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代兄娶了反派丞相后   作者: 九皇叔   简介:   接档文《后宫修罗场》已开,我顶替阿姐后发现她渣了全后宫,戳专栏可看。   顾家龙凤双生,哥哥顾言体弱多病,养在江南无人知晓,妹妹顾阙顶替哥哥进国子监读书,乃至科举高中。   顾颜两家自幼定了娃娃亲,丞相颜珞就是她的嫂子,家里人让她代替哥哥娶了嫂子。   进入洞房前,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脱衣服睡觉,不能让颜相发现你是女儿家。   顾阙是二十一世纪的淘宝商,阴差阳错穿越到了大魏,脑海里依旧有家淘宝店。   颜相就坐在床上,冰肌玉骨,双手纤细骨节分明,顾阙走近问她:“你的手好看,我替你贴个美甲,好不好?”   贴完美甲,素来清冷的颜相指甲上多了几只小老虎。   后来,顾阙为了不脱衣服不圆房,夜夜换着花样哄颜相。   “颜相,你穿校服吗?我们那里都穿校服的,你身材好,可以一试。”   “颜相,长夜漫漫,你喝奶茶吗?”   “颜相,夜色寂静,我们吃一个冰激凌。”   *双C,先婚后爱。   *病娇丞相颜珞VS软甜乖巧听话小顾大人。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重生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阙,颜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代替哥哥成亲后。   立意:坦诚相待,生活美好。 第1章 床垫、床垫要席梦思。   “阿娘,阿兄何时会回来?”顾阙脑袋晕乎乎,她穿来大魏这个古代世界已有一年多了,代替多病的双胞胎哥哥顶着世子的头衔读书、考科举。   三日前,她狗血地考中了探花,借助淘宝考中的。   明日宫内举办琼林宴。琼林宴是殿试后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庆功宴,听闻是在琼林苑举行。   春日时节,绿意盎然,眼光透着窗柩谢斜斜地打了进来,落在顾阙乌黑的长发上。   顾阙的五官很好看,偏向柔美,肤白亮丽,眉眼如画,青色的薄衫下露出一段白色的脖颈,如上好的白瓷一般白皙干净。   永乐侯夫人拿起梳子梳着女儿乌黑垂散的长发,无奈道:“你再等一等,等他身子再好一些。”   顾阙恍惚,这样的话几乎月月都能听到,考试中探花这些都不算大事,要命的是哥哥顾言有一门婚事。   对方今年刚升官,坐到了丞相的位置上。大魏皇帝是女子,提倡女子为官,颜珞便是第一位,心思玲珑,听闻她面相温柔。   被众人称为‘笑面虎’,京城内有一段话:不怕酷吏动刑,就怕颜相温柔轻笑。   顾阙没有见过这位阿嫂,光是听到这句话,心里就开始发憷了。   简单梳洗后,长发挽作发髻,以玉簪固定。顾阙看着铜镜里少女,眼眸凝住,羽睫随着呼吸轻颤,白净的面容带着桃花的粉妍。她没有见过哥哥顾言,听母亲说兄妹二人相貌很像,顾言常年躺在床上,面色蜡黄,若是病好了,会与她很像。   顾阙相反对这么荒唐的事情,挣扎一年后渐渐放弃了,在这里,平等思想走不通,长幼尊卑观念根深蒂固,她太过弱小,没有反抗的力量。   永乐侯腿坏了,是在战场上坏的腿,庶女有很多,儿子就只有顾言一个。若是知晓顾言身子差,没有能力扛起侯府,永乐侯府就会日益衰退,朝堂上也没有顾家的立足之地。   梳洗后,颜家的人来,两家约定,等科举后就办亲事。如今顾阙是新探花,殿试上答题时口齿清晰,反应凌厉,已有不少人见识过她的才貌了。   亲事是从小定下的,颜珞又是丞相,顾家上赶着都来不及,如今怎么都不会退亲。颜家送来了一张地契,还有府内的构造图,询问顾探花的意思。   颜珞的意思很明白,开府另住,不会与永乐侯住在一起。若是寻常人,肯定会拒绝的,但她是重臣,侯府不敢反对,今日是来接顾探花看宅子的。   颜家派人来请,顾阙压根不想去,临出门的时候还绊了一脚,差点摔了下去。   新宅是女帝亲赐,门口朱红色的匾额上写着顾府二字,颜宅却写了顾府二字,可见颜珞用心。顾阙明白,颜相这是告诉旁人,顾言不是吃软饭的,也不是入赘的。   顾阙在府门口停留片刻,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双脚落地的时候感觉踩在云端上。   眼下春景正浓,红花重重,杨柳新晴,绕过前院,引路的婢女停了下来,“颜相在院内。”   顾阙腿脚发软,女强人都是让人敬畏的,然而想到酷吏都不及的阿嫂,她没来由地想哭了。   小心翼翼地走入院内,花香阵阵,鸟在枝头轻鸣,她抬首看着树枝上的鸟儿,蔚蓝天空下,院内温馨极了。   “小顾探花。”   顾阙浑身一颤,顺着清冽如水的声音去寻,她鼓起勇气看向对方。杏色月华长裙逶迤至台阶上,肤如凝脂,如高山的白莲,神色淡淡,那双寒潭似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素颜云鬓,面若芙蓉,更似红梅,冷艳孤绝。   顾阙看得眼睛发直,忘了呼吸,也忘了自己在哪里。颜珞提起裙摆,走到她面前,湿润的眼瞳里流淌着泉水,也蕴着温柔,“小顾探花。”   “阿嫂、不是、颜相……”顾阙心跳得飞快,眼眸弯弯,粲然笑了。   颜珞笑了,“你长得很好看,比女子更为清秀。”   “是吗、是吗。”顾阙面色发红,心虚得厉害,蝶翼般的眼睫随着呼吸轻颤,她咽了咽口水,退后半步,微笑道:“颜相,您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小顾探花,看看卧房。”颜珞轻笑,蹁跹转身,示意顾阙跟上。   颜珞温和,举止带着女子的柔美,并没有外间说得那么恐怖。顾阙脑海里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跟上颜珞的脚步。   今日光色正满,鸟鸣花香,屋门前有三层台阶,是湖中石堆砌而成。顾阙双脚踩在坚硬的石头上,闻到一阵宜人的书卷墨香,颜珞满腹诗词,才冠京城。   跨入卧房,门窗皆开,颜珞站在八宝格前摆弄着玉质小兔子,侧颜染着嫣红,身材纤细有致。   兔子是一对的,白玉打磨,不知为何,兔子的嘴巴处是红的,算是点睛之笔。   “我不知你的喜好,听闻你性子随和,就随意摆弄了些。你我婚事是多年前定下的,你我多年来素未谋面,不过你放心,你若要纳妾,我不会反对的。”颜珞轻声说着,细长的手指戳着兔子的嘴巴,转首朝着顾阙轻笑。   屋内暗香盈动,别有韵味。   两人相距五步远,颜珞将卧房图纸递给小顾探花,“你若有喜欢的姑娘,可以提前送过来,婚后一年内不能纳妾。”   顾阙心里七上八下,看着那双白皙的手,总感觉脊背发凉,她颤悠悠地接过图纸,面色嫣红,挤出一抹笑:“我没有喜欢的姑娘。”   颜珞同时也在打量着对方,面若白玉不说,五官精致,玉冠下长发乌黑亮丽,腰肢……她朝下看了看,圆领澜袍下的脖子纤细,可惜,衣裳遮挡得严实,看不见腰肢。   小顾探花太软了,不像是男儿。她缓缓抬头,漂亮晦暗的眼眸里闪过疑惑,可是很快,只余清澈。   顾阙心思不在兔子上,看到卧房隔壁便是浴室后心里咯噔一下,若是靠得这么近,她洗澡的时候颜珞随时都会闯进去。   她鼓起勇气,大大方方地看向颜相:“浴室要不要挪一下?”   “梳洗方便。”颜珞目光落在少年挺直单薄的脊背上,微微一顿后,又体贴地改口:“你想换去哪里?”   顾阙脸色白了白,心里不安,思索后回道:“里面的锁结实吗?”   颜珞怔忪,下意识明白什么,脸色薄红,回道:“你放心,你沐浴之时,我不会不经过你同意就进去的。”   目光透过窗柩照进屋内,落在两人身后,屋内养了些绿色的藤萝,从高木架上缓缓地落了下来。   “那就听颜相的。”顾阙硬着头皮开回答,目光在屋内巡视一阵后,想起古今诧异,面前的镜子有些模糊,思索古代技术落后,镜面时常要打磨,便开口道:“我那里有一面七彩暖玉镶金琉璃镜很美观,与你甚配,我明日就让人送来。”   “好,依你的。”颜珞漫不经心地应下,微微垂首,目光落在少年白皙的手背上,肌肤白皙到很看到青筋,比起女孩子还要白。不仅手白,就连脸都很白,若不注意去看,只当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顾阙适当地又提了些建议,最后站在床榻前,她下意识询问颜珞:“你喜欢什么的样的床,硬一些还是软一些?”   她可以从淘宝里买张席梦思过来,软软的,躺着左翻右滚都很舒服。   颜珞沉吟了会儿,“你喜欢什么样的?”   问过这句话后她又止住了,只有女孩子才会在意床榻是什么样的,男子一般都不会提。但小顾探花却提了,可见心思细腻。   顾阙小脸粉妍,大胆多看了阿嫂一眼,眼眸眯了起来,说道:“我听你的,不过可以量好尺寸再买张软垫,就可以了,对身子也有好处。”   “好,听你的。”颜珞顺其自然地答应了。   顾阙笑了,眉眼弯弯,低垂着扬眉,极其乖巧,外间传言不能当真,颜相温柔如水,怎么会比酷吏还要可怕。   商议过后,颜珞领着她又去了浴室,浴室有两道门。一道门对着外间,一道门对着卧房,进出很方便。   浴室内有屏风,可以遮挡外间的视线,顾阙看了一眼后,觉得还是有些不安全,脑子里想着能不能装密码锁。   转而一想,那种玩意会吓到阿嫂,换一种接近大魏习惯的锁就好了。   从浴室里出来,又去看了书房园囿,一直到午后,相府派人来催。颜珞是丞相,府里只有母亲,父亲早亡,亲事是父亲当年定下的。   颜珞登上马车,掀开车帘,少年小脸有些红,鼻尖渗着晶莹的汗珠,乖乖巧巧,让人心生怜爱。她打量着比女子还要漂亮的脸蛋,轻启红唇,说道:“小顾探花,今日累你辛苦了。”   顾阙松了口气,朝着颜珞微微揖礼,双手置前,青色的袖口透出半分光华,微笑道:“是份内之事。”   见到那双纤细如玉的手,颜珞眼眸凝住,徐徐放下车帘,眸中温柔消散,清冷如水。   相府马车先行,顾阙挺直的脊背有些酸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回家喝杯奶茶压压惊。   今日初见,她忘了带见面礼了。   顾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自己的过失,凝着远去的马车,想起自己脑海里的淘宝商店,阿嫂喜欢什么样的见面礼?   口红还是香水?   或者是名牌包包? 第2章 喜欢、哄老婆的小玩意,百试百灵。   丞相闺名颜珞,与阎罗同音,故而许多人喊阎罗。   相府急忙来找,是因为女帝相召,然而在回宫的路上,马车被前方来的马车撞了,相府马车坏得厉害,当她下车的时候,一支冷箭擦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   她微微一怔,心肺变得燥热,喉咙里干痒,扶着马车抵唇咳嗽起来。   肺腑用劲,脸上染了些不正常的红晕,很快,侍卫捉住了刺客。   刺客背着箭囊,站在暗处放箭,一箭失败后还想再来一箭,相府的侍卫动作迅疾,在第二箭射.出的时候,被侍卫捉住。   颜珞感觉有些异样,余光扫了一眼刺客,淡淡道:“剥皮,悬在城门上示众三日。”   侍卫们似乎习惯了,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相府的马车是被故意撞坏了,停留片刻后,永乐侯府顾家的马车驶了过来,顾阙下车,不等马车稳就走了下来,体贴道:“颜相急着回去,不如先用我的马车,我不急。”   颜珞身子不好,期间徐徐平复下来,扫了一眼面色干净的少年,又看向被百姓挡住的刺客,思考了会儿,“好,多谢了。”   顾阙笑了,退后两步,让出走向马车的路。   百姓拥挤,纷纷驻足看着面前的两人,大魏民风不及现代开放,男女见面是会被人议论的。然而两人定亲了,旁人知晓后不免多看一眼。   颜珞登上马车,顾阙突然询问:“我明日可能去相府,准备了些小小的礼物,想送给颜相?”   颜珞掀开车帘,阳光落在少年身后,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深邃的目光从白净的脸颊上徐徐移到她的胸前,淡淡地笑了:“好,我明日在府上恭候。”   被她这么认真地打量,顾阙心慌,脸上是浮起不自然的红,忙低头应承。   车轮徐徐转动,车轱辘压过地面,顾阙站在原地松了一口气,围观的人还有许多,她不敢多留,领着自己的侍卫走回顾府。   大魏都城很大,街道宽阔,马车都要走半个时辰,等她回到顾府,天色都已经黑了。   走得小腿发疼,脚底板也都疼,原主的这副身子过分娇气了,顾阙心里埋怨,可还是笑着去见永乐侯夫人。   永乐侯问了些问题,先问丞相性子,又问丞相对她的印象好不好。顾阙思考许久后,憋出一句话:“她很温柔。”   “温柔?”永乐侯夫人不信了,她知晓女儿胆子小,怜爱般地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与母亲说真话,她凶不凶?”   “不凶,很温柔,丞相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顾阙坦诚,她在现代世界也见过许多明星,唯独丞相笑若芙蕖,一见惊鸿。   “真的吗?旁人可是说她是阎罗,她是从刑部出来的,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很多呢。其实这桩亲事是想着退的,你也知晓你哥哥身子弱,我怕他受不住丞相的手段,谁知她反而更出息了。没办法,若是退婚,侯府损失太多 。”   顾阙耷拉着脑袋听着,对母亲的话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不愿多听。   熬了会儿后,永乐侯夫人让她离开,临走一再叮嘱与丞相保持些距离,靠得太近会让露馅。   顾阙应了一声就走了,回到自己的庭院,婢女听澜迎了过来,悄悄问她:“世子,您见到丞相了?”   “见到了,好看又温柔,哥哥有福了。”顾阙脸蛋红扑扑地,拉着听澜屋说话。   两人关上屋门说悄悄话,听澜知晓顾阙的身份。听澜也不信她的话,“你可知晓上回丞相来了,我见过,与侯爷说了会儿话,离开的时候很生气,我瞧着是很好看,但是温柔……”   顾阙走得很累了,细皮嫩肉,脸上的红晕都没消散过,她捂着自己的脸,笑得开心:“听澜,眼见为实哦,明日我去相府,你说准备些什么小礼物好?”   哄女孩子高兴,自然是越精致越好,颜珞是丞相,什么宝贝都见过,大魏的宝贝估计很难让她动心。   顾阙冥思苦想许久,索性去淘宝店里买了些奶茶,选了几种口味,将奶茶装入瓷罐中密封,又挑了一只开心猫。   听闻大魏人喜欢撸猫,她索性选了一只猫,是电池的灯猫,捏一捏很软。   准备妥当后,她将礼物放在桌上,梳洗睡觉。   ****   今夜有琼林宴,白天有时间可以自由活动,顾府里孩子虽多,但除了顾言就没有男孩子了,都是女子。   顾阙是‘男子’,出入自由,早上起来吃了早饭,提着礼物就要出门,刚出自己的院子就遇到了三妹妹顾灵。   顾灵一眼就看到了哥哥手中的猫,她下意识走了过去,拿手戳了戳开心猫,软软地。顾阙立即将猫藏了起来,顾灵想要抢,听澜立即拦住了,“这是要送丞相的。”   “丞相?丞相怎么喜欢这些小玩意,哥哥不如送我吧?”顾灵作势地就要去抢。   “够了。”顾阙陡然提高了声音,不高兴地呵斥。   顾灵偃旗息鼓,不甘心地撇嘴,顾阙怕耽误时间,只好哄她:“得空给你买一个。”   “真的?”顾灵诡计得逞地笑了。   顾阙借机脱身,抱着开心猫就跑了,跑到府门口,门外迎面走来一男人,晨曦的光影中瞧见了对方笔直的身形,淡淡的面色彰显出几分威仪,是府上的二老爷顾泰清。   顾泰清今年三十岁,膝下养了一对双生儿子,成亲后就搬出了侯府,与永乐侯一大家算是分家了。   顾阙止住脚步,忙揖礼,“二叔。”   “你抱的是什么?”顾泰清脸色不悦,低低骂道:“玩物丧志,抱着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   永乐侯让女儿代替儿子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的亲弟弟夺侯爵的位置,顾阙心知肚明,挨骂了也不说话,站在一侧不言语。   顾泰清骂了两句后拂袖离开,顾阙看着他朝着侯爷的院子走去,皱紧眉头,他来做什么?   时间耽误不少了,马车走得不快,她也不多想,急忙上车去相府。   路上要半个时辰,两府相离不远,到了相府,颜珞恰好在府门口与人说话,似乎也是才回来。   顾阙下车,颜珞回身,少年今日一袭蓝色圆领澜袍,体态单薄,被风吹得轻曳的袖摆显出几分空荡,目光徐徐上移,少年唇角嫣红,红若丹果,这张脸生得很好看。   与丞相说话的人见到少年后也是目露惊艳,接着,眼中散出几分贪婪,他好奇地问颜珞:“这是哪家的公子?”   颜珞回神,缓缓收回视线,看向男人:“怎么了?”   “模样可人。”男人意味悠长道。   颜珞轻笑,修长浓密的眼睫轻颤了两下,温声说道:“你喜欢?”   男人笑了,“谁不喜欢好看的脸蛋?”   “是吗?”颜珞似笑非笑的眼眸扫过男人的面容,声音依旧温和:“这是我的人。”   “你的人?”男人疑惑,颜珞在府里私藏了少年?   话意落地,顾阙走上前,听到颜珞说道:“定亲多年,自然是我的人。”   顾阙站在台阶下,扬首望着颜珞揖礼,“丞相。”   “小顾探花。”颜珞颔首,又对男人下了逐客令:“我已知晓此事,你不必多说了。”   言罢,领着顾阙进相府,一面走一面安抚解释:“他是我师兄的叔父,做些生意,今日特来寻我办事。”   顾阙点点头,没有再问,这些都是丞相的私事,她没有要求知晓的。   相府与一般勋贵府邸相似,入门后可见两排兵器架,摆着各种兵器,威武显赫,接着穿过门房,就到了待客的正厅。   正厅前栽了些花草,又逢春日,景色优美,奢华中也见几分雅致。   颜珞脚步没有停,拐过正厅,去往后院,又见她手中胖乎乎的小猫,不觉停下脚步:“这是何物?”   “送您的。”顾阙将开心猫递给她,不忘用手捏了捏,一捏就软,说道:“这是我从番商手中得来的小玩意,博您一笑,还有这些一罐奶茶,香甜浓郁,很多姑娘都喜欢喝。”   颜珞没有接奶茶罐,而是捧住了开心猫,莹白修长的指尖捏了捏,是软的,新奇又有趣,像极了面团,任人拿捏。   轻笑间,冰肌玉骨般的柔美,瞳仁乌黑清明。顾阙看得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生气不开心也可以捏一捏。”   店家说了,这是哄老婆的小玩意,百试百灵。   颜珞被吸引了,捏了又捏,本就温柔的面容上浮现纯真的笑容,猫儿做的逼真,散着淡淡的光,她爱不释手,一路上抱着回庭院。顾阙跟着她一路走,当走到角门处时候,她顿了顿,“我进去好像不大好。”   “无妨,你我即将成亲,这里也将是你的院子。”颜珞弯唇,温柔极了。   顾阙恍恍惚惚地走了进去,院内站了些婢女,围在一起说笑,见到她们进来后立即作鸟兽散,而颜珞将开心猫抱在怀中,吩咐人接过小顾探花手中的瓷罐。   顾阙摇头,恐婢女不会煮,自告奋勇地看向丞相:“我知晓如何煮,不如我来试试?”   院内的婢女们都跟着停了下来,顾阙抿唇,唇上似乎点了红,红得有些艳美。   颜珞这才注意到小顾探花手中新奇的玩意,她喝过奶茶,是纯白色的,草原人喜欢喝,腥味很浓。   她不喜欢喝奶茶,想了想还是委婉拒绝道:“小顾探花不必费心了。”   丞相不高兴了,顾阙登时一惊,陡然又想起淘宝里有恋爱专家,不如现在下一单试试? 第3章 失踪、你这个小夫婿不老实。   相府环境雅致清幽,颜珞将顾阙引入待客的偏房,两人对面而坐,顾阙坐姿端庄,颜珞想起开心猫的来处。   顾阙猜测她喜欢,弯唇随便扯谎道:“是番商卖给我的,丞相中意吗?”   少年眯起漂亮清湛的眼眸,大方地看着颜珞。   “中意。”颜珞安静地望向弱不禁风的少年,她的长相随了母亲,俊美无双,鼻梁高挺,微翘的唇角隐隐染着红,言笑晏晏,很讨喜。   尤其是那双眼睛,很亮。   女帝登基不久,朝堂内外不服者比比皆是,今年科举想换些新人进朝,小顾探花的案卷最合女帝心意,经过殿试后,女帝钦点她为探花。本该居状元,可历来前三中探花不仅文采好,还要相貌。   婢女奉茶,顾阙沉默不言,实则脑海里与淘宝店家聊天,刚下单如何哄女朋友高兴。   对方让她甜言蜜语说些好些的话,既然是女朋友了,自然就喜欢情人之间暧昧的话。   “小顾探花,你的卷子写得很好,尤其是改革。”颜珞微笑道。   清辉如雪,皎皎若月。   顾阙回神,她早就忘了案卷的内容了,古代科考与现代不同,在考场是要待许多时间了。因此,她在淘宝上下了一单,在考场上睡了一觉而已。   当然这些不能告诉她。   她笑说:“丞相的意思是?”颜珞话中有话,她明白,改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故而那人写的时候,她稍微改动了些许,话不能说得太满。   颜珞不答,端起飘着雾气的清茶浅浅饮了一口,白净的面容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你可知昨日我为何遇刺?”   顾阙愣了下,摇首。   “科举舞弊。”颜珞轻描淡写,莹白的指尖抚上开心猫,轻轻揉捏,面上一片温柔。   顾阙闻色而变,本就紧张的心更是提了起来,自古科举舞弊最后都会牵连许多人,甚至科举考试成绩会作废,她深吸了口气,“今日的琼林宴,您不参加了吗?”   “我自然是要去的,对了,小顾探花的床准备好了吗?”颜珞眼中染着浅浅笑意,言辞波动,情绪始终温柔如水,就连声音,听着都很舒服。   房内仅二人,两人隔着一张桌案,茶香袅袅,气氛很温和。   顾阙品着颜珞话里的意思,既然陛下对今年科举有所怀疑,那么就不会举行琼林宴,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她穿来这里一年多了,将大致情形摸得透彻,皇帝是女子,被人轻视,朝臣不服气,对上也失去了几分尊敬。   顾阙低头冥思,颜珞静静品茶,温热的茶水穿过咽喉,温润身体,她微微笑着,眼中拂过春风,花落满山间。   须臾后,顾阙想通了些许,微微一笑,抿唇说道:“我昨日令人去买了床,午后我亲自送去。”   颜珞颔首,放下茶盏,抱起开心猫,目光清澈,容色坦然温和,“时辰不早了。”   “叨扰丞相了。”顾阙神色轻松,也不再那么紧绷,更不觉局促,“丞相皮肤好,唇角好看,我带了一物送给您。”   少年眼眸黑漆漆地,染着桃花般的温柔,不再像昨日那般胆小,“我来时忘拿了,就在马车上,您等我片刻。”   言辞带笑的少年,就像了夏日雨后的白莲,白白嫩嫩。   颜珞性子淡,望了她一眼,唇角带着笑:“我等你。”   顾阙朝她行礼,慢慢地走出屋,接着飞快地跑出去庭院。   片刻沉寂后,颜珞将茶盏放下,指尖敲了敲桌面,外间走来一女子,她轻轻吩咐道:“等她离开相府就跟着,找个机会敲晕她送去新宅。”   ****   顾阙去了一盏茶时间,相府太大了,跑来跑去,跑出了一身汗。   回来时手中带着一盒子,她偷偷地看了颜珞一眼,将盒子放在两人中间的几案上,“听闻女子喜欢口脂,不知颜相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我、我就准备了一套。”   颜珞并未着素颜见人,相反,唇角上染着口脂,唇角弧度很美。   颜珞有些惊讶,见那双剔透里的眸子满是澄澈的笑意后,也跟着笑了,看了一眼桌上的盒子,四四方方,紫色的盒面,上面写着奇怪的字符,不像是大魏的文字。   她打开后,里面摆着九根形状相似的根管,许是自己见识少,她竟从未见过。   不过她并没有提及自己没有见过,而是笑着答谢,“我让人打磨了两块同心玉。”   言罢,她从腰间解开玉佩,两枚玉佩分开,原本圆月分为半月,她将一枚递给小顾探花。   顾阙起初怔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有女孩子送她礼物,心中意动,她笑着接下来,“多谢颜相。”   这是颜相送她的,要不要送给顾言呢?   “时辰不早,小顾探花回去早些做准备。”颜珞笑着赶客了,哪怕是赶客,依旧温润如水。   顾阙颔首,笑着说道别话,成亲还有半月时间,接下来半月时间都会很忙。   顾阙由婢女引着离开,她站在门口,以为颜相会送她,等了片刻,婢女催促,她这才回神。   颜相不肯送她。   顾阙忽而有些失望了,但很快,她又稳定情绪,自己是替哥哥看着阿嫂,又不是替自己相看媳妇。   当顾阙离开院子后,一人进入偏房,颜珞起身,朝着来人行礼:“陛下。”   “丞相得了宝贝吗?”女帝一眼就看到了几上的盒子,随手打开,眸中闪过惊艳:“这是何物?”   颜珞道:“口脂。”   女帝不信,随手拿起一只,摸摸顶端又摸摸末端,“怎么打开?”   颜珞摇首:“臣不会,臣并未见过此物。”   女帝过府是想说要紧的事情,被眼前的物什吸引了,摸到上面的间隙后,努力掰开。掰不开后,又试着拉开。   她捣鼓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口脂,不免看向神色清冷的人:“你这个小夫婿不老实,送的玩意都是糊弄人的。”   “她送的东西都很好。”颜珞扫了一眼几上的开心猫,唇角不觉弯了弯,“都很有意思,从未见过,新颖有趣。”   女帝也瞧见了开心猫,伸手夺了过来,捏了捏又揉揉,“怎么是软的猫,做的如此精致,何处买的?”   她看了一眼颜珞,讨要的意思很明显。   颜珞低眸,没有看女帝的神色。女帝将开心猫递给她,她顺势接了过来,捧在手心中,显然是不想送。   女帝自讨没趣,坐下来说起了舞弊一事。   ****   顾阙登上马车后惊出了一身冷汗,颜珞说得很明显,今晚的琼林宴是场鸿门宴,怕是有去无回了。   车轱辘轧过地面,她也调稳了情绪,深吸一口气,今夜不能去赴宴,她该怎么做才能不进宫呢?   车夫扬起马鞭,狠狠地甩在了马屁股上,马车哒哒走得很快。   等回到府里的时候,顾阙已在淘宝上买了许多东西,等回到自己的卧房,东西都整齐地摆在房内。   有盆栽的花卉、还有水晶类的小兔子,床垫,还有一束新鲜的玫瑰花,九十九朵,她将花交给听澜,吩咐道:“记住,交给颜相。”   听澜眼中闪过惊艳,“好美的花,您是从哪里得来的?我数数多少……”   “快些送去。”顾阙心里美滋滋地,送花是第二步,谁能抵挡住花呢。   听澜捧着有些吃力,出门后喊了两个小厮一道过去。   顾阙等人离开后,迅速去见父亲,见今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通,永乐侯面色骤然沉了下来,说道:“今夜不必入宫,颜相心系于你,对你这才多加提点。”   “心系于我?”顾阙不敢相信,“我与她不过才见了两回罢了,她应该顾念两府定亲的情谊。”   永乐侯坐在轮椅上,说道:“今日你二叔来了,想给你送两个听话的婢女,我收下了。”   “父亲,你这样做丞相会生气的。”顾阙皱眉,气鼓鼓地,知晓大魏规矩,可对方是丞相,身份高贵,怎么能纳妾呢。   “收下而已,不会送到你屋里。倘若你二叔问起,就说犯错打发去别的屋里了。”永乐侯看着自己的女儿,再三叮嘱道:“与丞相保持距离,你这副模样,很容易被看出破绽。”   都说女儿家要娇养,顾阙当作儿子养也没有养出英气。   顾阙不说话了,耷拉着脑袋。   永乐侯耳提面命说了一番话才放她出去,让她出去买些物什送去新宅,到时故意装作失踪,人不见了,自然就会避开祸事。   顾阙听了,回去后收拾一番,将东西装入木箱中,再搬到马车上,又为了让旁人知晓自己出门,自己也没有坐马车,骑马离开府邸。   春阳娇媚,顾阙穿戴整齐,坐在马上,小脸被阳光晒得红扑扑地,玉冠生光,整个人瞧着风流倜傥。   顾阙慢悠悠地骑马,遇到一马车,她勒住缰绳,友好地让对方先走。   车内的人掀开车帘,扫了少年一眼,眼中划过一抹惊艳,道:“可惜是颜珞的,不然做面首也是不错。”   车内的是大魏女帝,年三十岁,未立皇夫。   顾阙不知自己被旁人盯上了,骑马晃晃悠悠,腰间的同心玉也跟着晃动,她拨了拨玉佩,心情愉快极了。   她高兴,勒住缰绳慢悠悠地走着,忽而从两侧涌入数名黑衣人。   顾阙愣了下,是自己老爹安排的?   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4章 打地铺、她的身子很软。   顾阙被敲晕了送到了顾宅。   颜珞入宫去赴宴,很开,顾阙失踪的事情就传各府都知晓了,参加琼林宴的学子也在第一时间听到消息。顾阙是高门子弟,旁人听到她的名字都会说一句颜相的未婚夫。   永乐侯府知晓得人不多,但颜相几乎无人不知。   听到小顾探花当街被人劫持后,众人都露出惊诧的神色,都知晓颜相心狠,会不会是她做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无人敢这么说,到了开宴的时候,却不见颜相的身影,纷纷猜测是不是去找小顾探花了。   丞相不在,琼林宴也照旧举行,女帝宣布开席。   而在此时,颜相并不在顾宅,顾阙从昏迷中醒来,摸摸自己酸疼的后颈,心里将对方骂了几句,做戏也不用这么逼真。   可当环顾四周的时候,她蓦地慌了,急忙下床,婢女闻声走进来,“小顾探花醒了,丞相说亥时过来,还请您等会,您若是饿了,可以先用晚膳。”   顾阙晕头转向,简单沉思后,婢女先开口:“贼人将您掳走了,丞相救了您。”   顾阙不大相信这番说辞,她又不是傻子,丞相救她回来怎地不把她送回侯府,怎地送来这里了。   “好,我知晓了,我不饿。”顾阙低声说话,长发散落在肩上,衬得肌肤雪白,眼眸乌黑明亮。   婢女唤冷面,是这里侍卫长,负责安防,也是她将小顾探花掳回来的,看到小顾探花弱不禁风的姿态,她蓦地皱眉。   这么单薄,床上会不会晕过去?   丞相成亲后,会不会日日独守空房?   冷面没有多说,让人捧了热茶进来,春寒料峭,晚上还是有几分凉意的。   月色皎白,更深露重。   冷面送了热茶,重新走回屋内,小顾探花依旧坐在床上,背对着榻沿,单薄的背影映出几分瘦弱。   茶水放榻旁的小几上,哐当一声,正在吃饼干的顾阙身子一颤,本能地回过身子,手中还剩下半袋闲趣饼干,她下意识询问:“你要吃吗?”   冷面并未看清她手中的物什,冷厉的眼睛里闪过不屑,转身就走了。   她不吃,顾阙一人吃了,包装袋塞进自己的衣服里面,对着铜镜整理衣襟,等候片刻,就听到请安的声音。   “丞相、丞相。”   顾阙一愣,颜珞的身形出现在眼前,一袭青色对襟窄袖小袄,常服简单雅致,气度悠然。   “小顾探花,今夜就留下过夜。”   顾阙见过许多美女,颜珞的美难以用言辞来形容,她愣住了神,贪婪地多看了两眼,颜珞走至她身前,“可饿了?”   顾阙摇首:“不饿,丞相自何处而来?”   颜珞说谎道:“府里。”   ****   颜珞方才杀人去了。   科举舞弊一案的重要人员是晋国公。   小顾探花失踪后,颜珞念夫心切,同女帝借了三千兵马去京城内搜寻她,兵马出动后直接围困住晋国公府邸。晋国公管着京城二十里外的通州大营十万兵马,颜珞一招将人堵在府邸里,敢闯出者杀无赦。   被蒙在鼓里的顾阙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跟着颜珞去出府洗手包饺子。   颜珞撸起袖口,露出洁白如嫩藕的手臂,她先和面。顾阙干巴巴地站在一侧,看着她费劲地和面,想提醒她自己有现成的饺子皮。   可见到她温柔的一面后,顾阙说不出口了,颜珞慢条斯理地和面,早春之际,夜间寒凉,在灯火下瞧见了她额头上点滴的汗珠。   颜珞心无杂念地揉面,顾阙双眸紧紧地看着她,这是她哥哥的妻子,容貌倾城,美若神女。   顾阙抿唇笑了,颜珞看她一眼,笑道:“你笑什么?”   顾阙脸红了,眼睛在灯火下湛亮,双手撸起袖口,露出纤细嫩白的手臂,“我帮你。”   “好。”颜珞低眸浅笑,眼中拂过春风,温和中带着平易近人。   殊不知她的双手刚染了血。   颜珞擀面皮的动作雅致,她含笑将面皮递给小顾探花,“你也会?”   顾阙会包饺子,是因为她是现代女孩子,从小就学会的。但哥哥顾言不会,大魏男子轻易不入厨房。   “会一点。”顾阙谦虚。   颜珞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双白嫩的手托起面皮,然后将馅料放上去,接着双手很很熟练地捏合在一起。她   她看了两眼,眼中的光骤然幽冷,低下眸子,随意说道:“八岁那年,我见你的时候,你的个子很矮,如今长高了很多。”   八岁?   见面?   顾阙愣了下来,她与颜相见过吗?必然是原主的事情了,她悄悄看了颜珞一眼,眼中漾过春风。同时,厨房内的灯火跟着晃动了下,顾阙眼睫轻颤,回道:“我不记得了。”   颜珞不再说话了,擀面的动作也快了不少,庖厨的事情做来也得心应手。   两人配合得很好,饺子包好后,厨娘也将水煮开了,颜珞跟着下饺子。   期间她没有再与顾阙说话,而顾阙也站在一侧不言语,目光却不离她。   颜珞将饺子放入水里后,回身看了一眼顾阙,看到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怎地,觉得莫名可爱。   颜珞眼中带笑,唤道:“小顾探花。”   听到丞相喊她,顾阙回神,板起小脸,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丞相。”   她们站得很近,不过一臂的距离,顾阙看得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分明透着随和,没有强势、没有戾气更没有丞相威仪。   美貌而又温柔的妻子,谁会不喜欢呢?   顾阙笑了,颜珞提醒她:“你要净手吗?”   “要。”顾阙颔首,跟随厨娘出去净手,而颜珞盯着锅里的饺子。   等顾阙回来后,饺子都已从锅里盛了出来,放在盘子里,一个个挺着大肚子,胖乎乎圆嘟嘟。   外间各房都点着灯火,连成一片,冷面提着食盒跟着两人回到卧房。   卧房内只有一张床,顾阙询问自己今晚住在何处,颜珞将饺子摆在食案上,看她一眼,道:“我睡床,你睡地上。”   顾阙感觉自己听到的规矩都成了摆设,男女婚前住一屋,好像对女方名声不好。不过她是‘男方’,颜相都不在意,她也不用在意的。   她想了想,也就顺从了。   说定回后两人坐下吃饺子,馅料是厨娘事先调制好,口感正好,里面放了许多味馅料,顾阙吃出了花生、芝麻、青菜,还有猪肉。她吃了八九个就吃不下了,颜相也跟着放下筷子,吩咐冷面:“带小顾探花去梳洗。”   浴室就在隔壁,不用带路顾阙自己也能走过去,她谢绝了对方好意,自己一人走进浴室。   进门后,将门从里面栓上,确保外面人进不来。   冷面站在门口低哼了一声,走动颜相身边,“丞相,小顾探花有很大的问题。”   颜珞在把玩着口脂,试了许久不知该怎么打开,看着一根根精致的‘铜管’,她有些束手无策。   “什么问题?”   冷面回道:“我今日抱她的时候,她的身子很软。”   颜珞惊讶,“你摸她了?”   “没有,我怕自己力气大了会捏断她的骨头就没敢摸。”冷面语气中满是嫌弃。   颜珞这才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怀疑小顾探花是女子,唯有女子身子才那么软,您若不信,待会脱了她的衣裳去看。”   “我二人并未成亲,她会脱衣裳给我看?”颜珞扶桑,将口脂放回盒子里,看向冷面的视线带着几许无奈,“就算是女子,你也要将刚才的话吞回去。”   冷面意识到重要性,立即应声:“属下明白。”   颜陆将口脂的盒子关上,吩咐婢女进来铺床,在榻前铺了厚厚的被衾,确保不会感染风寒。   等顾阙出来,榻前多了一张地铺,她看了一眼,没说话,直接钻了进去。   颜珞等她出来后才去洗漱,出来时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白皙的脸颊上蕴着淡淡的粉,体态纤细,寝衣昏暗的烛火照亮她眼中的光,熠熠生辉,温柔如水的面容添了几分女子的柔美细腻。   她看了一眼地上裹成粽子的顾阙,放下锦帐,小心地上榻。   一夜无言,天色未亮,颜珞先起来,顾阙闻声也爬了起来,昨夜和衣而眠,早起也不用穿衣裳的。   她看了一眼丞相,对方换上了白色的寝衣,软缎铁贴着肌肤,透着几分玲珑曲线,她的脸颊不觉红了。   阿嫂挺开放的,未成亲就让自己瞧见了不该看的。   颜珞走进浴室熟悉,顾阙趁机整理自己的衣裳,将长发束好,接着,颜珞出来,她进去梳洗。   等到她出来,颜珞坐在铜镜前梳妆,妆台上放着她昨日送的口红套盒。   顾阙刚站稳,颜珞便已开口,“小顾探花,你可会描眉?”   描眉?   古代人的闺房之乐?   丞相可真会玩。   还没成亲就这么玩了,以后成亲了是不是会玩得更大? 第5章 成亲、成亲了。   颜珞的主动让顾阙进退两难,描眉,会吗?   顾阙咽了咽口水,她只会用眉笔给自己描,而且她用的眉笔和颜珞状台上的不同,这个时候从淘宝里买眉笔也来不及了呀。   大变眉笔吗?   颜珞会把她当作怪物的。   渐渐地,顾阙脸色发红,红若丹果,颜珞瞧了她一眼,细长的指尖搭在口脂上,轻轻地敲了敲,顾阙立即找来了话题,“不如我给您试试口红吧。”   她匆忙一试,不想,正中颜珞下怀。颜珞故作为难地答应下来,顾阙立即询问她想要什么颜色。   套盒里有九种不同的颜色,都是网上畅销款,颜珞随意指了一根,是正红色,符合她的气质。   顾阙扭开口红,颜珞记下了打开方式,旋即接了过来,状似无意道:“小顾探花应该饿了,不如先用早膳。”   颜珞待顾阙很是亲厚,言辞中带着那包容,二人看起来很像夫妻。顾阙摸不透颜珞的心思,只好先跟着婢女去早膳。   而颜珞留在妆台前将九根‘口脂’都打开,一一试了颜色,她没有用,而是放回了套盒里。   小顾探花送来的礼物别具一格,确有几分新颖。   顾阙用早膳,颜珞换上朝服去上朝,昨夜过后,科举作废,要在一月后重新开考,也就是说顾阙可能会失去探花的头衔。   颜珞离开后,顾阙回到卧房量了量床榻,脑海里记下尺寸,接着又量了铜镜的尺寸,心里有数,回去后就从淘宝下单送过来。   顾阙不用上朝,她的官位还没有下来,因此,只能先回顾家。   回到顾家,家里安安静静,就连永乐侯府夫人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儿子‘丢’了一夜。   回到自己的屋子,永乐侯就来了,他走在轮椅上,小厮推着他进屋。   “科举成绩作废,昨日赴宴的前三甲都没有出宫,晋国公府被困。”   “是颜相的手笔?”顾阙蹙眉,顺势说道:“昨夜是丞相将我掳了去,但她并没有对我不好,只是留我住了一夜,我觉得哪里不妥。”   永乐侯嗤了一声,说道:“颜珞拿你做借口调动兵马困住晋国公,眼下,她怕是去了通州。”   通知十万兵马是晋国公执掌,经过昨夜后,怕是要换主人了。   顾阙面色凝重,有些疲惫,眼睛格外干净漂亮,她看向侯爷,说道:“丞相利用了我。”   “确实,不过这些不算什么,只是苦了你,需要再考一回。”永乐侯也没有说什么,颜珞心思深,顾阙养在深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只要不露馅就成了。   有了颜珞的帮扶,侯府也会慢慢好起来。   他又说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接下来半月不要出门了,安心在府里读书。”   亲事定在三月初八,就半个月时间了,科举作废就要重新来过,顾阙能全身而退,俨然是颜珞帮衬的。   永乐侯知晓科举舞弊的厉害处,既然顾阙保全了自己就是命大,大不了再重新考一次,也怪那些人心思不正。   顾阙知晓厉害处,也没有多说话,认真听了父亲的话,但她手中是有几间商铺的,卖的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大部分都是从淘宝买来的物什,是她进货。   铺子生意很好,多是些女子爱玩的小玩意,夹子首饰毕竟多,尤其是手工香皂,最受欢迎。   隔了两日后,她去了一趟商铺,为免旁人发现身份,出去后换了一身裙裳,戴着面纱见人。铺子里客人多,伙计招待不过来,她进去后自己打转巡视。忽而有一女子拉着她的手,眉眼殷殷带笑:“姑娘,有些眼熟。”   声音清冽。顾阙抬首,却见对方一双眼睛尤为锐利,人的一双眼睛最会说话,对方不怒自威,比起颜相还要摄人。   顾阙细想后眼睫轻颤,半月前的殿试上,女帝问她许多问题,她不敢抬首,偶尔悄悄看一眼,面前的女子正是女帝。   同样,她身后跟着颜珞。颜珞在把玩着粉色的香皂,香皂掺杂了些玫瑰花,刻有玫瑰花样。小小的香皂落在颜珞的掌心中,如同鲜花配美人,相得益彰。   颜珞抬眸,只看见一双干净剔透的眸子,面纱下的面容看不见,可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她愣了愣,却见陛下拉着对方的手不放。她立即上前劝说,“陛下,你吓到人家了。”   女帝并不理会颜珞的劝说,而是看着戴着面纱的少女,眸色惊艳,“姑娘,我们好像见过。”   “没有,您认错了。”顾阙故作镇定,心里慌得一批,下意识拂开她的手,转身朝店内走去。   女帝追了两步,伙计拦住她的去路,“您好,里面不能进去。”   女帝悻悻,拉着颜珞要闯进去看看,“你是丞相,亮明身份,可以进去的。”   颜珞心不在焉,不愿道:“臣要名声呢,再过几日,臣要去成亲了,您觉得合适吗?”   陛下喜欢女子,且是漂亮美貌的女子,方才少女带着面纱,光是一双眼睛就叫人挪不开眼,只怕陛下心动了。   女帝如果追过去,就算是轻薄了,颜珞自然不会去帮忙,她在猜测,方才的少女是认识她的,不然不会跑得那么快。   多想片刻,方才把玩的香皂就被旁人买走了,看着空空的柜台,她轻轻叹气。   店内人很多,物价不算高,一块香皂不过几十文钱,且这类物什稀罕,这样的价格不算高。   颜珞查过这间店铺,香皂是店家自己调制的,外间做不出来,因此一家独大,且这里不止香皂,还有许多类似金刚钻般的闪亮的首饰,价格也是不高,但做工精致完美,可见心思玲珑。   女帝心思与颜珞不同,她派人去盯着铺子的各个门口,只要人一出来就将人带走。   颜珞想买香皂,可早就卖完了,询问伙计,说是今日没有货了。   她睨了女帝一眼,女帝被看得不好意思,“一块香皂罢了,明日就有了。”   颜珞抬脚就走了,女帝不肯走,依旧在原地等候。   铺子隔壁是酒馆,也是顾阙置办的铺子,她从后院跑去了酒馆,坐在酒馆里喘着粗气,颜珞就在外面,自己还是得早些离开,倘若再撞上,指不定就认出自己了。   为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顾阙从酒馆后门出来,悄悄坐上马车回顾府。   回到府里后,她再也不敢出去了,一心待在府里读书。   临近婚期的时候,顾阙搬去了新宅,永乐侯夫人也过去了,侯爷腿脚不好,就留在老宅里。   屋里先前是按照颜珞的吩咐做的,顾阙做了些改动,比如床上加了席梦思,镜子也换了,八宝格上放了十二生肖水晶的摆设,一眼看去,晶莹剔透,   新婚前一日,按照习俗是要男童来滚床的,顾阙不愿意,她新买的席梦思,阿嫂都没睡,怎么能让旁人睡。   晚上,她打了地铺,从淘宝里买了几根棒棒糖给男童,“想吃吗?”   棒棒糖撕开包装就散着一股甜味,男童才五六岁,看得口水都留了下来,“想吃。”   “我们晚上睡地上,棒棒糖就是你的,回去后就说你睡的是床,知道吗?”顾阙苦口婆心劝解。   床与糖,自然是后者诱惑最大。   一大一小就睡在了地上,小孩子吃了半夜的糖,一早起来,顾阙用油纸包了几颗糖塞在他怀里,这才将人打发走了。   大魏婚礼是黄昏,午后迎娶。顾阙起得早,先沐浴净身,在浴室里徘徊许久,换了新的锁,确保结实后才放心地出去。   未成亲就让人描眉,可见阿嫂性子并不拘束,若是玩什么鸳鸯戏水,就糟糕了。   侯爵府邸办事常有,不算新奇的事,按照规矩行事,可对方是丞相,大魏首位女丞相,自然就不同了。颜珞的嫁衣是宫里的绣娘用了三月才赶制出来的,顾阙的婚服也是宫里赏赐的,金丝银线必不可少,福禄堂皇。   婚服是一身红衣,顾阙身上探花的头衔已经没了,旁人见面也改口喊顾世子。   顾阙皮肤很白,养在深闺里不见阳光,面容看着柔美,白嫩掐出水一般,眉眼不染而黛,唇红齿白,红色婚服更是添了几分贵族气质。   迎亲是要骑马过去的,同窗好友都来庆贺,感情好的跟着一道过去接亲。顾阙和他们不熟悉,脑海里停留原主的记忆,最熟悉的还有自家表哥凌昭。   凌昭是三年前考中的状元,入翰林,居要职,如今在六部办事,是凌家最闪耀的光。   凌昭是喜欢颜珞的。这个想法一直停留在脑海里,应当是原主发现的秘密,但她自己是没有感觉的。   一路上都是凌昭安排,如何进门、进几道门,何时发亲,见颜珞该说什么话,凌昭都说了一遍。   凌昭神色如常,一路上都是板着脸,顾阙看了他一眼,明白他心里的苦楚。   颜相是兄长的,是她的阿嫂,注定与凌昭没有关系。   到了颜家门前,凌昭下马说着好听的话,片刻后,门开了,顾阙被人涌了进去,一路朝里面走,直到闺房门前。   接到颜相后,她手执红绸一端,另外一端在顾阙手中。顾阙看着那双白皙的手,微微抿唇,那双手很好看,今年是虎年,如果做美甲,点上几只老虎,应该很可爱。   阎罗配小脑斧,不可爱吗?   顾阙笑了,红绸在手中轻轻颤抖,而红绸另一端的颜珞也感觉出几分变化。   顾阙代替兄长娶阿嫂,将阿嫂送上花轿,自己翻身上马,日落黄昏,瑰丽色的光挂在了天边,夕阳西去。   到了顾宅门前,顾阙下马,执起红绸一端,慢慢地将颜珞迎进府邸。   进门拜天地,入洞房。   暮色四合,宾客都在前院吃席,新房门前站了些顾家的后辈,还有顾阙的同窗,吵吵闹闹要闹洞房。   顾阙笑了笑,悄悄说道:“你们想看什么?看我亲颜相,还是颜相亲我?你可要知晓颜相的性子,倘若你们瞧见了不该看的,颜相一生气,会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众人一听,立即作鸟兽散。   顾阙自己乐了,刚想转身进洞房就被凌昭喊去敬酒。   一轮敬酒下来,顾阙有几分醉意了,脑子很清楚,趁着机会偷偷跑了,推开屋门,颜珞坐在床上。   盖头遮住面容,瞧不见颜相的神色。顾阙趁着酒意掀开盖头,盖头轻漾,颜珞抬首。   两人四目相接。 第6章 洞房、两个女人怎么洞房?   揭开盖头,顾阙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她浑浑噩噩地坐在桌旁,不敢看颜珞,婢女听澜捧着醒酒汤进来。   顾阙一口气喝了解酒汤,苦得眼睛都睁不开,听澜伏在她耳畔低语:“夫人让您去一趟。”   今日成亲,晚上是要洞房的,顾阙知晓母亲想说什么。她朝着颜相处看了一眼,说道:“我先出去一趟。”   颜珞今日与往日不同,唇色艳红,新娘妆容精致得体,姿态端庄,听到顾阙的话后,如水的眼眸微微漾过,温婉中透着娇羞。她颔首说道:“好,等你回来。”   顾阙口干舌燥,婚服是红色的,很好看,颜珞气质温柔,身上又有着典雅的气质,婚房在她身上更是添了几分端庄,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她咽了咽口水,眼光带着几分痴迷,颜珞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落在她的襟口上,轻轻整理襟口的褶皱,“我先沐浴。”   为人妻,颜珞温柔体贴,是很好的妻子。   外间的喜娘闻声进来,手中端着合卺酒,笑吟吟地上前,“差点忘了合卺酒,祝丞相与世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话的时候提心吊胆,她悄悄看了一眼丞相,对方温柔雅致,浑身散着女子的柔美,不像外间说得那么可怕。   顾阙眼中漾过波澜,她没有动,而颜珞接过合卺酒,静静地望着她。   顾阙后知后觉地接过酒,似提线木偶一样地站在原地,颜珞的手臂绕过她的手臂,双臂交缠。   两人靠得很近,顾阙感觉鼻尖萦绕一股香味,疏冷香气中带着酒味。   颜珞微抬手臂,饮下半杯酒,顾阙照做,然后二人分开,各自再饮下剩下的一半。   合卺酒的仪式结束了,龙凤烛火噼啪作响,顾阙的心轻漾,手中握着空空的酒杯不知如何作好。颜珞接过酒杯,微微一笑,“世子,快去吧。”   顾阙紧张得双手冒汗,听着话后勉强笑了一下,“我去去就来,您先沐浴安寝。”   喜娘跟着退了出去,听澜递给她一只喜匣,“今日辛苦您了。”   喜娘是中散大夫的妻子,父母健在,儿女双全,是永乐侯夫人请来的。喜匣里放着答谢的物什,都是成双结对的,寓意美满。   接过喜匣,她松了口气,本来不想来的,丞相威望太甚,她是压根不敢靠近的。   喜娘离开后,顾阙在门厅外见到母亲。   “醉得厉害吗?”永乐侯夫人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担心她酒醉误事就多加叮嘱,“今夜不能睡在一起,晓得吗?明日找个理由搬出新房,我想好,丞相身子不好,容易犯病,你先搬出来等她适应。”   顾阙望着额头,听到蹩脚的理由后不自觉摇首:“不成,丞相又没犯病,我这么说就是嫌弃她,不可以不可以。”   颜珞精明如斯,想要瞒过去不容易,她试着开口:“都已成亲,不如我们坦白吧。横竖哥哥健在,让他回来即可。”   “不成,你哥哥下不得床,也不差这几日的,那你晚上注意些。”永乐侯夫人也不敢勉强了,只是照旧叮嘱她晚上睡觉的事情仔细些,不能睡死了。   顾阙头疼得不行,糊里糊涂地应下了,提着灯笼往回走。前院依旧很热闹,走出门厅的时候,乍然起了一阵风,灯笼里的火突然灭了。   脚步一顿,眼前一片漆黑,顾阙骤然就醒了,看了一眼附近,也不敢走。她闭上眼睛,打开淘宝网站店面。   她穿过来之前是淘宝店主,卖的是些衣服,生意不大好,但淘宝里也是有几千块钱的。穿过来的这一年来,她花了不少钱了。   灯灭了,她想买一只手电筒,晚上走不好会摔跤的,看了一眼里面余额,心定了不少。   几个月前她在京城里开了几间店铺后,学会了一招,就是将大魏的东西挂在淘宝上去买,不过古代的东西不好买,生意一直不怎么好,不过卖的钱完全够她用了。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只手电筒。   顾阙将灯笼丢在原地,待会婢女过来会看到收拾的。   拿着电筒,顾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新房走去,走到新房外,突然见到一抹黑影,她当即用电筒照了过去,是凌昭。   凌昭见到灯后没多想,转身就走了,顾阙喊了两声,他也没有停下来。   听澜闻声走了出来,她已经看不到凌昭的身影了,只看到自家世子手中会发光的东西,她好奇道:“您拿的什么?”   “夜明珠。”顾阙随口胡诌,在她的脑海里夜间能自动发光的好像只有夜明珠。   听到夜明珠,听澜就没多问了,而是悄悄问她:“您今夜怎么过?”   旁人洞房花烛夜都是开开心心,唯独顾阙像是赴刑场一般。   “颜相洗澡了吗?”顾阙也是头疼,不过明日不用早起,晚上就是磨时间而已。她将手电筒递给听澜,“藏入箱底。”   顾阙有许多新奇的玩意,都是‘宝贝’,听澜没有见过,每回都会听话地藏入箱底。   廊下站了三四名婢女,都是等着伺候的。顾阙走过去,婢女打开屋门,朝里喊了一声:“世子回来了。”   颜珞闻声而出,脱下喜服,只着一身对襟窄袖,是常服,盘起的发髻也拆散了,如锦缎般落在肩上,“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很舒服,顾阙笑了笑,出于本能反应,主动走了过去,“颜相……”   “你我已成亲,不必这么生疏,不必唤颜相。”颜珞轻笑,走上前,眼中笑意更深,“我替你更衣。”   “更、更、更衣……”顾阙脸色骤然发烫,下意识就朝后躲避,心里更慌了。她知晓更衣的意思,就帮你脱衣服。   不碰还好,一碰不露馅才怪。她紧捂自己的胸口,支支吾吾道:“我自己可以。”   她们相对而站,靠得很近,顾阙甚至从颜珞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貌,不知怎地,她心里软了软,甚是愧疚。   颜珞轻笑,见她紧张得不行,也不想再吓着她,旋即后退道:“那你去梳洗,我等你回来。”   又是一句我等你,顾阙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些,呆呆地点了点头,女子欺骗女人,尤其是丞相这样的好女人,会天打雷劈的。   顾阙唉声叹气地朝浴室走去,进去后就将门锁上,锁很结实,外面撞不开的。   浴室内放着干净的衣服,都是提前备好的,还有香皂,是她铺子里买的那些。她上前拿起来看一眼,颜珞已用过了。   两人用一块香皂,合适吗?   顾阙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第二块香皂,累得坐在坐榻上泄气,浴室里就一块,如果凭空多了一块,颜珞也会怀疑。   没办法,顾阙只好拿起颜珞的香皂先用着,热水都是准备好的,她匆匆将自己洗干净,推开门出去。   颜珞坐在榻旁整理衣襟,是明日要穿的。洁白的双手拂过衣裳边角,双手一顿,她闻声回去看,“洗好了吗?”   洗好了吗?听起来有几分暧昧,顾阙听得耳朵发痒,慢慢地走了过去,“洗好了,丞相在做什么?”   “明日要给侯爷夫人敬茶,三日后要回门,都需准备。这几日,我不会见客。”颜珞直起身子,乌黑的长发落在胸前,衬得肌肤白皙莹润。   顾阙抿了抿唇角,双手在袖口中搓了搓,她好奇道:“这是新的吗?”   “嗯,闲来无事做的。”颜珞温柔极了,眉眼温和,如远山,双手拿起衣裳递给婢女,“世子要睡了吗?”   “不、不困的。”顾阙盯着她的双手,长夜漫漫总该找些事情要做的,不如做美甲?   颜珞见她定神,吩咐婢女将衣裳拿出去,问她:“世子不睡?”   “颜相的手很好看,如果做些美甲,也是很好看的。您三日不上朝,三日后觉得有碍也可以拆下的。”顾阙故作沉思般开口,为了让人对方答应,顺口又说一句:“闺房之乐,你可要试试?”   “美甲?”颜珞重复顾阙的话,自己被人称才冠京城,可遇到顾阙后,她感觉自己是井底之蛙,顾阙总能拿出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物什。   开心猫、根管口脂、大捧的玫瑰花,如今又来美甲。   颜珞沉默,顾阙也不等她说话,先说道:“东西在书房,我回去拿,丞相等我。”   颜珞颔首,看着像一阵风一样的少年后弯唇笑了,她在榻上坐下,冷面趁机走了进来,“丞相,我觉得她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冷面点点头:“她不想洞房,也不能洞房,两个女人怎么可以洞房呢?”   “两人女人就不能洞房吗?”颜珞抬眸淡淡问道。   冷面皱眉:“两人女子怎么洞房?”   “出去。”颜珞陡然冷了面容,下了逐客令。   冷面疑惑不解,重复问了一句,颜珞并没有回答,依旧下了逐客令。   冷面不情不愿地离开,走到半道上就见到捧着匣子着急忙慌赶来的顾世子,碍于颜面,她揖礼退开。   顾阙停下脚步,看向她。冷面自报家门,“属下是丞相的护卫冷面。”   “冷面?”顾阙发笑,“是不是还有人叫无情?”   冷面皱眉:“世子如何知晓的?”   “真的有无情啊。这个名字真接地气。”顾阙自己发笑,颜珞才冠京城,给人娶名字竟用冷面无情。   冷面看着面前的小少年,“什么叫接地气?”   “意思是好听。”顾阙胡诌道,也不再与她多话,抱着匣子去新房。   新房外站了四五名婢女,都是等着里面吩咐的,顾阙让她们下去先睡觉,留一人守夜就可。   走进去后,顾阙打开匣子,里面摆了十套不一样的美甲,粉色桃花,烟火牡丹,还有可爱小脑斧。   “今年的虎年,丞相应景用老虎的可好?”顾阙兀自开口。   颜珞走近,看了一眼桌上如指甲大小的物什,狐疑地拿起一块放在手心里把玩:“这是由什么做的?”   “这、我也不知,是番商卖的,丞相试试。”顾阙说不出来,再者这些都是现代的物什,就算说出材料,丞相也是听不懂的。   颜珞看得眼花缭乱,不知该选什么好,旋即笑道:“你选,我都依你。”   成亲后打扮都是给她看的,不如就听她的意见。   “我觉得这个好看。”顾阙从一堆美甲贴片中拿出一个红底黄色小老虎的贴片,都说反差最萌,气质高贵、令人闻风丧胆的丞相颜洛十指上都是小老虎,那该多可爱。   清冷系可爱,多萌啊。 第7章 小脑斧、丞相指甲上的小老虎。   反差萌是最让人心动的。顾阙滔滔不绝地推荐自己看中的美甲贴片,颜珞也顺从她的意思,并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   贴片是薄薄的一层,可以贴在指甲上。颜珞的手很漂亮,修长白皙,指甲更是透着粉,成亲更是特意修剪过,顾阙偷偷看了好几眼,如果放在现代,颜珞弹钢琴肯定很美。   颜珞看着顾阙捣鼓,盈盈一笑,“这个多少银子?”   “便宜,八块八一张……”顾阙忽而顿住,下意识抬首,不觉间对上颜相顾盼生辉的眸子,心中一凛,八块是现代的称呼,颜相听不懂,忙改口说道:“我拿绣帕与人换的,绣帕是我随手买来的,准备赏给婢女用的,就、就用八块绣帕换了这么些。”   颜珞没说话了,因为顾阙在她食指上贴了小老虎,有些可爱。她弯曲着指尖细看,小老虎的脑袋圆圆的,做工已然不能用精致来评价了,甚至可以说是巧夺天宫。   八块绣帕太值当了。   顾阙只眉眼弯弯地笑,专心手中的伙计。她靠得太近,颜珞一抬眸,就能看见她脸颊细小的绒毛。   近了就能看到寻常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眼睫毛。小顾世子的眼睫毛很长,翻卷浓密,眼眸乌黑明亮,整个人偏于柔美。   大魏盛行儒雅风,男子偏于柔美更得喜欢。顾世子这样的出门容易被人惦记,女帝就惦记了一回,不过她喜欢女子,对男子不爱。   □□间,顾阙贴好了第二个,捧起颜相的中指轻轻吹了吹,气息香甜,颜珞微微皱眉,在顾阙抬首的时候眉眼复又舒展,轻轻一笑。   她笑,顾阙也笑了,心情轻松许多,问颜相:“您可还中意?”   颜珞看了指尖上的小老虎,颔首道:“中意,你的心思与女子一般细腻。”   提到女子二字,顾阙心中咯噔一下,慌忙低头。   顾阙一低头就露出耳朵,软软地也透着粉,颜珞看到那只小耳朵,唇角微启:“听说你是双生子?”   “嗯。”顾阙不慌了,她知晓这件事会被问的,不疾不徐回道:“妹妹身子不好,在庄子里养着呢。”   颜珞颔首,认真说道:“你我都已经成亲,都是一家人,不如明日去看看?”   啪嗒一声,顾阙手中的匣子掉了,颜珞幸好躲得快,不然匣子肯定会砸到她的手。   顾阙脸色发红,眼睫颤了又颤,说道:“颜相身子不好,我怕妹妹会过了病气给您的。”   “世子顾虑周到。”颜珞微笑着夸赞。   顾阙不敢分神,更不敢抬首看颜相,一紧张似乎闻到一阵疏冷的香气,她嗅了嗅,香气又没了。   忽而,她想到香水,顺势找到了话题,“颜相用香水吗?”   “你说的是西洋送来的吗?”颜珞这回能说上话了,在大洋的对岸有些不同于大魏的国家,繁衍生息。   陛下登基时对方来过,从大魏带了些布帛瓷器回去,留下了些他们那里的特产,其中便有香水。与大魏的熏香相似,但各有千秋。她曾得到过一瓶,没用过就送了旁人。   但她是有些印象的。   顾阙又贴好了无名指,闻言后顺势开口:“颜相喜欢什么样的香味?”   “清淡的即可。”颜珞随口说道。   顾阙记下了,深深呼吸慢慢地握住颜相的无名指,或许是身子缘故,颜相的手温度很低。外间只说丞相身子不如常人,但没有说什么病,她也不好多问,等以后熟悉了再问问。   右手都做好了。颜珞抬起右手细看,红色分明艳丽,做底色却没有盖过小老虎的风头,看得心都要软化了。   她不知这等物什来自何处,心中甚为敬佩,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可见是费了一番心思。   “很好。”颜珞眼中蕴出满意的笑意,看向顾阙的眼神都添了些柔软。   顾阙被看得脸色发红,抬首与她对视,嘴甜道:“你喜欢就好,还有一只手呢,你要一样的吗?”   “一样即可。”颜珞颔首,“我不喜欢不一样的物什,总觉得有些难受。”   “强迫症吗?”顾阙恍然明白了,这不是病却更要命,她笑着握住颜珞的左手。   握住才知晓左手比右手更加冷了,像是冰块。顾阙不知医术,猜测是体寒,她略微迟钝了下,即刻就去拿美甲。   就这么一顿,颜珞察觉道:“我体寒,不易怀孕。”   “不易怀孕……”顾阙愣了下,古代人体寒会被嫌弃的,不过她不会告诉兄长和父母,便道:“不急不急,可以慢慢治。你若怕冷,衣服多穿些。”   到了冬日,就买些暖宝宝,这里没有电,电热毯也是不行的,到时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取暖。   两人心思各异,顾阙很快贴好了左手,松开颜珞,腼腆地笑了。   速度很快,不过片刻钟,颜珞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手足无措,“能沾水吗?”   “可以,也可以擦掉的。”顾阙提醒道。   颜珞低眸把玩着自己美甲,唇角微扬,灯火暖而朦胧,眉眼映着火光,带着三分温和,五分平淡,还有两分美艳。颜珞这般的年纪已然不是姑娘了,风情韵味都是有的。   顾阙痴痴地看了两眼,默默地转过身子,有些不舍,却不敢多看。这是阿嫂,是兄长的妻子。   顾阙记住分寸,知晓不能逾越规矩,将东西都放回匣子里,搬了个凳子远远地坐下了。可她屁股刚挨着凳面,颜珞就开口说道:“时辰不早,该歇了。”   顾阙心里一紧,“睡、睡觉了?”   “不然呢,龙凤烛都烧了一半了。”颜珞嗔笑,烛火照在世子的面容上,暖而朦胧,皮肤雪白,唇红齿白。   这般美貌,心思有极为细腻,确实是很好的人。   颜珞没有再看,而是走到床边去铺被子,顾阙出于习惯忙要去帮忙,颜珞却拒绝:“这是我该做的事情,你不必紧张。”   顾阙站在一侧,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床铺好,床上就一张被子。她缩了缩脖子,要命了。   “你不睡吗?”颜珞站直身子询问。   还没想好怎么推过去,顾阙心里揪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回答:“睡、睡、睡一起吗?”   声音小得很,像是夏日蚊子轻哼一样,像是心底发虚,听得人耳朵都会发痒。颜珞揉揉自己发痒的耳朵,耐心又说一句:“该睡了。”   言罢,她走过去熄灭烛台,只留下屋内的龙凤烛火,这是不能熄灭的。   颜珞先躺下,被子里有些凉,冻得她身子轻颤。她忍了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顾阙是耗不过去了,脱鞋要上床,颜珞见状提醒道:“外裳不脱吗?”   “脱、要脱的。”顾阙手忙脚乱地脱衣服,迅速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两人靠得有些远,中间还可以躺下一人。   烛火噼啪作响,不知过了多久,颜珞忽而开口:“喜帕如何处置?”   “喜帕是什么?” 顾阙愣了下,那是什么东西?   “那你起来。”颜珞轻轻出声,面色开始发红,甚至,耳尖都开始发烫,她直起身子,顾阙也跟着爬了起来,赤脚站在踏板上。   颜珞掀开锦被,床上不仅放着花生红枣桂圆,还有一方白色的帕子。   这是规矩。   顾阙恍然大悟,脸色红得发烫,忙将帕子抽了出来,藏在背后,“不必理会、不必理会的。”   “是吗?”颜珞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俯身将被子铺好。   两人并肩站着,身高差不多,顾阙低头,故而矮了些许,颜珞扫过她的侧颈,肌肤雪白。   她笑了笑,说道:“我们睡罢。”   颜珞躺下了,顾阙不得不跟着躺下,两人离得远,泾渭分明。顾阙心里的慌乱渐压制下去,看着屋顶,或许紧张过来,心里开始有些舒缓。   寂静无声,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颜珞虽说沉默,但没有睡意。床很软,软到像是躺在了棉花里一样,与家里的床不同,有些不大适应。   而顾阙同样没有睡,她要等颜珞睡着了以后再睡。   颜珞先睡的,手脚发冷,而顾阙等她睡着了才敢闭上眼睛,成亲真的很累。   她不敢动,或许是太累了,闭上眼睛片刻就睡着了。   ****   昨夜宾客走得很晚,有是酒醉压根没有走,留在了客房里,永乐侯夫妇已经走了,连带着家里的庶女们都一道回到侯府。   府里的灯亮了一夜,婢女小厮们一夜没睡,晨曦之刻,庭院厅堂打扫得干干净净。   卧房里的龙凤烛还在亮着,蜡油滴落结着厚厚的蜡块,婢女听澜敲了敲门,“世子、丞相。”   顾阙惊醒,而颜珞也睁开了眼睛,两人几乎是一道醒的。顾阙睡在外边,她得先起来,不然颜珞没法起身。   听澜进来后,婢女鱼贯而出,捧着热水帕子,还有今日要换的干净衣裳。   登时间,屋内热闹起来,顾阙先洗脸,而后看了一眼衣裳,“太红了。”   听澜悄悄告诉:“丞相准备的。”   顾阙想起来了,是颜相自己做的,她自然不好挑剔,也不能挑剔,红色就红色吧。   听澜拿过衣裳就要给顾阙穿,颜珞忽而说道:“我来吧。”   听澜吓得顿住了,就连顾阙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颜珞是想做什么?   更衣好像是闺房之乐的一种……   听澜退下去了,不忘看了顾阙一眼,好像在说:您多保重。   颜珞接过衣裳,细白的双手滑过听澜面前。听澜不敢抬首,可就在一瞬间,她看到了颜相指尖上的黄色小老虎……   小老化?听澜揉揉眼睛又看向颜相,那双手细长,骨节分明,指甲却与众不同,十指皆有小老虎。   哪里来的小老虎?自己姑娘给颜相画的吗?她跟随顾阙多年,一年多前姑娘就开始不一样了,经常捣鼓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回胆子大了,竟给颜相画小老虎。   胆子够大。   听澜胡思乱想,顾阙心神不宁,颜相与她靠得很近,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又生生忍住,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颜珞随和,看着顾阙的眼中多了几分温柔,低笑道:“世子莫要紧张,要习惯自己的身份,你已经成亲了,就该与婢女保持距离才好。”   话刚说完,颜珞俯身,双手绕过顾阙纤细的腰肢,贴在后腰处,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像是贴在了肌肤上。   那双手很冷,如寒冰,冰得顾阙打起精神,轻声回道:“日后,我自己穿衣裳,可好?” 第8章 粉底、颜珞作为妻子,体贴周到。   古代勋贵与现代寻常人家是不同的。永乐侯府是大家族,吃穿不愁,用度更是奢侈。顾阙身边婢女无数,出门更是跟着许多小厮。   日常起居就有三五婢女贴身伺候,听澜是大丫头,也是最得宠的,早起更衣、夜晚就寝都是她来安排的。   颜珞这么一说,就代表日后不会有婢女靠近顾阙。顾阙也及时给了保证,颜珞笑了笑,没有再提。   她替顾阙更衣,两人站得更近,呼吸相融。颜珞闻到了一股香甜气息,与男儿的浑浊不同,不会让人生厌,只会让人舒心。   颜珞的双臂饶过顾阙纤细的腰肢,她以目光量了量,腰肢不盈一握,比她的腰肢还要纤细。   而顾阙呢,脸色通红,恍若红霞。颜珞直起身子,系好中衣的衣带,目光轻漾,扫过她的面容,“不必紧张,日后会适应的。”   颜珞作为妻子,体贴周到,几乎挑不出错处。   顾阙扭捏,婢女们扬唇笑了,唯独听澜看得心惊胆颤,方才一幕,颜相的手贴着世子的腰肢摸了一圈,长此以往,日日这么摸,早晚会出大事。   颜相是什么样的人,人称笑面阎罗,就连府里侯爷提到她都会打起精神,神色凝重。   娶妻娶贤,不管是什么样的家世总想娶到对自己家族有裨益的女子,颜相是符合的,可就是太厉害了。   日后顾宅到底是谁做主?寻常人家像颜相这般年岁嫁人了,偏于一隅,可她呢,上至帝王,小至街边乞丐都知晓她的名字,这么厉害的角色,让人心里不踏实。   听澜胡思乱想,而颜珞接过婢女手中是红色圆领澜袍,轻轻抖开,动作娴雅。   春日晨光照进屋内都是温暖的。   顾阙收拾妥当后,颜珞才梳妆,顾阙就坐在一旁等着她。梳妆是不用颜珞自己来的,她带了婢女进府。婢女的手很巧,木梳梳过乌发,抹了些发油,乌黑生亮,显得头发更为亮丽。   梳发后,顾阙想起一事,忙让人书房取一只红色上写了‘妆’字的红色木匣,里面有粉底。   也是她要慢慢送给颜珞的礼物,她事先买了以后,用古代的妆匣装好了,不会看出不同。   匣子取来后,颜珞才刚梳发髻,与往日不同,发生高挽成髻,一根金步摇,温婉华贵。眉眼不描而黛,肤色不抹粉而白,然而素颜多了几分温和,显然与平日的仪态有些不同。   顾阙悄悄地将粉底塞了过去,厚着脸皮告诉她:“这是我做的,可以美白,这是胭脂,可以添些靓丽。”   粉底后面还有腮红,用的是巴掌大小的填漆小盒装的,一看就看出自己家里做的,与外间卖的不一样。   颜珞抬起眼,面前的少年纯良而美貌,胸中忽而堵了,她有许多话想说。顾阙又开口:“你不会用,我给你演示一遍,你看好还有这些对皮肤多少有些损坏,我在匣子里放了些洗脸去妆用的水,颜相记住要用的。”   唠唠叨叨一番话后,顾阙就唤了听澜过来,准备拿她演示给颜珞看。   听澜不知两人的事情,但看到世子拿着古怪的东西往自己的脸上抹的时候吓得脸色发白,顾阙笑话她:“你这脸不用涂就很白了。”   她二人打闹惯了,听澜被取笑后,神色缓和了不少,笑着吐了吐舌头:“世子莫要毁了我的脸。”   眼看着就要碰上的时候,颜珞忽而出声:“世子替我试试罢。”   “嗯?”顾阙傻了眼,方才她害怕颜相会抵触,毕竟女儿家的脸很重要,不能让旁人碰,更何况还是要抹些乱七八糟的粉,所以她才说了演示这句话。   颜珞起身,裙摆逶迤落地,如凌波轻漾,“世子。”   她喊了两遍,顾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弯弯眉眼笑了:“那您做好,我试试。”说完又觉得不妥,又添了一句:“我是第一回帮人化妆,手法生疏,您多担待点。”   颜珞听话地坐下了,仰面望着她,目光温和,“你我是夫妻了,本是一体,不必这么生疏。”   颜珞越这么说,顾阙心中越不宁,她是代替兄长娶妻,哪里就是什么正经的夫妻。   化妆第一步就是基础护肤,颜珞自己做过了,接着是隔离霜。顾阙取了些隔离霜抹在颜珞的脸上,指腹轻轻往下抹,力道很轻。指腹贴着柔嫩的肌肤,顾阙的心骤然雀跃,又有些紧张刺激。   她的动作很慢,很柔,伺候的婢女们就这么静静看着,听澜屏住呼吸,这一幕很和谐,是属于她们的闺房之乐。   听澜小心翼翼地朝着其他婢女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们都出去。   婢女们相视一笑,放轻脚步退了出去,听澜最后离开,将屋门关上了。   守在门外的冷面询问:“关门做什么?”   其他婢女笑了,“丞相与世子感情好,我们在里面不好。”   闻言,冷面皱眉,两个女人在里面而已,再添几个女人有什么不好?   这么一来,反而有些古怪,她没多想,抬脚走了过去,想推开门进去,其他人拦住,“别进去、别进去。”   “放手。”冷面不肯听。   几人当即要争执起来,听澜看着人高马大的冷面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丞相并没有反对,你现在进去,丞相会不高兴的。”   冷面听着声音看向说话的人,青色的窄袖小襦,模样清秀,眉眼锐利。   听澜见她不动了,微微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我们都从里面出来了,你为何不信我们很多人呢?”   廊下站了五六人,都是愤懑不平地拦看着冷面。   对方人太多了,冷面败下阵来,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继续等着。   屋外消停了,屋内也快了,最后一步是口红,顾阙示意颜珞自己来。   其实是她不会帮人涂口红,一不小心就歪了,大有亵渎神灵的罪恶感。   看着铜镜里与往日不同的面貌,尤其是眼皮上的妆色后,颜珞心里是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震惊。看完精致,她低眸轻轻扫了一眼少年袖口的双手。   那双手很厉害,调制的东西更让人眼前一亮。   顾阙的任务结束了,坐回自己的位置,颜珞自己做了最后的改善,用了口脂,最后唤婢女进来伺候。   听到声音后,冷面先进去的,推开门大步走进去,面色冷硬,在见到颜珞后莫名一顿。   颜珞站起身来,见她神色僵硬,便问道:“怎么了?”   冷面张了张嘴巴,没有声,嘴巴合上了,瞬息后又开口:“您今日很美。”   冷面跟了颜珞多年,性子耿直,也是第一回夸赞颜相很美。   饶是相处多年,颜珞面色也红了,微微扬首,看向顾阙吩咐冷面:“见过世子。”   冷面不尊敬顾阙,见面也不会行礼,颜珞教她行礼遵守规矩,也是给顾阙颜面。   顾阙微微一笑。   冷面惊讶过后,朝着顾阙的方向郑重行礼,“属下冷面见过世子。”   顾阙微笑回应,朝外喊听澜进来,说道:“我备了些小礼,你们自己去选。”   都是她从淘宝系统里买来的,香皂、发簪、还有些粉底口红,当然还有银钱。   听澜麻利地动了起来,吩咐两个小婢女去取,让其他人将早膳送进来。   早膳有些汤包点心,还有些小菜,还有豆浆。豆浆是顾阙让人准备的,都是现磨的,添了些糖,闻起来就很香。   除了豆浆外,还有牛奶,现冲的奶粉,味道香甜。   颜珞选择的是牛奶,汤勺舀了一勺放入嘴里,道:“有些像牛乳。”   她自言自语,顾阙却笑了,情不自禁地凑到她面前说道:“每日一杯,对身体很好,可以减缓疲劳。”   “是吗?”颜珞也笑了,抬眸看向顾阙,少年纯良,心意很明显,心思也更为细腻。   人与人之间相处,用心是可以看出来的。顾阙心的已然都在颜珞身上了,虽说是些小事,知微见著,便可明白她的心。   食不言寝不语,顾阙说了一句后就不再说了,她猜测颜珞规矩肯定很多,她不好打破她的规矩。   吃过早膳后,听澜也回来了,箱子搬了进来,颜珞随意扫了一眼,里面有许多香皂,与她用的相似。   顾阙对下很大方,香皂虽说买来不需太多的银子,可是很难求,故而有人买来再高价卖出去,所以很稀有。   香皂是沐浴用的,香气袭人,又可以洗净污秽,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呢?   院内的婢女每人一块,当着颜珞的面都笑了出来,顾阙托腮,不觉得她们幼稚,只觉得一股新奇感。原来在现代很平常的东西,在这里能让人欣喜若狂。   听澜将最后一块用油纸包好递给冷面,冷面不肯要,“我不需要这么香的东西。”   “不要,给我成吗?我还嫌少呢。”听澜笑着将油纸包拿了回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昧’下了这块香皂。   冷面看都不看一眼,颜珞出声道:“冷面,这是世子赏赐的,你收下。”   冷面这才勉勉强强地收下了,听澜哼了一声就塞到她的手里,还有一块装着一块银子的荷包。荷包很普通,不算稀罕物。   赏赐都发下去了,院内的人都露出喜色,尤其是跟着颜珞过府的婢女,看着顾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顾阙习惯了,没有带一丝得意,而是掐着时间带颜珞去侯府见爹娘。   坐上马车,两人靠得很近,膝盖贴着膝盖,车内就两人,颜珞说起明日的行程,“明日府内会宴请些朝臣,昨日很忙,他们不好过来的,我已让人准备筵席了。你的老师季先生也在,到时我可以给你引荐些大人。”   简而言之,就是明日来些重臣,适当见面说一说混个脸熟。   顾阙听懂了,连连点头:“好。”   “我看过你科考的案卷,你对改革这方面很有见解,我也很喜欢。”颜珞声音很轻,敛去三分锋芒,留下的是女儿家的柔美,听得人耳朵很舒服。   顾阙听了没有放松,而是认真等着后话。   瞬息后,颜珞又开口说道:“陛下也很喜欢,然而再考的时候我希望你稍敛锋芒。”   提倡改革是好事,可通篇下来细读就会干涉了些不该干涉的事情,得罪了勋贵。   这份卷子若是颜珞写的,自然无大碍,然而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就会容易得罪人。   “好,我记下了。”顾阙没有辩驳,其实她早就忘了卷子上的内容,颜珞再提,她就会露馅了,不如不提。   一路无言,到了侯府,马车停了下来,顾阙下车,站在一侧等着颜珞下车。   然而颜珞站在车上看她一眼,略有几分为难,顾阙直女似的没有动。   一路跟来的冷面上前提醒她:“你不该扶她下车吗?”   连这点脑子都没有,怎么考中的探花。 第9章 发病、丞相发病了。   “啊?”顾阙被提醒后愣了瞬息,细细的手指在袖口摩挲了两下,终于快速地伸出手去搀扶颜珞。   顾阙无措。   手腕纤细雪白,从红色的袖口里伸了出来,让人眼前一亮。   颜珞凝视了片刻,徐徐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微笑道:“有劳了。”   顾阙屏住呼吸,握着柔弱无骨的手腕后,全身酥麻,她不敢看颜相,等对方站稳后就收回了手腕。   两人站在一起,相貌般配,路过的行人都会看一眼,赞一句郎才女貌。   侯府的管家就站在门旁,见到颜相后脑海里的神经绷住了,忙小心翼翼地将人请进府,“侯爷与夫人还有几位小姐都在等着了。”   颜相并非善类,甚至让人害怕,尤其是她带笑的时候。她有个习惯,发难前会笑得温柔如水。   旁人笑是发自内心,而颜相微笑,却能要了人的命。   顾阙浑然不知这些事情,穿过来以后就整日读书读书,为了科举日夜读书,哪怕读了一年,到了考场依旧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在她努力读书的时候,颜珞便已震慑四方了。   入门后,管家跟着两人后面,不时地觑向颜相。而顾阙一面走一面颜相介绍屋府内的情况,“母亲只有我与妹妹两个孩子,姨娘们生了四个妹妹,二房的叔父膝下有三子,也有三个妹妹,今日都会来。”   二房人丁兴旺,顾阙也见过三位弟弟,听闻文学都不错,二叔一直希望他们可以考中。毕竟爵位只有一个,当年侯爷瘸了的时候,二房是极力争取要侯爵的,但有顾言在,也没有得逞。   倘若顾言不在了,大房无后,侯爵的位置自然会给二房的。   顾阙不喜欢二房的人,侯府尚算和睦,侯爷是个拎得清的人,不像寻常人沉迷美色。   “我都知晓,但我想见见你的妹妹,都说双生长得相似,不知你们兄妹可是一样?”颜珞笑了笑,话里语气很认真。   顾阙耳朵根都跟着发烫了,她最害怕就是听到这句话。尤其自己是假冒的,哪里再弄出来一个顾阙呢。   “好,等她的病稍微好些了。”顾阙搪塞道。   颜珞也没有再问了,走在石子路上,发髻上的步摇轻曳。顾阙看了一眼,步摇轻曳的弧度很小,就像是被风吹动了一般。   步摇并非只是装饰用的,也有一半是限制行动,体现出大家闺秀的举止优雅,姿态端庄。   一眼看过后,顾阙不敢再看了,规规矩矩地走路,甚至学着颜珞的举止,步态平稳。她知晓古人规矩多,对女子的束缚更多,颜珞身上有一种体态美,让人看着很舒服,不觉得古板。   到了前厅后,颜珞忽而探手,拉住顾阙的手腕,冰冷的温度寒到了心底。顾阙脚步停了,紧张得不敢呼吸,唯恐错过了颜珞要说的话。   颜珞问她:“昨夜圆房了吗?”   顾阙眨了眨眼睛,突然聪明了一回,点头说道:“圆房了。”   颜珞忽而松开手,微微颔首,眉眼带笑,“回颜家也要这么说。”   顾阙迷茫,偷偷瞄了自己身旁的颜相一眼,颜相究竟的什么意思?她抿了抿唇角,其实自己并不迂腐,可身在这样的朝代里不得不往深处去想,名声是很重要的,或许在现代不算大事。可经过一年时间的耳濡目染后,她不得不将自己融入这个时代中。   她不明白颜相的意思,屋门就在眼前,她敛下疑惑,与颜相一道入内。   屋内有许多人,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当她们进去后,除了侯爷外都站了进来,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了。   相反,颜珞眉眼带着平和,并没有疏离感。   婢女捧着茶,颜珞接过茶杯就递给永乐侯,淡淡道:“侯爷。”   她没有笑,面色肃然,眼里带着一股子宁静,但这种姿态让侯爷很轻松,更没有在意她没有改口喊父亲。   屋内静悄悄的,就连顾阙二叔顾元玮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吐气。   永乐侯喝过茶,轮到了夫人,她笑着接过茶盏,对颜珞说道:“以后常来府里小住。”   颜珞漫不经心地应下了。永乐侯夫人笑着给了赏赐,冷面接下了,接着介绍府里的晚辈,府里并没有给顾元玮准备茶水,自然不需要颜珞去敬茶。   顾元玮憋着一肚子气,却也不敢像平常那样声张,看着颜珞在,只能吃哑巴亏。   颜珞给府里的晚辈都准备了小小的见面礼,按照各房的喜好准备的。顾阙也替她准备了,是高级些的香皂,里面掺了些牛奶,香味更为浓郁。   颜珞看着一块块荼白色的香皂,眼眸微眯,顾阙的小玩意似乎很多。   小姑娘们还有一瓶小小的香水,装在透明的瓶子里,按照各人喜欢的香味备下的。顾阙说是颜相准备的,小姑娘们也不再畏惧她,尤其是三姑娘顾灵,看着颜珞的眼神由害怕变为崇拜,“阿嫂真体贴,可真好。”   顾阙看她一眼,颜珞是重臣、是百官之首,以她的地位来说,丝毫不会在意姑嫂之间的关系。今日自己这么做,也是想让颜珞在这个家里舒心些。   倘若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就罢了,眼下的情景,是顾家高攀了。   婚事是多年前就定下的,颜珞现在完全有更好的人选,不必履行婚约的。   比如凌昭,凌昭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凌家地位也比顾家好了许多。   顾阙糊里糊涂想着,颜珞坐在一侧并不言语,甚至连往日的微笑都没有,幸好大家得了见面礼无人在意她。   而永乐侯夫人的视线一直在两人身上,目光深深。婢女奉茶,顾阙先接过,再递给颜珞,又说了一句:“小心烫。”   此举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夫妻恩爱,感情好。   永乐侯夫人松了口气,庆幸女儿行事周到,悬起的石头落回肚子里,可刚舒缓了片刻心里又不是滋味,倘若顾言身子好好的,做的必然比顾阙还要好。   世上没有顺心的事情,她得了一双儿女本是喜事,可惜儿子打从娘胎里来就带了病,床都下不来。   屋内晚辈们都站在一起说话,手中按着琉璃珠串,珠串七彩透明,放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光,似彩虹一般绚丽。   颜珞抿了口茶,眉眼放松,姿态端庄,她一眼就看到了琉璃珠串,目光几度流连。   顾阙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下意识想到什么,悄悄告诉颜相:“那些东西不值钱,图个好看罢了。”   “是吗?”颜珞瞧着那些珠串发呆,不觉轻叹:“你手中的物什总是很新奇。”   顾阙知晓她生疑了,忍不住给自己解释:“都是番商手里的物什,你要喜欢,我那里还有更好看的,十八珠,十八颗颜色不同的琉璃珠串成的。”   颜珞看她一眼,端起茶盏又浅浅抿了一口,没有说话了,但唇角微弯,弧度很浅,几乎看不出来。   小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三位公子的见面礼就很平淡了,都是些砚台笔墨,但颜珞准备的物什都是好的。   侯府还有四位姑娘,三姑娘顾灵,四姑娘五姑娘是双生子,模样相似,两人站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名字也很听,姐姐顾嘉妹妹顾敏。最小的是六姑娘顾晴,八九岁,手中捧着琉璃珠串,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都是些面色可人的小姑娘,相反,二房顾元玮的三个儿子坐得端正,长子比顾阙大几个月,还未成亲,姿态老成,不喜言笑。三个姑娘也是模样清冷,站在一起,瞧着姿态端正,规矩很好。   顾阙不喜欢她们,每回说话总觉得很压抑,受到封建思想的影响都不会随意说笑了。   幸好永乐侯是军人出身,对规矩一类的都很少在意,府里和和乐乐,不会见面拘谨。   简单认识后,夫妻二人就要去后院的祠堂拜祭先祖。   顾阙领着颜珞就离开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她牵住颜珞的手,顺势将一串东西塞到她的手中。   是她方才说的物什,她对颜珞说道:“你对着阳光,就能看到十八种颜色,不值钱,你喜欢就好。”   顾阙不善言辞,但心思很细,颜珞不过看了两眼,她就立即将东西巴巴的送了。   颜家是世代书香之家,比起顾府,底蕴更为深厚,颜珞作为女子,文采更是远超其他儿郎,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无数,然而都抵不过这些时日顾世子送给她的。   今日阳光很好,颜珞半信半疑地将珠串拿起,置于阳光下,抬首去看,每颗珠子都是映射着不同的光彩,映着光,熠熠生辉。   这样的小玩意看似简单,但不易做出来,尤其是集合了十八种不同的颜色。   颜珞捏着珠串,琉璃通透,更像是顾世子的心,她笑了笑,“我很喜欢。”   顾阙松了口气,哄女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幸好颜珞不是无理取闹的那种。   两人心情都很好,尤其是颜珞,试着戴了戴手串,手腕肌肤本就白皙,欺霜赛雪,戴上后,琉璃通透,映着肌肤,透出莹润光泽。   顾阙看得傻眼了,“你真好看。”   古人端庄优雅,戴着现代的物什,透出一股子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美。她一时间想不出言辞来形容,只恨自己肚子里墨水太少了。   颜珞被夸得羞赧,耳尖粉红,不敢抬首,匆匆放下袖口做遮掩,道:“该走了。”   “好。”顾阙回身,微微一笑,目光略过颜珞通红的耳尖,不由一顿。   颜相是害羞了吗?   顾阙是脸皮厚,但面对阿嫂还是有些拘束,毕竟自己是心虚,做不到像寻常人那样坦荡。   侯府很大,顾阙一面走一面介绍屋舍亭台楼阁,祠堂在最西边,寻常人是无法靠近的,到了祠堂后,颜珞停住脚步。   顾阙也跟着停了,“怎么了?”   颜珞怕冷,祠堂阴森不说,一阵阵冷气朝外钻,她还未进去就开始发冷,顾阙警敏,立即说道:“不进去了,我们在外间上香也可。”   她很体贴,颜珞不觉摸了摸胳膊,摇首道:“无妨,我们动作快些就好。”   顾阙却有些害怕,怕颜珞突然犯病,到时会更糟。规矩是死,可以灵活更改,她拉着颜珞朝外退了退:“不要勉强的。”   颜珞脸色发白了,顾阙蓦地发慌,“你有没事啊,不要勉强自己。”   颜珞是什么病,遇冷就会发病吗?她在现代也没有听到这么奇怪的病症。   婢女们都跟着停了下来,惊慌地看着两人。   顾阙往颜珞身边凑了凑,凝着她发白的脸色,好像真的不好了。 第10章 焐热、颜相的身子很冷。   颜珞受不得寒气,每日里保护得都很好,昨日成亲打破了诸多习惯,受了寒气,未入祠堂门就晕了过去。   颜珞闭上眼睛之际看到是少年担心的神色。   神色可以作假,然而那份慌张是真的,颜珞陷入黑暗中,却落入温暖的怀抱里。   少年的身子骨很软,盈盈生香,肌肤发白,骨相很好。颜珞认识许多头骨,最拿手的就是将骨头烧成灰,做成骨瓷。   颜珞见到第一个骨瓷是用父亲的头骨做成的,那时,她口渴得不行,那人端来一杯水,水很清澈。   水放在她的面前,她没有经过犹豫就端起来喝了,等她同舌头舔着杯壁后,那人突然开口:“小公主,你觉得这个杯子好看吗?”   杯子一般,连寻常的纹路都没有,出于畏惧的心思,她点点头。   “你很有眼光,我喜欢。”那人放肆大笑了,怜悯般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笑意微显,“若是用你的骨头做瓷瓶,应该会引得百花开。”   父亲的头骨烧成灰,再做成杯盏,叮叮当当作响。接下来一段时日里,她吐得几度昏迷。   ****   颜珞是发烧了,额头很烫,摸上去都很烫手,吓得顾阙去找太医。在这里发烧不退是要出人命的,顾阙让人去找大夫,自己将颜珞带回自己的住处。   可她刚将人放在床榻上,颜相便醒了,定定地看着。   “颜相、颜相?”顾阙轻唤两声,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让人去请大夫了,您再等等。”   “顾言。”颜珞忽而出声,声音沙哑,目光在屋内梭巡一阵后慢慢地落在少年洁白的面容上,无端透着一股威压,让人后背发凉。   顾阙忙应:“我在呢,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颜珞低眸,漫不经心地又喊了一声顾言,顾阙还是应下了,凝着她失神的眸子,“您可是难受?”   “我很好,不必惊动其他人,我睡会就好了。”颜珞伸手,握住顾阙的手腕。   颜珞的额头很烫,但手像冰块一样,顾阙心里下意识不好,“不能睡,我陪你说说话。”   颜珞神色没有半点异样,甚至带了几分柔美,然而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往日的光彩。她依旧看着前方虚空,唇角张了张,“昨夜的被子很凉。”   昨夜一夜,她都感觉很冷。   顾阙愣住了,痴痴地望着她面上明净的肌肤,昨夜很冷吗?   不应该,被子都是新的,又晒了好几日,昨夜自己睡得很舒服,怎么就凉冷了。   她没有反驳,认真地凝着颜相:“今夜多加一床被子。”   外间响起脚步声,是婢女引着府里的大夫来了。侯府里备着府医,听着召唤,以备不时之需。   颜珞听到脚步声后,眼睫轻轻一颤,道:“加被子不好,太重。”   顾阙犯难了,不过颜相在发烧,自己说的话怕是不会过脑子,她忙颔首应下。   大夫进来了,停在屏风外,“世子,哪里不适?”   “不必了,叫他走。”颜珞语气如旧,眼神却有些飘忽,脑袋晕晕地,但她的坐姿依旧很好,腰杆挺直。   顾阙不懂颜相的心思,有病不治吗?她还想劝一劝,却见颜珞自己躺下了,合上眸子,白净的面容上染着几许宁静。   她说不让,顾阙不好违背她的心思,只好让府医先退下,自己让人打了盆热水过来。   热水还没送进来,侯爷夫人匆匆来了,“怎么了这是?”   “昨夜没有睡好。”顾阙搪塞过去,拧干帕子轻轻放在颜珞的额头上,擦干自己手上的水后悄悄将手探进被子里,摸到颜珞的手,已经冷得吓人。   体质偏寒的人,被窝都是冷的。   她的小动作被母亲都看见了,母亲皱眉道:“让婢女来伺候,你二人莫要靠得那么近。”   这就是矛盾之处,让顾阙顶替,又不想让她二人过分亲近。   顾阙微微垂眸,手也慢慢地从被子里拿了出来,低声道:“我知晓了,母亲还是让二叔他们先回去吧,改日再重办家宴。”   “我去说一声,你收拾一下交给婢女。”永乐侯夫人嘱咐一句,又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女人,这是顾家娶回来住持大局的长媳,等儿子回来后,一切困难自会迎刃而解。   顾阙目送母亲离开,回屋搬了凳子坐在榻前,闭上眼睛,淘宝店内找了找,找到退烧药。   淘宝里的钱不多了,该想办法赚钱才行。   顾阙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中多了一盒退烧药,她让人倒了一杯水,自己扶起颜珞,将药喂到她在嘴边。   退烧药是小丸子大小的,容易吞咽,但颜珞不张嘴,强塞也是不成。   顾阙看着那张明艳的脸颊,吞了吞口水,这里又不能打点滴,只能吃药才可以退。   屋内轩窗紧闭,门口有听澜把守着,屋里就两人了,看着手中的药,顾阙想起了损招,不如用嘴喂吧。   顾阙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俯下身子,凑到颜相的耳畔:“颜相,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不算占你便宜的,你若不想就睁开眼睛自己把药吃了,可好?”   她嘀咕了两遍,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回应,顾阙咬牙又说了一遍:“你是我的阿嫂,我很尊敬你的,不会让你死,你醒来呢若是记得就别怪我,我这可是初吻呢。不记得就算了,就当没有发生。”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含着药,俯身,贴近颜相。   人身上都是体香的,人人不同,靠近后,那股气息就很浓郁,很好闻,顾阙深深吸了口气   唇角贴在一起,舌尖轻启。   不知为何,颜相的唇角很软,有些烫。顾阙心跳如雷,又紧张又觉得刺激,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或许是她动作太慢了,药在嘴里化了,散着苦涩的味道。   半途而废。顾阙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喘息着,懊恼地摸着自己发红的脸颊,心中微动,看着颜珞的眼神也多了些柔意。   没病吃药,会要人命的,她又忙拿水漱口。   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再接再厉。   退烧药吞下后,顾阙莞尔一笑,累得大口喘息,坐在凳子上发呆,想着要不要买些点滴来打呢?   点滴好得快,也少受些罪。她想着就闭上眼睛去搜索,淘宝里还有一千多块钱了,要省着点用。   很快,颜珞额头渗出薄薄的汗水,是药效发生作用了。   午时的时候,冷面闯了进来,听澜拦不住,她进来后就递给顾阙一个药瓶,“喂下去。”   “什么药?”顾阙接过药瓶,上面都没有说明书。她看向冷面,冷面冷斥道:“救命的良药。”   “我喂过药了,你看,烧都退了。”顾阙捏着药瓶,眉眼蹙得很紧。   冷面闻言探了探颜相的额头,果然不烫了,她又说道:“床上放手炉,你昨夜放了吗?”   “手炉?没有。”顾阙诚实地摇首,眼下都是春日了,还用得着手炉吗?   冷面不高兴了,“今晚要准备的,不然你就别上床睡觉。”   “好。”顾阙不与她争辩,走到榻前,将手探入被下摸了摸,手依旧是冷的,她问冷面:“她的身子很冷。”   冷面睨她:“你不会焐吗?”   顾阙发懵了,怎么焐?   冷面蹙眉,一副看人很不爽的模样,看着红衣少年,颜色艳丽,格外好看,可惜,就是一草包。   “颜相身子不好,格外畏寒,你要注意些。”她不想再说了,草包世子。   顾阙被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顿后,脑子里也是迷迷糊糊,下意识伸手摸颜相的手臂,是冷的。   又摸摸她的肩膀,也是冷的,就连双脚都是冷的。   没有外力的帮助下是不是不会变暖?   顾阙不知这是什么病,自己也不是医生,不能随便下决断,还是去问问府医为好。   她将自己双手都放进被子里,握着颜相冰冷的手,轻轻搓着,须臾,颜相的手就开始热了。   “是这么焐法吗?”顾阙自己嘀咕一句,突然开窍了,索性脱下自己的衣服一道躺了进去。她紧紧贴着颜珞,目光不小心略过颈下雪白的肌肤。   就这么一眼,她又捂住自己的眼睛。   当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她又想起自己是女的,颜相也是女的,有什么可避讳的?   这么一想,她又坦然地睁开眼睛,双手绕过颜相的腰肢,直接将人搂在怀中。 第11章 饺子、好吃不过饺子。   颜珞的身子冷得不敢让人触碰,春日里倒春寒,最容易生病。   顾阙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双手抱着后,嘴里念叨着:“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大家都是一样的,贴一贴为了你好。”   与颜珞相反的是,顾阙的身子很热,就像是炭火。   屋里就两人,外间的婢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听澜为首,小婢女们都向她打探新宅怎么样。   听澜撸起袖口露出世子新赏的琉璃手串,“你们说好不好看?”   “透明的,你看还有光呢?”   “那不是光,是颜色,里面是有颜色,像是彩虹。”   听澜骄傲,给她们看了一眼后就藏了起来,道:“我们院子里的都有,就连扫地的婆子都有,你么说好不好?”   “这、听澜姐姐,我们也想过去了。”   听澜嗤笑,“当初让你们过去,你们都不吭声,我告诉你们,颜相可好了,赏赐我们香皂呢。”   屋内的顾阙听到了,听澜又在吓唬人了,琉璃串只给了她,其他伺候的婢女压根都没有了。   当初要搬去新宅时,院内人畏惧颜相威仪,都不肯过去,听澜这是故意的。   被子里很暖,渐渐地,她开始犯困了,徐徐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光很暖,照进窗户,落下一层金黄色的光。   屋内太静,显得屋外吵吵闹闹,颜珞被吵醒了,醒来的时候竟感觉一阵暖意,睁开眼睛,面前多了一张昳丽的容颜。   顾阙睡着了,眼睑耷着,白净的面容显出几分乖巧。男儿没有这份柔美,显然,她装男子是有些失败的。   女扮男装需要外形,顾阙外形便过不去。颜珞没有见过顾言,也不知顾言是何模样,不知顾家人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做。   顾阙身上少了一份英气,若是习武,身上多一份凌冽气息。偏偏她并不会武功,行动举止学了半分,一颦一笑暴露了她。   顾阙身上很暖,颜珞感觉很舒服,没有拒绝她的好,甚至闭上了眼睛感受这份温暖。   温暖不易得,颜珞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人若是冷惯了,便会成为习惯,陡然遇到温暖,谁还会回到冰冷中?   午后时分,永乐侯夫人又来催促了,冷面拦住她:“丞相与世子在里面,等我去禀报?”   冷面是丞相的人,永乐侯夫人知晓分寸,笑着站在门口等待。   颜珞先醒了,双眸清炯,眉眼冷淡,自己先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未曾惊扰到顾阙。   许是发热成了习惯,她退热后便如无事人一般自行起榻更衣,她下榻后,冷面进来了。   “你告诉夫人,我无暇见她。”颜珞站在铜镜前,唇角微弯,却多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威压。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感觉有些不同,左右一想,是这面镜子不如卧房里的精致。她盯着铜镜去看,目光淡淡,冷面出去了。   哐当一声关上门,顾阙猛然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坐了起来,神色紧张。   穿成了女扮男装的顾阙,她都没过一天好日子,就连做梦都是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丢入大牢内问罪。   她火急火燎地掀开被子下床,颜珞徐徐转身,将她的衣裳递给她,不疾不徐地问:“世子做噩梦了吗?”   一句话就将顾阙心头上的火给浇灭了,顿时又轻松了,舒缓地笑了笑,“颜相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我们回去吗?”颜珞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动作轻缓,透着一股子优雅。   她的优雅中透着淑媛风,一举一动都带着很好的教养,身上沉淀了高贵的气质。   顾阙不敢抬眼,接过外袍就穿上,一面说道:“二房的人回去了,但是得留下用晚饭的,你饿不饿,我让人做些吃食送进来,您想吃什么?”   颜珞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回身看着铜镜,唇角抿了抿,道:“饺子。”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顾阙微顿,系着腰带的手更是顿住了,缓缓问:“您喜欢吃饺子吗?”   “我想起一句话。”颜珞并未转身,而是透过铜镜去观察床沿上的少女,双手顿住了,仅仅瞬间又恢复过来。   就这么一瞬间让颜珞想起了一句笑话。   顾阙随口问道:“什么话。”   颜珞:“好吃不过饺子。”   顾阙恍惚其神,下意识就要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好玩不过嫂子。   她迅速稳定心神,没有露馅,而是平静地开口说道:“您等着,我让她们去做。”   “有劳。”颜珞礼貌地道谢。   顾阙不敢再待了,颜珞的眼神锐利,似乎要窥破她的心事,将她打入地狱。   她哪里还有心情慢吞吞地穿衣服,迅速更衣后,逃也似地离开卧房。   听澜在外守候,她拉着听澜往外走,还不忘看了一眼冷面,脑子顿时又清醒了,想起男女有别,烫手似地松开听澜的手腕。   “你去吩咐厨房做些饺子,我去见父亲。”顾阙莫名地镇定了,步履平常。   听澜也跟着看了一眼冷面,快速地离开卧房。   顾阙跑去父亲的院子,没有找到父亲,跑去湖边的时候才发现他在煮茶。自从双腿废了以后,永乐侯就变得顾寂,不出门也不见客,时而来湖边垂钓、煮茶。   午后阳光很暖,落在永乐侯苍老的面容上,顾阙打起精神走过去,低声道:“父亲。”   永乐侯有恶补抬眼,专心手中的活,煮茶需要静心,心无旁骛才好。   顾阙缓缓开口:“颜相待我很好,也很温柔。”   “嗯。”永乐侯应下了,淡淡道:“女子在外强横,可面对自己的丈夫时会温柔谦顺。你们既然成亲了,你当保护好自己,不需你做什么,你只要与她夫妻恩爱即可,切勿惹恼了她。颜相心思深,你也别和她玩心眼,事事顺着她即可。”   颜珞是丞相,千古第一位女丞相,不需人提醒就该知晓她有多大的能耐。与其与她争斗,不如事事顺着她。   切勿与聪明人为敌。   顾阙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父亲,心中却是七上八下,问道:“父亲,兄长病情怎么样?”   “不太好。”永乐侯低声说。   听到这样的回答,顾阙还能怎么样,也没有心情继续与永乐侯说话,“那我先回去了。”   小炉上的水沸腾了,永乐侯开口道:“留下吃晚饭,你姑母也会来。”   顾家有两个妹妹,其中一个嫁给了五品太常寺少卿秦家,秦家长子与顾阙年岁相似,也参加了科考,但名落孙山。这回他不想考了,想攀着颜相的名头得一闲散的官职慢慢熬。   不是所有人都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考中,顾阙觉得自己是锦鲤运气,但那位表弟怕是被吓到了,不想继续考了。   听闻这回科举舞弊,拉下了不少大人。   顾阙知晓内情也不多说,点头说知晓了,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饺子还没送来,廊下的婢女都散开了,颜珞靠着窗户专心刺绣。她说三日不见客,也不管政事就当真不会管。   顾阙走进去,绣面上是一只虎,与她指甲上的小老虎相似。细细去看,针法细密不说,也很熟练,毕竟她来回最多不过半个时辰罢了,她就绣出了小老虎的雏形。   古代大家闺秀,当真厉害。顾阙在她对面坐下,望着颜珞手中的针线,惊叹道:“颜相可真厉害。”   “是吗?”颜珞漫不经心地,针从老虎的胡须旁穿了进去,再度穿了回来,看似简单,可她用的针法很独特。偏偏顾阙是门外汉,丝毫看不懂她的针法。   顾阙顺势又夸了几句,颜珞眉眼扬,顾阙趁机说道:“我们留下吃晚饭,姑母也来了。”   “哪家的?”颜珞没有抬首,依旧专心绣老虎。   顾阙说道:“秦家的。”   “你的那位表弟平庸,又很懦弱,我会让他去礼部谋个差事。礼部素来无事,又属六部之一,可好?”颜珞徐徐抬首,眸若春风,温柔极了。   顾阙看得脸色发红,没出息地跟着笑了,颔首道:“自然是好的。”   “那你让你姑母莫要来了。”颜珞复又低头去绣。   顾阙迟疑了下,颜珞叹道:“瓜田李下,该要避嫌。”   “哦,好,我明白了。我让人去传话。”顾阙回身,她是现代人,压根没有多弯弯绕绕,然而自己遇到的事情都很棘手。颜相若不说明白,她压根不知避嫌一事。   顾阙去传话了,颜珞对着老虎发呆,眉梢徐徐上扬,指腹怜爱般拂过老虎,当窗外出现阴影的时候,她立即又敛笑。   “丞相,相府有人送来一套杯盏,是四杯一壶。”冷面说道。   “告诉他们,以后送去顾宅,别吓着母亲了。”颜珞垂下眸子,手中的针线慢慢地穿过老虎的嘴巴,接着,扎进指腹里,她皱了下眉头。   顾阙恰好回来了,看着窗外的冷面,友好地邀请她:“进来说话。”   “没事了。”冷面转身走了。   顾阙看着她的背影发怔,觉得她有些奇怪,不好多想就坐了下来,瞧见了颜珞指腹上的血珠,“你扎破手了。”   颜珞浑然一颤,不在意地拂过血珠,丝毫不觉得疼。   顾阙傻气地攥住她的手腕,好心道:“你身子弱,失血对身子不好。”   颜珞怔忪,对她的紧张有些奇怪,“一滴血而已。” 第12章 分房睡、丞相身子不好,不如、我们分房睡。   “你这不止一滴血、身子不好的人最不能受伤。你身上的血液系统与身子强弱有关,你流失的血自然是要营养去弥补的、还是要多补补的。”顾阙说到最后觉得有些矫情了,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颜珞听得很认真,反而开口问她:“人体血液系统是什么?”   顾阙愣住了,这个怎么解释呢?   没法解释啊。   她想了想,讷讷解释道:“就是组成人的系统之一,负责血细胞的生成、调节、破坏……”   “你懂医吗?”颜珞兴趣满满。   “我不懂。”顾阙摇首,自己就是一小小的淘宝店主,一无是处,连古诗都背不出来的那种。   颜珞颔首,“你是看过医书吗?”   “没有,你要看吗?”顾阙下意识询问。   颜珞轻笑:“你如果有的话借我看看。”   顾阙笑不出来了,淘宝里会有,不过那样的书,颜珞看得懂吗?   “我、我回去找找。”她硬着头皮答应了。   颜珞很满意,一边刺绣一边与她说话:“我喜欢学医,每个人的骨头都是不一样的,给人的感觉也不同。女子的、男子,还有孩子,都是不一样的,轻重不一。”   “骨头……”顾阙顿住,抬起眼,目瞪口呆,大家闺秀喜欢研究骨头吗?   颜珞并未抬首,也没有继续说骨头,说道:“看看医书罢了。”   “颜相博览群书。”顾阙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指着她的手:“我有止血的膏药,你要贴一下吗?”   颜珞指尖是红的,血洞有些明显,但不影响她的行动。她听着顾阙关心的话,去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委婉拒绝了。   这是她第一回拒绝顾阙。顾阙并没有多想,而是静静地坐下来看着她刺绣,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自己绣过十字绣打发时间。   十字绣是绣斜叉,颜色早就涂好了,压根不用动脑子,只要耐心些就可以了。而颜珞的刺绣不同,看似很乱,片刻间就绣出了花样。   一人刺绣,一人看着,屋内静谧无声。   颜珞绣得很快,针线在手中穿插,她记得母亲说过,刺绣一事不必精湛,只需过关,将来偶尔给自己的夫君做些衣裳。在大家族中需要自己动手的很好,何况是公主呢。   只要学会,拿得出手就行了。她跟着母亲学了几年,见识到各类绣法的绣娘,其中她最喜欢乱针。针法看似很乱,可乱中透着规矩。   她看着绣面上的小老虎,又扫了一眼指甲上的老虎,原来,老虎也可以很可爱的。   不是所有的老虎都那么凶猛。   老虎绣成后,顾阙眼中闪过惊艳,连连夸赞:“当真栩栩如生。”   颜珞笑了,“给你做个荷包,明日便成了。”   她说明日,顾阙心里雀跃,不敢相信,“是送我的吗?”确定是送我的,而并非是给顾言?   若是给顾言的,还是要给哥哥。   颜珞低眸,并未看她,而是连连点头:“自然是给你的。”   她将你这个字咬得很重。   顾阙笑了,眉眼弯弯,“那、那谢颜相了。”   “你我夫妻何必言谢。”颜珞淡淡道。   闻及夫妻二字,顾阙面上的笑容顷刻间就散了,眉眼耷拉着,头一回讨厌听到‘你我夫妻’四字。   她心里哀叹一声,屋外传来听澜的声音,“世子、丞相,侯爷那边传话要用晚膳了。”   颜珞放下针线,将绣面放入竹篮中,吩咐婢女离开时记得带走,这里不是她们的宅子,自然是要带走的。   两人结伴出卧房,夕阳西下,远边天空上挂着瑰丽色的光,步步行走,影子就跟在后面。   顾阙看着颜洛的影子,忽而伸手攥住影子的手,微微一笑,算作是握到了颜珞的手。   两人去了前厅,妹妹们都已到了,二房的人已经离开了,本来叽叽喳喳的厅堂忽而变得安静下来,小姑娘们看到颜珞都不敢说话了,讷讷地按照规矩站好。   颜珞不拘束,由婢女引着坐下,接着,侯爷夫人也来了,开宴了。   颜珞伸手,指甲上的小老虎藏不住了,小姑娘们瞧见后都睁大了眼睛,忘了面前的嫂子是让人害怕的颜相。   顾灵胆子大,见状问出了声,“阿嫂指尖的是丹寇吗?”   众人闻声去看,都看到了黄色的小老虎,可爱中透着憨憨,与颜相气质不符,但很精致。   颜珞放下筷子,看向顾阙:“是世子给我贴的,说是什么美甲。”   顾阙说道:“小玩意罢了,送于丞相的,不值钱。”   “阿兄,既然不值钱,你送我一些吧。”顾灵迫不及待地开口。   顾阙摇首:“没有了。”   顾灵登时沉了脸色,畏惧父亲与颜相也不敢再说了,闷闷不乐地吃着饭。   席上无人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厅内静悄悄。   用过晚膳后,小夫妻二人就要离开了,顾灵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颜相的双手,眼睛转了转,唉声叹气。   颜珞触及她的眼神后,看了一眼身旁的世子,状若无常般登上马车。   夫人嘱咐顾阙几句,依旧是注意身份,与颜相保持距离,能分房睡就分房睡,维持夫妻感情即可。   顾阙照旧应下了,登上马车,放下车帘,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哒哒动步了。   侯府离远了以后,颜珞忽而开口:“世子为何不给顾灵?”   “那只匣子是送给颜相的。”顾阙摇首,新奇的东西多了就不会珍贵了,虽说不值钱,可颜相才有,她才会觉得可贵。若是人人都有,如香皂一般,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颜洛轻笑,不置一词。   到了顾宅后,顾阙先下车,这回学聪明了,她自己站稳后,回身去扶住颜珞下车。   冷面在一旁看着,眼中不屑。   下车后,门外站了些陌生人,手执帖子,想必是找颜相办事的。顾阙下意识就要回避,不料颜珞开口:“三日不见客。”   冷面闻言后,主动将他们赶走了。   暮色四合,宅子门口都已挂了猩红的灯笼,照亮了回府的路。   两人相继跨过门槛,府门徐徐关上,听澜提着灯火走在一侧照亮脚下的路。   快要回到卧房的时候,顾阙忽而开口:“府上也是有大夫的,颜相可要见见?”   “不必了,眼下我很好。”颜珞没有应承,“我的身子,我清楚,并无大碍,我去沐浴就好了。”   顾阙没多想,泡一泡热水澡,指不定就舒服了。   颜珞去浴室沐浴,顾阙一人坐在卧房里,看了一眼浴室的门,忙去关上卧房的门,用短暂的时间去找一找关于医学骨骼的书。   颜珞的癖好,有些奇怪。   可她还没找到书,听澜就来敲门,她只好先去应付:“什么事?”   “世子,今夜要分房睡吗?”听澜悄悄地问顾阙,她也朝浴室看了一眼,紧张地开口:“夫人说了趁着今日丞相身子不好,就提出分房睡,这是难得的机会。”   顾阙头疼,扶着额头不知所措,“我试试看吧。”   分房睡?   可能吗?   听澜担忧地看着自家呆世子,不知为何,世子脑子里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手电筒、尼龙绳、奶粉、豆浆粉。   她害怕自己的呆世子被颜相给卖了,到时候还呆呆地给对方数钱。   两人商议一阵后,浴室门开了,听澜提起裙摆就跑了,顾阙忙关上门,转身去看,颜相站在门口,周身散着朦胧水汽。   如雕如琢的面孔,让人眼前一亮,那双清水似的眼睛,似乎流淌着世间最澄澈的水,风姿楚楚,如月光落水,难以用言语描述。   顾阙咽了咽口水,双手捏着袖口,站在原处不敢靠近,而颜珞如常地坐在镜前,长发撩至一边,露出洁白修长的颈子。   动作随意,行云流水,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   “世子,你不洗吗?”颜珞侧身望向顾阙。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顾阙心里咯噔一下,眼睫轻颤,凝着她嫣红的唇角,唇形很好看,小而柔。她   “洗、要洗的。”顾阙微笑地回应。   颜珞神色淡淡,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如昨夜一般说了一句:“好,我等你回来。”   又是这句等你回来,看似家常,可在顾阙耳中,犹如催命符。   顾阙慌张地进了浴室,颜珞依旧坐在镜前。顾阙去了很久,她等得都有些累了。   冷面进来了,手中捧着一只匣子,递给了颜珞。   颜珞没有说话,而是打开匣子,灰白色的杯盏,没有一点瑕疵,很完美。她关上匣子夸赞道:“很好看。”   丞相府上有许多这样的匣子,都是各地送来的,也是冷面递到颜珞面前。   杯盏面貌不同,有的很完美,毫无瑕疵,但有的就会出现裂纹。颜珞喜欢无暇的,若有裂纹,只会看一眼,再也不去碰了。   冷面无声地退了出去。   须臾后,浴室门开了,顾阙穿着寝衣,头发湿漉漉地,巴掌大的小脸尤为粉妍,如三月桃夭。   顾阙走出来后,舌尖抵着牙关,开口说道:“丞相身子不好,不如、我们分房睡。” 第13章 冷不冷、我有些冷。   “分开睡?”颜珞语气中带着不理解,少年神色抑郁,不像是担心她的身子。颜珞摇首道:“昨日洞房,今日便分开睡,明日满京城都会传你我感情不和?”   “嗯?”顾阙有些不理解。   颜珞同她解释道:“你我成亲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就连陛下也赐了赏赐,倘若你我分房睡,陛下问起,如何说呢?”   顾阙愣了下,在这里皇权至尊,陛下若是知晓,单说丞相身子不好是说不过去的。   她犹豫不知怎么做,颜珞决定道:“该就寝了。”   分房睡失败了。顾阙看着颜珞温柔的面孔,心中柔软,只好点点头:“好。”   颜珞走了两步,顾阙突然开口:“时辰尚早,我煮奶茶给你喝,可好?”   又是奶茶。颜洛回身看着她,灯火下少年腰肢纤细,姿态绵软,小脸白净极了,看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尤为澄澈,她不明白道:“奶茶不会很腥吗?”   “这么会腥气呢?”顾阙不明白,想起蒙古那边喝的奶茶,忙解释道:“我的奶茶是茶和糖还有牛奶做出来的,不一样。”   “茶、糖、牛奶……”颜珞轻笑摇首,“我是不行,你做给我看吧。”   这句话正合顾阙的心思,她立即去找外衫,道:“我让人送小炉进来。”   今夜肯定又能蒙混过关。   ****   小厨房里的庖厨都回去休息了,只留下看火的厨娘一人在厨房里打瞌睡。她是顾家家生子,跟着世子出来的。   厨娘得到吩咐后,见烹茶的小炉送进新房,世子站在一侧,颜相坐在一旁,看上去温馨极了。   颜珞看着她手中的红茶,还有红糖,“喝多了,晚上不宜入眠。”   顾阙笑了,睡觉更好,谈心吧。   厨娘将东西送来后就退了出去,小炉上煮着水,还没有烧开,顾阙先往里添了些炭火。她蹲在地上,背对着颜珞。颜珞凝着少年的背影,眼中逐渐复杂。   顾阙身形不大,平日里穿着宽大的袍服,又是光袖,看不见身形,就看到袖口飘曳。   现在蹲了下来,显出脊背单薄,脑后下的肌肤雪白。   很快,炉内的水就烧开了,顾阙将红茶放进去,在这时,听澜送了一碟子东西进来。   早起的时候,世子就吩咐做了,听澜将东西送了进来,没敢多待就退了出去。   颜珞看着碟子里圆滚滚的小东西,五颜六色,她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芋圆,蔬菜水果调色的,现在是冷的,等奶茶煮好后可以放进去一起吃。”顾阙站起身,揉揉脖子,回身I微笑着望向颜珞。   往日果断的丞相在此刻就像是小孩子,对新事物有很大的好奇。但她没有问出来,而是静静听着。   红茶煮开后,顾阙放进一碗调制好的牛奶,问颜相:“你喜欢糖吗?”   “喜欢,你可以多放些糖。”颜珞应声。   顾阙应下了,比往日多放了一倍的红糖,慢慢地用小火熬,边煮边搅拌。   颜珞的目光依旧在顾阙的后颈上,少年白皙干净,似高山上的雪莲不染尘埃,她在想,在侯爵府邸为什么会有这么干净的少年?   勋贵府邸后宅里勾心斗角,不仅文采好,与人之间,也透着心计。顾阙不同,相识到成亲,干干净净,什么话都不乱说,好事会说上一声,坏事是一句不说。   她为什么会这么干净?   颜珞凝视许久,只见顾阙将小炉里的茶水倒进盏中,盏上有一面筛子似的东西将茶叶都留了下来,盏中的茶水呈灰色状。   而顾阙将芋圆放入奶茶中,慢慢地搅拌。   颜珞看着那双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干干净净。   “颜相?”顾阙轻唤,将一碗奶茶芋圆放在她的面前,告诉她:“这些都很健康的。”   “健康?”颜珞打量这碗奶茶芋圆,“世子的厨艺精湛。”她夸赞一句后舀起一块红色的芋圆吃了,舌尖上绽开甜味,还有玫瑰花的味道,“红色是用的玫瑰花调色?”   “对,口感清新。”顾阙说道,在侯府普通的玫瑰花不算什么,但在现代世界,不会有奶茶店会同玫瑰花调芋圆的颜色。   颜珞吃下芋圆,一双眸子深幽平静,“明日待客,便用这个,与众不同,很新鲜。”   顾阙看着颜相弯眉浅笑的模样,心中大为安宁,“颜相喜欢就好,还有烧仙草呢,明日也试试。”   “试试。”颜珞顺势应声。   奶茶芋圆很甜,恰合她的心意。   颜珞举止文雅,喝茶的姿态优雅,尤其是咀嚼的姿态,顾阙时不时地看她一眼,或许是自己见识太少了,顾家的孩子没个正形,外间的女子又看不到,故而才会觉得颜相优雅。   她囫囵吞枣地吃着芋圆,姿态全无,而对面的颜珞细嚼慢咽,她先吃完的,颜相还有一半。时辰还早,她让婢女进来收拾小炉。   新房内散着一股奶茶味,香味齁甜,顾阙拿着香水出来喷了喷,香味很淡,是茉莉香气的。   等屋内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颜珞才吃完,她吃得很饱,也无睡意,见顾阙在一侧站着,便问道:“世子白日里说的医书可还在?”   顾阙一激动指着书房的方向:“在书房,我去找。”   这是不睡觉,要看书了。   颜珞颔首,温柔道:“有劳世子了。”   顾阙屁颠屁颠地去书房‘取书’了。   颜珞支开顾阙后走到妆台前,打开匣子,目光幽深,摸了摸光滑的杯壁,唇角弯弯。   她看了一眼屋内,并无地方摆放。顾宅内是有两间书房的,一南一北。南边是世子的书房,北边的便是她的书房。   北边书房离新房有些远,现在是送不过去了,她只好将匣子放在妆台下,尽量不被人看到。   待她藏好匣子,顾阙回来了,手中捧着一本白色的书。   页面格式是颜珞从未见过的,白色地封,黑子红图,她摸着书面,竟是光滑的。   顾阙解释道:“这是我从一位圣医手中高价买来的,里面有人体骨骼组织。我不懂,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书面很干净,像是没有翻过,颜珞求知若渴,并不在意这些,说谎又怎么样呢?   人与人之间不就是谎言建造的吗?   颜珞翻开书,看到细小的文字后,微眯了眼睛,“这些文字、我看不懂。”   “都是简体文……”顾阙忽而停顿了,“你今夜急着要,不如等几日,我替你翻译一遍,可好?”   “不必了,我自己来,这是哪国的文字?”颜珞好奇,大魏周边的几个国家文字都见过,显然与文字的不同。   她仔细看了看,页面上的文字与大魏字体有些相似,慢慢摸索,倒可也细细去读。   “世子累了吗?”颜珞心不在焉地开口。   顾阙恍若明白她的意思,立即道:“我先去睡了,我睡里边,丞相早些睡。”   颜珞心思都在书上,接连点头:“好。”   顾阙兴奋地就要跳了起来,紧张刺激过头后,浑身都觉得舒服极了,愉快的心情助于睡眠。   躺在席梦思上面,她翻了翻身子,自己缩在里边,确保自己不会扯了外边的被子。榻前的灯还亮着,龙凤烛早就灭了,婢女收拾干净了,顾阙又爬起来将灯熄灭了。   黑漆漆地,颜相进来也不会点灯。   顾阙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云层中,想起颜相怕冷,自己又往外侧挪了挪,先替她暖床。   紧张了两日,她感觉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很快就睡着了。   顾阙穿过来一年多了,对这个世界依旧处于探索中,她想过回去,可是自己无数次从梦中醒来,都以为会回去,可看到古朴的摆设后,渐渐失去了希望。   在这里,她活得很压抑,尤其是代替兄长考科举、娶阿嫂,太难了。   顾阙糊涂地想了很久,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床很暖,身侧忽而陷了下去,她困得睁不开眼睛,但摸到冰冷的手腕后,她睁开了眼睛。   面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见,她攥住那只冰冷的手腕就没有放手,而冰冷的气息靠近,渐渐地将她包围。   有些冷,脑海里掠过冷面说的话:你不会焐吗?   出乎人的本能,她朝着对方靠近,嘴中嘟囔:“你冷不冷?”   闭上眼睛的颜珞轻颤,好像许久没有人问她你冷不冷了。   她看向黑暗中的黑影,“不冷。”   顾阙忽而不动了,甚至松开她的手腕,朝里面挪了挪,不再给她焐手了。   颜珞蓦地怔住,摸到她的肩膀,面前浮现那副骨骼图,掌心贴着肩膀,慢慢地摸索,沿着手臂落到腰间。   当掌心贴在腰间的时候,少年忽而一颤,挪得更远了。   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颜珞感觉有些可惜,少年别扭的样子应该很有趣。   她想了想,顿住了,收回手,开口说道:“世子,我有些冷。”   睡得迷迷糊糊地顾阙听到冷字后,有些醒了,翻过身子,手凭着感觉攥住对方的手腕,“我们换个位置,我这里是热的。” 第14章 好吃、又来了,顾阙欲哭无泪。   春日里睡觉,被子都是热的,顾阙靠近颜珞就感觉出冷意。她捉住颜珞的手腕迷糊着要换位置,颜珞碰到她温热的肌肤后打了冷颤,更有些不适应。   顾阙或许是睡梦中的意识,被白天的想法控制,哪怕察觉颜珞不愿都要坚持换过来。   颜珞没办法,只好与她换了,顷刻间,温暖的感觉就不同了,四肢百骸都感觉到了热意。   有人提前暖床,感受的确不同。   颜阙翻身看着睡得迷糊的人,古灵精怪。   她阖眸闭上眼睛,两人并没有肢体触碰,顾阙渐渐睡得沉了。   晚上睡得早,早上醒来得也早。天色才亮,顾阙就醒了,看了一眼内侧的人,轻手轻脚地起来了,衣裳就摆在屋内,她找到了衣裳穿好,轻轻推开屋门。   听澜也起,站在屋外等着吩咐,见世子一人出来,她悄悄问世子:“不是说分房睡吗?”   “分不了,颜相说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旁人知晓会以为我们感情不和。”顾阙也是沮丧,结婚结到这个地步也是倒霉透了。哪家结婚不是欢天喜地,到了自己这里就是日日防着新娘。   悲催极了。   听澜听后也露出尴尬的笑容,“好像是那么一回事,颜相官居要位,并非寻常人。那您起这么早做什么?”   “今日颜相宴请同僚,你去做些芋圆和和烧仙草做甜点,记住,要干净些。旁人不会做,你去做。”顾阙吩咐道,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看向周围:“冷面呢?”   “神出鬼没,不知晓去哪里,我先去做,您先去梳洗。”听澜也是看了一眼周围,冷面就爱靠着柱子站着,一副软骨头的样子。   今日天不亮就起来,好像没有看到冷面,多半还是没起。   主仆二人各自做事了,顾阙去准备早膳,听澜去准备甜点。   晨时的时候,颜珞醒了,身侧已无人。她先躺着放空脑子,回想昨日整日的事情,理清思绪后才起来穿衣。   颜珞出门的时候,顾阙站在院子里打拳了,一套动作做得缓慢,行云流水。   颜珞站在门口就这么仔细看着,或许是为了打拳方便,她穿了一身柔软的绸衣,整个人多看几分成熟的姿态。   “你打的是什么拳?”颜珞好奇。   顾阙闻声停了下来,“太极拳。”   颜珞在脑海里反复去搜查太极拳三字,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罢了,估计又是顾阙的新奇物什,她也不问了,道:“你何时起来的?”   “我刚起,你饿了吗?我让婢女送早膳过来,你想吃什么?”顾阙停了下来,揉揉肩膀,朝着颜珞绽开笑容。   颜珞颔首:“今日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有。”顾阙走到她面前,像报菜名一样说道:“府里什么都有,牛排、面条、混沌、面包、水晶虾饺、煎饺、水饺、包子、馒头,牛奶、豆浆。”   “牛排是什么?”颜珞挑中了一样,“清早吃牛排,好像不大好。”   牛是用来耕作的,按照大魏律法是不能吃的,但这些对皇室的约束不大。   顾阙朝她跟前走了两步,站在台阶上,悄悄说道:“是一种国外的吃法,我不大会,学个皮毛,你如果想吃,我给你去做,在冰库里放着,味道与这里的不一样的。”   “罢了,麻烦,改日再吃,我想喝昨日的牛奶,还有煎饺。”颜珞挑了两样不麻烦的,朝顾阙伸手,“我替你更衣,今日见客呢。”   又来了,顾阙欲哭无泪。   顾阙没有办法拒绝,只好将手递给她。   颜珞看了一眼她的手背,白皙如玉,光滑细腻。   两人进屋后,婢女将世子的衣裳送进来,是一身宝蓝色的澜袍,腰间为白,就连发冠都准备好了。   顾阙看了一眼,眼前忽而闪过一双白皙的手,接着,腰间一凉,她生生忍住了后退。   绸衣的衣带被颜珞解开了,顾阙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大有赴死的姿态。   而颜珞唇角微弯,弧度浅浅,始终在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顾阙的紧张。   颜珞徐徐开口:“陛下赏赐许多鲜亮的料子,我打算做几件衣裳,世子也做几身,对了,你可有喜欢的款式?”   “没有,颜相做主就好。”顾阙不敢喘息,胸口的束带绑得很紧,不然这么靠近法,必然会露馅的。   颜珞漫不经心,余光撇过妆台,忽而想起一事,匆匆结束手中的事,顾阙如获新生,装作去镜前看自己的衣襟。   宝蓝色衬皮肤,白皙细嫩,袖口宽大,罩住了身材。   顾阙很满意,接连点点头。回头去看,颜珞对着妆台发怔,她下意识看过去,耳畔突然传来颜相的声音:“世子很好看。”   听到赞美声,顾阙心里很愉快,微微垂首,不自觉地脸红了。   少年羞赧。颜珞轻笑,“我瞧着阳光很好,去院子里吃早膳。”   丞相提了建议,婢女们立刻忙了起来,搬食案、挪椅子,片刻后,院子内都安排好了。   桌上品种很多,每样只有两个,可以品尝   颜珞看着玲琅满目的食案微微弯唇,“世子可以去开酒肆了,生意必然火爆。”   “不好做。”顾阙坦诚道,她想过开一间酒肆,然而在京城内开店就需要强大的背景,自己不想暴露,就不好开,再者,竞争太多,不如开间香皂店划算。   颜珞先喝了牛奶,再看着鸡蛋,“那是什么?”   “太阳蛋,颜相试试。”顾阙用公筷夹起一块蛋放在颜珞的碗里,“里面的蛋黄好吃。”   颜珞咬了一口,微微笑了,“好吃。”   顾阙也吃了一块,院子里的空阔,树木葱翠,环境很好,空气也很清新。   吃了片刻后,颜珞开口说道:“世子可以开间酒肆试试,来钱快。”   “颜相有提议吗?”顾阙咬了一口煎饺,里面的猪肉很香,放了葱提香。   颜珞放下筷子,仪态端庄优雅,看着顾阙的眼中又有温和,却没有丞相的威仪,温声说道:“世子知晓许多新鲜物什,可以作为特色,我尝过,感觉良好。我手中有几间铺子,你要试试吗?”   顾阙心动了,因为她不喜欢官场,而且日后自己也该给哥哥腾位子,官场不属于她,照着这么想,自己应该多留点后路才行。   侯府家业很大,但都是留给顾言的,自己只会得到所谓的嫁妆,侯府孩子多,不会太丰厚的。   不是她自私,而是路就应该自己走,到时候自己就算离开侯府也可以自立门户的。   她想了想,说道:“好,我去看看。”   丞相的铺子自然是不能用的,日后会掰扯不清,还是明算账的。   颜珞看着透明杯中的白色的乳液,低低叹了口气,“世子与我分得这么清楚吗?不过几间铺子罢了,是我的,也是你的。”   顾阙眼皮子一跳,感觉出颜相的不悦,自己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想出去看看哪里的铺子合适,不是不想接受您的好意。”   那些铺子是丞相的,也是顾言的,与自己没有关系。   颜珞看着她,星眸微睁,黑漆漆的眼眸里闪着不安,小脸凝重,在极力解释。   “罢了,你若不愿,就去看看。”   顾阙伤感,咬咬牙,下意识问道:“您的铺子在哪里?”   颜珞忽而又笑了,“在御街上,三间连成一起,扩成酒肆,必然是最合适的。”   顾阙不想应,自己这是为顾言做嫁衣,她想了想,狠狠心说道:“这三间铺子就当我是租的,每月给你租金,可成?”   “这样也可,世子不愿占我便宜,我也不愿让你吃亏。租金给你优惠些,三月一付。”颜珞眸色愈发柔和,夹了一块虾饺放在顾阙的碗里,“试试罢了,不必有压力,万事有我。”   顾阙笑了,“好。”   太阳上升,光色温暖,半个时辰后,客人都陆续来了,由管事领到花厅。   顾阙是主人家,自是要出来迎客,然而她有社恐症,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心中发憷。今日来赴宴的皆是朝堂重臣,能被颜珞单独宴请,身份自然贵重。   厅内摆了茶,众人落座交谈,顾阙一一招呼,好在对方自报家门,省去诸多尴尬。   半晌后,颜珞姗姗来迟,冷面手中捧着一只匣子,两人相继进厅。颜珞着一身蓝色对襟小袄,与顾阙身上的颜色相似,走到顾阙身旁低唤一声世子。   众人观她对少年如此尊敬,再观少年时也不敢轻视。   这桩婚事是十八年前定下的,按照两府悬殊,颜相若是退婚也在情理之中,故而她们的结合,并无人看好。颜珞惯来要强,看似温和待人,实则暗露锋芒,与她交锋,都不敢疏忽。   而今日观她对世子的姿态,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开宴后,冷面打开匣子,里面摆着四只杯盏,只见她取出摆在酒盘上,斟满酒,她走到颜珞身后站着。   顾阙看向酒盘中的杯盏,下意识看颜珞:“要敬酒吗?”   “嗯,几位老大人对大魏付出良多,该要敬一敬酒的。”颜珞声音很低,像往日般露出温和的笑容,抬手摸了摸顾阙脑后软发,“我去敬酒,你莫要去了。”   这句话正好合顾阙的心思,她不想去,便点点头:“你去,我等你回来。”   颜珞慢慢起身,眼神温柔,姿态优雅。 第15章 旺仔、颜相这是爱上世子了吗?   颜珞是女帝的伴读,十三入宫,十四入朝,如今二十岁,比顾阙年长两岁,然而这两岁之差,却差距甚远。   颜珞在朝堂上浸淫六年,而顾阙依旧是门外汉。顾阙一路走来,乡试、会试、殿试都不算差,饶是如此优秀,在颜珞面前,依旧算不得什么。   出列后,颜珞将四杯酒递给前面四位长者,顾阙不识得他们,但他们留着胡须,有的胡须都已呈白色,可见年岁不小了。   敬酒过后,四位长者露出笑容,都高兴地饮下杯中酒,颜珞接过酒盏,唇角带着温柔的笑,将酒盏放回酒盘。   自己也回到主人席上。   顾阙也不多问,反是颜珞慢慢与她介绍,“第一位是怀章王,是陛下叔父。”   顾阙颔首,“记得了。”   “第二位是恩国公,与先帝同岁,不过先帝走了,他还活着。”   “第三位是国舅,是太后的胞弟,也是魏国公。”   “最后一位年岁最小,是康乐郡王,是陛下的小叔。”   顾阙一一记住了,连连点头。颜珞忽而说道:“记住他们的脸,都是些老狐狸。如今太后干预朝政,与陛下平分秋色,这回参与科考的晋国公便是太后一党。”   顾阙思考了会儿,皇位上只有一人,哪里能容得旁人指手画脚,太后与陛下之间母女不和,下面的朝臣就会拉帮结派,科考一事多半是晋国公借机扶自己的人上位,而陛下与丞相合谋彻底拔了晋国公。   晋国公又掌握兵权,这回,太后怕是吃亏了。   她胡乱想着,下面的人推杯换盏,乐在其中。   颜珞稳坐主人位,下属端着酒来敬酒,颜珞也不推拒,甚至是来者不拒,谁敬酒都会喝。   喝了十几杯后,她的脸色依旧很好,顾阙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喊来听澜低语一句。   片刻后,听澜端来一杯奶放在颜相的食案上。顾阙同颜相说道:“这是甜牛奶,很甜的,能解酒。”   其实就是旺仔牛奶,听说能解酒,不知道真假,总比醒酒茶好喝。   颜相喜欢甜味,旺仔牛奶也刚好适合她饮。   颜珞不疑有它,端起甜牛奶就喝了,奶入嘴里有一股甜味,浓郁但很甜。她眯住了眼睛,很享受,接着又喝了一口。   没等到下属来敬酒,她就一杯牛奶都喝完了。顾阙见状,让听澜又去准备一盏。   颜珞这时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唤了声:“世子?”   顾阙抬首,那双眸子如霜若雪,似琉璃,带着水润,她咽了咽口水,颜相姿态雍容优雅,美丽无双。   “嗯,在呢?”她也轻轻地回应,害怕吓着了对方。   颜珞轻笑:“哪里来的牛奶,怎地就那么甜呢?”   顾阙笑了,哄孩子的饮料能不甜吗?   厅内客人欢笑,她压着生意告诉颜珞:“你如果喜欢,我那里还有许多甜的,比蜜糖都甜的。等到有空的时候,颜相可要试一试。”   这回,顾阙没有说那句你喜欢就好,而是告诉颜珞,自己还有很多,都想让她试试。   是毫无保留地分享。   颜珞笑了,握着顾阙的手腕忽而用力,忽而,面前多了一抹影响,是怀章王。   颜珞蓦地松开顾阙,笑着看向对方,“王爷今日亲临,是颜珞的福气。”   “颜相客气了,大魏第一女相,陛下扶你上位可是用了一番心思,您切不可辜负陛下。”怀章王言笑晏晏,目光却落在皮白肉嫩的顾世子身上,叹道:“颜相好福气,得如此郎君。”   颜珞笑了,“王爷美妾百余人,怎地羡慕我了。”   她的语速很慢,声音好听,看着怀章王也是笑容优雅。怀章王是陛下叔父,身份尊贵,权倾朝野,妾室算不得什么,哪怕年过五十,孙女及笄,也照样有十五岁的小妾。   然而顾阙却皱了眉头,看向怀章王的目光里多些淡淡的厌恶,很快,她就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怀章王笑着离开了。   颜珞端起第二杯甜牛奶喝了一口,唇角沾了些奶渍,自己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   宴席至黄昏时分才散,顾阙将最后一位客人送出顾宅,颜珞微醺,已回去休息了。   回到前厅,她累得瘫坐下来,半晌都没有力气再动,成亲累,今日待客更加累。   婢女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听澜端来一杯甜牛奶,顾阙一饮而尽,忍不住与听澜吐槽:“太累了。”   听澜浅笑,“您是主人家,自己会累的,明日回门,您就是客人家,可以休息了。今夜早些睡,明日就会好受些。对了,您今晚还是要睡一起吗?颜相醉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醒,您去书房睡,我替您去照顾颜相。”   “罢了,我也去睡会,你看着这里,我去软榻上睡会,就当是分开睡了。”顾阙心有余悸,再怎么也不能去书房睡,颜相知晓会不高兴的。   听澜忙扶着她起来,叮嘱道:“奴婢看着,您要小心些,别自己找被子,让婢女去做。”   “好,你先忙。”顾阙挣开听澜的搀扶,自己不过是累了,又不是瘫了。   回到卧房,颜珞躺在榻上,锦帐低垂,她也不敢靠近,让人搬了一床被子,自己躺在软榻上凑活算了。   许是太累了,一躺下就睡了过去。   睡过去就没再醒,清晨阳光刺眼,窗外的光从缝隙里透了进来,顾阙这才醒了。   迷瞪了会儿,自己坐起身来,榻上已没有人了,被子叠得整齐,可见自己睡得多沉。   睡了一夜,整个人都感觉舒服多了,浑身舒坦,只是该洗澡,她喊了婢女备水取新衣裳。   顾阙刚进浴室,颜珞就回来了,从书房回来的,见到软榻上的少年不见了,唤来婢女询问。   婢女指着浴室:“世子说身子难受去洗澡了。”   颜珞与顾阙之间是有约定的,顾阙沐浴,她是绝对不能进去的,而且她看到浴室换了锁,婢女们都不知晓,那就是顾阙做的。   颜珞回到妆台前梳妆,目光扫过指尖上的小老虎,莫名笑了,打开妆匣就看到了顾阙送的口红。   相识不过半月,小小少年就渗入自己生活的每一处了。   简单梳妆后,顾阙推开浴室门走了出来。   顾阙浑身散着湿气,面颊上还有熏染出来的晕红,眼睛特别亮,见到颜珞后弯弯唇角:“颜相回来了。”   “昨夜睡得可好?我起来,见你睡得香就没有喊你。”颜珞解释道,她的手中正拿着口红,颜色偏向樱,没有正红那么艳,今日回门,恰好可以用。   顾阙衣裳穿好了,青色的澜袍,腰间挂着颜珞送的老虎香囊,清秀的少年添了两分与往日不一样的气质,偏于英气了。   她朝着颜珞点点头:“很好,昨日有些累了,未曾想睡了这么久,颜相如何?”   “很好。”颜珞对着镜子梳妆,她今日与昨日不同。许是回去见娘家的人,衣裳是橘色的,偏于柔美。   顾阙喜欢看她温柔的样子,御姐温柔一笑,又飒又美。   美得不可方物。来这里,顾阙学了许多诗词,虽说不知沉鱼落雁之美,未曾见到闭月羞花,可颜珞刷新了她的见识,原来,女人可以这么美。   她闷闷地笑了,走到外间,闻着新鲜空气,屋内的颜珞也走了出来,唇角上的口水在阳光与她衣裳相似。颜珞问顾阙:“昨日的甜牛奶可还有了?”   “有,还有一些,你喜欢的话,我让人去准备些。”顾阙回神,她不敢看颜珞,只觉得自己靠得太近会亵渎神灵。   她笑了笑,颜珞听得认真,看向她粉白的面容:“我想喝的时候会有吗?”   顾阙愣了一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耿直道:“您半夜想喝都会有。”   颜珞轻叹,也不再计较她的愚笨,吩咐婢女传早膳。   今日的早膳与昨日又是不一样的,今日有意面,撒了些芝麻,很香。   颜珞看着黄色的面条,不觉皱眉,顾阙用筷子夹起几根放入嘴里,咀嚼后吞下,然后抬首,笑着看向颜珞:“是甜的,颜相会喜欢的。”   她吃得欢快,颜珞照着她的样子夹起几根吃了,确实很甜。   “这是什么口味?”   顾阙仔细想了想,这里是没有番茄的,就连西红柿都没有,便道:“蜜糖,加了些水果。”西红柿是在明朝才传入中国的,而在这里,是没有西红柿的。   颜珞喜欢吃,将整盘意面都吃了,婢女送来甜牛奶,她也不觉得甜腻,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她笑说:“与世子在一起,只怕会发胖的。女子之间有话说,说什么抓住男人的胃就成了,世子倒是抓住了我的胃,日后没有你,怕是一顿饭都吃不下了。”   闻言,顾阙坦诚道:“只要您想去,不论多远,都会给您送去的。”   颜珞唇角的笑意淡了淡,“是吗?世子可真是不畏辛苦。”   语气有些奇怪,顾阙听出了几分不对劲,不敢再接话,埋头吃自己的早餐。   一侧的听澜听得皱眉,颜相这是爱上世子了吗? 第16章 生孩子、顾阙傻眼了,没法生啊。   夫妻之间,朝夕相处,极易产生感情,更何况世子对颜相很是用心。世子后院干净,没有妾室、没有通房,兼之相貌俊美,颜相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一想,听澜浑身就不对劲了,一个女人喜欢另外一个女人。   哦豁,天要塌了。   食案上的两人都不说话了,顾阙埋头吃早餐,而颜珞放下筷子,放空自己,望着远处虚空。   须臾后,两人都吃完了,婢女井然有序地进来收拾残局。   管事踩点将回门的礼单送进来,下意识想先给颜珞看,可他刚开口,颜珞目光幽幽,他灵敏地改了方向,将礼单递给世子。   顾阙不会内情,接过礼单后转递给颜相。   颜珞给世子颜面,而世子则给她尊重。两人很有默契。   颜珞从顾阙手中接过礼单,礼貌开口:“世子看过了吗?若是觉得不妥,现在还可以更改。”   “颜相做主即可,我对这些不太懂。”顾阙说道,她对古代礼节问题还在摸索中,什么人该送什么、甚至该不该按照对方喜好来送,都是问题。   颜珞扫了一眼礼单就递给管事:“好,就这样。”   管事松了一口气,俯身退了出去。颜珞这才与顾阙说道:“颜家比起顾家更为复杂,我父亲早丧,母亲养我不易,其他人可以不予理会,母亲不易,世子多尊敬些。”   颜珞没有父亲,颜家又是大家族,平日里暗自比较攀比,都是明面上不可说的。顾家仅仅两房,就逼得永乐侯让女儿代替儿子。短短两句话,顾阙就明白其中的艰辛,说道:“颜相放心,您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会好生尊敬的。”   颜珞淡笑,与她对望,吩咐可以启程了。   成亲前颜家宅子冠以相府二字,而颜珞嫁人了,颜家摘掉原来的匾额,新匾额上仅颜府二字。   追溯往上,颜家地位尊崇,也曾有人官居相位,到了颜珞祖父这辈就日渐不行了,但颜珞祖母是县主,也算保得颜珞入宫做伴读。   其他几房,入仕者不少,最多不过三品,饶是如此,也能叫寻常人家羡艳。   然而当年颜珞入朝,这位三品堂叔父并没有给她给予帮助,女子入朝,艰难又让人看笑话,颜珞母亲顶着很大的压力支持女儿。   到了府邸后,两人下车,管事在门口候着。顾阙聪明了一回,自己下车后,知晓去扶住颜相。   两人并肩而立,管事匆匆走下台阶,笑脸相迎,“七姑娘回来了。”   颜珞在家族中排行第七,管事唤一句七姑娘的意思就是颜珞回来这里就是外嫁的姑娘。   顾阙闻言后皱眉不理解,穿来这么久,简单的话外音也能听懂,对方明显是忽略颜相今日的身份。心里不喜,但她没有发作,而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颜珞。颜珞没有在意这声七姑娘的称呼,而是照常与顾阙踩上台阶。   颜珞不在意,顾阙也不好声张,然而看向管事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凌厉。   两人跨进府邸,大家府邸底蕴惊人,上回来了一次是由婢女引路,今日是颜珞一面走一面与她介绍。   眼前的树足有百年,是这座府邸初建的时候栽下的,见证了颜府的兴衰。   一座亭子便是先人拜相之际而建,称曰相亭。   再往里走,走到颜珞的庭院,门锁上了,也不见人,顾阙多看了一眼,颜珞解释道:“我嫁出去了,断没有再回来的道理,所以这间院子就会给其他人住,不再是我的。”   人走了,就没有屋子,很现实。   顾阙点了点头,隔了些距离,又是一间庭院,门口站着两个婆子,见到颜珞后吓得手中的瓜子都掉了,迫不及待跪下来,像是见到了阎王一样。   颜珞不在意她们,看都不看一样,步履平静,与顾阙说道:“这是八妹妹的院子。”   既然是其他姑娘,顾阙知晓避嫌,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接着是九姑娘、十姑娘的院落,十一姑娘还小,与母亲住在一起。   往里走过一阵,婢女们见面不说话,见到颜珞礼数很足,都是跪下来叩首喊七姑娘。   两人走了很久,颜府很大,大到走了半日都不见颜珞母亲三夫人的院落。   走到顾阙脚下发疼的时候,颜珞才领着她走进一间院落,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门是锁着的。   见到颜珞进来后,才将院门打开,接着,两人婆子引路。   入院就见到一片花圃,姹紫嫣红,但让人奇怪的是,院子里没有人,略有些阴森。   顾阙胆子小,进来后不断吞咽口水,可看到卧房上的门锁后,心里咯噔一下。   院门是锁的,为何卧房门也是锁的。她停下脚步,婆子上前要开门,颜珞忽而出声:“钥匙给我。”   婆子看了一眼顾阙,将钥匙双手奉至颜珞面前。   颜珞打发她们下去,自己去解开锁。顾阙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门。锁解开后,门开了缝隙,接着,缝隙慢慢变大,春日的亮光投射进去。   未等门打开,屋内冲出来一人,蓬头垢面,看着颜珞呆呆地笑了,“小七、小七,小七回来了。”   “母亲,我回来了。”颜珞微笑,目光灼灼,不再是冰冷如霜。她揽着三夫人的胳膊,看望顾阙:“母亲,这是你的女婿顾言,是你当年替我定下的夫君。”   “小言、小言……”三夫人脚步顿住,转头去看顾阙,“长得真好看,好看极了,小七,他对你好吗?”   “很好,我们换身衣裳,出去吃饭,可好?”颜珞扫了一眼顾阙,“世子可喜欢花?”   顾阙从惊愕中回神,忙朝着三夫人揖礼:“母亲,我是顾言,我去看看花圃。”   “快去、快去。”三夫人看着顾阙慈爱地笑了,甚至朝着她挥挥手,“那里可好看了,去吧去吧。”   顾阙退下了,快步走到花圃前,伸手捂着的自己心口。   心在噗通噗通地狂跳,光风霁月的颜相竟有一位痴傻的母亲,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花圃里有许多花,颜色各异,品种不同,春日里绿意深深,绿叶衬托出花儿的娇艳。   顾阙用了须臾才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来,人无完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颜相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的。   片刻后,屋门开了,颜珞领着三夫人走了出来。   三夫人换了一身裙裳,品竹色雅致,衣裳得体,黑发挽作发髻,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难以相信她就是之前的疯子。   三夫人朝着顾阙招招手,“小言,过来。”   顾阙硬着头皮上前,三夫人握住她的手,仔细打量一番,“小言长得白嫩,与小时候一样招人疼爱,你对我家小七要好,她性子软,你可别欺负她。”   颜相性子软?顾阙虚笑着应下,“不敢、不敢。”   “时辰不早了。”颜珞提醒两人,也搀扶着三夫人对外走。   顾阙跟在两人身后,一步都不敢落下,从背影去看,三夫人步履寻常,与常人无异。   老夫人的庭院离得不远,三人走过去只需片刻的时间。门口照旧有三两婆子守着,她们见到颜珞同样跪下行礼,三夫人乐呵呵地搀扶她们起来,“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数。”   “母亲,随她们。”颜珞拉着母亲站好,在她耳畔低语:“祖母在里边,不能耽误时间。”   三夫人这才罢休,拍了拍女儿的手,怜爱中透着笑意。   颜家老夫人已近六十岁,两鬓白发,坐在主位上,见到三人进来后,笑呵呵地叫人让座,示意三夫人坐在她的下首。   三夫人也不推拒,松开女儿的手,指着顾阙说道:“老夫人,这是顾言,你瞧瞧,我竟未见到这么好看的郎君。”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是好看,小七有福气,看着也像是会疼人的。”老夫人目光锐利,扫了一眼孙女婿后就收回目光。   其他人干站着,在颜珞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而三夫人喋喋不休,拉着女儿的手一个劲说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做外祖母了,听闻小言的双生子,听闻双生会遗传的,你们也添一双生孩子,多好。”   双生?   龙凤胎?   顾阙傻眼了,没法生啊。 第17章 贵客、颜珞脚下一晃   两个女孩子是没法生孩子的。顾阙顶着巨大的压力微笑着应对,而她不知这桩婚事原本就是三夫人当初定下的,小时候的顾阙粉白可爱,站在一群小小孩子中更是鹤立鸡群,粉粉的小团子极为招人疼爱,那时的小七拉着她喊妹妹。   这一声妹妹吓得小顾阙惊魂不定,立即推开了小七,拉着母亲就跑了。小气穷追不舍,三夫人喜欢长得好看的孩子,顾家又是侯爵府邸,订亲于颜家而言是高攀了。   颜家诸人大气都不敢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连大夫人,都站在一起默不作声。   都选择避开颜珞锋芒,做个哑巴人。   这刻,顾阙再傻也明白外间的传闻是真的,颜珞即阎罗。   她闷头不说话,三夫人拉着颜珞的手问成亲的这几日可还好,颜珞一一答了,老夫人在旁听得认真,可想而知,她对颜珞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屋内憋闷至极,涌动着诡异的气氛,压得人心口难受,顾阙更是感觉喘不过来气。   而三夫人乐在其中,颜珞孝顺,眉眼皆是宁静温和,其他人就像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时而偷偷看向顾阙,却不看去看颜珞。   说了会儿话,三夫人念叨着奶茶芋圆、意面,说想尝尝。   颜珞看了一眼顾阙,顾阙会意,道:“今日来的时候备下了,就在车上。”   “府里的下人不会做,我与夫君去厨房看看。”颜珞起身,看向母亲祖母,“您与她们说说话,我们去去就来。”   顾阙揖礼,随着颜洛走出去。   颜珞在前,顾阙紧随其后,离开老夫人的院子后,颜珞突然停下脚步,道:“母亲病了,世子莫要见怪。”   “三夫人的病有些奇怪,可寻了大夫?”顾阙关切道。   “寻过了,看不好,好在母亲见到我就会清醒。”颜珞道。   顾阙点点头,建议道:“不如将她带回顾宅可好,我平日里无事,可以照顾她。”   颜珞笑了,世子心地纯良,做事细致,她笑道:“她是颜家的人,只能留在颜家,若离开,旁人会说闲话,而且,她也喜欢这里,不愿离开。”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女子一生都是没有自由的。   顾阙是现代人,脑子里没有那么深厚的封建思想。她想到的就是颜相嫁人了,这里单独留下三夫人,旁人若想算计,三夫人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这么一想,太可怜了。   但她忽略了自己眼下站立的地方,是古代大魏,历史虽说没有记录的国家,依旧是古代封建之地。   被驳回后,她没有再说,而是想着三夫人的病,像是脑子有问题,可方才去看,又是寻常人,就像为了颜相一人病的。见到丞相,病就好了。   多少有些奇怪。   今日的回门礼里是有些小玩意的,顾阙一碗水端平,给顾家妹妹们准备什么,来到颜家也是一样。而在她的准备之上,颜珞加了些补品,颜家夫人们多,这些夫人是不喜欢琉璃珠串,她们爱的是美容之类的补品。   而意面奶茶这些更是普通的小玩意,若不是三夫人提及,是要赏赐给婢女们的。   两人去了厨房,听澜撸起袖口去做,她得世子指点后,做这些吃食最拿手。   顾阙拉着颜珞搬着凳子去厨房外的树下做好,听澜煮好了奶茶,先给两人端了两杯过来。   树下清凉,绿意清透,喝着奶茶,最是惬意。   顾阙也没有原来那么紧张,尤其是今日知晓了颜相的秘密,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颜珞神色温和,她本就是温柔的性子,坐下后,更是如沐春风,让人折在她的风仪下。顾阙看得出神,心中不住在想,女孩子看女孩子,竟然也会觉得喜欢,不是应该妒忌吗?   大家长得一样,身体各处一样,她凭什么就可以这么漂亮呢?   顾阙傻傻地想了会儿,感叹自己的变化,很快就将这些荒唐的想法抛之脑后,问起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这回科考,主考是谁呢?”   顾阙想问的,也是许多人想知晓的事,毕竟刚经历生死大事,那么中举的士子被剥夺科考,终生不可入仕,想想就让人揪心。她没有太多的想法,自己是替顾言科考,将来入朝的事与自己关系不大。   其实世子是有荫封的,然而永乐侯偏偏叫她去替顾言靠,锦上添花。   颜珞端着杯盏,尾指搭着杯壁上,杯壁是白色的,愈发显得小老虎分外可爱,她面色带笑,沐浴在阳光之下,整个人温雅通透。   她先是思考了会儿,转身就对上顾阙水润的眸子,唇角抿了抿,接着透出一抹笑意,“我。”   “那、那我是不是该避嫌?”顾阙懵了,怎么就是她了。   颜珞笑了,道:“避嫌做甚,阅卷都是看不见姓名的,不必避嫌,再者考中的卷子是要送到御前给陛下看,陛下会喊来几人一同评判,就像你之前的卷子,我并非科主考也非副考,为何就能看见。那是陛下后来拿给我看的,说了一句锋芒太露。”   她清透的眼睛与温润的笑似春景中的一道风景线,顾阙在不经意间与她对视,忍不住笑了。   这一刻脑子里就剩下颜珞的春风一笑,女孩子看女孩子,也可以喜欢。   她对颜珞充满了好奇,对颜珞的美更加贪恋。   哪怕都是女孩子,不用避嫌,顾阙在对视后还是垂着眼睛,脸颊火烧火燎地红了。   两人坐着说话,旁人是不敢打扰的,颜珞像是没有看到她的脸红,反而认真地说起了科考的事情。   科考三年一次,多少年考了一辈子都还在考,颜珞是没有走科举的,跟着女帝身后进入朝堂。科举并非是唯一的路,却也是许多人选择的路,得了状元光宗耀祖,门楣生光。   颜珞语气很轻,也没有说教的语气,二人是夫妻,她的官阶高,语气稍微不当,就会让世子这个男人觉得难堪。   她把握的尺寸很好,顾阙听得认真。   日头徐徐升至头顶上,午时要到了,听澜也走了出来,端了一份意面给顾阙:“您先尝尝,我做了几种口味的,这是甜的。”   “不必试了,送去前面,该用午膳了。”颜珞站起身,眉目十分可亲,又是笑着笑说话,听澜倍感轻松,笑吟吟地点头去安排了。   这里是颜家,却让顾家这个新客忙碌到现在,原本就是违背礼数的。   顾阙不说,颜珞心里有数,与听澜说道:“今日辛苦你了,回去后我会感谢你的。”   听澜受宠若惊,颜珞继续说道:“你是世子的婢女,该赏的。”   “您折煞奴婢了。”听澜不敢接受。   颜珞轻笑:“你们世子宠着你,我自然也该给你体面的,你带着人去上菜。”   宠着你?   顾阙眨了眨眼,不明白颜珞的话,而听澜看了她一眼,忙领着人下去办事了。   回到前院,屋内设了一面落地屏风,将男人与女人之间隔开了,可见严颜家的风气。顾阙不大喜欢,还不如顾家自在呢。   顾阙去了男人那座,看到一群男人后傻了眼,颜珞却走到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回到自己那座。   她说道:“别和他们在一起,都是些喝酒的,你不许喝酒的。”   听起来管得很严,话里却透着对顾阙的关心。   顾阙逃出生天,对颜珞感激,陪着她一道坐下。   颜家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言,顾阙想起红楼梦里林黛玉初到荣国府,到底没敢左右去看。   一顿饭用下来,气氛憋闷,顾阙连连喘气,意面是主食,最后才端了上来,众人都是先尝了一口,有人吃得惯,也有人吃不惯。   但三夫人很喜欢吃,属于她的那份都吃完了。等到奶茶的时候,她却捂住鼻子不喝了。从她的神态中,还是与大家夫人有些不同。比如捂鼻子。   用过午饭,各房的人都走了,颜珞也没有多待,将母亲送回去后就走了,倒是顾阙,看了三夫人一眼,心里揪了起来。   带回顾府享受人伦,不好吗?她是女婿,她不计较,在意这些规矩做什么。   顾阙唉声叹气,颜珞照常登上马车。   顾阙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一路上也不说话,回到顾宅后,门房说来了贵客。   颜珞脚下一晃。 第18章 离间、我睡书房。   颜珞鲜少有失态的时候,听到门房说贵客的时候,举止有些慌了。瞬息后,她又站稳了身子,与顾阙说道:“来了贵客,我拒绝不了,世子先回去,晚些时候我与你赔罪,可好?”   说好三日不见客的,现在要违背诺言了。   “颜相言重了,您去忙。”顾阙理会到了门房说的的贵客,能在颜相面前用贵客二字,必然就不是简单人物。   站在权势的漩涡,时刻保持警惕,她也不会有怨言。   相反颜珞口中的赔罪让她在不安中感到了一丝丝的甜,冲淡了心中的憋闷。   顾阙轻轻松松地走了,颜珞面上却没有感觉轻松,自己匆忙去花厅见贵客。   女帝又出来了,她拉着颜珞要去那间香皂铺子找那位戴着面纱的小娘子。   “那双眼睛水润不说,还带着光呢,朕觉得她的胆子肯定很小。”女帝嘴里念叨着,得不到的让人不甘心,她便是这样的。   她是女帝,是天子,什么样的女人会得不到呢?   颜珞打眼一看,今日女帝换了一身装束,樱色的窄袖断襦,浅青色的八幅湘裙,若不知晓身份,断然不会猜测她就是当今天子。   一身鲜亮的新衣裳,像极了焦急去见情人的小娘子。她反而坐了下来,淡淡道:“我着人打听过了,那间铺子并无女主人,是一老者经营,那日的女子想必是误闯进去的。”   女帝不愿,拉着她就要起来,颜珞忽而横眉,“臣新婚,陛下想去,可让旁人领着去。”   “朕信你,就想着你带朕去。你若不愿,朕就小顾世子旨让顾言带着朕去。他是男儿,朕与他是君臣,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女帝也拉下了脸面,她是皇帝,就不信颜珞敢不尊旨意。   颜珞低眸,道:“臣新婚,只想留在府上陪夫君。”   女帝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丞相,“夫君有那么好吗?你看你,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就被男人蒙住了心智,是谁以前说要与那些男人作对,做丞相做高官,掌控那些男人的。如今才三日,你就被顾言迷得失去理智了。”   不仅是她,就连颜珞都被这番话提醒了,自己对顾世子好像是有些不同。   颜顾两家的亲事是三夫人的心愿,颜珞孝顺母亲,会按照他的意思完成婚事。可在见过顾阙后,得到她的奶茶、玫瑰花,到如今生活上的事离不开她,自己的生活发生惊天的变化。   颜珞呼吸一顿,迅速将顾世子的一切赶出了自己的脑海里。   她不该是这样的,自己的生活不该发生变化。   听了女帝的话后,她短暂思考片刻,颔首道:“臣去换身衣裳陪陛下去一趟。”   “你能够迷途知返,也是好事,朕去马车上等你。”女帝理所当然地说道。   颜珞去换衣裳了,女帝也不会真的去马车上等,她会给自己找乐趣,领着婢女在府里转转。   听闻这间宅子构造是颜相改的,屋内的细节摆设都是顾世子做的,两人与外间不同。   都说女主内,男主外,到了顾宅,却反过来了。   女帝四处走着,也无人敢拦她,走来走去,走到后院里。   顾阙回去后没有回卧房,而是去了自己的书房,从书房里出来就见到一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她顿了顿,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打发婢女去询问。   然而婢女还没动步,对方大步走来了,有些没规矩,但气度与常人不同,走近后,朝着顾阙轻笑:“顾世子。”   “陛下。”顾阙陡然认了出来,忙跪下叩首,“顾言见过陛下。”   “起来吧。”女帝负手而立,通身气质矜贵,她直视顾阙粉嫩的小脸,还有那双通透的眼睛。   眼睛可以看出许多东西,害怕、心虚、坦然,一眼就看出来了。颜珞一双眼睛无波无澜,不带情绪,哪怕笑容再是温煦,眼里也没有笑意。   “你的眼睛,让朕有些熟悉。”   顾阙站起身不敢抬首,更不敢呼吸,那回与女帝匆匆一面后,她不敢再与女帝对视了。   “陛下……”门口传来颜珞的声音。   女帝收回目光,若是被颜相知晓自己这么盯着她的夫君,她会不高兴的,“颜相来了,该走了。”   压迫的视线随着女帝的转身而消失了,顾阙送了口气,果然不能做心虚的事情,太吓人了。   颜珞随着女帝离开了,没有看顾阙,也没有留话给她。   顾阙有些失落,不知颜相去哪里,也不好追过去询问的,留在府里,只能等着颜相回来。   ****   登上马车后,女帝先开口,“朕觉得朕今日还是会空手而归。”   颜珞阖眸:“陛下有自知之明,不如回去吧?”   “不成,朕要试试。不过,方才朕见到了顾言的那双眼睛,像极了那位小娘子的眼睛。”女帝狐疑,看向颜珞,“你不觉得像吗?”   “回陛下,臣没有见到那位小娘子的眼睛。”   女帝见她不睁开眼睛,似乎有些疲惫,不觉往那些地方细想,道:“你昨晚没好好睡觉吗?”   话不对劲了,颜珞睁开眼睛,一圈粉色从脖子上开始蔓延,“臣未曾圆房。”   “没圆房?”女帝震惊,呼吸一顿,“没有圆房就对她这么痴迷,若是圆房了,你岂不是骨头都不剩。颜珞,你将自己摆在何处了?”   颜珞被说得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地,顾阙脸红羞涩的模样忽而浮现在脑海里。她立即将这些画面赶走,与陛下说道:“臣与她之间不过是互相尊重。”   “尊重?永乐侯坚持完成这门亲事就是想着借着你的力来让顾言走捷径,朕甚为不耻,你偏偏乐在其中。小小顾言,有那么好吗?”女帝戳了戳颜珞的脑门,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个小小的顾言。   “臣明白。”颜珞淡淡道。   女帝也不好多问,心里叹气,揭开车帘,看向街间。   走到香皂铺门口,店内人太多,摩肩擦踵,相反,周围的店铺就显得清冷了些。   “颜相,这间店的生意怎么就那么好?”   “价格便宜,香皂香气馥郁,百姓都买得起,像这等物什,仅此一家,店家卖这么便宜,主见店家用心。薄利多销,是做生意的门道。而且六部的人来过,想要仿造,回去后无论怎么仿都做不出来。”   简单一番话让女帝明白了,道:“以后多半会涨价的。”   颜珞不认可,“多半会开分店的。陛下不也喜欢这类香皂吗?”   “朕……”女帝哑口无言,余光扫见颜珞膝盖上的双手。   她握住颜珞的手腕细细打量指尖上的小老虎,惊叹道:“画得真精致,顾言给你画的?”   “嗯,今夜就洗了。”颜珞收回手,用袖口作遮掩,显然不愿再提顾世子。   女帝不肯,还要看,两人拉扯,颜珞无奈,只好说道:“你若喜欢,臣明日给您送些进宫。”   “好。”女帝这才罢休,嘴里说道:“顾言果真会抓你的心,颜珞,朕可提醒你,女人是祸水,男人对你而言,也是祸水。”   颜珞沉默。   相府的小厮进店内打探,两人在店外等到黄昏,最后,女帝让人将掌柜捉了过来询问。   “姑娘?”掌柜发懵,解释道:“店内每日来的姑娘戴着面纱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怎么记得住。后院是给姑娘们休息用的,有些贵客买得多,也是可以进去休息。”   这么一说,彻底没了希望,女帝唉声叹气地回宫去了。   颜珞回到顾宅,进屋的时候看到镜子,脚步莫名一顿,冷面跟了上来,“丞相,怎么了?”   “告诉世子,今夜我睡书房 。” 第19章 分开、既然这么惦记着,回去睡啊。   顾阙听到传话后,心里松了口气。   冷面离开后,屋内就她一人,窗外景色好,鸟儿在廊下徘徊,叽叽喳喳。   听澜走来了进来,将明日要穿的衣裳都备好了,见世子垂首不语,“您怎么?”   “颜相说她今夜在书房睡。听澜,她出去一趟回来就分开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顾阙看着徘徊的鸟儿,心虚极了。   今日陛下突然到来,颜相就做了这个决定,显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或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您想多了。”听澜没有多想,颜相本就不是寻常人,陛下都得敬她三分,哪里有时候日日玩乐。   顾阙想不透,听澜又劝了几句,说科考在即,该收收心多看些书。   顾阙心里慌,张张嘴巴,又闭上了,道:“你问颜相晚上想吃什么,我便不过去了。”   颜珞让人传话,估摸着是想避开自己,自己也不好再凑上前。   虽说才成亲三日,可她觉得自己日子过得惊心动魄,从前为了生计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听澜退下后,婢女进来点灯,在微弱的烛火中,顾阙神色肃然,婢女不敢多说话,灯亮后就退了出去。   顾阙先是习惯性放空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慢慢地舒缓自己,在这里生活,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和颜珞朝夕相处,像极了过山车,让人一口气都不敢随意喘。   今夜得了空闲,心里反而觉得不对劲。   晚饭简单吃了两口,听澜取了些书送进来,她看了两眼,心思不在书上,索性不去看了。   顾阙脑子清明,意识到突然的变故必然是与陛下有关系。   难不成自己的身份暴露?   顾阙承认自己蠢了些,换了一个地方生活智商也没有因此提高,许多事情都不看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习惯以自我为中心,不愿交流。   想到这里,心口压着一块石头。顾阙翻开一页书,看着密密麻麻的字体,头脑发疼,翻开又放了回去。   暮色四合,夜色渐深,外间一片寂静。   听澜提着灯笼走了进来,到门口的时候小婢女接过灯笼,她则跨过门槛见世子。   “颜相用过晚饭了,回来后也没有见客。到了要一盏甜牛奶,我让人送过去了。”   颜珞嗜甜,甚至超过了寻常人接受的程度。   顾阙闻言后心情稍微好了些,问听澜:“她睡下了吗?”   “没有,奴婢来的时候,灯还亮着,冷面在外面守着。”   “好,明日我要出府,你让门房准备好马车,我要歇下了。”顾阙干脆不看书了,看什么书,到时候再找那人下单不就好了。   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搅都搅不开。   好在她在这里是男生,可以自由出入的。   顾阙先歇下的,颜珞坐在案牍后久久未动,那套杯盏被放在了书架上,用过一回,就不干净了。   新房处来人说世子睡下了,颜珞才起身往里屋走去。书房是套屋,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卧房,就算住在这里也很方便。   冷面铺床,言道:“您怎地在这里睡了?”   “习惯一人。”颜珞淡淡道。   “是吗?顾世子对您不好?这里没有手炉,您晚上睡觉要挨冻的。”冷面说了声,看着丞相坐在一侧的凳子上,不解道:“好端端地您分开做甚?你二人都是女子,她占不了您的便宜,您也占不了她的便宜,作何分开?”   都是女孩子,有必要分开吗?   颜珞坐姿端庄,裙摆逶迤落地,裙摆上的金丝银线被烛火照得波光粼粼,她没有回答冷面的话。   冷面将被子铺好,顺势摸了摸被下,道:“好冰,世子差不多睡下了,您去睡,被窝都是热的,多好。”   颜珞沉默,依靠着凭几出神,脑海里不断涌现女帝的话。   “丞相……”冷面提高声音,灼灼地望着她:“您可要回去?”   “不必了,我一人睡。”颜珞起身,走到床前掀开被子就要躺下。   冷面劝说不动,只好默默退出去,走到门口,听澜来了。   “丞相睡了吗?”听澜提着灯笼,春夜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冷面指了指里面:“刚睡。”   “那你将这个给颜相。”听澜将一块巴掌大的紫色物什塞到冷面的手中,“这是暖玉,可以生暖。”   冷面睨她:“暖玉有何用,你们世子自己怎么不过来?”   听澜被说得发懵,“世子来做什么?”   冷面冷漠,接过‘暖玉’后就走了。   听澜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等到书房的灯熄灭了自己才回去复命。   ****   翌日天色未亮,颜珞就已离府,顾阙起来得很早,可还是晚了一步。颜珞事情多,忙碌不休,不像她日日在府上。   用过早饭后,顾阙坐车去香皂铺子里巡视一周,又看了几间有命的酒肆,找人问些经验。不过她主打的菜色肯定是与众不同的,甜品也是独一无二的。   在街上走了一天,黄昏时分回到家里,颜相还没有回来,有人传了话说颜相在宫里用晚膳。   顾阙应了一声,也不再等她,自己一人先吃饭。   吃过晚饭,她就进了书房构图,既然要做,就要放手去做,生意做好了,也是自己生活的保障。   构图花了几个晚上,颜珞早出晚归,两人没有碰面,顾阙不敢去打扰颜珞,但每里都会派人去询问,怕她冷就送去了暖手宝。   图案有了雏形后,顾阙开始构思酒肆菜单了。   大魏的菜系很简单,没有太多的做法,就连‘炒菜’都是才普及的,更高深些技艺的都没有。   顾阙自己动手做了几道菜,糖醋排骨、椒盐大虾,还有一道甜羹。颜珞喜甜,她便多放了些蜜糖,亥时的时候让听澜给颜珞送去做宵夜。   听澜成了跑腿的,一日最少要跑两回,提着食盒就去见颜相。   食盒还没打开,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颜珞凝神,听澜将菜取了出来,告诉她:“这是我们世子做的,让您尝尝。”   成亲不过六七日,两人都已有三四日没有见面了。   “这是糖醋排骨,世子说按照您的喜欢多添了糖。”   颜珞不等她介绍后就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嘴里,甜味顷刻间在嘴里散开,很甜很甜。   “你们世子这几日忙什么?”颜珞不经意间询问。   听澜说道:“世子多是在书房里看书。”   “现在在做什么?”颜珞放下筷子,目光从自己的指甲上的小老虎扫过,顾阙不在,她就不知该如何清洗,因此这几日一直贴着。   每日里见的人多,男子不会多问,女子见到了都会问一声哪里得来的。   这几日虽说没有看见顾阙,可她如影随形,想忘都忘不了。   “奴婢来的时候,她还在厨房做什么拔丝苹果……”听澜不大确信自己有没有说对那两个字。   “好,你退下吧。”颜珞赶客了。   听澜行礼退了出去。   屋门关上后,颜珞盯着虾看:“它们身上裹的是面粉吗?”   “好像是面粉,属下替您尝尝。”冷面说着就伸手去拿筷子,不料刚伸手,颜珞抬眸看向她:“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属下不喜欢她娘里娘气,但属下喜欢她的脑子。”冷面坦诚道,“与她在一起,日日都有惊喜。”小顾世子像是有个百宝箱,日日会变出新花样来哄人开心,她也喜欢这种欣喜感。   颜珞起身,打开门,指着外间地面:“出去。”   冷面傻眼了,“属下还没吃呢。”   “给你吃的吗?脸皮厚。”颜珞不予理会,生硬地赶人走。   冷面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就一只虾吗?您就那么小气,既然这么惦记着,回去睡啊。” 第20章 孩子、我、我有个孩子?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颜珞吃了一份排骨后,提着灯去厨房找顾阙。厨房外黑灯瞎火,里面灯火很亮,顾阙喜欢灯光明亮,她在的时候,就会点上四五盏灯。   颜珞将灯笼放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顾阙蹲在灶台下看着火,案板放放着一份拔丝苹果。颜珞顺势看过去,看到苹果上沾了许多糖丝,丝线拉得很细很细,甚至有了毛茸茸的感觉。   顾阙抬起脑袋就看到了颜珞的背影,先是一怔,“颜相?”   颜珞盯着那些糖丝,洁白的指尖在上面晃了晃,想要去碰一碰糖丝。她没有去理顾阙,而是摸一摸糖丝,接着,舌尖舔了舔指腹。   刹那间,顾阙看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吞了吞咽喉。   “很甜,比刚才的糖醋排骨还要甜。”颜珞自言自语,尝试过甜之后,她才想起后面还有人,慢悠悠地回身看着灰头土脸的顾阙:“世子在做什么?”   “想做烧烤吃。”顾阙指着案板上的拔丝苹果微微一笑,“那个、您喜欢吗?”   “喜欢。”颜珞回身端拔丝苹果,问顾阙:“我该怎么吃。”   “你就不怕胖吗?糖分高特别容易胖的。”顾阙嘀咕一句,目光坦然地从她腰间、小腹、胸前掠过,劝谏的话缩了回来。   身材比例很完美,比自己完美多了。   她从碗槽里找到不锈钢的叉子,递给颜相:“少吃些,会胖的。”   颜珞摇首,接过叉子吃了一块苹果,深度的甜在舌尖绽开,缓缓蔓延至心口。   顾阙凝着她面上微妙的表情后,心里哀叹,还真是嗜甜。   “你这糖丝怎么弄出来的?”颜珞意犹未尽,开口询问做法。   顾阙多了心眼,神秘道:“不能说的。”   颜珞惊讶,小顾世子竟然玩起心眼了,她也不好多问,随口问起科考的事情。   “看着呢。”顾阙心里哀叹,其实她是一点都看不进去,原本以为考一回就可以了,谁成想倒霉碰到舞弊,真是见了鬼。   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不如捣鼓自己的酒肆。   “嗯。”颜珞轻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将苹果放入口中,举止优雅。   顾阙看她吃得这么高兴,自己不想做烧烤了,摸了摸自己的腰身,比对了下颜珞的,还是不吃了。   颜珞一面吃一面说着这回科考需要注意的事情,上回是做戏,是陛下想要晋国公手中的兵权,故意引对方入局,对考场上做了些安排。这回是完全按照规矩来的,严格了许多。   颜珞的声音很轻,听在耳中极为清晰,由浅而深,说得很细致。   说完后,苹果也吃完了,顾阙及时递上一杯茶,颜珞抿了口,余光扫过顾阙。   顾阙察觉后,朝她嫣然一笑。   颜珞微微怔忪,同为女子,她不得不承认顾阙笑起来很好看,真挚中带着几分甜美。   “该回去了。”颜珞将茶水放下。   顾阙颔首,“颜相还是回书房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颜珞听在耳中,说道:“不,去卧房。”   顾阙愣住了,好端端地怎么又回卧房了?   颜珞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握着灯笼直接走了。顾阙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走到卧房后,听澜远远地见到颜相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怎地又回来了?   主仆二人一样的心思,听澜忙让人去打水准备给两人梳洗。   卧房里的婢女忙碌起来,颜珞进屋后看到摆设如旧,屋内散着一股清甜香气,她闻了闻,问顾阙:“换了什么熏香?”   “是香水,桃花味的,清淡有些甜。”顾阙不假思索道。   颜珞忽而想起冷面的话:与她在一起,日日都有惊喜。   女帝说夫妻之间的生活枯燥,日日面对同一张脸,若是雅趣些,倒还好。遇到个榆木脑袋,自己都要把自己闷死。   顾阙不属于两者,她虽呆萌,但脑子灵活,古灵精怪,就是不知她的哥哥顾言是什么样的性子。   一瞬息的失神后,颜珞很快回过神来,道:“很好闻。”   顾阙明白她的意思,立即说道:“我让听澜给书房也送去一些。”   颜珞颔首应下了,看向浴室:“世子先去洗吧。”   “好。”顾阙不推辞,自己身上有一股烟火味,身上也有柴火的碎屑,相比较之下,颜相身上干净极了。   顾阙匆匆忙忙走进浴室,颜珞在妆台前坐下,妆台上摆放了一只小匣子,并非是她的物什。   匣子里摆放了一枚玉佩,半月形,偏于浅淡的蓝,拿起来细看,烛火下呈现波浪形。   玉佩质地上乘,并非寻常物什,且是半月形,好似是信物。   颜珞拿在手中把玩着,听澜见状主动解释:“这是顾家的家传玉佩,还有一半在二姑娘手中。”   双生两人,各执一半。   颜珞明白了,旋即将玉佩放回匣子了,吩咐听澜:“替我卸下钗环。”   听澜上前,动作拘束,她伺候世子成了习惯,哪怕粗心些都没有关系,但伺候颜相还是头一回。   镜子很清晰地应出了听澜的神态,颜珞一览无遗,她慢慢地打量着这位婢女面上的表情。   顾府是普通的侯爵府邸,随着永乐侯双腿被废,侯府式微,大不如从前,几乎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小顾世子身上。   初次下场就中探花,可见其文采斐然。她并非汲汲营营之辈,活得干净简单。   颜珞见到太多的儿郎,顾阙这般,着实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身侧的婢女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心机,办事认真谨慎。颜珞忽而出声问她:“你们世子喜欢些什么?”   “啊……”听澜讶然,“世子喜欢、世子并无喜欢的物什。”   “没有?”颜珞不信,世人多是会偏爱的,怎么没有呢。   须臾后,听澜已然反应过来,“世子每日里苦读,不见外人,就连姑娘都没见几位呢。”   颜相是担心世子有喜欢的姑娘吗?   她立即替世子澄清:“世子不大出门,见到的姑娘多是府内的妹妹们,就连表小姐们都没有见过。”   话刚说完,浴室的门推开了,顾阙走了出来,两人下意识止住,颜珞起身,“我去梳洗。”   她走完,听澜将方才的事情都告诉了世子。   顾阙惊讶:“她不理我,就是担心我在外面有外遇?”   “不然怎么就分房睡了?您要不要解释下。”听澜忧心忡忡。   顾阙轻笑:“我去解释即可。”   听澜颔首:“您该说清楚的。”   等颜珞出来后,顾阙立即解释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晓你有什么喜欢的物什罢了,并非在意你在外间有没有姑娘。”   顾阙坚持道:“丞相放心,我这辈子只你一人。”   颜珞笑了,“我信你,睡下吧。”   顾阙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颜相,她神色寻常,添了一句:“我对你,会用心的。”   “世子心意,我如何不知呢,夫妻之间,坦诚些就可。”颜珞躺上床,语气轻松。   顾阙跟着躺在外侧,与她保持距离,两人间隔了一臂的距离。顾阙想了想,问她:“你冷不冷?”   “有些冷。”颜珞道。   顾阙顺着摸了过去,摸到她的手腕,“你靠近些,我替你暖一暖。”   言罢,她靠着颜珞挪了过去,颜珞刚想拒绝,一股暖意袭来,她舍不得拒绝了。   两人贴得很近,顾阙的呼吸喷在了颜珞的脖上,她皱眉,生生忍住了。   世子一片好心,并无其他想法。身子变暖后,困意也渐渐袭来,两人依偎着睡着了。   天色未亮,冷面猛地敲打房门,“丞相、丞相。”   床榻上的两人被惊醒了,颜珞感觉小腹上一股暖意,下意识去摸索,是顾阙的手。   碰上的一瞬息,顾阙收回手,匆忙起来,披衣去开门。   房门一打开,怀中塞了一个襁褓,她愣住了,“这是、这是什么?”   “你的女儿。”冷面声音冰冷,“未曾想,丞相嫁给你七八日就做了母亲。”   “我的女儿?”顾阙发懵,拨开襁褓,里面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眼睛还未睁开。   孩子很小,抱在手里几乎没有什么分量。   颜珞闻声而出,冷面这才解释道:“正门来报,有一女子将这个孩子放下就跑了,里面有顾家的信物。”   她一面说,一面将一枚半月的玉佩递给丞相。   颜珞识得这枚玉,还有半枚在妆台上的匣子里。   顾阙看着那枚玉佩,知晓自己无法辩驳,皱眉疑惑:“我、我有个孩子了?”   冷面拿出一封信,纠正她:“错,你有两个,还有一个男孩子在外面呢。”   顾阙愣住了,“双生?” 第21章 晋江首发,禁止转载、晋江首发,禁止转载。   信上写得很清楚, 孩子是双生中的姐姐,弟弟在生母手中。   不止写了这些,还写了顾世子什么时候与她交欢, 何时赶她出侯府, 走投无路时才想着将女儿送来侯府。   信中最后一段话 极为微妙。顾世子身子孱弱,酒醉才得力气,日后怕是无法与人交欢, 双生便是顾家唯一的子嗣。   冷面气得不清, 顾阙依旧在发懵,看过信后便明白, 这是顾言的孩子。   造孽啊。   顾阙不知该说什么,东方露白, 时辰不早了, 她先安抚颜珞:“时辰不早了,丞相先上朝,待您回来, 我必给你答复。”   冷面不服,张口欲说什么, 颜珞淡淡睨了她一眼,自己先开口:“好, 我去更衣。”   顾阙抱着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顾言身子不好, 下不了床, 还有力气干这等事。   她想气又不知该气谁, 倘若是真的, 依照顾言的身子, 这就是顾家唯一的孩子了。   颜珞在屋内更衣, 并没有过多询问,而是照旧去上朝,冷面护送。   等她们走后,顾阙迫不及待地让人准备马车,自己带着孩子回顾府。眼前先确认这个孩子是不是顾言的,若不是,倒也好处理。如果真的是,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   昨夜还说了只颜相一位女人,大清早就这么打脸了。   到了永乐侯府,马车不敢停在正门,顾阙偷偷摸摸地去了后门,又看着无人,抱着孩子匆匆下了马车。   钻进后门后,她依旧不敢声张,左顾右盼地去了父母的院子。   时辰还早,永乐侯早起在院子里煮茶,见到‘儿子’匆匆忙忙的身影后,眼睛一扫,伺候的婢女都退了出去。   顾阙性子软,今日着实是压不住了,怒气难掩,信与孩子一并递给了永乐侯,道:“他有力气生孩子,就该回来参加科考。”   永乐侯夫人闻讯而出,摸不着头脑,永乐侯见状也是怒气冲冲,看向自己的妻子:“你替他隐瞒的?”   “隐瞒什么?”永乐侯夫人微笑,朝前走了几步,见到自己丈夫膝盖上的孩子后,脸色大变,“哪里来的孩子?”   “你问我,你自己养的儿子,你不知晓吗?”永乐侯两颊肌肉颤抖,将信甩给妻子,“你将人赶出去的?”   永乐侯夫人没有看到信的内容,装作什么都不知晓,“我赶谁了?”   淡金晨曦中,顾阙深吸一口气,饶是自己带有淘宝系统,这副烂摊子也没有办法收拾了。   忠诚是夫妻之间最基本的要求,顾言不忠,这桩婚事是走到头了。   她先提议道:“和离罢。”   “不成。”   “不可。”   永乐侯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地拒绝,永乐侯夫人看过信后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直接说道:“顾家不能认下她们。她分明是拿着儿子要挟我们,不能留下。你回去告诉颜相,孩子并非是你的,玉佩是被偷盗的。”   “母亲觉得颜珞是傻子吗?上面说顾世子身子孱弱,而我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你们的谎言已然露馅了。顾言有力气与女人厮混,就该自己承担责任。他已不忠,就不要妄想颜相对他心生喜欢。”顾阙语气冷厉,她心疼颜珞被这么一个男人糟蹋了。   颜相如此优秀,就该得到幸福,而不是任人玩弄。   永乐侯夫人慌了,“颜相对你颇有好感,你好好认个错,庶子罢了,她会原谅你的。”   “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我认错,溺子当害子。”顾阙强硬地拒绝了,哪怕旁人说她不孝,她也不会去欺骗颜珞。   “你不为你哥哥着想,也该为你的家想想。倘若你与她和离,事情闹开了,你哥哥还怎么娶妻。他的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是我害的吗?生孩子是我逼的吗?母亲,你不能因为他身子弱就这么溺爱。颜相是傻子吗?任由你如此玩弄戏耍。”   顾阙气息急促,粉白的小脸上染了红晕,晶莹的眼睛里充斥着怒意。   自己的女儿如此强硬,永乐侯夫人也被震住了。   忽而,一声啼哭打破了僵局,永乐侯手忙脚乱地哄着怀中的孩子。顾阙不忍心,靠了过去,道:“和离后我会养大他们的。”   不管这么样,不能害了颜相。   但她也不能不管侯府,退而求其次,她抱起孩子轻轻地哄着,“她应该是饿了,找个奶娘过来喂养。”   “不能和离。”永乐侯夫人依旧在苦劝,“谁都会犯错,颜相大人有大量……”   “现在您最该想的是将那个孩子接回来,她说得对,哥哥身子孱弱,指不定就这么一双孩子了。她提的条件,你们都该答应。”顾阙打断母亲的话,摸了摸孩子的小脸,“你们该想如何收拾残局,顾家的孩子不能留在外面。告诉我地址,我将孩子接回来。”   她的声音落地声,带着自己的考量,更为了顾家的骨血。永乐侯没有拒绝,道:“你与你母亲走一趟,满足她的条件。”   顾阙这才应声,“我一人去即可,孩子交给母亲照料。”   母亲不会承认这是顾言的错误,只会觉得这是旁人勾引她的儿子,将错归结在女人的身上。既然想法不同,不如自己独自去见一见对方。   永乐侯应下了,拨了三五个小厮和两个手脚能干的婆子跟着顾阙离开。   等到车马走后,他立即吩咐管事:“去宫门处等着,等颜相一出来,就将人请到侯府,说我寻她有要事说。”   ****   女帝今年已过二十,太后压着她选皇夫,群臣跟着附议,女帝气得从朝堂上拂袖离开。   颜珞跟着陛下离开。   君臣二人站在湖畔,女帝脸色阴沉,捡起一块石头砸入湖水中,嘴里念叨:“朕要立皇后,谁去理会那些臭男人。”   颜珞默然片刻,“陛下可有喜欢的女子?”   “你找到那个女子了?”女帝蓦地回神,颜珞会给她解决许多办法,这回也一定可以的,她问颜珞:“你有办法,对吗?”   “陛下若有女子,臣可认作弟弟,到时直接立为皇夫,丞相之弟,总该配得上皇夫之尊。但臣找不到您口中的那位女子,您不如换一人。”颜珞放低了声音说道。   女帝咽了咽心口的怒气,“朕只要那人,你替朕去找。”   颜珞为难:“臣如何去找,京城那么大,找一姑娘可不是易事。再者您只看到对方的那双眼睛,您的喜欢未免太过单薄了。”   “那双眼睛都那么漂亮,人的相貌也差不了,朕给你画一幅丹青图,你去找。”女帝心里舒服多了,“你的办法很好,朕这就去回太后。”   “陛下、陛下,臣找不到……”颜珞追了几步,压根追不上陛下的步伐,走过几步后只好放弃了。   出了正阳门,遇见永乐侯府的管事,她停下脚步,对方急匆匆而来,“小的见过丞相,我家侯爷请您过府说话。”   颜珞站稳脚步,抬首看向东边的骄阳,光色丽美,恰是一日最好的时光。   她想起了小顾世子,俊美少年,心思洁净,皮肤欺霜赛雪。   干净如雪山上的白莲,不染尘埃。   这回,她会怎么做呢?   颜珞勾唇笑了,用侯府管事点头:“带路。”   ****   顾阙从没这么无语过,哪怕自己当初顶替哥哥娶妻都没有这么恶心过,信上附有地址,轻而易举就找到了。   对方住在一个小巷子里,车马进不去,她只好下来走进去。   她一进去,邻居们就打开门缝偷看,窥视的目光让她很不耐烦,甚至想要落荒而逃。   到了门前,她敲敲门,门缝里有一双眼睛,她立即将那封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在这里不能报出自己的性命,左邻右舍听见了,事情就会闹得更大了。   半晌后,门开了。   顾阙闪身进去,是个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怯生生地开口:“您找丽娘吗?她在坐月子呢。”   “我想见见她,你带路。”顾阙口吻硬气了不少,她身后是永乐侯府,该摆架子的时候就不能装软弱。   小姑娘点点头,引着顾阙朝院子里走去。   院内就一排房子,简陋不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什么屋子了,左边第一间是厨房,接着是卧房,最后一间是放置杂物的,门口堆积了许多木柴。   小姑娘打开门,她俯身走了进去,床上靠坐着一位姑娘,头上包着布巾,就是小姑娘口中的丽娘。   见到顾阙的时候,丽娘愣住了,下意识看了过去,眸色变幻,最后疑惑地开口:“您是世子?”   “那个孩子呢?你要什么,说吧,钱还是屋舍,你可以开口,但顾家接受不了你。”顾阙开门见山,并非是她心狠。而是对方做事太狠了,将姐姐送到侯府,留下弟弟做要挟。不顾自己女儿的性命,她也没有仁慈可言了。   丽凉看着对方锦衣华服,不敢确信是不是世子,她记忆中的世子面色发黄,而眼前这位面色粉红,虽说五官相似,可给人的感觉不同。   她想了想,咬牙道:“我不要钱也不要屋舍,我就想进侯府,哪怕做奴婢也可以。”   顾阙笑了,嘲讽道:“你该知晓你的身份,你将自己的女儿都丢了,现在还装什么慈母呢?要么走,要么留下你的命。丽娘,你还小,拿着银子去谋生,你可以开店铺,做快活的老板娘。你也知晓颜相的手段,留子去母,你还有命在吗?”   永乐侯府没有威摄性,但丞相就不同了。   丽娘瑟缩了下,咬牙不吭声。顾阙劝说道:“你若不肯,我便告诉丞相,你觉得你能在她手里活下来,你就继续僵着。”   顾阙发现丽娘虽说在做月子,可是屋里看不见男孩子,丽娘敢留下地址,事先肯定是将孩子送走了。   可见丽娘并非是简单的女子,顾阙心里对丽娘最后的怜悯也消失了。   做那等事情,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告诉我,那个孩子在哪里?丽娘,这是你的机会,颜相并非寻常妻子,她手中染了多少血,多你一个,不算多。”   “我说、在我哥哥那里,小林知晓地址。”丽娘终于怕了,掩面哭泣,哭得浑身发抖,“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   顾阙猛地一惊,想起自己的身份,“谁逼你的?”   “我哥哥,他贪着顾家的钱、我就是伺候世子的、我就是当差的……”   “他让我给世子下药、我不肯……”   顾阙恍然大悟,顾言被人算计了,还是自己的婢女,果然是家贼难防。   “丽娘,我给你个机会,离开京城。离开你的哥哥,带着你的婢女去谋生。这是你脱胎换骨的机会。”顾阙从腰间解开香囊,取出里面事先准备好的银票,放在床沿上,“这是五百两,足够你两辈子生活了,午后我会派马车过来。”   丽娘哭声渐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床边的银票,“您为何这么帮我?”   顾阙没有说话,而是领着小姑娘去找丽娘的哥哥。   没想到哥哥就住在隔壁,随手盯着丽娘的动静,顾阙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心狠的兄长,她让小厮进去抢人。屋里还有个老婆子,她让人绑住蒙着眼睛,自己过去将床上的婴儿抱起,吩咐道:“送进衙门里去,就说是永乐侯府世子送过去的,他偷了侯府的钱财。至于这个婆子……”她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怯怯地开口:“她是我的母亲,您饶了她。”   “那好,送去隔壁,就这么绑着,与丽娘一道送出京城。”顾阙果断地做了选择,她做不到随意杀人,只要人不再回来就好。   将事情妥善吩咐后,她抱着婴儿登上马车。   马车刚动步,就停了下来,车夫敲了敲车厢门,“世子,对面马车是府上的。”   顾阙推开车门,对面的冷面跳下马车,走了过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道:“世子得到儿子了?”   顾阙羞得抬不起脑袋,冷面直接开口:“回府,丞相说不怪罪你了。”   “不怪罪?”顾阙目瞪口呆,这么大的错误,一句不怪罪就过去了?   古代女子这么大度吗?   顾阙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结局,说不怪罪就不怪罪了,最低也该要闹一闹,不然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登上颜珞的马车,冷面关上车门驾车。   颜珞身上依旧是官袍,浑身透着朝堂威仪,她朝着顾阙微微一笑:“处置好了吗?”   “嗯。”顾阙点点头。   “你将孩子给我,我抱一抱。”颜珞朝她伸手,明显没有隔阂,似乎比顾阙更快地接受了这两个孩子。   顾阙依旧处于发懵中,神色不定,颜珞接过孩子,说道:“我很难怀孕,这两个孩子便记在我的名下,日后是颜珞的孩儿了。”   顾阙:“……”喜当娘吗?   太让人不可思议了,顾阙努力让自己面对这么一位大度的阿嫂,“颜相不生气吗?”   “气什么,这个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颜珞伸出食指摸摸小娃娃的脸,才刚半月的婴儿肌肤尤为娇嫩,摸着软滑,她看着他的面相,想起了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弟弟。   刚出生不久后,她带着他,看着他翻身、爬行、走路,可惜还没说话就被摔死了。   是摔死的,属于他的那套骨瓷至今还摆在匣子里不见天日。   她微笑着眨了眨眼,告诉顾阙:“我不介意你以前做了什么,但日后……”   “日后我会一心一意对你的。”顾阙快速地表态,马车颠簸,晃得她看人的视线都跟着晃动。   颜珞低头逗弄孩子,并没有去看她。食指摸摸孩子的脸,又摸摸孩子的小鼻子,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冷面跳下马车,打开车门,“相爷,刑部办事。”   透过车门去看,对面站了十数名衙役,领头的是一青年,手搭在刀鞘上,青年着紫袍,相貌英俊,他走到马车前行礼:“下官赵明悟见过丞相、见过永乐侯世子。”   颜珞这才慢慢地抬首,目光在对方的面上徘徊,轻笑道:“原是赵大人,怎么了这是?”   “回丞相,怀章王的庆安郡主死了,案件拨到刑部,下官正在查案。”赵明悟不敢抬首,手紧紧搭在刀鞘上。   颜珞颔首,“辛苦了,郡主怎么死的?”   “这……”赵明悟狐疑,上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尸身不全,发现的时候没有脑袋。”   无头尸?顾阙眼睛睁大了,堂堂郡主死得这么惨?   颜珞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怎么就确定是庆安郡主?”   赵明悟说道:“郡主身上有胎记,她是去别院小住,回京城的时候路过一树林,被歹人杀了,仵作说是应该是生生割下的头颅,将尸身丢在了林子里。王府的下人久等不到郡主回来,一路去寻,在林子里找到了尸身。尸身身上爬满了蚁虫,辨认许久才发想现是庆安郡主。”   顾阙听得心惊肉跳,这里的仇杀就这么狠毒吗?好歹是皇室贵女,竟死得这么惨。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赵明悟悄悄抬首看向她,就这么一眼,快速垂首。   颜珞望着他,方才一眼,已然落入了她的眼中。她点点头,对赵明悟说道:“辛苦了。”   “丞相先行。”赵明悟弯腰行礼,态度谦虚。   冷面立即关上车门,跳上马车,驾着马车离开。   车轮子转了四五圈后,颜珞开口问道:“你不认识这位赵大人吗?”   顾阙愣住了,但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在脑海里细细思考,她不认识这位赵大人,但颜相这么问,必然就是认识的。   她不做声,调整自己的心态,道:“有些生疏了。”   颜珞道:“自己未来的小舅子都能生疏,你也是糊涂性子。”   未来的小舅子?顾阙彻底懵了,顾家的庶女太多了,她不记得有人婚配了呀,难不成是顾灵的未来夫婿?   她憨憨地笑了,“是吗?”   颜珞轻叹:“当年你我定亲不久,赵家祖母就选了顾阙做孙媳妇,你连这出都忘了?”   顾阙、孙媳妇?   顾阙自己发懵了,自己穿来这么久,没有人提及这桩事啊,父母没说,听澜也没有说,怎么就有了未婚夫婿?   颜珞抱着孩子,姿态优雅从容,告诉她:“听闻前两年赵家上门求亲,顾阙起不来床,侯爷夫人做主就将婚事退了,我以为你与赵明悟感情亲厚呢。”   亲厚?   亲厚个鬼。   顾阙心情就像是做了过山车一样,颜珞坏透了,都已经退亲还拿来说话,吓得她差点没透过气。   一句话就不能说全吗?过分。   她有些生气了,不想搭理颜珞,自己闷头望着腰间的玉穗。   半晌不说话,颜珞抬首看了她一眼,“生气了?”   “没有。”顾阙不承认。   颜珞腾出一只手牵着顾阙的手,或许有了前几回的适应,顾阙也没了羞涩,扭头看她一眼。   颜珞甜甜一笑,“生气就生气,我下次不逗你了,对了,你给孩子取名了吗?”   “没有,你想好?”顾阙不敢取,自己的肚子里墨水还不如颜珞的指甲缝里多,这么深奥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颜珞的。   “想好了,姐姐就叫顾琼琚。”颜珞眼神飘忽。   顾阙忍不住问:“弟弟呢?”   “琼琚意为美玉,至于弟弟。”颜珞兀自开口,“弟弟的名字,让侯爷取吧。”   顾阙也不好再说什么,琼琚的意思好像是一块美玉,出自诗经,男孩子是顾家的长孙,按理来说当有侯爷亲自来取。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在正门处停下的,顾阙抱着孩子下车,颜珞由冷面扶着下车。   冷面不高兴,“有了孩子忘了妻子。”   顾阙又被说了,睨她一眼,转而将孩子塞给她,自己理所当然地牵起颜相的手,两人一道进府。   抱着孩子的冷面:“……”   进了侯府,将两个孩子放在了一起,夫人拉着女儿去一边说话,颜珞在上房与侯爷说话。   说起姐姐的名字,永乐侯怔住了,“琼琚二字怕是不好。”   大魏曾有一公主,得圣宠,也唤琼琚,后来不知怎地就死了,寓意不好。   颜珞坚持道:“琼琚乃是美玉。”   永乐侯抬首,颜相神色寻常,想来是为了孩子好,并没有想太多,他也应下了,道:“按照辈分,他们这辈是清字,人在世上至清为好,便唤清至。”   “顾清至。”颜珞跟着读了一遍。   拉着女儿说话的永乐侯夫人听到自己儿子被算计后淬了一口,骂道:“果然是个小贱人,早知这样,我就该把她打死,你将她这么放了,太便宜你了。你哥哥身子不好,还敢给他下药,报官将她们抓起来。”   顾阙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哥哥就没有错吗?”   “他有什么错,自己的婢女想要爬还上床,难不成还是他的错?那是你的亲哥哥,你这是帮着旁人来诋毁他。”永乐侯夫人眼中蕴怒,看着女儿的样子像是在看陌生人,“你就不能为你哥哥着想?”   “为他着想?为了他,你们退了赵家的亲事,我替他考科举,替他娶亲,等他回来了,我有什么?他二十多岁回来,我也二十多岁了,你替我想过以后的日子吗?”顾阙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自己是现代人,接受人人平等的思想,就算孝顺也不能不顾自己,她做不到完全抛开自己去孝顺父母帮助哥哥。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感受不到父母对自己的爱护,他们每日念叨的就是顾言。   而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等到正主回来,自己就会被一脚踢开。   踢开也可,但是她不能为了顾言去伤害别人。世间的孝道压死人,也是不讲理的,但她不能继续这么糟蹋颜相。   “顾阙,那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那么心狠,他是顾家的希望,他有前途,你在婆家才有底气。”永乐侯夫人被女儿的态度也气得不轻,“没有你哥哥,现在侯爵就落在了二房手中,你以为自己还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吗?你二叔紧紧盯着,你不明白吗?”   “我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我是人,不是他的附属品。他一日不回来,我便做不回自己,我不想穿澜袍、不想做世子,更不想欺骗颜相。”顾阙脸红红地,性子软,生气就会脸红。   永乐侯夫人听到这番话后愣了下,“你现在不做,是想要了我们全家的命吗?”   顾阙不想再吵了,“颜相接受了这对孩子,颜相大度,但顾言要适可而止,不要一味地欺负阿嫂。”   她不想吵,也畏惧吵架,吵了也不能解决生气。   离开的时间太久了,她将母亲丢下,自己一人折转回上房见侯爷。   颜珞恰哈已离开,上房内只有侯爷一人,侯爷说了取名字一事,又怕女儿不懂事,告诫道:“琼琚二字不妥,你劝劝她换了。”   “为何不妥?”顾阙不明白了,“琼琚是诗词中的,难不成还有隐情吗?”   永乐侯深深地看了傻女儿一眼,不得不说道:“二十年前有一位公主诞生,当日阴云弥补,一声婴儿啼哭后,天降云彩,钦天监测算是祥瑞之兆,帝王大喜,赐名琼琚。”   “婴儿活泼可爱,那时我还未成亲,入宫见过一眼。公主粉白,颜色娇嫩。后来我成亲离开京城,短腿回来,宫内再无琼琚公主。我问人,众人皆是神秘,接连摆手。”   “这是秘闻,无人知晓,倘若给孩子取名琼琚,我怕会出事。”   顾阙心里惊讶,但这是颜珞的决定,她是不会反驳,“父亲,以今日颜相的地位,她会在意这些密事吗?取名琼琚,是她对孩子的喜欢,倘若连这些都要否决,她会寒心,日后对孩子少了一份喜欢,怎么还会视如亲生呢。”   女子最懂女子的心意,永乐侯被说动了,想起颜珞今日的地位,什么样的密事压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他叹道:“随你了,她也是好心。”   顾阙眉开眼笑,“好。”   “孩子留在侯府,我亲自养着。”永乐侯说道。   顾阙又犯难了,“我问一问丞相的意思。”   “也好,你们好好商议,切莫生分了,还有她是丞相,不能让她没有颜面。”永乐侯叮嘱了一句。   若是夫人在,肯定会说一句:“你是家里的男儿,自己做不得主吗?”   顾阙含蓄地问起顾言的身体,对外说是养在江南,可她知晓是养在庄子里。江湖的大夫并不得京师,庄子里环境清幽,最适合养病。   她想去见一见,侯爷夫人不肯,说是会被人发现,就连侯爷都不会轻易过去。   提起儿子的病情,永乐侯面上浅淡的笑意也不见了,说道:“还是老样子。”   顾阙见状故意说道:“今日我见到了赵明悟。”   “他啊,是个好苗子。”永乐侯面露欣赏,“当年他跟在你屁股喊舅兄舅兄,有一回,你气急了,一拳头给他,打得他都愣住了,后面就改口喊哥哥。退亲后,他定了颜家旁支的嫡女,还未成亲。”   说完,他猛地察觉什么,看向女儿愧疚道:“我知晓你喜欢他,可是这些事都回不去了。”   顾阙怔忪,原主喜欢赵明悟?   今日的秘密可真多,一重接着一重,真是刺激。她摸了摸心口,真是委屈你了。   出了上房,走回自己的院子,就见到冷面守在门口,她走过去,冷面就打开门,请她进去,也不说那些有的没的话了。   孩子都在屋里,喂了奶,睡得香甜。颜珞换了一身衣裳,脖颈修长,橘色的短衫窄袖,妆容首饰都很素净,然而一眼看过,如神女般有一身说不出的出尘之感。   她走近,颜珞抬首,见是她,白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回来了。”   “嗯,用过午饭,我们就回去了,他们呢?”顾阙指着摇篮里静静躺着的娃娃们。   她没有带过孩子,自己都算半大的孩子,如今喜当爹,有些不安。   颜珞依靠着迎枕,目光落在顾阙的眼睛上。顾阙的眼睛很好看,有神,灵动晶莹。颜珞想起小时看人物,先生说最重要的是一双眼睛,人画得再好看,若是眼睛无神,便也不得佳作。   人也是一样,面容再好,眼睛失去神采,也算不得佳人。   颜洛勾唇一笑:“留在这里,得空回来看看,或者留下清至,带走琼琚。”   顾阙惊呆了,颜珞接着说道:“侯爷喜欢清至,我自然不会与他争,他喜欢清至,下人就可会看脸色,待琼琚自然不同。不如就将她带回侯府,有你这个父亲在,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一口一个父亲,顾阙头皮发麻,就像是耳光,一句父亲就是一耳光,打得她脸疼。更打得她哑口无言,太过羞耻了。   丢人丢到家了。   “丞相喜欢琼琚吗?”她找了话开口。   “你若问真心话,我便说真心话,我不喜欢。”颜珞浅笑道。   听到这句话,顾阙心口忽而舒服多了,再是大度的人也不会喜欢的。她这样坦诚,反而是人性的表露。   她轻松了,“不喜欢就留在侯府,我也不会照顾孩子,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看他们的。”   “这话听来有些不负责任。”颜珞毫不留情地戳出她的短处,再笑吟吟地看着她,静静等待她的反应。   有些坏,不,是坏透了。   她的话很不中听,一瞬间,顾阙生了奇怪的想法,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她的嘴巴太毒了。   顾阙说道:“我若带回去,您不喜欢,留下,又说我不负责任,我还能做怎么做呢?”   算了,躺平吧。   颜珞笑意如旧,甚至看着顾阙的眸光都没有改变,“你说该怎么办?”   “今日我想过和离。颜相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我不能误了您。”顾阙彻底躺下了,听之任之。   “和离啊。”颜珞嘟囔一声,原来她存了和离的心思,说是良善,可又有些软弱,没有能力解决事情的才会选择和离做逃避。   她摇首:“和离不妥,你若想改过,不如写一保证书,保证日后不碰其他女人,我便原谅你,将琼琚带回府,如何?”   “保证书?”顾阙怔住了,怎么还有这么一出。她是顾阙,写不了保证书,无法代表顾言做决定。   颜珞凝她:“怎么不敢了?”   “有何不敢?我写就是了。”顾阙应了,走一步是一步,将来的事情再说了。   “好,琼琚带回顾家,清至留下,琼琚怎么养,侯府不得干涉。”颜珞开始说自己的条件,“我可以给琼琚最好的,世子,你怕是只有这么一双孩子了,好好珍惜。”   颜洛轻描淡写,顾阙听得心惊肉跳,什么叫日后只有这么一双孩子?   她有些害怕了。颜珞直起身子,走到摇篮前,轻轻晃动摇篮,“我的身子早就坏了,既然送我一双孩子,我必会好好善待的。”   顾阙有些心疼了,什么的心态才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我的身子早就坏了’这句话,她的心软得不行,立即说道:“您放心,我不会碰其他女人的。”   言语安慰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颜珞没有再理睬,她是丞相,事情多,用过午饭就去了署衙。顾阙则带了琼琚回顾府,她不是孩子的父母,却也是姑母。   带回府里照顾也在情理之中。   府里多了一个孩子,开支就多了,孩子住哪里也是问题。顾阙思虑再三,将孩子放在东配屋里,还在一个院子里。   乳娘是侯府里寻来的,是侯府家生子,底细干净,不必害怕。   安顿好琼琚后,顾阙心累,躺在榻上半晌都不想动弹,听澜抱着一只匣子走来,“世子,您要是冰川琉璃杯取来了。”   “送去书房给颜相把玩。”顾阙逼着眼睛吩咐道。   听澜点点头,自己亲自送去书房。   颜珞下衙早,她现在主要的事就是寻找小娘子,京城内数万人,哪里能轻易去找一个小娘子。   冷面一路跟着,说起庆安郡主的事情。   “怀章王一直在查,不过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刑部压力很大,太后也向刑部施压。刑部放下所有的案子都来找凶手,怀章王说了谁找到凶手赏金千两。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说这件案子,您说我们要掺和吗?”   “你想掺和就掺和。”颜珞言辞淡淡。   冷面跟着颜珞多年,熟知她的秉性,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绝对不会掺和。在这件事上,她们就不能掺和。不过就算她们不掺和,刑部也查不出来,连脑袋都找不到了,还怎么查呢?   主仆照常走进书房,有几人在书房外候着,见丞相回来,立即迎了上去。   冷面推开书房门,目光锐利一扫就见到了原本不属于案牍上的匣子,她先进去打开匣子,见到一对水晶琉璃杯。   海水蓝与浅草绿。   她惊讶,颜珞走上前,将杯子取了出来,放在掌心里,晶莹剔透。   里面还有杯垫,杯垫如湖面浪潮,透着光泽。   颜珞惊叹,她见过的宝物珍品数不胜数,然而这对水晶琉璃杯让人感觉如置大海中,波澜壮阔的美油然而生。   能悄无声息地将东西送进书房的,唯有小顾世子。   而她当真应了冷面的那句话,与她在一起,日日都有惊喜。   “属下好奇,怎么做出来的?”冷面讶然,“她有百宝箱吗?不如去将百宝箱抢回来。”   颜珞不理会她,将杯盏与杯垫都取了出来,放在夕阳下,顷刻间,杯垫下波光粼粼,浪潮迭起。   海浪聚在杯下,就在眼前。颜珞不觉笑了,顾阙真让人惊喜! 第22章 校服、短裙校服。   顾阙的赔礼, 让人很难不喜欢。   山川海浪,太过遥远,小小的杯盏凝聚了山川清美海浪莹润。   冷面伸手去摸了摸, 杯壁不像寻常杯盏那般圆滑, 而是凹凸不平,摸着有些砂砾感。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她也会做杯盏,不, 应该说颜相也会做, 但这种显然超出两人的知识范围内了。   颜珞一双深邃的眸子,清亮中带着几分不该属于她的惊讶, 清炯有神,“对饮, 不错。”   冷面顿了顿, 立即将手收了回来。   两人还在惊讶中,顾阙的婢女听澜又抱着一只白色的木匣子进来,颜珞唤她进来。   听澜不敢抬头, 心脏砰砰地跳,抱着匣子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 吸了一口气,“世子说今日的事情是她的错了, 给您送了赔礼。”   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山川琉璃杯旁。   不等颜珞说话,冷面打开了匣子, 是一坛酒。   坛为水晶, 里面的酒液呈现红色, 似血液, 但在打开匣子的一瞬间就闻到了属于酒的香味。   在看到红色酒液的瞬间, 颜珞眼中迸发出了光, 带着兴奋,“颜色、很美。”   红如鲜血,不美吗?   那双深邃的样子带着真心的喜欢,还有几分兴奋让听澜看不明白,她顿了顿,“世子说您若喜欢,过几日再送些来。”   颜珞凝视片刻,朝着冷面扬了扬下颚。   冷面明白她的意思,开坛、斟酒。   红色的酒液倒入了蓝色的杯中,就像是鲜血融入了浪潮。   颜珞端起酒,品了品,味道与大魏的清酒不同,她颔首说道:“告诉你家世子,我很喜欢。”   听澜松了口气,眼神比方才亮了许多,行礼退出书房。   等见到世子后,她将方才见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通,说起颜珞兴奋时,顾阙不大能想象得出来。   怎地就兴奋了。   她看向听澜,这丫头肯定看错了,颜相会高兴、会欣赏,以她的性子不会露出兴奋。   “过上一个时辰,等书房外的人都走了,你再替我走一趟。”   听澜“咦”了一声,“您还要送什么呢?”   “送些小玩意罢了。”顾阙依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心中怅然,再多的礼物也无法弥补顾言犯下的错。   在这里,自己无法与世道抗衡,更无法让颜珞幸福,能做的就是让她短暂的高兴罢了。   大魏等级分明,与自己的世界完全不同,万幸自己站在金字塔的中上层,能做的事可以多一些。   她想了想,美人喜欢酒,方才是红酒,不如再送些香槟,库房里还有一些,希望她可以喜欢。   一个时辰后,第三份礼送了出去,而书房里多了贵客。   女帝又来了。   她在宫里与太后一场争吵,气得跑出宫找丞相倾诉。   听澜不认识眼中的女子,进去后,抬起头,朝着颜相微笑着说:“世子说这是送您的。”   打开匣子,酒液也是白色的。这回,颜珞神色淡淡,照旧品了品,香味醇正清雅,可惜道:“还是红酒好。”   听澜记在心里了,颜相喜欢红酒。   等她退下后,女帝看向冰川琉璃杯,又看了看两坛酒,“你这小夫婿真是有情趣,朕能尝尝吗?”   颜珞将杯子放下:“不能。”   女帝:“……”何时就变得这么小气了。   冷面迅速打扫‘战场’,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将杯子红酒香槟都撤了下去,留下一张干净不染尘埃的书案。   女帝负着手哀叹,喝不到酒,还是有些馋的,她便拉着颜相商议:“朕拿番国进贡的葡萄酒与你换,朕记得你最喜欢的。”   “这是夫君送臣的,陛下不该夺人之爱。”颜珞直接拒绝,不留丝毫余地。   女帝干瞪眼,呆住了,不就一坛果酒,怎么还护上了。   她要不到,只好作罢,心里痒痒地,在颜珞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说道:“庆安郡主死了,太后不大高兴,非要朕立他侄儿做皇夫。”   太后的娘家是魏国公赵家,世子赵延今年及冠,与女帝年岁相仿,故而,他是皇夫呼声最高的。   “那就动手,打残了。”颜珞淡笑,笑意温软,如沐浴在春阳下,舒服极了。   女帝愣住了,话风突然就变了,她没有颜珞的果决,犹豫须臾,担忧道:“查出来该如何交代。”   “查出来又怎么样,残了还能给他接回去吗?”颜珞漫不经心地凝着女帝,“这是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就像是庆安郡主,她死了就死了,还能复活吗?这本不是朝堂中的官位,说撤就能撤的。”   人死了、残了,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不仅省心,也断了魏国公一臂,对女帝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区区一国公府的嫡子,死了还会影响陛下的帝位吗?”颜珞说道。   女帝眼睫轻颤,她动心了,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揣摩了会儿,生硬地点点头,“好。”   “好,臣立即让人去办。”颜珞应声。   她说去办,女帝松了口气,道:“我留下用晚膳,成不?”   留下蹭顿饭,也能顺势喝些好酒。   颜珞掀了掀眼皮,看着她:“臣还有事,不留陛下了。”   女帝再次被拒绝,甚至被赶出了顾宅。   冷面出府了,颜珞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后去新房找顾阙。   顾阙在画图,在淘宝店里找了一装修队,蹭了一张图,但是现代与古代差距太多了,还是要做些改动。   涂涂画画最费眼睛,她揉了揉眼睛,面前出现一位貌美的女子。   登时间,她笑了,高兴道:“颜相,你来了。”   “世子在画图吗?”颜珞看向桌面上的图纸,不同于她见过的图纸,又是很特殊。她多看了一眼,顾阙将图纸折叠好,收起起来了。   她不看了。   顾阙收拾好,“听澜说来了贵客,是陛下来了吗?”   “嗯,来玩的,她在找一小娘子。”颜珞淡淡道,寻了坐榻坐下。   顾阙顿住:“寻小娘子做什么?”是找自己吗?   颜珞揉了揉脖子,说道:“她喜欢那位小娘子。”   顾阙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感觉要出事了,“陛下是女子,怎地会喜欢小娘子呢?”   太不可思议了,古代就有百合了?   相比较顾阙的惊讶,颜珞情绪很平静,甚至开始替陛下辩解:“一国之君惯来任性,得不到就会不甘,一面之缘,让她整日不宁,或许见一面,就不会再惦记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顾阙不可置信,或许古代书信慢,道路长,百合姑娘大有人在,她不管陛下喜欢谁,只要不是自己就成了。   偏偏就是自己。   她试探颜相:“那您找到了吗?”   “小娘子头戴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恍若大海捞针,不大好训。陛下任性,我只有先替她找。或许过些时日,她就忘了。”颜珞语气无奈。   顾阙心神不宁,现在后悔死了,当日就不该出门,尤其是遇到色女陛下。   “一双眼睛如何去找,陛下在为难你。”   颜珞凝着她轻笑,“陛下也是喜欢罢了,找得到是好事,找不到,陛下难过一阵就不会在意了。”   女帝身边有女人,不缺陪伴,她要的是那种刺激、新鲜感罢了。   也就是所谓的偷鲜。   顾阙又故意问了几句,确认毫无头绪后,心里的石头就落了,情绪陡然好了不少。   暮色四合,听澜准备晚膳,晚膳清淡,甜味的居多。   颜珞看着那道红色的果子炒鸡蛋,红黄相间,散着甜味,她好奇,“那是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放了糖炒出来,你试试。”顾阙眉眼飞舞,不知怎地,她喜欢投喂颜珞,尤其是见到她眼中的欣喜与惊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她用公筷夹了一块西红柿放在颜珞的碗中,再度保证:“很甜的。”   颜珞没有去看碗里的西红柿,而是将目光落在顾阙的面容上,她发出了会心的笑容。   灵秀内藏,干净不染尘埃。   就一眼,颜珞收回视线,夹起西红柿品尝,轻轻咬了一口,西红柿的汁水爆了出来,还有蜜糖的味道。   像顾阙说的,很甜。   “甜。”颜珞毫不吝啬夸赞。   顾阙眉开眼笑,说道:“饮食要荤素搭配,丞相试试这道清蒸鲈鱼,我知晓你喜甜,明日我让人准备松鼠鳜鱼,你会喜欢的。”   她说,颜珞静静听着。   顾阙恍若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系菜色,挑着颜珞喜欢的甜菜说了几道,也列入了日后的菜谱中。   两人和乐融融,屋内伺候的婢女都跟着露出笑容。   新婚夫妻相敬如宾,说话含笑。   用过晚膳,两人一道散去,顺到去东配屋里看看琼琚。   琼琚还在月子里,刚吃过奶,眼睛睁开了,小脸只有掌心大小,瞧着很瘦弱。   两人在屋里待了一阵,亥时的时候,回屋睡觉。   顾阙先去梳洗,冷面风尘仆仆地归来,她没有进新房,而是在站在外间,颜珞闻声走了出来。   冷面朝她揖礼,低声回道:“属下已办妥。”   “回去休息。”颜珞应声。   冷面站着不走,“属下想饮酒。”   颜珞没应声。   冷面厚着脸皮:“我想喝白色的酒,一杯就成。”   颜珞伸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回身进了里屋。   冷面傻眼了,以前说好的亲如姐妹呢?   一杯酒就看清了人心。   她握着剑,杀气腾腾,吓得听澜忙说道:“我给你弄一杯酒,你喝不喝?”   冷面当即松了剑,扭头看向灯笼下的小婢女:“你有?”   “我没有,世子的酒库有,我给你偷一杯出来,她不会发现的。”听澜笑眯眯,世子的酒库很奇怪,但她惯来大方,讨要一杯酒不算大事,她会应允的。   冷面皱起的双眉舒展,道:“我要一坛。”   听澜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你贪心,世子不会答应的。”   “一杯酒不不够塞牙缝的,要喝就喝一坛。”冷面也不退让。   听澜说不出话来了,这个侍卫,心真大了,难怪丞相都不理会她了。   不过她是颜相的人,世子心善,指不定就给她一小坛酒了。   “我问问世子,你先回去梳洗,若是要到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听澜妥协了。   冷面却是波澜不惊,眉眼不动地应下,抬脚就走了。   架子比颜相还要大。听澜不明白冷面哪里来的底气,可一想到那把配剑还是缩了缩脑袋,或许,剑就是她的底气。   顾阙从浴室出来后,颜珞便进去了,听澜正好小声询问香槟的事情。   “她想要,就送一些过去,你分得清好坏的。”顾阙坐在镜子前,小脸红扑扑地,可眼中没有往日的娇软。   “奴婢明白了。”听澜知晓世子的意思,酒分好坏的,侍卫哪里能喝和颜相比较,自然是要喝最差的。   她笑着退下。   须臾后,颜珞也好了,出来时换了一身寝衣,简单极了,雪白的绸衣,贴在肌肤上。   “世子今晚还有趣事吗?”颜珞也不急着睡觉,而是慢吞吞地坐在榻沿上,横竖自己躺下了,顾阙也有办法让自己起来。   不如就这么直接问。   坐在镜子前的‘小夫君’被问得脸色发红,一是心虚、二是害羞。   今晚,她看了一眼颜珞的裙摆,确实有活动。   不过,她说不出口。   因为,她准备了短裙校服。   她抿抿唇角,“我有一套衣裳,是按照颜相尺寸做的,不如现在试试?”   “什么样的衣裳适合此时穿?”颜珞含笑,故意将‘此时’二字咬得极重。   她说得云淡风轻,容颜蕴笑,顾阙听得耳朵发烫,是今日听说女帝喜欢女子,自己猜想或许古代女子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古板,裙裳老套,不如就试一试短裙。   买回来后,自己后悔了,大有亵渎神灵的愧疚感,但心里就莫名很甜。   偏偏她就问起了。   “就是、就是……”   “丞相、丞相,刑部尚书来求见,说是十万火急之事。”   门外的声音盖过了顾阙的声音,顾阙闻声去开门,喊话的是外院的一个婆子,嗓门大得和锣鼓一样。   门开后,婆子也守礼地站在门外,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你告诉客人,我换身衣裳。”颜珞隔着门与婆子说话。   深夜过府,必然是紧急的要事。   颜珞没有耽误,换身常服就要出去,不忘告诉顾阙:“我今夜去书房睡了,你早入睡。”   “你还是回来睡,我给你暖被子,暖和些睡得也好。”顾阙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上赶着暴露自己的身份,索性就不说了。   颜珞走出去又回身看向她:“也好,你先睡吧,今夜能不能睡,还是二话呢。”   顾阙点点头,也不再耽误她的时间,自己钻进被窝里躺着了。   她的身子热,片刻就暖了,躺下后,听澜进来收拾,顺道说了前面的事情。   “我去了前面,那是刑部尚书,说是魏国公府出事了,聚众闹事,将他儿子的腿给打断了,闹事的都跑得没影子。魏国公闹到宫里去了,他是太后的弟弟,太后就让刑部彻查。”   “那个刑部尚书不知道怎地就找丞相,您说丞相是文官,又不是武将,寻她有什么用,半夜过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听澜说了番话,没有得到回应,抬头还想说,世子已然睡着了。   唉,也是个心大的主子,好在宅心仁厚,顺顺当当地走到今日。   说来也是奇怪,颜相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孩子,连孩子怎么来的都不问,更不管对方会不会找上门要名分。   这么一想,这位主子心更大。   ****   刑部尚书屁股后面着了火,一个头足足有两个头那么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庆安郡主的事情还没下落,魏国公府又出了大事。   “怀章王说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回女儿的脑袋,可是别说脑袋了,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场太干净了,什么都没剩下。方才太后也说了,查不出凶手就将臣当凶手处置。”   颜珞坐在主位上,手中晃着玫瑰引子,面色温和,“对方是什么人?”   “都是些郎君,在一起说话,不知怎地就打了起来,都是些书生,不知怎地,就听到了赵郎君惨叫一声,腿就断了。”刑部尚书唉声叹气。   “都将人捉了,送入刑部大牢,就说是太后吩咐的。对了,就没人承认谁动手的?”颜珞问。   刑部尚书打起精神,就等着丞相这句话了,“当时都抓了,没人承认啊,下官厚着脸皮来问问您,该如何让他们说实话。”   颜珞曾是酷吏,审人是最有办法的,这也是刑部尚书不要脸的原因了。   颜珞笑了,“我与夫君闺房玩乐,你来聒噪就罢了,竟诓我出府,不成不成的。”   “明日、明日我亲自与顾世子赔罪。”刑部尚书就差磕头喊祖宗了。成亲那日他也来顾府,跟随众人看着新人拜天地。   如众人所说的那般,顾世子俊美无双,若不是这样如玉的容貌,也不会让颜相履行婚约。   成亲三日,颜相不见外客,他来了两回都被拒绝门外,后来才知,丞相是为了顾世子,答应他三日不见客,与他耳鬓厮磨。   世人眼中的颜珞是一梅魂雪魄之人,浑身冰冷,就连骨子都是冷的,成亲后一改性子,让人不敢轻视那位小顾世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颜珞就算是一脚了小顾世子的俊男关中,拔都拔不出来。   春夜寒凉,婢女取来披风,颜珞穿好后握着顾阙送的暖手宝,登上马车去刑部大牢。   夜间冷,刑部大牢更冷,刚一跨进,迎风刮在身上就像刀刃一样。   颜珞眼睫垂下,目光投在了脚下,她慢悠悠地跟着刑部尚书进。   聚众闹事约有十几人,国公府的、侯爵府、郡王府的不在少数,颜珞着一身橘色常服,丝线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她穿着简单,发髻上只一对珍珠簪,匆匆出来,没有太多的时间收拾自己。   饶是如此,一身威仪吓得十几个男人缩在角落里瑟瑟不敢言语。   牢里就放了一把椅子,与里面的环境相比,十分突兀。颜珞走过去,直接坐了下来,道:“都在这里,就不大好说话。”   刑部尚书立即明白,挥挥手,就留下一人,其他的都拖下去了。   角落里有个炭盆,里面的火烧得正旺,颜珞走过去,先是烘烘手,接着将木桶里一根铁棍跌进去,问刑部尚书:“你尝过铁棍刺穿舌头的痛苦吗?”   刑部尚书目瞪口呆。   留下的男人更是忘了呼吸,跪下来,哀求着喊丞相。   颜珞兀自开口:“我瞧过一人,不肯说话,我便让人刺穿了他的舌头,不想说话还留着舌头做什么呢?尚书大人,你说,对不对?”   “对、对,不该留着。”刑部尚书忙接过话,眼睛看着男人的时候多了些怜悯。   颜珞动刑,从不畏惧,哪怕对方是公主,她都能平静地将一套刑罚走完。   “丞相、我说、我说……”男人瘫软在地上,哪里还有往日潇洒的姿态。   刑部尚书叹了口气,“拿纸笔,你自己写。”   颜珞坐回椅子上,撑着额头,阖眸思考,顾阙睡了吗?   片刻后,男人写完了,刑部尚书接过要递给颜珞看,颜珞摆手:“我不过替你审问罢了。”   她不想参与这些事。刑部尚书立即明白,将人捂住嘴巴拖出去,又拉进来一人。   颜珞瞧了一眼,对方相貌极好,五官精致。就这么一眼,就令她站了起来。   对方也才十七八岁,被父母娇惯,听过颜相的名声,本来还有几分胆量要撑一撑,可见到颜相朝自己走来,双腿没出息地就软了下来。   颜珞惊叹:“你长得真好看,若是剥了皮,你这头骨必然更好看。”   “丞相、丞相……”小郎君吓得脸色发白,丞相明明在笑,在赞赏,可他却觉得害怕极了。   颜珞笑说:“你莫要害怕,我就随口说说罢了。你别说话了,不然我就没有机会剥了你的皮,取你的头骨了。”   刑部尚书咽了咽口水,颜相竟然还能笑着说出这么一句惨无人道的话。   惊悚。   *****   颜珞回府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她去浴室沐浴,将身上的血腥洗去后才回到新房。   新房里静悄悄地,守夜的婢女见她回来后就点了一盏灯,自己退了出去。   颜珞掀开锦帐,顾阙睡在外间,她想睡在这里就必须从顾阙身上跨过去。   她犹豫了,而在这里顾阙迷糊地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说完,自觉地朝里面挪去,将自己缩成一团,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颜珞累了,未经思索就躺了下去。   被窝是暖的。 第23章 雪糕、臣与她和离,您再立为皇夫或者抢入宫里做侍夫?   暖暖的被窝让人很舒服, 颜珞躺下不出须臾就睡着了。   闹腾了半夜,颜珞清早起来就有些发热了,顾阙先发现她的不对劲。颜珞晚睡早起, 顾阙醒了, 她都没有醒。   顾阙伸头看了一眼,颜珞脸颊发红,一看就不对劲, 吓得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去了。   新房里有药箱, 红色的木匣子,里面备了些感冒药与退热的药。在这里, 感冒也能要了命。   找到退烧药后,顾阙不敢疏忽, 让人去准备热水。   床上的颜珞没醒, 听澜进屋都没有吵醒她,顾阙接过热水,小心翼翼地将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入颜珞的嘴里。   日头高起, 伺候的下人都聚在了屋檐下,顾阙紧张得不行, 好在颜珞将药吞了。   听澜问她:“您喂的什么药?”   “退烧的药。”顾阙回道。   听澜奇怪道:“那么小小的一粒,能退烧吗?”   “能, 她睡一觉就会好了,你先出去, 让她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你去琼琚处看一看。我等颜相烧退了, 就过去。”顾阙搬来凳子坐在一边等, 上回也是吃了药退烧的。   听澜忐忑地退了出去。   颜珞一直没有醒, 她觉得很冷, 耳边不断传来人声,是顾阙在说话,她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的黑暗怎么都挥散不走。   小黑屋里没有光,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是没有光的。   黑暗是她唯一的朋友,什么都没有了。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弟弟死了,只有自己还活着。   黑暗让她慢慢长大,不再那么害怕。   弟弟死的那日,外面响起了音乐,阖宫欢乐,后来,她才知晓,是新帝登基了。   她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黑暗,后来,门外出现声音。   一瞬间,她像狗一样地爬了过去,闭上眼睛,轻轻听着声音,试图探听外面的消息。   可是,接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在枯燥中睡了过去。   ****   顾阙在屋里等候,不知过了多久,听澜引着一位客人来了。   是女帝。   今日颜珞缺席,吏部说颜相病了,女帝在下朝后匆匆赶过来了。   顾阙守在床前,女帝踱步进来,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不由得愣住了。顾阙起身行礼,“陛下。”   “你一直守着?”女帝眼睛含笑,负手凝着少年。   少年着一身浅青色澜袍,腰间悬一老虎香囊,唇红齿白,面冠如玉。在她揖礼的瞬息,女帝唇角忍不住抽了抽,春风送暖,小世子长得愈发可爱了。   顾阙十八,在她面前,可不就是小世子。   女帝走上前,目光毫无遮掩地落在她的脸上,仔细打量。   顾阙忍不住后退,将榻前的凳子让了出来,“回陛下,臣不过守了片刻。”   “就片刻啊。”女帝望着她明润的眼睛,白皙的脸庞,那股熟悉感再度袭来。如果让顾阙穿裙裳,戴面纱,会不会更像那位小娘子?   荒唐的想法在心里疯狂滋生,甚至,愈演愈烈,女帝道:“颜相何时会醒?”   顾阙言道:“午时会醒了。”   “那挺久的……”女帝沉吟,余光依旧不舍地落在顾世子的面容上,想要说的话在齿间徘徊。   顾阙没理她,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女帝坐了下来,姿态与颜珞不同,带了几分英武,缺了几分优雅,顾阙想起自己读的那些史书,女帝的父亲曾是武王,是一武夫,文帝死后,将皇位让给了弟弟武王,这才有了今日的女帝。   想必她与颜珞接受的教养不同。   顾阙回忆史书上的内容,女帝却用余光看她,目光渐深,似在思索。少年面颊白皙,瞧着有几分柔软,低垂的姿态显出几分优美,整体看上去,像是未曾长大的孩子。   其实顾阙才十八,未到弱冠之龄,这么一想,确实是个孩子。   看了几眼,女帝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很抵触这个少年,性格看起来很好。有些小郎君瞧着就很讨厌,显然,顾世子不在讨厌的行列中。   两人不熟,颜珞在床上躺着,她不好多说话,一面看着颜珞,一面想着下回与颜珞讨要小顾世子。   坐了片刻后,女帝起身就走了,顾阙出新房去送。   两人走在小道上,女帝步子夸得慢,似乎是故意压着步子,顾阙只好慢吞吞地跟着她的步子走。   “顾言,成婚几日,感觉如何?”女帝斟酌许久,终于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一句话。   问完就觉得奇了怪哉,顾言过得好不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其实,她就想知晓小顾世子这个男人对颜相这位让婴儿半夜啼哭的女人有什么样的感觉。   朝堂上下男儿不在少数,敢娶颜珞者,不出五人。   当时知晓颜珞要成亲后,许多与颜相适龄的郎君都跟着松了口气,就怕娶回这么一位祖宗。   顾阙停下脚步,上空悬着的太阳映得她这张白皙的脸颊莹莹有光,她过于白皙了。   还有,她的唇角很红,或许是肌肤太白,就会显出嘴角红。   女帝直勾勾地看着她,迎着骄阳,威仪中带着女子的娇柔,清冷似雪。   她的气质如雪如松,让顾阙想起了颜相的柔美,心里如饮了温热的牛奶,暖和极了。   “回陛下,臣与颜相相处甚好。”   女帝脸上堆着笑,冷冷看她一笑,“你喜欢颜相?”   顾阙听得发怔,喜欢颜相吗?   自然是喜欢的,谁不喜欢御女呢?   “喜欢。”顾阙回道。   女帝傻眼了,不信这个男人的鬼话,“你与颜相成亲不过七八日,就喜欢上她了?”   男人的话若可以信,母猪都会爬树了。   顾阙垂眸,说道:“颜相是臣的妻子,臣自然是喜欢的。”   女帝陡然明白了,顾世子喜欢的是顾言妻子、顾家长媳,而并非是具体哪个女子。   男人的心思,果然很恶心。她厌恶极了,生生被气笑了,颜珞眼睛瞎了,竟会看上这么一个男人。   “止步,朕自己出去。”她不愿再看这个男人一眼,转身走了。   顾阙错愕,好端端地怎么就气冲冲地走了?   她不明白女帝的心思,也不想去纠结,自己快速回卧房。   颜珞已然醒了,坐在床头看信,是刑部尚书送进来的。说来也是奇怪,十余人皆招了,言辞大致上都能对得上去,可依旧说不清赵延是怎么被打的。   一人、两人、三五人或许可以说谎,然而十多人,经过都能对得上去,偏偏无人看到谁打了赵延。   刑部尚书头疼了一夜,忙让人将信送了进来,再度询问丞相。   他算是问对人了,赵延是冷面打的,天色本就黑,人又多,冷面出手极快,压根就无人发现。   颜珞将信搁置在一侧,揉了揉额角缓解疼痛。顾阙走进来了,高兴道:“丞相醒了。”   “世子去送陛下了?”颜珞抬首,对面的人慢慢地走了过来,身形颀长,干干净净。   屋里没有旁人在,十分安静,阳光透进窗,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走来的人也好看,玉色的衣裳衬出温暖的气质。   “陛下走时不大高兴,我也不知晓怎么就惹了她。”顾阙板起脸,她也很无奈。自己心思浅,着实摸不着陛下的心思。   她坐在凳子上,将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颜珞依靠着柔软的枕头,热度散了,整个人就舒缓不少,微微一笑,道:“陛下不喜男人,不必理会她。”   “可她不高兴了。”顾阙有些担忧,在这里,皇权至上,一人主宰数万人的性命,她不是畏惧皇权,而是惜命。   她的目光,有害怕有担忧。   温馨的环境中,颜珞凝着她笑了,“不高兴便不高兴,她日日不高兴。我同你说,太后让她立皇夫,她想立皇后,日日就不高兴了。陛下被先帝宠坏了,有些任性。”   顾阙拘束地坐着,听到这句话后,神情轻松了几分,对女帝也有几分同情。   “她不喜欢男人,偏偏又盯着我,还问我为何喜欢你,好生奇怪。”   “她盯着你了?”颜珞面容上的笑淡了。   顾阙点头,“嗯。”她知晓男女有别,在这里,她连那些庶妹都不会多看一眼,而陛下却盯着她。   着实不妥。而且听闻颜相是陛下伴读,算作是陛下朋友。陛下这么盯着自己朋友的丈夫,合适吗?   她也有些不高兴,但她没有将自己想的说出来,毕竟这里不是人人平等。   颜珞也愣住了,她知晓顾阙长得好看,但陛下也该避嫌的。   她与顾阙说道:“别担心,午后入宫我说说她去,盯着我的夫君看算怎回事。”   顾阙傻眼了,那句‘我的夫君’从颜相口中说出来还有几分甜蜜。   颜珞要起来了,婢女进来伺候她更衣,顾阙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脸颊有些烫,出门叫风一吹,整个人飘飘然。   她微微垂着头,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听澜凑过来,“世子,您笑什么呢?”   “声音小点。”顾阙恨不得捂上听澜的嘴巴,但自己是个‘男儿’,该与女子保持距离,更不能动手。   听澜笑了,“您进去再出来就笑了,颜相与您说了趣事?”   “她说……”顾阙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朝着听澜神秘笑了,“不告诉你。”   听澜瞪大眼睛:“您、您不厚道。”   “我刚刚吩咐厨房熬了些莲子粥,你去看看好了没有,丞相饿了。”顾阙自己乐,不想分享,打发听澜赶紧走。   颜珞吃了粥就走了,顾阙送她出府,一前一后,她看着颜珞走路的姿态,娉婷婀娜,脊背纤细,却有不折不倒。   她看了许久,直到冷面扶着颜珞登上马车。   颜珞离开了,顾阙一人留在府上,她回到书房继续鼓捣自己的图纸。   ****   颜珞请假并非是一回两回,冬日风大,她也会发烧,退烧后就会入宫。   这回也不例外,她进入议政殿,却见太后坐在陛下的龙椅上,而陛下在一边干站着。   内侍引着她进去。   太后倚靠着龙椅,眄视着颜珞,还对她笑了笑,“丞相身子好了?”   颜珞站稳脚步,瞧了一眼太后。太后的笑有些僵硬,细看还有些吓人。   她嘴角微微勾起,“回太后,臣身子好多了。”   “你来得正好,赵延的事情该怎么处置?”太后面对颜珞,态度没有方才强硬了。   颜珞悄悄看向女帝,女帝立即说道:“颜相昨夜夜审,怕是没有看到证词,朕都看了,写的都是差不多,为了一块地皮大打出手的。十几人在场,都不承认自己打了赵延,朕觉得是赵延自己体弱,指不定自己摔断腿,现在有来诬陷旁人。十几人分开审问,证词一般无二,不是赵延自己的原因吗?”   颜珞恭恭敬敬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若是为了赵延一人得罪这么多人,怕是对魏国公府不当。”   两人一唱一和,太后哑口无言。颜珞言辞简单不啰嗦,句句戳中重点,赵延自己买地,强买强卖,又与人聚众斗殴,错上加错,难不成还要旁人来替他偿命不成。   十几人都是家中的孩子,魏国公心疼儿子,太后心疼侄子,他们就没有人心疼了吗?   做事要讲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太后说不过两人,灰溜溜地走了。女帝松了口气,将肩膀松了下来,颜珞却说道:“陛下该注意仪态,不可在人前露出情绪。”   女帝:“……”怎么又开始说教她了?   颜珞注重规矩,小小年纪就是老学究,没有登基前,她就日日说教。如今收敛许多了,今日又是怎么了?   女帝摸着龙椅要坐下,颜珞轻声说道:“陛下,落坐有落座的姿态,您这样,会让人小瞧了去。”   一介帝王,坐都坐相,会被人笑话的。   女帝只好站直身子,凝着她:“你昨夜就动手了?”   “恰好有机会就动手了。”颜珞说道。   女帝面色苦恼,“朕总算可以松口气了,你那里可有线索了?”   “没有。陛下今日去臣府上,听闻离开时不高兴?”颜珞也不藏着掖着,如果委婉的问,陛下还会装着糊涂。   女帝被突如其来的话问得发懵,“你不是来替朕解围的?”   颜珞挺直脊背:“听闻陛下不高兴,臣就来问问是不是我那夫君慢待您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的心思不好,他不喜欢你。”女帝有了底气,将自己与顾世子的一问一答都说了一遍,最后定义道:“你这夫君非良配,趁早和离。”   颜珞轻抬眼皮,望向陛下:“臣与她和离,您再立为皇夫或者抢入宫里做侍夫?”   “啊、朕绝无此意。”女帝被看得心惊肉跳,“你怎么会这么想朕呢?”   颜珞正色道:“陛下不知我这位夫君年岁小,性子单纯,肚子里只有文墨,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她说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您说的那么多意思。”   女帝与颜珞正视一眼,心里发虚,之前还想着借顾世子穿回女装呢。颜珞护得这么紧,想来只能作罢了。   她只好嗔道:“朕知晓你喜欢得紧,下回不去你府上就是了。”   “陛下不去也好。”颜珞云淡风轻地说了一遍。   “你、见色忘友。”女帝觉得颜珞疯了。   颜珞欣然:“陛下切莫盯着我那夫君,还是将心思放在朝堂上,太后损了赵延,可不会善罢甘休,她那里的小郎君可多着呢。”   “有了赵延这个前车之鉴,谁还敢上赶着?”女帝阴阳怪气。   颜珞又说了几句,便出宫去署衙。   ****   顾阙下厨研制了几道菜,说好的松鼠鳜鱼,做了两回才做好,厨娘看到鳜鱼做成奇怪的形状后,有些不可思议。   顾阙却拿第一回做的鳜鱼给她吃。   厨娘推辞,顾阙说道:“你替我尝尝,大胆说话。”   厨娘应下了,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里,很甜,有些果香味,不知放了些什么,完全闻不到鱼的腥味。   “有些甜了,味道好闻。”厨娘干巴巴点评。   她不知顾阙是做给颜珞吃的,她说甜了,或许颜珞觉得一般,嗜甜的人口味与寻常人不一样。   顾阙让人将饭菜装好,让厨娘做了几道清淡的蔬菜,掐着时间送去新房。   颜珞做事有规矩,每日回来的时间差不多,今日也是一样。   等她换过衣裳,顾阙也从厨房回来了,夫妻二人坐下吃晚饭。   顾阙将鱼摆在颜珞的面前,颜珞问她:“这是什么形状?”   “一种动物,小小的,很可爱,我在书上见到的。”顾阙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的面前,“尝尝,若是好吃,我就教厨娘做。”   在顾阙殷切的期盼下,颜珞尝了一块,眼中的光骤然亮了,红色的鱼肉,很甜。   她如何不喜欢呢。   “味道很好。”颜珞夸赞道。   顾阙眉开眼笑,今日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   晚膳用得很愉快,颜珞喜欢松鼠鳜鱼的味道,让顾阙写下了制作经过,看到番茄酱时不免好奇,“这是什么?”   顾阙开始胡扯:“这是我自己调制的酱料,我会定期调制出来放在厨房里。”   颜珞信了。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颜珞要回书房了,顾阙问她:“可要用些宵夜?”   “宵夜?”颜珞有些不明白。   顾阙解释:“就是亥时左右可想吃些东西?”   颜珞脚步顿住,问她:“有什么吃的呢?”   “晚上吃了甜的,我们就用些清淡的可好?”顾阙提议,只要是晚上九点多摄入的糖分过多就真是会发胖。   还容易得糖尿病呢。   颜珞不动步了,顾阙胆子大了,敢直视她。   颜珞面容上的妆容很淡,眉淡,唇角也淡,用的最浅的口红,但她的皮肤好,白玉无瑕。   “好,听你的,不过我要喝甜牛奶。”颜珞提条件了。   顾阙差点就翻了白眼,叮嘱道:“那你晚上记得刷牙,我这里有牙刷,给你送去一支。”   刚来这里的时候,她用不惯漱口粉,就买了牙刷牙膏。颜相是古代的人,一直都用漱口粉,所以她就没有给她准备。   晚上还是得刷牙,尤其是对喜欢吃甜的人。   “你就像个小姑娘一样唠叨。”颜珞忍不住感叹,原本以为嫁给一个软弱无能的小姑娘,未曾像还是个操心的命,将她的生活管得井井有序。   顾阙不敢应了,悄悄地看她一眼,催促她离开:“你快些去吧,我去看看琼琚。”   夫妻二人分开,各自去做事,暮色四合,各房都已点灯了,琼琚这个时候醒了,在打嗝。   乳娘喂了两口水,琼琚张着小嘴,小脸粉粉地,不算白,甚至有些黄。   顾阙看了一眼,又扒开她身上的衣裳,身上也有些黄,是黄疸。   “明日出太阳抱着她出去晒晒太阳,每日晒上片刻,记得一定要晒太阳。”   乳娘应下了。   顾阙抱着孩子玩了会,亥时前就回到卧房,今晚吃什么呢?   冰淇淋?   今晚不冷,吃根雪糕也算合适。   “听澜。”   听澜应了一声,探头进屋:“世子,您有何吩咐?”   “找些冰块。”顾阙道。顾宅有冰窖,里面放了许多冰块,夏日供凉。   听澜疑惑:“你要做好吃的吗?奴婢能不能求一点?”   “给你一根就是了,快去。”顾阙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催促听澜快些过去。   听澜被催得提起裙摆小跑着离开。   顾阙选了一款简法手工冰淇淋,一百多块钱有六款,老虎猫咪浣熊,还有小猪等形状。   听澜回来后,就见到桌上六根形状不同的物什,她抱着装有冰块的匣子走过去,一眼就相中了紫色小猫状。   “你拿走吧,记得慢些吃,这个很凉。”顾阙好心提醒。   “这个会凉?”听澜不信,伸手去摸紫色小猫,就像是摸到了冰块,吓得她缩回了手。   顾阙拿住下面的木棍,递给她:“这样抓,不会凉。”   听澜半醒半疑地接了过来,放在唇角处,轻轻咬了一口,冰冰凉凉带着甜,“好冰、好甜,比冰酪还好吃。”   吃了一口,听澜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刚走出门口,就遇见提着灯笼的冷面。冷面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物什,“你在吃什么?”   “没什么。”听澜将雪糕藏在身后,忍不住后退两步。   冷面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腕:“这是什么东西?”   “你这人,懂不懂礼数,就算是吃的,那也是我的,与你何干。”听澜生气了。   颜珞慢走两步,听到争执声,看向冷面,“放开她。”   冷面悻悻地罢手。颜珞越过听澜,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小猫’,意味深长道:“挺有趣的。”   听澜吓得手一抖,‘小猫’掉到了地上。 第24章 小猪雪糕、我觉得顾世子挺像它。   ‘小猫’掉到地上, 被砸得变形,听澜没得吃了。   刚刚吃了一口,味道新奇, 甜中带着一股果香味, 冰冰凉凉,吃着也很清爽。   就这么一口,听澜要哭了。   颜珞已然走了, 跨过门槛, 顾阙站在桌前将一根根雪糕放进木匣子里。   藏私?   冷面也跟着走了进来,她的眼睛登时就落在了匣子里, “世子在藏什么?”   “你们回来了。”顾阙不知外间发生的事情,喘了口气, 又将剩下的五根雪糕取了出来摆在桌上。   颜珞从书房里回来, 身上染着墨香,她靠近,顾阙深深吸了口气,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颜珞, 她也慢慢地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冷面先出声:“这是什么?”   “你辛苦了,到这里有婢女伺候, 回去休息。”顾阙也是有心眼的,不想让人别人打扰, 尤其是冷面不苟言笑, 很扫兴。   冷面听到后握紧了配剑, 杀气毕现, 颜珞睨她一眼:“出去。”   冷面诧异, 蹙眉退下。   明显不高兴了。   走出屋后, 听澜已经走了,‘小猫’也不见了,想来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冷面不大明白听澜怎么就那么大的反应,偷吃罢了。   不过自己更惨,听澜还有的吃,自己则被直接赶了出来。   这位世子不仅娘气,还很吝啬。   冷面不满,但为了丞相没有表态。   屋内两人都坐了下来,顾阙挑了一根‘小老虎’给颜珞,告诉她:“小口小口吃,你身子不好,尝一尝就好了。或者,吃一口就好。你可以挨个试试。”   颜珞托腮凝着顾阙手中与自己手指上形状相似的老虎,“你喜欢老虎吗?”   “小老虎可爱,应该都喜欢。”顾阙说道。小老虎可爱,软软萌萌,多有趣啊。   “你做的?”颜珞好奇,深邃的眼睛映着光,整个人感觉就不一样了,她给自己放松片刻,接过‘小老虎’,“它叫什么?”   “雪糕。”顾阙抿唇一笑,大大方方地凝着面前的女子,这是她的阿嫂,多看两眼也无妨。   颜珞不怕被人看,相反,顾阙的视线并没有蜇人的感觉,就像她的人一般,让人暖心。   她轻轻咬了一口,冰雪般的感觉闯入口腔中,冰冷且很甜,还有一丝柔软如云层的感觉。   就一口,她觉得不过瘾,准备想咬第二口,顾阙夺过她手中的雪糕,殷切地递上第二根。   第二根是小猪。不过这只猪做得可爱,还有几分憨。   颜珞没有吃,而是用食指的指尖戳了戳猪鼻子,道:“真可爱。”   小姑娘家家的都喜欢可爱稀罕的物什。   她一口将猪耳朵咬了,口感与老虎雪糕不同,但大致相似,香气沁人心脾,闻着就感觉甜。   顾阙又拿走了,给她拿了一根狮子的。   颜珞一一都尝了,顾阙放回匣子里,说道:“放到冰窟里去,想吃就可以去取。”   “你做了六根吗?”颜珞看得清,桌上摆了五根,而听澜拿走了一根,不就是六根。   顾阙没多想,点点头:“听澜跑腿,就给了她一根,你若喜欢小猫咪的,我明日再给你做。”   价格有些贵了,一根有20多块钱呢。   颜珞眨眨眼,“我喜欢那根小猫的。”   顾阙顿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似有些不敢相信,旋即懊悔道:“我该将那根留下的。”   颜珞噗嗤笑了,小姑娘家家的心思简单,心里想的都写在了脸上,相处也让人舒服,不过,这般性子容易吃亏。   可不,就连父母都欺负她。   顾阙将吃过的雪糕用冰匣子装好,一抬眼,却见颜珞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她转身走开了,颜珞自己摸摸唇角,小顾世子管得有些严了,五根雪糕就给吃五口了。   管得比大夫都严。   颜珞意犹未尽,甚至在想,那根小猫雪糕是什么味道。   顾阙打发婢女将冰匣子送去冰窖,回到屋里就见到颜珞在发呆,她好奇,上前询问:“颜相,你不高兴吗?”   颜珞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雪糕味道好。”   顾阙:“……”不能心软。   “那明日再吃。”顾阙铁石心肠。   颜珞睁大眼睛,顾阙故意避开,不去看她,说道:“我去梳洗。”   颜珞继续托腮,愣了片刻,心里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好像看错顾阙这个人了。   软弱?   无能?   都见鬼去吧。   最多有些可爱讨喜。   不对,顾阙太闲了。颜珞挺直腰背,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宅子里无事,谈不上大事。顾阙又是‘男儿’,该做些文章才好。   正在洗澡的顾阙做梦都想不到,她觉得亲切可人的御姐颜珞在想法子‘报复’她。   ****   颜珞回来后,顾阙自觉朝里面挪,让出外面暖好的位置。   顾阙一双眼睛,像水一样干净,让人看了,心里莫名就软了。   颜珞躺下后,望着屋顶,不禁唇角勾了起来,问道:“世子这两日可温习书了?”   “温习?”顾阙躺着,脸朝着屋顶,被问得眼睛发直,“我们是夫妻啊。”   你是我媳妇,怎么能问老师父母才该问的事情。   顾阙觉得害臊,不是害羞了,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颜珞不看她,也看着屋顶,淡淡道:“该看看书的。”   “晓、晓得了。”顾阙闷闷地应了。   她若侧开眼睛,朝颜珞处看一眼就会发现,颜珞在笑。   是偷笑!   顾阙郁闷地闭上时间,时辰不早了,躺下就睡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没有旖旎的心思。   颜珞不困,白日里睡了半日,翻过身子,望着顾阙的肩头,拿手戳了戳,“明日可是要温习书了。”   烦人!顾阙睁开眼睛,有些憋不住了,还不如分房睡的好。   她又只好应了一声,道:“好。”   然而颜珞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继续拿手戳她肩头,再问:“温习什么书?”   “明日再说,我要睡觉了。”顾阙往被子里缩了缩,翻过身子,朝着床里躲去。   颜珞戳不到了。   可她还是睡不着,想起昨晚说的那件裙子,便道:“我不困呢。”   顾阙不管,“我困了。”   颜珞只好作罢,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翌日清晨,颜珞去上朝,临走前给顾阙留了一道题目,让她今日在府上写一篇文章。   顾阙看到题目的时候差点晕了过去,自己娶的是妻子还是老师?   自己哪里对不住她了,要这么折腾自己。   听澜在一边看着,见世子脸色难看,想起昨夜的事,“颜相昨夜不高兴吗?”   “没有,她高兴来着。”顾阙想不通了。   听澜松了口气,眉眼舒展,道:“科考在即,颜相是想考考您的学问。”   “考?我可谢谢她了。”顾阙生气了,自己肚子里就三滴墨水,一考就会露馅,自己也作不出文言文啊。   她看了一眼题目,问听澜:“我能躲过去吗?”   “世子为何要躲呢?”听澜不明白,世子文采好,都是中了探花的,怎么会惧怕一篇普通的文章呢。   顾阙说不出来了,听澜将她当作寒窗苦读十多年的原主了,话说不通,她也不说了,拿着题目去书房,找那人再下一单。   听澜要跟着,顾阙不肯,吩咐她去办事。   顾阙去书房。颜珞下朝后被请去了怀章王府。   同僚之间,互相往来,都是常有的事情。少帝势弱,太后势大,群臣之间往来,就没有那么顾忌了。尤其是怀章王的邀请一事,颜珞禀过女帝,女帝应允,不算是私下会见。   怀章王痛失爱女,邀请颜相过府,刑部尚书犹在。相比较颜珞的轻松,刑部尚书面色难看极了,倒像是被绑来的。   怀章王仗着是陛下叔父、先帝胞弟的身份行事肆无忌惮,当殿殴打朝臣,对方被打得大气都不敢喘,此时将刑部尚书绑来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王府森严,门口侍卫仗剑而立,颜珞步态优悠然,纤细的腰肢如春日里的青竹,风吹不弯,雨水打不断。   跨进待客的花厅,怀章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前走了三两步来迎。   “王爷这是要摆鸿门宴吗?”颜珞站住脚步,言笑晏晏,像是在开玩笑。   门口站了那么多侍卫,一路走来,侍卫巡视,五人一列,颜珞见到了四五列,相比较之下,顾宅的守卫就差了许多,莫说是门口的侍卫,就连府里都没侍卫巡视。   “颜相与陛下感情亲厚,本王请你是来是为了小女一事。”怀章王语气凝然,两颊黝黑,他是庶出的皇子,而先帝也是庶出。   但先帝的哥哥武帝是嫡出,武帝身子不好,驾崩后就将皇位给了先帝。   同样是庶出的,怀章王早就愤懑不平。   颜珞依旧在笑,悠悠然坐下,“庆安郡主一事,王爷该寻刑部才是,你找我来,好像并无用处。”   她不生气,神色轻松,坐下的时候,脊背挺直。   刑部尚书站了好久了,见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揉揉腿脚,腿脚发软了。   “丞相曾在刑部任职,你如何看待呢?”怀章王开门见山,庆安是他是长女,自小备受宠爱,刚定了亲事,再过些时日就要完婚了。   庆安郡主今年十八岁,比女帝小了两岁,性子刁蛮,自己选了郡马,听闻郡马家有个白月光,想悔婚。   怀章王不肯,劝说一番后就送她去别院散心。说好的时辰回来,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   这是事情经过,颜珞听了很多回,刑部尚书在一侧擦着汗水,小心翼翼地提醒怀章王:“王爷,谁知晓郡主回来的时辰与路线。”   “你的意思是王府出了内鬼?”怀章王语气不善。   刑部尚书进退艰难,怀章王不讲理,现场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毫无头绪,莫说是将他们请过府说话,就算拿着刀逼迫他们也是不成。   他的心乱了,颜珞慢条斯理地端起婢女递来的茶,悠悠品了一口,皱眉道:“王爷的茶太难喝了,有香露饮子吗?”   她想喝甜牛奶,但是牛奶只有顾阙才有。   怀章王让人去换了茶水,颜珞挑剔,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直言道:“不如府里的好喝,我想回去了。王爷还是先将府里的查一查,天衣无缝,但做事不可能摸索不到线索。王府里的什么情况,您最清楚。尚书大人说的话,您也要听一听。”   茶水不好喝,意味着赶客。   怀章王再度让人去换茶,颜珞慢慢地说着自己的话,“郡主惯来刁蛮,得罪了哪些人,想必她那夫家也是其中。您问问她的婢女,拟一份单子,刑部挨个去查。这是对外,对内,您查查王府内的事情。”   “您将人送去刑部,我去审一审。其余的,我也帮不了您。”   换了三回茶,到第四回的时候,颜珞直接不碰茶盏。   庆安郡主刁蛮任性,太后又宠着,得罪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倘若这么查一下,猴年马月都查不出来。   沉默一息,怀章王目光移到刑部尚书身上,“给你十日。”   “王爷不如杀了臣,郡主与人不和……莫说十日,就算是百日都未必查得出来。”刑部尚书仗着颜珞在,胆子大了不少。   案子在查,整个刑部都出动了,日日有人彻夜不眠,来回奔忙,怀章王咄咄逼人,他们一面去查案,一面与他周旋。   他敢反驳,颜珞眼中流出笑容,好笑道:“郡主得罪的人不少,查起来太过艰难,不过我倒听闻王爷的新婿前几日纳妾了。”   庆安郡主的驸马出身簪缨世家霍门,霍家子嗣为官者百余人,霍家家风正。庆安郡主喜欢霍家幼子,而幼子心中有喜欢的人。   可就在不久,那名姑娘也死了。姑娘是百户之女,军户出身,听说是掉下悬崖死的。   好端端地怎么就去爬山了?   姑娘的家人也说不清楚,甚至都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离家的。   也有人猜测是庆安郡主因妒忌杀人的。   提及霍家,怀章王情绪平复下来,“丞相要亲自查吗?”   “不,王爷寻旁人,昨夜已冷落了我家夫君。”颜珞站起身,裙摆逶迤落地,淡淡道:“王爷爱女心切,想必不需旁人帮助的。”   她要走了,刑部尚书逮住机会向王爷告辞,屁颠屁颠地跟着颜相离开。   从王府出来,都已过午时,颜珞回家吃饭,刑部尚书陆松照旧跟着她。   陆松曾是颜珞的下属,颜珞想起昨日的雪糕,叫人打发陆松离开。   回去府里,她让冷面去冰窖去取雪糕,自己回书房。   书房外有幕僚在候着,他们是从后门进,直接避开顾阙,这也是书房靠近后院的缘由。   顾阙到底还是女子,颜珞也没有将她当作男儿来看,当初履行婚约也是冲着顾阙来,若是顾言,婚事早就退了。   幕僚来说庆安郡主的事,人是谁杀的,颜珞最清楚,脑袋早就没了,骨头做成骨瓷放在怀章王面前,怀章王也没有识出来。   颜珞闲闲地坐了下来,与幕僚说了会儿话,京城内动静愈发大了。太后压着女帝立皇夫,太后想要亲上加亲,不管赵延是什么样的样子也要力捧到皇夫的位置上,女帝不满,与太后离心。   或许昨日许多人都没有心思,毕竟赵延在就没有他们的事。   今日就不同了,赵延腿断了,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夫。   接下来,就看各大世家的人会不会动心。   幕僚简单说了各府的动静,赵家做的丑事本来是没有人知晓的,赵延性子好坏,都将是皇夫的不二人选。   如今赵延强买强卖,领着自己的好友去打架斗殴,名声彻底坏了,就连魏国公都抬不起头来。   这么一闹腾,皇夫的争夺战中,魏国公府就先败下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块肥肉进入别人的嘴巴里。   幕僚还没说完,冷面抱着冰匣子来了,颜珞与幕僚说道:“看看霍家是什么动静。”   幕僚颔首,“怀章王怕是不想就这么罢休。”   怀章王老谋深算,霍家根基深,好不容易结亲,女儿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不敢轻易动霍家。   京城霍家也是武帝皇后的母家,当年武帝皇后死了,琼琚公主失踪,霍老夫人骂上了宫门。怀章王当时就在宫门口,被老夫人骂得头都不敢抬。   霍老夫人身故多年,但霍家依旧不容小觑。   既然不能动,那就做亲家。但是女儿不争气,杀了霍家小子的白月光。   就是因为先理亏,怀章王不敢去找霍家的麻烦。   树要皮,人要脸,他就怕霍家小子质问庆安郡主杀白月光一事。因此不断向刑部施压,刑部尚书哪里敢和怀章王对抗,只能委屈巴巴地默默忍受。   “那个百户家如今怎么回事?”颜珞询问。   “得了银子就将女儿尸身草草葬了。”   颜珞道:“将尸身挖出来,丢到刑部门口,再将霍家小子找来看戏,我们便跟着霍家小子后面看戏。”   幕僚心惊,挖人尸首一事,怕是要折损阳寿。   他迟疑了会儿,颜珞就赶他走了,打开冰匣子,昨日的雪糕还用纸包着,她拿起一根,冷面的眼睛盯了上去:“谁咬了一口?”   颜珞眼中泛着笑意,大方道:“我咬的。”   冷面又看向匣子里,剩下的四根都被咬了,“你怎么都咬了……”   这是怕人惦记,故而自己做个记号?   颜相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冷面想吃一根尝尝味道,偏偏都被咬了一口,她就只能看着颜相一人吃。   吃过一根,颜珞打发她悄悄送回去,又说道:“注意刑部的动静。”   冷面应了一声,抱着冰匣子走了。   ****   今日晚饭清淡,是厨娘安排的,都是些家常菜,也都是颜珞常吃的。   以前喜欢吃,今日吃起来却没有什么口味,颜珞吃了两口就没有动了。顾阙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也不问她为何不动筷子。   食案上气氛有些古怪,听澜瞧出些什么,先开口问颜珞:“颜相可是觉得不合口味?”   成亲以来,日日有惊喜,饭菜几乎是换着花样,很贴颜珞口味。   今日陡然回归平常,颜珞有些不适应。   “很好,我吃饱了。”颜珞放下筷子,目光沉似水。   顾阙扒着碗里的话,望着她纤细有力的背影,陡然觉得噎得慌。   听澜留在屋里,悄悄与世子说道:“您惹她了?”   “我都没有与她说话。”顾阙觉得冤枉,她快速扒了两口饭也不吃了,“我先回书房了。”   一篇文章写了一日也没写完,头痛欲裂。   听澜看着几乎没动的饭菜,眉头锁着,今日这是怎么了?   夫妻和睦,伺候的婢女婆子也会跟着高兴舒心,两人明显不和气了,不仅听澜,就连伺候的婢女心里都开始犯着嘀咕。   顾世子性子极好,平日里平易待人,如玉温润,如光慰藉,今日她也耷拉着脸,可见是心情不佳。   婢女们追问听澜是怎么回事,听澜想起早起颜相留的题目,心里咯噔一下,世子不会是记恨颜相了罢?   世子好脾气,却有些小心眼,多半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啧,十八岁的小姑娘了,怎地还这么死心眼,不就一篇文章就和颜相闹脾气,好没脸。   听澜将屋里交给婢女,自己跑去找世子说话。   顾阙还在为文章的事情愁闷,店家不在线,突然去找,人家在的可能性不大。科考是提前半年就说好的,对方拿了钱,将事情办得很漂亮。   今日却是不成了,她才耷拉着脸不高兴。   饭桌上都不敢和颜相说话,害怕自己一开口,颜相就会笑着问她:“今日文章可作了?”   不如不说话。   顾阙枯坐在桌前,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   听澜在外说话,“世子,奴婢能进来吗?”   “进来。”顾阙闷闷地应声。   “世子是不是生气了?”听澜推门而进,回身又将门关得严实,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顾阙没说话,人都是有脾气的,自己又不是泥人,自然会有小情绪。   听澜说道:“颜相今日没吃饭呢,不如您去哄哄她,找些事情做,指不定她就忘了这件事呢。”   顾阙听进去了,找些事情做,颜珞到亥时才回来,最晚子时就要睡了,三个小时呢。   做些什么好?   吃火锅?番茄锅底的火锅就不错,暖胃暖身子。   她拍案决定吃火锅,打发听澜去告诉颜珞。   听澜就是一跑腿的,匆匆忙忙去传话。到了颜相书房前,屋外没人,冷面也没在。   她顿了顿,左右看了一眼,颜相出府去了吗?   屋里的冷面就这么看着颜相吃雪糕,“您白日都吃了一根了。”   “都吃完。”颜珞手中晃着小猪雪糕,食指戳了戳猪鼻子,“我觉得顾世子挺像它。” 第25章 使坏、这是使坏的表现啊!   小猪憨憨可爱, 瞧着有些软萌,与顾阙不像吗?   冷面看得见,吃不着, 脑海里涌现顾世子憨笑的笑容。   冷面与颜珞一般, 见过太多的世家公子,风流倜傥者居多,清雅高傲, 但对女子都没有太多的尊重。   对, 是尊重。世道就是这样,对女子不公, 而对男人就宽容很多。他们不仅可以娶妻,还会纳妾。倘若摆在面前的是顾言, 他会放低身段这么哄着丞相吗?   或许看在丞相是百官之首的份上, 想着自己的仕途,顾言会对颜相好。   但他不会这么细心体贴,会日日给惊喜吗?   哪个男人能做到呢?   这一刻, 冷面渐渐失神,看清了顾阙的好后, 她想起了颜相的身子。早就坏了,与一般男人而言, 她就是一个花瓶,不能生育的女子会受尽人眼。   但是顾阙知晓后对她反而更好了。   “颜相, 我觉得顾世子很好。”冷面没有直接回答方才的问题。   颜珞咬了一口雪糕, 牙齿冰得打颤, 脸色含着笑, “她就是一烂好人罢了, 迟早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见过太多的人, 也有和顾阙一样漂亮的人儿,男者温润,女者貌美,眼睛也很美,有神。   真正不同的是相处。人与人之间,要相处了才会知晓对方的好坏。   简单相处几日才知顾阙的良善。颜珞每回见到她,都能想起那句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阳春白雪般的人物,雅而不俗,温中带着可爱。   颜珞一口吞掉了小猪,抿唇细细品尝,待吃完后,也不饿了,与冷面说道:“你喜欢她了?”   “是欣赏,她是个很有趣的人。”冷面客气道,“还有,陛下盯着她呢。如果知晓她是女子,指不定就抢入宫里了。”   陛下喜欢小姑娘,她很有品味,喜欢软萌可爱的,一双眼睛就惦记至今,非说顾世子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陛下盯着她的眼神,实在可气呢。”颜珞轻叹,看着空空的冰匣子,问冷面:“你说,如何从顾世子那里讨些好吃的呢?”   “顾言回来,你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了,别说是日日惊喜,她就算不嫁给赵明悟,也会嫁给其他男人。这是好的结局,倘若顾言晚些回来,她就成了老姑娘,一辈子都毁了。”冷面说道。   颜珞摸着匣子低叹:“谁让她是烂好人呢。”   冷面道:“你不嫁不就行了。”   “这是颜珞的命,我既然是颜珞就得嫁人。不过还是不错,比起其他人,顾阙算是不错的人选。”颜珞收敛了笑,直起身子,道:“你想吃吗?”   冷面点头。   颜珞与她说道:“就说匣子里地雪糕都被你偷吃了,我想吃,你再去讨些。”   冷面:“……”   “为何让我背锅。”   “因为我身子不好,不能多吃,你身子好,吃一匣子都可以。”   冷面摸摸自己的脸皮,“我的脸皮太薄了,而且听澜已经很讨厌我了。”   “你也知晓你讨人厌啊,昨夜吓得听澜都没吃成,赶紧去讨要给人家送一根去。”颜珞催促道。   “不用催了,听澜来了。”冷面察觉外间来人,推开门就见到听澜匆匆而来。   听澜含笑,冲着了冷面说道:“世子知晓丞相晚饭没有吃好,想问问丞相可吃火锅。”   “火锅?”冷面皱眉,回首看向颜珞:“好吃的来了。”   “可我已经吃饱了,告诉小顾世子,明日再吃。还有,今夜我睡书房了。”颜珞托腮,气质雅然,说话间还看了一眼冰匣子,问听澜:“有甜牛奶吗?”   “有,奴婢给您去取。”听澜语气欢快多了。   消息告诉顾阙,顾阙就差原地打转了,就像是小时候读书蒙混过关了一样,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她乐得不行,听澜去送甜牛奶了,顾阙嘱咐她:“送热的过去。”   “奴婢晓得了,您还要看书吗?”听澜问。   顾阙起身揉揉肩膀,“我要回去睡觉了,明日再说。”   一人睡觉多好,自在又畅快。她要去好好地睡一觉,担惊受怕一整日,太累人了。   顾阙去睡觉,颜珞喝了一盅甜牛奶。   光明悄悄来临,顾宅安静极了,而刑部门口闹成一团,一口棺材放在了门口,引得不少早起的行人驻足观看。   棺木上有泥土,一看就是新挖出来的,有些人看了一眼,觉得晦气,迫不及待地走了。   日头上升,聚集的百姓愈发多了,刑部的人不敢将事情闹大,几个汉子合力将棺材搬了进去。行人没有及时离开,依旧朝里面张望。   太阳爬到头顶的时候,有人策马来了,一身玉色澜袍,头戴发冠,如梅凌寒,下马后更若箭一般冲了进去。   众人惊讶,忽而有人喊道:“那是霍家小郎君。”   “他怎么来了?”   “棺材里躺的是他喜欢的姑娘。”   “那是谁?”   “李百户的家的姑娘,听闻被庆安郡主推下悬崖死的。”   “原来是这样,那棺材怎么又摆在这里?”   “阴魂不散吗?”   众说纷纭,刑部前的百姓越来越多,嘈杂不休。顾家马车从人群中路过,车帘一角被掀开,顾阙看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聚众示威吗?   听澜也不知道,“要下车去打听吗?”   “不必了,与我们无关,走吧。”顾阙不好奇,也不想去掺和,在这里明哲保身为好。再者刑部就相当是最高法院,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事,浪费时间去打听对自己也无益。   听澜只好作罢,吩咐车夫走慢些,不要碰到行人,免得起冲突。   顾阙得了颜珞的地契,趁着今日得空就想着去看一看,她还带了照相机呢。   照相机是现照现出的那种,但她不敢拿出来。她听过一个笑话,有人觉得拍照的一瞬间就会吸走人的魂魄,是摄魂的黑白无常。   所以她买了以后就不敢拿出来,就怕有人把她当作怪物,而且这个相机很贵,是她积攒几月才咬咬牙买回来的。   喧嚣声远远地甩在后面,顾阙的心渐渐归于平静,街道繁华,行人多,店铺多。   颜珞的铺子是颜家三夫人的陪嫁,后来就给了颜珞做嫁妆。   京城内街市多,分为东西而市,有规定的开市闭市时间,到了时间就得挂门,不能彻夜开着。   颜珞的铺子在黄金地段上,而且是三间连在一起的,如果要是租赁,价格肯定不低。   顾阙做足准备,打听过了市价,到时付租金,若是将来生意好,就将铺子买下来,只要有钱,做什么事都不难了。   三间铺子都在营业,而在不远处,就是顾阙的香皂铺,隔了十来间商铺。她已经好久没有过来了,店内存货足,可以半月来一回。   三夫人有精神病,铺子对外租赁,颜珞收着租金。顾阙本以为店铺是空的,带了相机过来拍下构造,到时再看着改。   马车停了下来,她只好作罢,在外看了两眼没有进去。三间商铺,左边是买胭脂水粉,中间买衣裳,而右边的一间是玉石铺子。   都是女子用的物什,若是改造酒肆,未必就合适。   不是所有的黄金地段都适合酒肆,顾阙不是一时冲动,心里有打算,三间铺子明显不合适。   顾阙失望而归,领着听澜在街上走动。听澜是小姑娘,闻见香皂味就走不动路了,拉着顾阙去看一眼。   “今日难得出府,我们去看看?”听澜苦苦央求,“您看看可有好的送给颜相,我瞧着颜相也喜欢香皂,浴室里的那块都快用没了。”   “府里有牛奶皂,比这里的好多了。”顾阙皱眉,见她实在是想去,挪挪步子就随她一起去。   香皂铺门前依旧有许多客人在排队购买,是整条街上生意最好的,顾阙看着心里舒服极了。听澜哭丧着脸,“人太多,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顾阙站在人群中合不拢嘴,听澜不知她在笑什么,不免开口询问。   世子高兴什么呢?   顾阙高兴自家的生意后,一年来,香皂店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接下来,就是要制造高端的香皂了。   比如可以当做洗面奶来用的香皂,比如蚕丝羊奶皂等,高端的香皂,可以收揽一波贵族妇人们。   她兀自想着,听澜猛地拽了拽她的衣裳,“世子、世子,赵大人来了。”   “哪个赵大人?”顾阙心里默默盘算着日子,等科考结束后就提上日程,冷不防地被听澜拉着,抬首去看,却见一青年走来。   是赵明悟,穿着常服,肩宽腰窄,而他身边站着一位姑娘。顾阙是不认识,或许原主认识。   她挺直了脊背,看向赵明悟。   赵明悟比她告了半个头,又是习武之人,身材挺拔,两人站在一起,就可以感觉顾阙瘦不拉几都没三两肉。   但顾阙皮肤很白,如冠玉,俊秀无双。   顾阙初来的时候好奇原主顶着这么一张脸怎么没人发现她的女儿家身份,从开始的懵懂到后来暗地里询问。   原来在这里,女子鲜少出门,压根就没人女扮男装过,更没有人想到这么一点。木兰辞中,木兰当兵十一年都没有人发现,便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女扮男装,更不会去猜自己的同伴是女人。   并非古人愚蠢,而是未曾见过。   赵明悟走到顾阙面前停住了,看向香皂铺,“世子过来买香皂给丞相吗?”   顾阙与他不熟悉,但从语气上听出来了几分亲切感,摇首道:“不是,是丫头要过来看看,赵大人呢?”   “陪颜家妹妹过来看看。”赵明悟看向自己身侧的姑娘。   顾阙看向对面的姑娘,粉色对襟,颜色俏丽,就看了一眼,她便匆匆挪开视线,在这里,男人是不能盯着女人看的,会被人指指点点。   “原是颜家的姑娘。”顾阙笑了笑。   颜如兮朝顾阙行了一礼,“顾家姐夫。”   颜珞是颜如兮的堂姐,顾阙可不就是姐夫了。顾阙嘴角含笑应下了,“你们快些过去吧。”   她知晓两人同行是夫妻情趣,不然凭借着赵家的身份,完全可以让婢女过来采买,不必亲自走一趟。   顾阙识趣地让开,准备带着听澜走,赵明悟唤住她,“世子。”   颜如兮在这时走开了,听澜也是,就留下两人说话。   赵明悟面容俊秀,人长得板正,顾阙看着那张脸也没有什么心思,但是原主喜欢的人,心里情绪多少有些不同。   她微微避开赵明悟的直视,侧开半个身子,“赵大人。”   街上人来人往,行人不断,两个男人在一起说话,也不会有人在意。   赵明悟凝着顾阙的面容,悄悄说道:“一年前二姑娘给我写了封信,希望我不要退婚。但后来侯爷来退亲,意思坚决,我不得不应允。二姑娘对我,怕是很失望了。”   原主给赵明悟写信?顾阙心惊,面上不敢露出情绪,解释道:“幼妹糊涂,赵大人忘记罢。”   “我是想忘记,可每回见到世子,心里愧疚得厉害。”赵明悟哀叹,“二姑娘与世子长得相似,尤其是一双眼像极了。那日在马车上,我见世子就像是见到了二姑娘。”   赵明悟面色愧疚,情深意切,看得顾阙眼皮子发颤。她不说话,赵明悟垂眸,目光落在她的靴子上。他记得清楚,那回见面,二姑娘一双绣鞋精致,鞋尖上点缀两朵绣绒花,瞧着十分有趣。   兄妹二人给人的感觉就不同,顾阙可爱,顾世子端庄持重。   “顾世子,若是可以,您替我向她致歉。”   顾阙听得皱眉,“赵大人要成亲了,有些事情也该忘了,颜家妹妹知晓会不高兴的,”   赵明悟心里惦记是他有情,但在这里,退亲就该忘了,因为另外一人是女子,是要名声的。   她转身就走,听澜急急跟了上来,“世子,你们说了什么?”   听澜紧紧盯着世子,试图从她的神态中看出些什么,毕竟顾世子对赵大人是有感情的。   她害怕世子对赵大人又生了不该有的情分。   顾阙皱了一会儿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道:“他呀,我怎地感觉出几分虚情假意呢。”   或许是观念不同,她觉得倘若真的愧疚,当时就不该退婚。如今退婚新娶,还来道歉做什么呢?   她有个奇怪的想法,就是卖深情。可能是她想多了,赵明悟故意在她面前卖弄深情。   然而有一点她想不明白,赵明悟为何要卖弄深情。   这点没有想通,就不能确认赵明悟是卖弄深情。也有一点,可能是她和赵明悟所处的时代不同,人家是真的放心不下呢。   顾阙想了一通,反而将自己绕进去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了。   唉,男人真麻烦!   顾阙想了一路,回家以后就不想了,生活本来就很麻烦,为何要去想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呢?   多无趣啊。再者她又不是原主,并不喜欢赵明悟,没道理为他乱了心思。   回去后,颜珞传了话回来,下衙去颜家,晚些回来,在颜家用饭了。   今晚火锅吃不成了,顾阙心里可惜,也不好一人独自吃,晚上随意吃了些,就回书房捣鼓自己的香皂去了。   至于温习书本,还是让它见鬼去吧。   顾阙捣鼓一个晚上,亥时的时候,颜珞才回来。   颜珞回来后就回浴室梳洗,浴室里放了一块新的香皂,她没有多想便用了。用过才感觉有些不同,味道甜腻,闻着想咬一口。   当然她不会傻到真的去咬一口,而是多闻了闻,突然就想喝甜牛奶了。   出来后,她吩咐听澜去办。听澜离开后,颜珞在屋里找顾阙,左找右找都没有找到。   咦,人没有回来吗?   她正纳闷,顾阙从外间走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只匣子,见她后,弯唇笑了,“你回来了。”   “手里拿着什么?”颜珞靠着迎枕,手指了指顾阙的匣子。顾阙的匣子就像是白宝箱,总能变出些新奇的小玩意。她好奇,今夜又是什么?   “前几日定的一份蚕丝羊奶皂,今日去取的,正好给你用,这个洗脸很舒服。”顾阙将匣子递给她,“里面有十块,保存时间不久,颜相若有朋友,可以各自送一块。”   “这是新出来的?”颜珞看着匣子里的香皂,平常的香皂整体只有一种颜色,而这个不同,顶部似乎一棵树,呈现淡青色。   树下是一片荼白色的香皂,单单取出一块放在桌上,瞧着像是白雪掩盖了树干,只余树杈。   颜珞用过香皂,将羊奶皂放在鼻尖闻了闻,并没有羊奶的气味。   而顾阙眼中笑意很明显,是真心的。   “我试试。”颜珞收下了,问顾阙:“你想让我送给谁?”   香皂定然出自香皂铺的,且是新品。顾阙拿来大方让她送给朋友,怕是存了私心。   颜珞没有揭露,而是问她:“送男子,你会生气吗?”   她在朝堂上结识的朋友多是男子,要送,也是送他们,他们回家自然会送给妻子。   而这些妻子就是最好的途径。   顾阙不傻,相反,她不仅有文采,在经商一事上很有天赋。   顾阙愣了下,“随您,我不生气。”   她不生气,相反,她问颜珞:“你送官员,倘若她们送给外室或者妾室,只怕会让后宅着火,整个大魏只此十块,你看着办。”   东西越稀有,就显得越珍贵。且香皂不能长久保存,用完就没了。   颜珞失笑,“后宅失火,我们正好看戏,我让人分匣装起来,你想要的局面,必然会看到。”   顾阙怔忪,颜珞坦然:“香皂铺是你的,对吗?”   “我、是我的,颜相如何知晓的?”顾阙瞒不住了。   颜珞说道:“因为你的新鲜玩意太多了,香皂是新鲜玩意,我起初未能联想到一起,然而今日你带回了十块新品,我怀疑你才是背后的东家。我并没有证据,单是猜测而已。”   仅仅凭感觉。顺口说的问题,奈何顾阙没有否认,倘若她否认了,自己也会信。   偏偏这个烂好人应下了。   颜珞想笑,“你怎么就承认了呢?”   应该否认,继续骗她,这样才对。不然就没有意思了。   为何觉得没有意思了呢?   当你日日与人虚与委蛇,日日说谎,突然来了一个人,与你说实话,掏心掏心,还有意思吗?   颜珞本是乐在其中,继续猜疑,多有意思。   偏偏顾阙反其道而行。   颜珞叹气,嘴角勾起,将香皂放回匣子里。顾阙说道:“本就不是大事,怎么就不能承认了。”   不过这是她的私房,不归侯府,她连听澜都没有说,到时候顾言回来,自己搬出侯府做一商人,好过靠着男人过日子的好。   这里的女子多是依靠男人过日子,她做不到,仰人鼻息的生活最是煎熬。   穿过来的一年里便是依靠父母,自己成了牵线傀儡,什么都做不到。   “是不算大事,不过我需告诉你,你该将价钱抬高一些,不然没有银子赚的。”颜珞说道,“不少人要效仿你,可最后都是东施效颦,并没有成功,可见配方很重要,既然唯你一家,何不提高价格。”   “提高价格,百姓便买不起了,你也看到了新品。这些价格不菲,十两银子一块,而那些普通的不过几十文钱,相差百倍。但是现在我需要贵妇们极力推荐,还需颜相帮忙了。”顾阙坦诚,要赚就该赚勋贵的钱,他们的钱不值钱,赚起来更方便。   颜珞懂了,道:“我明日去试试,成功与否,但看天意。十块怕是少了,还有吗?”   “没有了,就十块,多了就会不值钱了。”顾阙摇首,“这些东西就是要互相追逐才显得高贵,若是人人都有,就像是菜市里便宜的大白菜,还有谁会在意呢。   且是颜相相送,谁不会在意呢?   若是遇到宴会,妇人们聚集在一起,说起来,顷刻间,就会传遍京城的富婆圈。   想要不赚钱都难。   “好,我明日去办。”颜落颔首,问顾阙:“你可有人选?”   “没有,我鲜少出门,不认识京城内的达官贵人。”顾阙说出自己的缺处,她不认识京城内的那等高人,侯爷退下后,门庭冷落,也没有人愿意来侯府。   颜珞凝着她,是托着自己的腮帮子,修长秀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忽然问她:“你妹妹是不是喜欢赵明悟?”   你妹妹约等于你。   顾阙先是一怔,不自觉抬头,两人四目相接,颜相姿态轻松,眸色染着烛火的微光。   眼睛里的光不重要,重要的她唇角一边微微勾着……   这是使坏的表现啊! 第26章 变坏、你喜欢我吗?   颜珞与传闻中不同, 她是坏,而且坏透了。   顾阙又觉得她很好,甚至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自己穿过来, 困于侯府中, 看尽了冷酷的事情,她想过去抗衡,终究是徒劳。   香皂铺子是她的底线。   她不知原主是怎么走的, 或许是熬不住了, 自己投湖的。又或是自己退亲,好端端地亲事就这么没了, 心里难受。   既来之则安之,日子还得过下去。   本来枯萎无味、担心受怕的日子里突然多了些趣味。   由奢入俭难, 由俭入奢易。   她承认自己喜欢上现在的生活环境了, 短短十来日的时间改变了她的心境。   颜珞很好。哪怕她是酷吏,在她心里,依旧是很美好。   “颜相, 你有喜欢的人吗?”顾阙问道。   颜珞诧异,“我吗?”   顾阙点点头。   颜珞唇角噙着淡淡的冷笑, “有过。”   顾阙惊讶,既然有, 为何还要嫁给顾言,难不成婚约有那么重要吗?   古代人信守诺言, 难不成, 就不能变通吗?她心中忽而有些难受, 颜相这般美好的人, 不该被顾言找糟蹋了。   “小时候有一哥哥待我好, 我时常跟着他玩, 后来……”颜珞顿住,想了想,后来怎么了?   哦,想起来,那个哥哥骗了她,摔死了她的弟弟。   再后来,她活过来了,便将哥哥做成了杯子。   挺好的。   她笑说:“后来,他死了,我杀的。”   顾阙脸色发白,不敢再问话了。颜珞凝着她的小脸,慢悠悠地与她解释说道:“他骗了我,害了我,我觉得他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米粮、糟蹋人,不如杀了为好。你觉得呢。”   “他如何骗你的?”顾阙心里止不住发慌,骗人就被杀吗?   那、那她骗了多少回,岂不是要死很多回?   她蓦地慌了,眼神带着飘忽。   颜珞扯住她的衣袖,说道:“他杀了我的朋友。”   顾阙心静了,低眸看着自己袖口上修长的手指,唇角弯弯:“是该杀。”   “该杀,你觉得我可怕吗?”颜珞的指腹点了点顾阙手腕上的肌肤,柔软,有一种软软的感觉。   顾阙怕痒,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偏偏不小心对上颜珞温柔的目光,脸上一热。   “不可怕,杀人偿命。”她咽了咽口水。   人与人的想法不同,与自己所处的朝代有关,还有接受的教育。然而理论是理论,做事的时候就要因地而易。   顾阙已经学会时刻提醒自己所处的朝代不同,不能用以前学到的知识用在这里。   好比颜珞口中的杀人,她杀了人,其实也是有错的,然而她是地位不同,不能用律法来衡量。   说白了,律法都是给老百姓制定的。   颜珞捏着她的手,侧着身子,目光露出几分沉迷。顾阙被磨得发痒,想笑。   她怕痒,就一直忍着。颜珞不说话了,偏首露出耳朵,耳朵有些红了。   顾阙微怔,这时,听澜在外打眼色,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下一息,颜珞握着她的手腕,低声说道:“我口渴,想喝解酒的甜牛奶。”   顾阙茅塞顿开,她喝酒了!   颜相是在耍酒疯吗?   难怪会掐着她的手腕不肯放。   颜珞低头,顾阙大胆看着她,透着烛火,她的肌肤细腻得吹弹可破,像是涂了美白霜一样,隐隐生光。   酒醉分很多种,有些人会上脸,但有的人若不是举止有异,压根看不出她饮酒了。很明显,颜珞就是后者。   喝酒不上脸,但会摸着人不放。   顾阙嘴角微抽,朝着门口的听澜点点头,都知道啦,颜相在撒酒疯呢。   不过,颜相撒酒疯的姿态很优雅,寻常人都是大吵大闹,或者哭哭啼啼,她倒好,坐着摸着人手腕不放。   嗯,有些可爱!   她张了张嘴,问道:“你想喝牛奶吗?”   颜珞点点头:“想,不过我更想吃雪糕。”   “我让人去冰窖里给你拿一根过来,可好?”顾阙自觉得很,不能和醉鬼计较,她想了想,“就一根。”   “冰窖里没有了。”颜珞松开顾阙,抬首凝着她,目光灼灼,“因为都被我吃了。”   顾阙:“……”说好的御女人设吗?   “你体寒,身子会受不住的。”   颜珞嗤笑:“都已经体寒了,吃了就吃了,还能比体寒更坏吗?”   顾阙哑口无言,这叫什么?   这叫破罐子破摔,不想好了。   她有些生气了,颜珞却凑到她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她:“小姑娘家家的,吃些雪糕怎么了?过分吗?”   “好像、不过分。”顾阙被逼得缩了缩脑袋,脊背朝后微微倾靠,悄悄避开了些许。   实在是太近了。   “既然不过分,再给我拿一根。”颜珞吩咐一句。   她的声音太温柔了,比起寻常还要温柔,像是在哄着人要糖吃。   顾阙险些就被糊弄过去,猛地回神,问她:“你肚子不疼吗?”   “疼了,还想吃,那就吃了再疼。”颜珞笑着说。   若不是知晓她的性子,顾阙打死都不信她醉了。眼色清明,神色如旧,姿态优雅,哪里像醉鬼?   顾阙听到这样惊人的话后愣住了,许久后,摸着自己的心口,她感觉在茫茫迷雾中,颜珞受到过伤害。   是很大的伤害,足以叫人铭记一辈子的伤害。   她的心在砰砰跳了,不是情动、不是紧张,而是震惊,还有些心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去睡觉。”   “牛奶呢、雪糕呢?”颜珞反问她,眼眸含笑,没有威仪,只有温柔。   这一刻,顾阙感觉到心里有些变化,比如喘不过来气。她还是唤了听澜去取牛奶,嘱咐她先热一热。   她无法理解颜珞嘴里的话,但她可以去包容。   这么好的女子,为何不能包容呢。   顾阙笑了,大着胆子去捏了捏颜珞的脸颊,然后等着颜珞生气。   奇怪的是,颜珞没有生气,而是看着她,说道:“再捏一下。”   顾阙偷笑,又捏了一下。   听澜将牛奶送来了,颜珞一口气喝了,接着,像寻常一样去浴室梳洗,婢女紧紧跟着。   顾阙发懵,刚刚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她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看向听澜:“我刚刚捏了她的脸。”   “您做梦呢?”听澜嘲笑自己的主子,颜相聪明灵秀、威仪端庄,怎么会让旁人捏脸。   顾阙辩解:“真的,她的皮肤好嫩、好滑……”   听澜愣住了,“你趁着颜相酒醉调.戏她。”   “我、我没有。”顾阙涨得脸红。   听澜戳着她的心口:“你捏她不就是调.戏吗?”   顾阙哼了一声:“她先摸我的手,那也是她先调.戏我。”   “那你也不能调.戏她,她是你阿嫂呢。”听澜劝告。   顾阙啐她:“我就调.戏了,破罐子破摔,你告诉母亲去,我今晚还搂着她睡。”   言罢,她转身走了,留下一脸发懵的听澜。   二姑娘在做什么?   什么叫破罐子破摔?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吗?   这么一搂,还能藏住秘密吗?   听澜浑身发麻,头皮发疼,二姑娘不想好了。   ****   梳洗后,两人各自躺下,颜珞躺在里侧,顾阙睡外边。   刚躺下不久,顾阙感觉有些动静,还没睁开眼睛,耳朵就被人揪住了。   是颜相!   她震惊,颜珞摸着她的耳朵,安然睡觉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摸着人耳朵睡觉,还让她怎么睡。顾阙拍开颜珞的手,颜珞立即醒了,眼内带着迷惑,好像在问:你打我干什么?   几息后,哦豁,又摸上来了。   顾阙不敢再赶人了,郁闷地闭上眼睛,脑子里也想清楚了,下回再酒醉,她就去睡书房。   离颜相远一些。   颜珞睡得很好,一觉睡醒,并无不适,反而,顾阙眼下一片乌黑。   颜珞尚有几分自觉,醒后歪首先去看顾阙的耳朵,无碍。她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更衣,上朝去了。   顾阙在她走的时候鼻子里哼了一声,颜珞停了半步,眨眨眼,走了。   她走了,顾阙险些叫她气死,自己干叹气,继续睡觉,到了晌午才醒。   宅子里没什么事,这个宅子都在颜珞的掌控中,素来不需她管什么事情。   睡醒后吃饭,而这个时候,宫里有小宴。   宫里的筵席分为几种,今日午时是皇帝临时设的,颜珞也在,到场的都是皇帝一党的朝臣。   临走时,颜珞给每位大人都送了一份礼,是一块牛奶皂。   不过男人不懂这些玩意,颜珞说是的给各位夫人把玩,他们只好收下,带回去给家里的妻子。有些见着有趣,想送给旁人,抬首一看各位,好家伙,全都有。   如果送给了旁人,消息传回家里,准要出事。   散席后,女帝问颜珞:“你送他们这些做什么?”   “互相送礼,很正常。”颜珞嘴角微抿。   女帝知晓自己问不出什么,但看到宫娥手中还剩下一份,“给我的?”   “陛下喜欢就留下,若不喜欢,臣拿去送人。”颜珞说道。   女帝招宫娥招招手,宫娥趋步走到陛下面前,矮下身子,将托盘中的牛奶皂递到陛下手中。   女帝拿在手中把玩,摸摸枝叶,摸摸白色的‘土地’,道:“好香,用这个沐浴,岂不是最好的熏香。”   “那是自然。”颜珞轻笑。   女帝不明白颜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牛奶皂很好用,她也喜欢,顺势留下。颜珞要退下,她又问道:“你找的人呢?”   “回陛下,找不到。”颜珞轻轻摇首,“哪里有那么好找呢,茫茫人海见一面,虽说是缘分,然而这等缘分太薄弱了。”   “缘分?”女帝扬唇嘲笑,“我见你的夫君那双眼睛极像那位姑娘,后来,朕想起他有个双胞胎妹妹,你说,会不是就是那个妹妹呢?”   颜珞心里咯噔一下,真烦人。   烦透了,小色女!   她耐着性子说道:“回陛下,那位姑娘啊、臣从未见过,养在江南,听说连床都下不了,必然不是那位姑娘。”   “朕知晓不是,朕想见一见那位姑娘,如何?”女帝眸光一闪,微微压低了声音:“都说双生子是一模一样的,你说顾世子换上女装,是不是和他妹妹一样?”   颜珞好笑,“您这是疯魔了不成。”   女帝朝她抱怨:“赵延短腿以后,她又看中了赵二。”   赵延是长子,与陛下同庚,而赵二是赵延的弟弟,比他小了三岁,也就是说,赵二比陛下小了三岁。   女帝受不了了,连连吐槽,他才十七岁,乳臭未干的小子。   颜珞站着听着,真是操心,她想回去了,回去找顾阙去玩,想自己今日顾阙的百宝箱里面还有什么小玩意。   然而女帝的吐槽没完没了,她听得叹气。忽而,女帝问她:“将你的顾世子借我一日,可好?”   颜珞眼皮子跳了下,当即变了脸色,“借她做什么,给你穿女装扮作那位姑娘让你玩?”   女帝讪讪,“借朕半日?”   “一刻钟都不借,那是我的夫君,自己去立皇夫。让皇夫天天给你穿裙子,你不觉得你这样盯着旁人的夫婿就让人厌烦吗?”颜珞严词拒绝,俨然动怒了。   “朕就说说罢了,瞧你气的。”女帝自己翻了白眼,于是又开始批判颜珞:“你变了,若在以前,朕要什么,你都会给的。”   “这个能给吗?那是与我下半辈子一起过日子的人。”颜珞看她一眼,转身就要走,“我回家去了。”   烦透了。   *****   颜珞还回不得家,霍家小子敲登闻鼓将怀章王告了,走了一半又被人请了回去。   她就想回去看看顾阙恶耳朵,这些过分吗?   换在文帝在,霍家就是外戚,就算先帝在世都不敢薄待了霍家,但如今是女帝掌权,她对霍家就不大喜欢。   她与琼琚公主同龄,那时,霍家对这个外孙女极为宝贝,每逢筵席,霍家人都会夸耀琼琚公主,明明同龄,却处处显得她很差。   渐渐地,她就不喜欢霍家的人。   霍家小子敲了登闻鼓,女帝不愿处理,照旧丢给了颜珞处理。   颜珞让人将霍家小子按住,奈何对方有武功,当即在宫门口就打了一架,最后,霍家小子寡不敌众被擒住了,颜珞没有声张,将人丢回霍家。   自己回府去了。   但是,她回去了,顾阙不在家。   顾阙吃过饭,回府给娘老子请安去了。   顾阙是不喜欢侯府的,她不是小孩子,自己懂得辨别好坏,永乐侯夫人重男轻女,对她这个女儿并没太多爱护,嘴上总说着哥哥身子差,我们应该多加爱护。   话说得多了,她有些厌烦,然而孝道当前,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耷拉着脑袋听着。   今日回去,先去看了清至,两个孩子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得也差不得,小脸圆润了些,不像初见的那般瘪了下去。   看过一眼就去见侯爷夫人。   永乐侯告诉她:“丽娘的哥哥死了。”   顾阙呆了呆,“牢里打死了?”   “嗯,一个牢里关了好几人,他出言不逊让其他人打死了。”永乐侯头疼了,这哪里是让人打死,分明是颜相所为。   颜相惯来狠毒,死了也就死了,需让女儿知晓。他说完就等着女儿回话,等了又等,女儿没吭声,他抬首去看,女儿在摸自己的耳朵。   他问:“我与你说话,你摸耳朵做甚?”   “没什么,他心思不轨,愿来生投个好胎,我让人给他在寺内请个牌位超度下。丽娘不知我的身份,逃出去也就逃出去了。”顾阙说道。   永乐侯告诉她:“丽娘未必就能逃得出去。”   顾阙惊诧:“为何?”   “她与你哥哥同床,如何不知你不是顾言,我让人将她扣住了,待你哥哥回来再说。我本想让人打死的,但是不想为你哥哥徒添杀戮,就将人先扣住了,日后再做定论。”   顾阙厌恶,抬起眼睛:“你可曾想过哥哥回来后,颜相不会分出我与哥哥?”   “她已是顾家的人了,自然会为顾家着想的。女人一旦成亲,都会为夫家着想。再者,她体寒。”永乐侯咬住体寒二字。   顾阙登时松气了,大逆不道般瞪他一眼,“你们这是道德绑架。”   “道德绑架?”永乐侯的眸光里充满不解,他继续说道:“若她真觉得不妥,到时便和离。你马上就要下场了,必然会中,再过两三年,你的官位不会低。到时,颜相和离也可。”   顾阙笑了,就差没气晕过去,“你们这是利用她。”   永乐侯学着女儿的样子摸摸耳朵,“是吗?”   不要脸!顾阙走了,回来又受气,下回不回来了。   跨过门槛,永乐侯又喊住了她,“我相看中了一人,是我旧日下属的儿子,今年十九岁了。”   顾阙脸皮红了,停下来看着他:“我不要。”   她不是原主,对男人没有兴趣,对没有见过面的男人更没有兴趣。   永乐侯被她看得心中不对劲,装着咳嗽一声,“他知晓你的身份,过两日我将人请到府上,你就见一见,若是中意就定下。”   顾阙不肯应,永乐侯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这是你的机会,见一面罢了,喜欢就定下,不喜欢,就当作没有发生。”   “你已经十八岁,年岁不小了,若没你哥哥,今年就会嫁人。再好的姑娘也要嫁人,你放心,嫁妆会很丰厚。”   顾阙被劝得烦了,“我会回来看一看的。”   永乐侯这才笑了,问道:“府里可还好?若是不够,我让人送些过去。”   永乐侯府是有些底子的,虽说无人在朝上,比起其他勋贵也是不差,不然二房不会紧抓着不放。   父亲要给钱,顾阙收下了,蚊子再小也是肉,该收还是得收。   一只小匣子,里面放的都是银票,顾阙欢欢喜喜地走了,永乐侯看着她的别影失笑。像他这般,盼头都在儿子身上,可儿子不行,现在,他的盼头就是孙子了。   只要他撑着一口气,将孙子养大,侯爵依旧是大房一脉的。   再者,有颜珞这样的嫡母,孙子的前程不会差。   颜珞体寒,不易怀孕,清至不仅是顾家的希望,也是颜珞的希望。   永乐侯靠着椅子,徐徐闭上眼睛,心里一口气始终在吊着。   ****   顾阙得到银子后就去买东西了。   自己不用就会留给顾言,既然这样,不如自己今日就花了。   匣子里足足有千两银子,换作人民币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红楼梦里说庶女出嫁的嫁妆就三千两。   永乐侯出手阔绰,她也不能小气,一口气,全花完了。   足足塞了两个马车,她可没有买什么玉石一类的物什,到后来还是要留个顾言。   买吃的、买玩的,给府里的婢女都买了不少东西,买了一马车的香皂赏给婢女。   用顾言的钱买香皂,怎么用怎么爽。用赚来的钱,再去买些口红给颜相。   多好!   回到府邸,天色都黑了,小厮们将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来来往往,好多物什,婢女都跟傻眼了。   冷面来看了一眼,惊讶道:“世子这是天上掉银子了。”   “买了许多东西,都是给你们的,你们去选,不用来跟前伺候了。”顾阙大方道。   听澜一听,提起裙摆就跑了,走了两步见冷面还在发呆,忙拽住她一起,“去晚了就没有了。”   冷面被拖走了,屋里的颜珞推开窗户,“小顾世子,我有吗?”   “你想要什么,除了雪糕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顾阙没有进屋,而是走到窗前。   隔着一面窗,两人对面而站。   顾阙胆子大了许多,见到颜珞敢抬头了,也敢与她对视,不过,心里还是砰砰地跳。   颜珞还是看着她的耳朵,想伸手去摸摸,又想为昨日的‘罪行’道歉,想了一日,没想好拿什么赔罪。   着实不知顾阙喜欢什么。   顾阙好像什么都有,珍品那等俗物进不去她的眼,颜珞想了想,问她:“你喜欢我吗?”   “啊?”顾阙问得发懵,什么叫喜欢我吗?   都是女孩子,喜欢这个词好像不合适。说是不喜欢,她对颜珞又很心疼。   她不大明白颜珞的意思。   迟疑了两息,颜珞就关上窗户了,道:“我想吃雪糕了。”   窗户关上了,顾阙还在发懵,听到雪糕两字,眼皮跳了下,“不能吃,你会肚子疼的。”   颜珞没说话了,更不会说昨晚的混账话,让顾阙进门,问她:“你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   “父亲给钱,我就买了。”顾阙乐了,眼若琉璃,皮肤都在发光。   颜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规规矩矩的人突然变坏了。   让人有些不适应。 第27章 番茄、晚上耳朵又要遭罪了!   人之初, 性本善。   人的本性是好的,比如颜珞自己。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良善,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如今, 她变得手上都是血。谁想变坏呢?   都是被逼出来的。顾阙心地善良, 待下宽厚,下人们都觉得世子温润,平日里见她也宽心, 但见颜珞不同。   除去冷面外的下人见到颜珞, 腿肚子都得抖一抖。   顾阙要变坏了,颜珞却很高兴。她问顾阙:“你将银子都花完了, 不心疼吗?”   顾阙不怎么花钱,寻常世子郎君出门游玩, 青楼楚馆里走一趟都要上百两银子, 舞文弄墨,随随便便一副画也要几百两。顾阙呢 ,躲在府里捣鼓自己的爱好, 别说是青楼楚馆,就连书肆酒楼都不大爱去。   成亲前, 颜珞就叫人跟着顾阙,总想逮个把柄将婚事退了。   冷面跟了一年, 顾阙每日两点一线,侯府、书院两处跑, 休沐的时候偶尔会来街上走走。但都是一人, 不带丫头也不带小厮。   一人在街面上行走, 看看这里、望望那里, 也不和人打招呼, 独来独往。   得到回复后, 颜珞收起了退婚的心思,她对顾阙这个人也感到好奇。   然而结识后,就更加好奇了,她的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天上难不成会掉馅饼吗?   顾阙却笑着告诉她:“不是自己的银子,自然不会心疼,我买了许多吃的,不知你喜欢什么,都挑了些。”   颜珞摇首:“不好吃。”   顾阙追问:“那你要什么。”   颜珞:“雪糕。”   顾阙低头,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刚刚是蚊子在哼呢。   她低头,颜珞趁势去看着她的耳朵,和昨日一样的,没有红呢。颜珞心定了,直起身子说道:“今晚我要去赴宴,你早些睡。”   今日有一同僚娶妻,邀她过府饮酒,时辰不早了,该出门了。   她看了一眼顾阙,顾阙点点头:“好。”   颜珞拧眉,就这么没了?   难道不该说:“可要我陪同?”   顾阙不接话,颜珞一人走了。   等到马车挪步,顾阙忙喊来听澜:“将我书房收拾出来,今晚我睡书房。”   书房是个套间,里面有床榻可以睡觉过夜的。   听澜不明白她的意思,“您好端端睡书房做什么?”   “颜相去赴宴,必会饮酒。她饮酒就会撒酒疯,她会握着我的手,半夜摸我耳朵。”顾阙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听澜听得发怔,不等顾阙催促,自己忙领着两个小丫头去书房收拾。   要命了,颜相怎么还有这种癖好呢。   *****   颜珞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了,冷面以一当十击退刺客,三名刺客结伴而来,一人死了,一人由同伴掩护跑,还有一人被冷面生擒。   街上无人,黑灯瞎火,颜珞下车,接过车夫手中的灯笼,朝着刺客走去,灯笼照在刺客的面容上。   刺客是一女子,相貌也算可以,颜珞看着她:“长得一般,我不要了。”   相貌一般,骨相就不好看,她不想收。   颜珞站起身,将灯笼递给车夫,踩着脚凳上车,“她想做刺客就送她军营练手,记住,是练手,不许欺负她。谁敢碰她身子,我将他的皮剥了。”   “是。”冷面领了吩咐。   刺客听后发疯一般挣扎起来,“颜珞、颜珞、狗官……”   颜珞上车,坐在车内,闻及狗官二字,莫名一怔,顾阙好像没有做过小狗一类的吃食。   有些可惜了。   她掀开车帘,道:“说话声音真难听,脏了我的耳朵,以后不必说话了。”   冷面明白,寻人去找了哑药。   回到家里,已是亥时三刻,顾阙早就去找周公下棋了,而且,人还不在新房里睡,说是晚上温习书本,累了就在书房歇下。   颜珞听后,唇角勾了勾,会玩心眼了。   有些味道了。   颜珞一人歇下了。   第二日晚间,颜珞依旧去赴宴,顾阙勤奋极了,照旧歇在书房。   一日、两日、三日,接连七八日,两人等同分开睡了。   听澜纳闷,她是藏不住话的人,自己带着一坛酒去找冷面。冷面日日跟着颜相,颜相做什么说什么,她最清楚了。   冷面和颜珞一般大,都是二十岁了,她也爱吃酒吃些小玩意,听澜还带了一袋方便面。   两人坐在书房前台阶上,迎着夕阳,面条挤碎了撒些佐料,味道好极了。   听澜问起颜相最近在忙什么。   冷面瞧着霸道不讲理,这个时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都说了,春日里筵席多,办事的也多,成亲的扎堆选在这几日里。   听澜问她:“颜相喝酒了吗?”   冷面嚼着面条,道:“颜相只在颜家喝酒。”   压根不会碰外面的酒。   听澜明白了,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回院子去了。   冷面嘴角直抽抽,看着自己手里油纸包的面条,品了品,剩下一块的时候,颜珞从书房里出来了,看着油纸包里的面条。   “这是什么?”   冷面说:“听澜说着叫幸运方便面,吃了会幸运的。”   颜珞勾了勾唇角,朝着冷面勾了勾手指。冷面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油纸包递给她,“就一块了,挺好吃的。下回这样的好事,您多给弄些。”   “想得美。”颜珞接过油纸包,将里面最后一块面条放入嘴里,味道有些新鲜。   明明满腹文采的人,吃过以后,就只能想到新鲜二字。   她将油纸包还给了冷面。冷面问她:“今晚还要出门吗?”   “陛下在宫里设宴,邀了霍家家主,还有怀章王。”颜珞叹道,“我可真不想去。”   “那很简单,您装病啊。”冷面说道。   颜珞摇首,喟叹道:“病了就没有雪糕吃了,告诉世子一声,今夜陪我入宫赴宴。”   “啊……”冷面不解,“您带顾世子做什么呢?”   “见一见市面。”颜珞抬首,迎着夕阳,脚下一片阴影。霍家家主年过七旬,白发苍苍,怀章王年轻多了,今晚唇枪舌战多么精彩,带上顾阙,好极了。   看戏得找同伴一起看,一人看,太孤独了。   顾阙脑袋瓜子里有许多新奇的东西,正好,让她瞧一瞧,先行体会官场的‘趣味’。   顾阙被婢女拉着换了一身玉色的衣裳,头戴玉冠,又由婢女推着踩上马车。   屁股坐上马车的时候还在疑惑,“这是去哪里?”   “看戏去。”颜珞浅笑,同样身着玉色的裙裳,她抹了口红,颜色红,笑的时候多了一分妖异,似乎有些兴奋。   顾阙不理解她口中的看戏,天真地在想看戏是该兴奋的。   她也有些高兴,可高兴不过片刻钟,到了宫门口,她愣住了。   说好的看戏怎么就入宫了?   她不解,颜珞却问她:“今晚有雪糕吃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顾阙心里埋怨了,颜珞却主动握住她的手,尾指轻扫过她的手背,波动一阵涟漪。   她在引诱自己!顾阙打定主意不松口,“没有了。”   “怎么就没有了?”颜珞叹气,“我还想吃小猫呢。”   顾阙反问她:“怎么入宫了?”   “入宫看戏,可曾听过古人舌战群儒,今夜,我们就看一看。霍家家主年过古稀,嘴巴可毒了。”颜珞语气轻快,唇角一边勾起。   顾阙看得真真,她又要使坏了。那双眼睛深邃,蕴着精光,璀璨夺目。   这样的颜珞让人眼前一亮,似神女,仿若不沾半点尘埃。   然而顾阙想起她偷吃雪糕,果然,人是不能光看外表的。   颜珞太过亮眼,她就像是一道光,让人忽略了她的弊处。   她的优雅、美丽,都让顾阙以为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她像是仙女,直到她偷吃雪糕,一瞬间,更接地气了。   顾阙看着颜珞,“比你还厉害吗?”   意思就是,能比你的嘴巴还毒吗?   “霍老大人历经五朝,遇见的事情多了,岂是我们这等后辈可比的。”颜珞轻叹道。   顾阙无法理解‘历经五朝’代表什么,但年过古稀,活得这么大,就已经不容易了。   暮色四合,宫内各处都开始点灯了,两人下车慢步走着,天色黑了,看不出话宫廷的繁华,只觉得处处透着阴森。   顾阙从未在晚间入宫,饶是各处灯火通明,也无法与白日里相比。她对这里没有像寻常人那样的期盼与贪婪,面对权势,她淡淡一笑。   爬得再高都是一样,生老病死,吃饭睡觉。既然都是一样,何必去向往不该属于自己的呢。   她看得很开,对颜珞的相位,乃至世子的位置都没有高看一眼,走在深深宫道上,春夜是有些冷的。   她看向颜珞,颜珞看着她:“你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顾阙坦然。   颜珞听着,有些奇怪,谁不喜欢这里呢?   以前自己就很喜欢这里。   顾阙问她:“为何要喜欢这里?”   “这里,代表着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力。”颜珞微微一笑。   顾阙陡然明白她的意思,凝眸道:“我本就是弱小之人,无甚太大的理想,三餐足矣。”   来到这里,她本初是有些厌恶的,这里对女子不公,与她多年所学皆是不同,然而遇到颜珞后,她的心境又改了。   再是糟糕的境地,也会有好的事情。   引路的内侍就在她们前面,与他们保持距离,压着步子,不远不近。   颜珞听了一番话后,觉得不可思议,永乐侯是多么骄傲清高的一人,骨子里争强好胜,到了今日都不肯放弃。顾阙是由他教养长大的,就算是女子,也不该毫无志向。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免多看顾阙一眼。传闻中顾家世子勤勉好学,逆流而上,未曾想,她却说自己是弱小之人。   颜珞颠覆自己的三观,一个读过圣贤书、一甲出身、勋贵之子,竟毫无志向。   永乐侯若是知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细细去看,顾阙并非弱小,而是豁达。考中探花又被夺了名分,换作常人,不是一蹶不振,也会沮丧不已,而顾阙呢。   从头至尾,好像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淡泊宁静!   身前如同站着一位隐士,颜珞想笑,然而多年的教养让她及时忍住了,说道:“你可不是弱小。”   还有一事,她很好奇,成亲半月了,顾阙从不问官场事,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侯府与她结亲的意思很明显,借她之势让顾世子站稳朝堂。   从成亲的那刻开始,她就是顾阙的垫脚石。   然而顾阙呢?   她做什么?   整日研究吃的,给她日日惊喜,似乎忘了她的妻子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   “我对官场并无兴趣。”顾阙坦率,心情莫名轻松,反问颜珞:“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出息?”   “没有。”颜珞眸光沉沉,“要出息做什么?”   蝇营狗苟吗?   她扬唇嘲讽:“你这般很好。”   顾阙理解不透她的心思,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也不问了,跟着内侍后面入殿。   今日筵席设在大殿之后的兴庆殿,太后、怀章王、霍家家主,还有几位宗亲,霍家小子也在。   颜相夫妻二人入席,霍家人已来了,而怀章王未到。霍家家主年过古稀,而霍家小子才二十岁,是霍家孙辈最小的孩子。   霍家主年白发苍苍,脊背挺直,棕色的常服添了几分仙风道骨,而霍家小子霜色澜袍,腰系白玉,风流俊秀。   顾阙迈过门槛,霍家小子就站了起来,朝着两人揖礼:“见过丞相、见过顾世子。”   颜珞颔首,目光略过他,坦然地落在老者身上,她上前行礼。   并非执官礼,而是晚辈礼。   颜珞在他面前是晚辈。   两人初见,霍家主有些奇怪,颜珞名声不好,人言丑陋不堪,手段残忍,是一悍妇。   可面前的女子长身玉立,如冬日凛冽盛开的梅,清冷、孤绝、美艳。   外间所言,都是假的。霍家安稳度日不易,不能得罪这位丞相,霍家主朝她颔首,“前几日的事情多谢丞相援手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颜洛谦虚,指着顾阙说道:“永乐侯世子,我的夫婿。”   她没有说顾言的名字,反而说了一句我的夫婿。   霍家主闻言后看向少年,唇红齿白,隽美无暇,与颜相站在一起,恰似一对璧人。   颜相半月前成亲,几乎惊动京城。霍家里也在讨论,谁敢娶悍妇?   儿郎们嬉笑成一团,纷纷可怜永乐侯府名叫顾言的少年郎君。   霍家此儿此刻才觉得儿郎们犹如井底之蛙,心胸是有多么的狭窄。皇室女儿是天之骄女,面前的女子更胜天之骄女。   老者打量过后,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夸道:“郎才女貌,你二人极为相配。”   “您的祝福很好,我接受了。”颜珞微笑,她看向霍家小子一眼,领着顾阙走到他们的座位上。   今日以霍老为尊,他的席位最靠前,就在陛下尊位之下,接着,是颜相的位置。   怀章王与宗室坐在对面。   落坐后,怀章王就来了,霍家小子就按耐不住了,颜珞故意与顾阙说道:“听闻世子日前有位会功夫的侍卫,后来被打死了。”   顾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没有应,因为自己不是原主,对这副身体经历的事情并不全知。她愣住了,同样,霍家小子霍成儒也在这一刻及时醒悟过来。   短暂几息中,怀章王走来了,众人起身相迎,霍成儒跟随众人一道行礼。   顾阙坐下后,还未喘过气,女帝与太后一道来了,心里吐糟一番,要来就不能一起来吗?   坐下又站起来,又坐下。   烦透了。   好在落座后就没再折腾,太后与霍家主在说话,两人相熟多年,言辞间说着旧事。   说着说着,顾阙就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琼琚。   霍家主原话是这样说的:“倘若琼琚公主活着,与陛下同庚了,臣这个阿瓮也会欣喜。”   琼琚公主死了,死在六岁那年。   十四年前的事情说起来,让气氛有些诡异了。   颜珞笑了,“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霍老该忘了,王爷,您说是吗?”   怀章王猛地一颤,下意识抬首看向对面的霍家祖孙,霍老的一双眼睛含了利箭一般,顷刻间,似乎要射杀他。   “多年前的旧事罢了。”他被看得心中发憷。   老头子都已经七十岁了,怎地还不死。   霍家出过丞相出过皇后,京城霍氏,誉满天下,是文人膜拜之所。怀章王就是看中了霍氏的声名才同意了女儿的想法。   没成想闹出这么大的祸事,女儿的死定然和霍家小子脱不了关系。但眼下,他动不得霍家。   颜珞笑了,女帝不耐:“提一个死人做什么,霍成儒,朕问你,庆安郡主的事与你有关吗?”   霍成儒站了起来,行礼道:“回陛下,与我无关,庆安郡主树敌无数,杀的人也不少,怎地就冤枉臣了。倒是王爷将一个被庆安公主害死的姑娘的尸体挖出去送去刑部是什么意思?”   顾阙听得头疼,但也明白过来一件事:庆安郡主杀了人没事,但旁人杀了她,就要赔命。   霍成儒说不是他干的,女帝信了,太后也信了,因为她二人都知晓庆安郡主是什么样的货。但怀章王不信,他给刑部施压,就是希望刑部去霍家查。   然而刑部怂,不敢去霍家,就有了今晚的劝和宴。   太后不断劝和,霍家在朝,不乏有重臣,她想拉拢,纵自己喜欢庆安郡主,也不会因为她而坏了大局。   怀章王不语,气氛很美好,顾阙品尝宫里的菜肴,而颜珞静静坐在一侧,时而睁开眼睛,时而闭眸。   殿上诸人心思各异,唯独不知情的顾阙,放心吃、放心喝。殿上的酒液醇厚,味道辛辣,顾阙不喜欢,但她一面注意着颜珞。   不能让颜珞喝酒。   不然,晚上耳朵又要遭罪了。   太后依旧在劝,想要霍家承她的情,归于她的党系。   怀章王眸色晦暗。   顾阙品尝过后,兴致缺缺,菜都是冷的,不好吃,都没什么味道了。   她见颜珞不高兴,悄悄拉了对方的袖口:“晚上回去吃暖锅。”   颜珞蓦地回神,余光扫过俏丽的小姑娘,唇角弯弯:“好。”   太后依旧在劝,不知何时,霍成儒起身,端着酒盏朝着怀章王行礼:“前些时日是晚辈不对,令嫒是晚辈的妻子,晚辈愿娶她的牌位回霍家。”   怀章王嘴角抽了抽,女儿死了,是谁杀的,查不出,但今日目的达到了。   当即,接下霍成儒的酒,“小婿多礼了。”   顾阙傻眼了,这也可以吗?   众人寒暄一句,时辰不早,太后宣布散席,女帝留下颜相,顾阙想着在殿内等候,颜珞不肯,让她跟着一道。   女帝看了一眼顾阙,道:“颜相护得可真紧呢。”   话中带了凛冽之意,顾阙也听明白了,颜珞却说道:“只有这么一位夫君,当然要护得紧了。”   女帝:“……”   秀恩爱,死得快!   女帝不耐烦,“你们走吧,明日再说。”   颜珞谢恩,领着顾阙走了,转身的时候就问顾阙:“暖锅里有什么好吃的。”   女帝眼皮子跳了跳,什么是暖锅?   她想追上去问清楚,又想起自己是女帝,岂可去追臣下,想了想,只好放弃。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出宫门,回家。   到了家里,顾阙松了口气,让听澜去准备暖锅。菜都是现成了,主要是锅底。   顾阙换了一身衣裳去厨房准备锅底,颜珞先回书房,那里有人在候着。   今夜这么一出是太后安排的,庆安郡主的死已然查不出来了,但怀章王心中不甘,觉得就是霍家小子霍成儒下的毒手。军户女的的事情这么一闹,庆安郡主的名声彻底毁了,许多人觉得她该死。   怀章王再给刑部施压,事情越演越烈,到时候,不仅找不出凶手,王府的名声就差了。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霍成儒娶了庆安郡主的牌位,这样,庆安郡主就是霍家的人了。   死后,也占着霍家正妻的位,恶心霍成儒一辈子。   而颜珞要的结局就是怀章王揪着事情不放,浑水摸鱼至于谁恶心谁,不在她的谋算中。   水混了才可以摸鱼。   ****   顾阙用的鸳鸯锅,用的酒精燃烧的办法。锅底有辣的,还有番茄的,颜相喜甜,番茄也合适。   等菜都备好,颜珞回来了,闻到香气,再看锅下的火,“这是火油吗?”   “不是,一种酒,不能喝,但能燃烧,吃锅底最合适。”顾阙给她倒了一杯甜牛奶,又指了指番茄锅底:“你想吃什么,就直接放进去。”   顾阙看着红色的锅底,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浓郁得拨不开。   她问:“雪糕也能放进去吗?”   顾阙:“……”能不提雪糕吗? 第28章 坏透了、你怎地生得这么好看呢?   顾阙没有理睬她, 而是将甜牛奶递给她:“喝些,会舒服的。”   颜珞没有选的余地,抿了一口, 看着顾阙忙碌着。   香味扑鼻, 很是浓郁。顾阙顺口就问她:“上回肚子疼得厉害吗?”   她做梦都没想到堂堂一丞相会偷偷摸摸将冰匣子里的雪糕都吃完了,说出去谁信呢?   反正自己是不信的!   颜珞托腮看着她忙,随口说道:“疼得厉害和不厉害有分别吗?”   顾阙夹菜的动作顿住, 诧异地看着她:“你每回都疼得厉害吗?”   “没有分别。”颜珞答非所问。   顾阙张了张嘴巴, 想问她来那个的时候疼不疼,话到嘴边, 没好意思问出来,毕竟自己现在是男人, 不该问这么私密的问题。   算了算, 让听澜去问问冷面,或许就知道了。   锅里烧得咕嘟咕嘟作响,颜珞瞧了一块红色的物体, 筷子夹了起来,“这是什么?”   “西红柿啊, 我种的呢,现在还很少, 等我大面积种植的时候,我就可以出去卖了。这等物什拌糖吃, 很好吃的。”顾阙一面说一面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的碗里, “多吃些肉。”   颜珞不吃肉, 就吃西红柿, 吃完锅里的, 还看到小的、圆圆的红色物什, 她拿起来,顾阙也拿起来,直接放入嘴里。   颜珞照做了,牙齿微微一合,酸得她立即皱眉。顾阙得逞地笑了,“不知是怎地,我培育出来的番茄特别酸。”   “坏透了。”颜珞轻嗔,很快,她就放弃了小番茄,夹起锅里的西红柿吃。   她喜欢吃红色的物什,西红柿放出嘴里,咬出汁水,类似于鲜血。   顾阙吃的是辣的,突然想喝可乐,她悄悄地看了一眼颜珞:“你渴吗?”   “不渴。”颜珞摇首。她吃的是西红柿,不辣,不觉得渴。   “那我出去找些喝的,你先吃。”顾阙匆匆忙忙走了。   颜珞看着她的背影,忽而抿唇,多有趣的小姑娘。   短暂几息后,顾阙回来了,手中端着一个杯子,杯子是白瓷的,看不出里面的液体。   一瞬间,颜珞觉得里面是好东西,朝着顾阙勾了勾手:“我也想喝。”   “你刚刚不是说不渴的吗?”顾阙也没脾气了,递给她:“那我再去拿一杯。”   彩云蔽月,夜景美极了。   颜珞看着白瓷杯内棕色的液体,还在冒泡泡,有些奇怪,好像只有烧开的开水和掺了毒药的水酒才会冒泡泡。   这个有毒吗?   颜珞抿了抿唇角,顾阙回来了,将同样的杯子放在面前,她伸长脑袋去看,也是冒泡泡的。   “它、为何冒泡泡?”她问出来了。   顾阙喝了一口,浑身畅快,道:“碳酸饮料啊,都会冒泡泡,你如果喝甜的,我给你拿些甜的。”   “这个甜吗?”颜珞不敢去喝,冒泡有些诡异了。   “甜啊,还有气呢,你试试。”顾阙大口大口喝了,从锅里捞出一只鸡爪放在自己的碗碟里,与她说道:“这个没有营养的,少喝为好,就是助兴用的。”   颜珞半信半疑地豁出去地抿了一口,就一口就放下了,道:“还不如牛奶好喝。助兴该喝酒才是。”   提及喝酒,顾阙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啃了一口鸡爪,而颜珞依旧吃着红红的西红柿。   颜珞的喜好很奇怪,顾阙不明白西红柿怎么就那么好吃了,她试着吃了一块,品了品,还是没有鸡爪好吃。   算了,还是吃鸡爪吧。   突然,脑子里叮咚一声。   哦豁,那位大文人上线了,真是一大忙人。   顾阙放下爪子,与颜珞说道:“我去上厕所。”   颜珞又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很快,顾阙又回来了,手中抱着一份蜜饯糕,是甜的,就一块,一口也就没了。   原来是取东西的,颜珞笑了笑,“甜吗?”   “甜得齁人呢。”顾阙掩饰自己的谎言就买了一份蜜饯糕递给她。   颜珞一口就吃了,甜得眯住眼眸,道:“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么一块。”顾阙心虚,剩下都给听澜吃了,不是她不给,而是不能吃。   颜珞幽怨地看向她:“当真没有了?”   顾阙坚决:“没有了。”   颜珞长叹一声:“明日早膳,我就要吃这个。”   顾阙:“……”好歹一丞相,讲理吗?   两人吃过饭,准备去消食,冷面匆匆来了,低声说了句话,顾阙没有听清,但颜相走了。   神色匆匆。   顾阙又是独守空闺,脑子里想着明日买些番茄种子,再去种番茄,多琢磨几回就成了。   而颜珞换了一身黑衣,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顾阙没问,但她第二天早上起来也没见到人,听澜去打听,只道是一夜未归。   顾阙要出门,临走前将一份蜜饯糕摆在了卧房里,颜相回来就能看到。   其实她挺忙的,为了活下去,她买了一间宅子做暖房种植蔬菜。虽说这些在现代赚不了钱,但在这里还是大有益处的。   当季的蔬果,好多都是没有的,比如黄心的西瓜,在这里,她就没见过。去年吃过几回,都是红心的。   不易种植,但是还想试试,所以,她买了宅子来试试。   当然,这些都是秘密,没有人知晓。   颜珞去了通州,赶路就要一夜,到了大营,已是午时。她有些吃不消,下马的时候,微微有些晕眩。   冷面急忙扶住她。   缓了片刻后,她举步进营。   通州大营是晋国公的,也是太后一党的,但上回后,落在了颜相手中,外人看来,等同于是陛下的。   科举那回,太后损失惨重,不仅丢了大营,也丢了许多关键的职位,女帝年岁大了,愈发不易掌控,故而,她才急着拉拢霍家。   这些都是太后的事情,颜珞并不在意。   通州归于颜珞,无情成了副将,然而,前日里无情被擒住了,有人要反,要杀了颜相的人。   消息是在昨夜送到的,一来一回,折腾的时间长,无情绝地反杀,拿下对方。   颜珞到后,十数人齐齐地跪在主帐内。她迈了进去,笑笑,不说话。   颜相是出名的温柔,一笑间,百花开,跪地的诸人都是武将,不可擅自离开大营,许多人都是第一回见到颜相。   见是一位柔弱的女子,心中更加鄙夷,面色不屑。   无情今年二十三岁,是冷面的哥哥,是不是亲的,无人在意。   无情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都是晋国公的旧臣,不服气。颜珞笑了,“军营里也有规矩的,按照军规处置了就是。”   军规,斩首示众。   颜珞的语气温柔,并无震慑力,下面的人更是没有动静,接着,她又说了一句:“斩首太枯燥了,剥了皮给他们的主子送去。”   她太温柔了,坐在椅子上,昳丽美貌,脊背挺直,整个人优雅端庄。   军营里可不是让人温柔的地方,本该嘲笑的诸人听到这句话后猛地醒悟过来,对面是酷吏颜珞。   哪里是什么温柔孱弱的女人。   领头之人反应最快,挣扎着要站起来,冷面一脚踢了过去,“颜相面前,岂容你放肆,堵住嘴巴,拖出去。”   颜珞问无情:“有证据吗?”   “回丞相,有,证据充足。”无情道。   颜珞弯唇笑了,嘱咐道:“记得,剥得好看些,我作副画,送过去。”   晋国公死了,他们的主子是谁?   没有太后撑腰,他们敢反吗?   人拖到营帐外,口中的布取了出来,须臾后,一声声哀嚎响在了主帐外的空地中。   颜珞困了,懒懒地打着哈欠,看向他们:“想活命吗?”   十余人脸色发白,颜珞道:“给他们执笔写出来,我不是好人,因为我懂什么叫连坐。你们不想活,家人呢?我想想,你们最小的孩子才三月,若是剥了皮,是不是会更娇嫩呢。”   她顿了顿,眼中弥漫着星辰,唇角含笑,望着他们:“写吗?”   无情取来执笔,给他们松绑,不等颜珞说话,纷纷拿起笔。   颜珞困极了,幸好昨晚吃饱了,不然今日还得饿一天。   证词写过后,这些人都被推出去一刀砍了,颜珞看着满地的人头,吩咐无情:“送些银子。”   无情明白,丞相说到做到,不动他们家人还送了银子给他们度日。   颜珞在这里歇息一日,死了许多人,都要下面的人来顶上,又花一日时间选出合适的人安排职务。   到了第三日,颜珞才回京城。   而她离开的两日里,顾阙买了些黄心西瓜的种子预备种西瓜,还搭了豆角的架子,她喜欢吃豆角,嫩豆角炒一炒,最好吃。   忙忙碌碌两三日,她要回侯府去看看清至。   几日没见,小孩子又换了一副模样,小脸肉嘟嘟,粉白可爱。   算算日子,还有几日就要满月了,该不该办满月酒是个问题。   永乐侯让顾阙回家问颜相,毕竟她才是孩子的母亲。   顾阙不是刚来的小姑娘了,懂了许多规矩,侯爷是想办的,但要顾及颜相的颜面与情绪。   刚进们就做娘,是一件让人难看的事情。   而且颜珞是丞相,百官都会笑话她。   顾阙想得清楚,说道:“不办了,或者您办个家宴,自己乐呵乐呵,我与颜相就不过来了。”   她二人不是爹不是亲娘,来不来都没什么影响。   不料永乐侯拿眼剜她:“你二人不来,还有什么意思,父母都不来满月宴,外人如何看待清至。”   顾阙有了些底气,也大着胆子回道:“那应该喊哥哥回来参加更为妥当。”   永乐侯被怼得无话可说。   父女二人相对无言。   半晌后,永乐侯开口说道:“你回去问问颜相的意思。”   “你们就是欺负颜相性子好罢了。”顾阙生气道。   听到‘颜相性子好’这句话,永乐侯嘴角直抽抽,颜相性子好?   他的女儿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呦。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不能告诉她,你这位阿嫂瞧着性子好,实则骨子里黑极了,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心狠手辣,落在她的手里,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不说吧,心里憋得慌。   说了吧,好像他在挑拨离间。   看了一眼傻女儿,永乐侯心里憋屈极了,朝着她挥挥手,“赶紧走,别碍眼。”   顾阙见他无话可说,自己拍拍衣袍,走了。   走前,还去看了一眼清至,奶娃娃醒了,躺在床上,双脚抬了起来,在空中晃悠。   伸腿玩,这是奶娃娃唯一能做,再大些,就会趴着练习抬脑袋。   到了四月里,就会翻身,勤快地就会翻了过来。若是懒怠,七八月都不会翻身。   翻身之后就练习去坐,七个月就要会坐的,还要练习抓力。   八个月就要练习爬行了,再接着,练习站立,快的话,十个月就会走路。当然,这是超快的,就像是学习中的学霸。   慢的到十五六个月才会走路,更甚是还有十八九个月。   这么一想,小娃娃也挺忙的。   忘了一件事,小娃娃六个月开始就要吃辅食练习咀嚼。   啧啧,一点都不得空啊。   顾阙一面想着,一面登上马车,这回回来,没见到夫人,心里忽感不对。   她问听澜:“可曾见到夫人了?”   听澜在打络子,闻言后抬首说道:“他们说夫人去庙里烧香了,说是还要住上几日。”   烧香多半是为了顾言的身子。   顾阙想知道顾言到底得了什么病,但侯爷夫妻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愿意说,她想问,也问不出来的。   如今侯爷得了孙子,心情好了,出手也大方,这不,又给了一匣子的银子。   顾阙看着银匣子,问听澜:“你已经十七了,该要发嫁,可有人选?”   听澜是唯一知晓顾阙身份的婢女,她跟了顾阙多年,贴身的事情都是她在办。甚至她哪日来葵水,都是她去办的。   若是走了,会有许多棘手的事情,因此,永乐侯夫妻知晓到了婚配的年纪而不吭声。但顾阙做不到了,自己已经被耽误了,怎么能看到听澜和自己一样的处境呢。   她不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一直记着呢。   听澜愣住了,眼眶突然就红了,她明白侯爷夫人的意思,自己得了太多的好处,世子待她好,情分都记着。   所以,她也要等到真的世子回来才可以婚配嫁人。   她问顾阙:“奴婢走了,您怎么办呢?”   “我又不是孩子,自理尚可,再说了,你若要嫁人,我需相看对方家世人品,你还要准备嫁妆,算来算去,最少还要一年时间。一年后,指不定就回来。你嫁人,我也要走自己的路了。”顾阙言辞轻松,眼中多是向往。   谁喜欢穿劳什子的澜袍呢。   听澜哭得伤心,转过头去,只留个顾阙一个侧脸,“我不嫁人。”   顾阙摸摸自己的眼睛,道:“说的是反话吗?我不识得人,我可让颜相去办的。”   她认识的都是些书生,门第高,不会要一个婢女,府里的管事们都是仆人。   她有私心,听澜这么好,嫁给普通百姓才是好的。   顾阙知晓在这里十五及笄,十七十八就要嫁人了人,颜相二十才嫁是等着她科举。   听澜都已十七了,明年嫁人,也刚好。   问过她的意思,心里也好有底。看着一匣子银子,今日不知晓买什么了,想了想,还是去买衣裳罢。   以前买衣裳都是扣扣搜搜地,如今倒也大方一回。她问听澜:“我能买裙子吗?”   小姑娘谁不想穿裙子大大方方见人。   听澜唇角微动,还没说话就看到了世子眼中的期待,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说道:“好,您买了,我收着,成吗?”   顾阙舒心道:“那我多买几件。”   听澜叹气,怎么又孩子气了呢,又不是在侯府自己单独一个院子,屋里还有颜相呢,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想劝,又不知该怎么劝。   最后,顾阙一口气做了十几套衣裳,让人送去暖房,又给颜珞挑着好料子来做,然而这里的衣料还是不如家里的。可是钱花不出去了。她看了一眼听澜,“我给你买几匹好料子做嫁妆吧。”   听澜一听,感动得都要哭了。   顾阙挑了些,将匣子里的钱花完了才回家。   等她回去的时候,颜珞在睡觉,卧房里静悄悄地,冷面也不在,她只好先去书房。   那位大作家将文章写好了,她要誊抄出来给颜相看。   这般,也算过关了。   科考还有十日呢,她与大作家说了,大作家不知她要干什么,也答应了,但要她店里挂着的那块沉香木料。   顾阙答应了,等事后就给他。   颜珞睡到亥时都没有醒,顾阙猜测她是累了,自己没有去打扰,主动在书房歇下了。晚上不去打扰,翌日天色未亮,她就起来去找颜珞。   算算时日,她二人有四日未见了。   顾阙到了卧房,颜珞也醒了,坐在榻上,她穿了一件红色绸衣。绸衣柔软,颜色又亮,衬得整个人美艳极了。   颜珞喜红,并且喜欢穿红,许多文人雅士出尘,多是浅色素色,而偏偏颜珞出格了些。   顾阙也喜欢红色,她看中了淘宝里的一件红色V领长群,价格有些贵,但是模特穿着很好看。那是夏天的裙子,等她再卖一件瓷器或者木头,就可以买一件了。   到时,拿着雪糕去换,让丞相穿给她看看。   肯定美艳惊人。   长裙是要露腿露胳膊,她下意识看向颜珞的双腿,衣裳包裹着双腿,看不出什么。   她猜测肯定很白的。   白得发光的那种。   颜珞更衣,她看了第二眼就不能看第二眼了,被婢女挤出来了。   她坐在外面静静等着,今日休沐,颜珞是不上朝的,因此,穿了一身红色裙裳,下面搭着相应颜色的,肤色顿时提高了不少,透着粉,瞧着也很健康。   颜珞今日画了妆,眉心一抹花钿,浑身散着细腻的柔美。   顾阙的眼睛亮了,蕴着精光,她现在就想将裙子买了让她试一试,心中跃跃欲试,眼睛很合规矩地挪开了。   她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朝她缓步走来的颜珞看到她的眸子里闪过不一样的东西。   是惊艳,还有跃跃欲试。   颜珞问她:“今日吃什么呢?”   因着顾阙每日变着花样的投喂,两人见面的时间又恰好是吃饭的时候,话题不免就偏向于吃饭了。   今日早膳与往日不一样,有蜜饯糕,顾阙自己吃着和平日里一样。   颜珞睡得舒服了,口味也很好,喝了牛奶还吃了一整份蜜饯糕。   两人各自吃着,用过早饭后,颜珞不去衙门也不入宫,“今日有春日宴,你可要去?”   按理来说,她是不该带顾阙出门的,眼见科考在即,她该好好看书的。然而下人说她鲜少看书,出不出门都是一样,那就不如出门去玩玩了。   顾阙不大想出门,目光扫了一眼颜相今日的衣裳,想多看一眼,思考了会儿,问道:“我进旁人府,是不是就会与你分开?”   她知晓男女授受不亲,自己这个‘男人’是不能进人家后院。   “好像是这样,那便不去了。”颜珞接连点头,“一人去也是用……”她顿了顿,唇角微勾,“不如你穿女装,我们一道过去。”   又使坏了!   坏透了!   无药可救的坏!   顾阙没答应,站起身,走了。   颜珞喊住她:“今日春日宴,必然会有人询问蚕丝羊奶皂的事情。”   “那我也不能穿女装,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顾阙回身看着她一身大红的鲜亮衣裳,心动了。   她不能去后宅的,但颜珞能去,走到这一步,不能半途而废。   顾阙像蚂蚁一样磨磨蹭蹭地往后走了几步,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颜珞很坏,她自己也知晓,但顾阙是不怕她的,这点,她又很高兴。   顾阙长得好看,穿着女装肯定也漂亮的,她看了一眼顾阙:“我都不计较你是……”   她又顿住了下,眉眼揪住了,本来想说:“我都不不计较你是小姑娘家家的了。”   说了,又好没意思。小姑娘眼里有星辰,说白了,什么星辰月亮都没有了。   颜珞放弃了,不想闹得没趣,便说道:“你换身衣裳,我带去商会玩。”   京城内有商会,各地有名气的商人都在里面,今日也有展会,可惜顾阙这个外行不知道。   “商会?”顾阙知晓商会的意思,那里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对,你带上蚕丝皂,还有你的小玩意,我们去玩一玩。”颜珞倚靠着软枕,眉眼含笑,风情毕现。   顾阙没吭声,在想:颜珞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坏透了。   她不说话,颜珞叹了一声:“顾世子,你怎地生得这么好看呢。”   顾阙愣住了…… 第29章 分寸、我偏叫你乱了分寸。   顾阙生得好看?   大魏好儒雅之风, 多是爱书生,也有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生好看, 一甲都是文曲星下凡。顾阙清秀, 身上凝着书卷气,女孩子皮肤好,顾阙个子高, 虽说不如寻常男儿, 可也差不了多少,穿上袍服, 俊秀无双。   顾阙是进入殿试的,在这里考试, 不是你想考就考的, 经过乡试会试殿试,最后得了探花。   民间俗语说状元好考,探花不易得。状元靠的是文采, 探花不仅要文采,也是要看相貌的。   探花郎才貌俱佳, 顾阙那张脸是经得起打量的,女帝和一众朝臣都觉得她好看。   倘若女帝知晓她是女子, 只怕早就掳进宫了。   想到这里,颜珞心中一凛, 道:“罢了, 不逗你了, 换身好看的衣裳, 让你的掌柜带着东西, 你就莫要露面了。”   商人在大魏是抬不起脸的, 顾阙是世子,是走科举的路子。   顾阙没有这种想法,她脑子里想的是人人平等,她本来就是学渣,不大爱看书,平日里捣鼓捣鼓香皂。   颜珞又添了一句:“穿黑色的,免得旁人总是看你。”   顾阙:“……”   ****   京城商会古来就有,这里集结了各地名商,不是你想进就进的,寻常商人开两间铺子是进不去的。勋贵们也有铺子,但他们不屑进去。   顾阙不同于勋贵,她是想经商赚钱的,重心就放在了商业上。但这些都是秘密,侯府里没人知晓。   颜珞知晓后,并没有觉得哪里错了,自己脚踏实地地赚钱地养自己胜过寄人篱下。   咦,她想到了‘寄人篱下’一词,她下意识看向顾阙。   小姑娘粉面红唇,日后是要嫁人,在这里,她虽说是主人,可也是假的。   怎么就是寄人篱下了?   她觉得好笑,顾言还会回来吗?   陡然间,她觉得男人真的很舒服,如顾言这般,身子好后,有官可做,还有妻子。   啧,这种男人活得真舒服啊!   不过,若是一辈子都不回来呢?小姑娘家家就要陪她一辈子了。   颜珞唇畔笑意渐深。   顾阙奇怪:“您笑什么?”   颜珞扬唇:“笑你好看。”   顾阙不理她了。   商人有钱,商会地段好,地处御街上,三进的宅子。到了门前,就见到些商人聚在一起说话。   “你们可听说丞相去了通州大开杀戒。”   “对,我也是今晨才听到的,听闻将人剥了皮,还大摇大摆地送进宫给太后做礼,如此猖獗。”   “蛇蝎心肠,她在刑部之际,多少冤案。”   “听闻陛下好女色,丞相长得貌美……”   顾阙听到这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陛下与颜相是情人吗?   到底是谁给谁戴绿帽子呢?   颜珞静静听着,听着他们将自己说成以色媚君的女子,一旁的小姑娘显然也被吓到了,一双眼珠子都不动了。   耳根子很软吗?   颜珞没多想,伸手就去摸摸她的小耳朵,顾阙皱眉,她哀叹:“耳朵确实很软,但耳根子得硬一下的。你若怀疑,我们今晚圆房,好不好?”   “圆、圆房?”顾阙脸色发红,怎地就要圆房了。   颜珞点点头:“你可查验我与陛下是不是就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再多的解释都是假的,唯有这般验证才是最真实的。”   “我没有怀疑丞相,倘若我验证便是不信您,是对您的侮辱,不能圆房。”顾阙聪明了一回,“我对丞相,深信不疑。”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那些商人在嚼舌根。   “我听说陛下对此人极为深信,破格拜相。我还听说她那位夫君身子不好,成亲不过是给世人看的。”   “唉,可怜了小顾世子。”   “听闻他文采极好,可惜满腹诗书了……”   马车就在他们身后,隔着一道车帘,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颜珞回身看着‘身子不好’的小姑娘,抬手摸摸她的脸。   顾阙一怔,吓得不敢动了。   颜珞的手很凉,哪怕春日过去了一半了也没有变暖。   她的手从脸颊落至唇角,指腹在唇角上摩挲,轻叹一声:“可惜了小顾探花文采极好,满腹诗书了。”   顾阙不愿被她调.戏,拨开她的手,说道:“不如丞相一眼轻笑。”   “是吗?那、那你喜欢我吗?”颜珞含笑,红唇微抿,峨眉清冷。   顾阙说道:“佳人难求,谁不喜爱?”   颜珞不笑了,挺直了脊背,明显不高兴了,推开车门,自己先走了出去。   顾阙知晓她不高兴了,但自己也没有办法,总不好骗她说:“我喜欢你。”   与其说谎,不如让她生气,回去哄哄就好了。   一根雪糕就能办成的事情不算大事!   颜珞下车后,商人们已经走了,冷面手持帖子,门人放行了,由着三人进去。   顾阙一身黑袍,颜珞着红裳,衣裳颜色便在视觉上有了更大的冲击感。故而两人一进门,就有不少人停下驻足观望。   商人们认识颜珞吗?   颜珞是女子,与男子不同,她从不出入酒楼等地,出行也是马车,几乎不露面。这些商人来自各地,哪里见过丞相。   故而见到女子的一瞬间,并未想到这就是他们口中以色媚君、手段残忍的丞相。   女子貌美,佳人难求,看一眼,便觉得舒服,再观身侧的黑衣少年,又是一声惊叹。   郎君佳人,天造地设!   两人往里面走去了,没有同人说话,半晌后,香皂铺的管事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伙计,伙计们抬着一只大箱子。   堂内有展示的柜子,管事将香皂取出来放在柜子上,这回推出许多新品,分为十二种,各自摆放。   一经摆上,就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围着管事问东问西。   管事做不得主,但能解答他们的疑惑,一经过询问后才发现这等物什太过昂贵了,转而看向低价的普通香皂。   然而香气好闻,大堂内皆是余香。   不少商人还是买了些带回去,毕竟这等物什外间是买不到,买回去给妻儿把玩也是乐事。   买着买着突然发现这等好东西并没有界限。   有些好东西是不卖商人的,留着给达官贵人,且这是新品,还未售卖。达官贵人是没有的。   商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察觉后又找管事下单多订了一些,十二种皆要。   今日的订单远远高出了顾阙的料想,她问颜珞。   颜珞不理睬她,还生气呢。   顾阙叹气,道:“回去吃一根雪糕。”   颜珞直起身子,大大方方告诉她:“之前夫人们收到牛奶皂必然派人去市面上打听了,这里是京城商会,各地消息在这里传得极快。他们收到了消息,牛奶皂难得,贵夫人们求取的东西,他们怎么会不要呢。这等价格或许是贵了,但有机会与贵人一较高下,他们怎么会浪费机会呢?”   说白了,不是喜欢香皂,而是要那种从未有过的优越感。   顾阙听明白了,追求奢侈品,这种感觉很刺激的。   今日也是有展会的,各类新奇的物什,独顾阙的订单最多。   颜珞坐在一侧,目光定格在一个胖胖的男子身上,约莫四十多岁,她托腮凝望。她看的时间久了,顾阙也顺势去看。   “那是谁?”顾阙好奇。   颜珞说道:“那人曾经的内侍。”   顾阙惊奇:“可他有胡子啊。”   阉人是没有胡子的。   颜珞笑说:“那是假的啊。我今日来,就是要杀他的。”   顾阙眼皮子一跳,心口也噗通跳了两下,颜珞又说道:“但你的生意好,我就不动手了,免得你说我害你。”   “不、不,不会的。”顾阙心慌,抬首,对上颜相幽幽的眼睛,陡然间,她有些害怕了。   今日展会是为了让各地的商人互相交流,拿出各家的好东西,看中了就会下订单。当然,在关键的时候,商会还有各大的作用。   京城商会的会主是颜珞。这是她翻云覆雨得来的。   她给了顾阙机会,不想又打破,就只能停下自己的计划。   当榻上马车的时候,她又后悔了,筹谋多日,怎地就放弃了。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不由想起女帝的话,身侧人多半是个祸害。   祸害就在身边,该怎么办呢?   远离祸害?   杀了祸害?   颜珞没有想好,顾阙手中多了一摞厚厚的订单,还有许多订金,名声算是打出去了,接下来就是要按时发货了。   顾阙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便利的事情,对颜珞自然又添了几分好感。   一只莹白的手掀开车帘,对着烈日去看,眼睛没有闭上,而是睁开,颜珞迷茫地想着,顾阙为何与众不同呢?   一人可以惊艳四方,可以有自己独特的地方吸引人。   顾阙呢,除了那张脸,好心并无优点。   绣花枕头吗?   这一回,手段冷酷的颜丞相疑惑了。   她对今日自己的决定有些困惑,还有些后悔,为何要放弃呢?   那个男人,他称不上男人,是个阉人罢了,讨蹿至今,改名换姓,大着胆子来京。   颜珞看了一眼身侧欢喜的少年人,想想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两年前的事情,记得很清。   陛下新丧,女帝处处受制,她不敢疏忽,日日听心吊胆,为女帝筹谋。然而她知晓,女帝是扶不起的阿斗。饶是如此,她依旧在努力。   面对着阳光,她笑了笑,道:“停车。”   顾阙惊讶:“颜相?”   “还有些事情去办,你先回去。”颜珞脸上平静,一点都不像有事去办的人。但是她不笑了,本就是性子清冷,不笑就有些摄人。   顾阙忽而伸手拉着她的袖口,没有去碰她的手腕。   她记得分寸,不敢逾越一步。   看着自己袖口上的手指,颜珞抬首与她对视,片刻后,她忽而探手,手绕过顾阙腰间,置于腰间,手往自己身边推了推。   她揽住了她的腰,顺势,含住了唇角。   你记得分寸,我偏叫你乱了分寸。 第30章 过来、再与我作对,我就不喜欢你了。   顾阙此时此刻, 脑袋一片眩晕,然而眼前白皙的肌肤尤为清晰。   清晰到可以看见绒毛!   顾阙伸出手,攥住颜珞的衣服, 被唾沫浸润过的唇, 带着疏冷、恍惚间又是很热。   到底是冷还是热呢?   顾阙分不清了,但是呼吸是热的,禁锢自己腰肢的手是冷的。她的鼻间全是颜珞的气息, 疏冷中带着清香。   马车骨碌碌作响, 行人的声音吵杂,声音愈发近了。   她们在做什么?   两个女孩子在接吻。   终于, 颜珞觉得够了,松开她的腰肢, 放开她的唇角。   短暂呼吸间, 顾阙的理智回来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颜珞:“你、你、你过分。”   颜珞轻笑:“我亲自己的夫君,怎么就过分了?”   “你……”顾阙不知所措, 自己堂堂一个现代人竟被古代姑娘调.戏了。   羞耻!   颜珞挑眉:“我怎么了,旁人不能碰你, 我能。我是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妻子。”   她极为肆意,却极符合外人对她的评价。   顾阙气恨, 说的也是实话,她二人确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是光明正大的。   罢了, 不与古人计较。   顾阙强行安慰自己, 稍稍朝一侧挪了挪, 避开她。   颜珞下车了, 领着冷面一道离开。   她去做什么?   顾阙想问, 沉默了会儿,她走远了,也没有开口问。她看透了,颜珞很忙,成亲三日假期是她最悠闲的时候。   她掀开车帘,看着那抹不易折断的背影,手抬起,落在自己的唇角上。   原来亲嘴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有些快乐,还有些刺激。   她并不讨厌,尤其是亲吻的时候,那股疏冷的香气隐隐带着甜。   或许是颜珞的魅力。   人走远了,顾阙眼睛模糊,视线定格在虚空中,原来女孩子亲嘴可以这么甜。她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回府。   ****   颜珞回到商会的时候,依旧还是那么热闹,而大堂内没有胖商人的踪影了。   他被人捉住了,堵上嘴巴,拖到内院了。   颜珞从后院进去,避开外间的人,因为这么一闹,顾阙的订单可能就作废了。   小姑娘家家的不容易!   进入内院,院内站了一排守卫,黑衣上绣着飞鱼,配着刀,威仪凛凛。   冷面推开门,里面传来呜呜的声音,颜珞走进去,微微一笑,让一人活在痛苦里,其实很容易。   人若向善,难!   若从恶,极易!   颜珞坐在屋正中的椅子上,望着对方脸上的惊恐,冷面除去他口中的布帛,他立即大口喘息,“你到底是什么人?”   “有眼不识泰山,眼睛就不该要了,冷面。”颜珞微微摇首,眼中含笑。   声落,屋内传出一声惨叫。   颜珞厌恶地捂上耳朵,前面展会上的诸人都听到了声音,着人去打探,原来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惊到一人了。   没什么大事,展会继续!   屋内的人痛苦地捂着眼睛,一把匕首扎进了眼睛里,他疼得满地打滚,依旧在问她是谁。   颜珞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观赏他痛苦的姿态,翻滚、挣扎、哀嚎。她在想:是不是所有人受伤的时候都会是这个姿态。   不,弟弟就不会。   弟弟被摔死的时候,就没有这么痛苦。   她忽而又说了一句:“冷面,继续。”   接着,又是一声痛呼,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冷面说道:“他会疼死的。”   颜珞缓缓眨眼,摇首:“不会,疼是不会死人的。”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哀嚎的声音渐渐小了,挣扎幅度也小了很多,她说道:“你看,他就没死。”   “你到底、是谁……”对方怒吼一声,声嘶力竭。   “赵诠,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呢。”颜珞托腮,面色苍白,唇角凝着笑,“我记得清楚呢,你忘了我了吗?”   赵诠愣住了,双手捂着眼睛,“你、是谁……”   “忘了便忘了,何必再知晓呢。”颜珞轻叹,“你与怀章王府还有来往,送去的银子呢?想必还有账簿。”   “你到底是谁……”赵诠挣扎着要爬起来,走了两步又跌倒,双手都是血,不断地朝前爬。   颜珞勾起嘴角,“我是我弟弟的姐姐。”   “弟弟的姐姐……”赵诠陡然愣住,双手撑着地,在他的身下淌了一地的鲜血。   此刻他似乎忘了疼,听着冷冷的声音,思绪戛然而止,“你是、你是………”   “莫要脏了那二字!”颜珞陡然出声,又冷又疯。   “不,你应该死了……”赵诠叫出了声,“他们不会让你活命。”   文帝当年将皇位给了弟弟武王,便是因为一双子女皆丧命,她若活着,帝何至于让位呢。   颜珞轻笑,若春风拂过,道:“你该死了,不如你将账簿交给我,我将你送去怀章王府,让王爷给你延请大夫,如何?”   这回,换赵诠笑了,“你不会绕过我的,小公主,论狠心,你还差远了。”   “是吗?不如我将你的双腿打断,用你的腿骨烧一套酒壶给你喝酒,可好?”颜珞眼中的笑意骤然深了许多,“也不枉你伺候我阿娘多年,你是她的奴婢,她死的时候,你哭了吗?”   “没有哭,对不对?”   “我记得你没有哭,你笑了。你为什么不哭呢?”   颜珞看着他,眼中的冷意骤然被恨取代,她蓦地站起身,道:“将他双腿打断,我看看你的骨头烧成的酒杯,好不好看。”   话说完,她闭上眼睛,道:“不必杀他,我阿娘不想见他。”   叛主求荣的奴才,就该活着,好好地活着。   ****   顾阙回到府里后,换了一身衣裳,又从后门离开,去香皂铺子。   今日得到许多订单,需要加紧赶制,配方在她这里,许多事情还是由她去办的。   她穿的绯色圆领袍,明亮莹润的眼睛,白皙柔美的面颊,处处透着少年人的明媚朝气。   出去后,她先去自己家的酒馆。酒馆只卖酒,生意不大好,她正和准备关了酒馆,扩大香皂铺。   这回过去,便是和掌柜商量关门,再将这间店铺修缮,推广羊奶皂。   香皂铺子的名声已经又有,接下来就是制作了,就是人手缺了些,羊奶皂在这里是做不出来的,低温的条件是创造不出来的。   还是从淘宝里进货为好。   打定主意后,她让掌柜去雇人来做,只要女子。   在铺子里待了半日,黄昏时分才回去的。   颜珞早早地就到家了,沐浴后,躺在了廊下台阶上的躺椅上。她正闭着眼睛,似乎很惬意。   不同于颜家,在顾宅几乎没有什么杂事,不像颜府那么一大家子,休沐日就算躺着也不安稳。   现在静心躺着,多么快乐!   顾阙走近,颜珞闭着眼睛开口:“今日有雪糕吃吗?”   顾阙脚下一滑,差点就摔了出去,“你要吃什么样的?”   “小猫的,我要五根。”颜珞阔气伸出五指,朝着顾阙晃了晃。   顾阙想了想,没搭理她,抬脚走了。   颜珞直起身子,看向一侧的冷面:“我觉得她胆子大了,竟然不理我。”   “您以为您很有颜面吗?”冷面笑话她,恨不得说:让你对她温柔,这下好了,当你不存在。   活该!   颜珞无措,问她:“那该怎么办?”   冷面仔细想了想,顾阙胆子小,心地软,她想了一计:“带她去你的书房看一看。”   颜珞冷了面色,睨她一眼:“吓坏了怎么办,别说五根了,看都看不见。”   “那您说怎么办?”冷面也没有招了,她擅长打架,不懂怎么哄人,但是她会吓人,前些时日听澜见她都要哭,这些时日倒是好了些,晓得拿些葡萄酒给她喝。   颜珞躺了会,闭上眼睛,默默念叨几句,问冷面:“她最近温习书了吗?”   冷面眼睛一亮,就差拍掌叫好了,忙问颜相:“我有份吗?”   “她小气得厉害,没有你的份。”颜珞没睁开眼睛就拒绝了。   冷面不大想说话了。颜珞继续躺着,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屋内的顾阙:“夫君,我们去书房看会儿书可好。”   说完后,屋内没了声音。   颜珞歪首,静静等着。   半晌后,屋内传来声音:“你想吃雪糕可以,就一根,小猫的。”   顾阙走到窗边,对颜相微微一笑。   背映夕阳,二十岁的女子浑身染着光,通身气质高贵,眉眼舒展,温柔得若琉璃美玉。   颜珞与顾阙见过的女子不同,她是文人,风骨自存,也是佳人,美若洛神。   颜珞勾唇一笑,“冷面也想要呢。”   “好,我去取,但你只能一根,还有,科考前不许让我做文章。”顾阙说道。   少年柔美,一双眼睛睁得很大,明净水亮,她的微笑发自真心。   颜珞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顾阙站着不动。   颜珞又是叹气,怎地就不惧她呢,凡事还要说两遍,她催促道:“你过来,我又不亲你。”   顾阙磨磨蹭蹭走了过去,隔着一道大开的窗户,颜珞伸手就捏住她的脸,“你再与我作对,我就不喜欢你。”   不给雪糕吃就是作对?   顾阙要气笑了,拂开她的手:“是你自己违约在先。”   颜珞也不高兴了,“你有说不让我吃吗?”   “那你也不能吃那么多,对你身子不好,雪糕多的是,你的身子就只有一个。”顾阙据理力争。   “原来你不是小气啊。”颜珞呆了呆,语气都有些迟钝了。   顾阙哼了一声,出门去取雪糕了。   颜珞站在原地不动。半晌后,冷面走了过来,她立即抬起自己的手臂,告诉冷面:“她刚刚推我了。”   冷面嗤笑:“你怎么不说你调.戏人家?”   明明是先调戏再被推的。 第31章 v领红裙、过去做什么?亲一亲吗?   大概只有顾阙敢这么推颜珞, 旁人连看一眼都是不敢的。   等了片刻,顾阙就回来了,颜珞复又展颜, 冷面笑话她:“你的出息呢?”   颜珞瞪她:“没有了。”   冷面又问:“你的骨气呢?”   颜珞继续瞪她:“做成骨瓷了。”   冷面不说话了, 太没尊严了,不就一根雪糕,值得连颜面都没有了吗?   顾阙照旧抱着一只冰匣子, 放在桌上, 由着颜珞去选。颜珞自然去选那根猫咪的,在她的手从冰匣子里出来, 顾阙抱着冰匣子塞给冷面,“赏你了。”   冷面愣了下, 接着, 唇角止不住地弯弯,“谢世子。”   顾阙阔气地摆摆手,“出去吧, 走快些就好,免得有人惦记着。”   惦记雪糕的颜珞咬了一口雪糕, 齿间发寒,她看了看冷面, 示意对方将匣子放下。   而冷面笑着走了,一根都没有留下, 带着五根雪糕走了。   颜珞哀叹, 这个侍卫不能要了, 明日就送人, 或者打发走。   她问顾阙:“你喜欢她?”   “不喜欢, 给她吃是怕你偷吃了。”顾阙一句话解释清楚了, 道:“你身子若好,随便你吃。”   颜珞可怜巴巴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吞下后,眨眨眼睛问顾阙:“吃了这个会变得更坏吗?”   顾阙点点头,“那是自然。”   颜珞学着她的样子点点头:“会耽误生孩子吗?”   “不要学我。”顾阙拧眉,不大明白颜珞这句话的意思,怔道:“你不想生孩子吗?”   “不想生,吃雪糕多好。”颜珞微微一叹,唇角勾了勾。   顾阙无语:“为了雪糕不生孩子,你……”   你让我怎么说呢?   颜珞总算吃到了雪糕,最后将木根递给她,道:“要孩子你找别人生去,我不给你生。”   顾阙笑了,颜珞又问她:“你这个是怎么做的?教教我。”   “不教。”顾阙拒绝。   颜珞诧异:“为何?”   “教会你,你就会天天吃。”顾阙坦然道。   颜珞生气了,狠狠地睨她一眼,转身走了。   不知怎地,她生气,顾阙不害怕,也不像以前那般担惊受怕,而是觉得有趣。都说颜相怕人,可她不怕,分明这么接地气,哪里就怕了呢。   从顾阙这里离开的颜珞没找到冷面,自己这么快出来就想堵住她再吃一根的,没成想,找了一圈连人影都没有。   跟着顾阙,冷面也变坏了,不听话了。   明日让她走,将无情调来。   转身的时候想想又不对,无情是男子,不能随意出入后院,还得再换一人。   回到书房,颜珞托着下巴,片刻后,幕僚来了,说起了各府的情况。   庆安郡主一事结束了,两家定了日子办事,霍家极为憋屈,这么一闹,京城各处都在看霍家的笑话。怀章王府紧锣密鼓的在备嫁,听闻要与常人结婚一样。   不过是人换成了牌位而已。   想想霍家小子有多憋屈。   但这件事很快就会被科举的风头盖过去。上回的前三甲中许多人被剥夺参加考试的资格,他们多是与晋国公有关的。一二名更是砍了脑袋,唯独顾阙安然无恙。   这回顾阙不会落榜,但是会不会进一甲,还是看她自己的才学。   还有一件大事,便是立皇夫。   对于前面两件事,这才是关于国祚的大事。勋贵世家更是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各家儿郎更是鼓足勇气在陛下跟前晃悠。   然而颜珞明白,女帝喜欢小姑娘,尤其是顾阙那双眼睛。   她问幕僚:“陛下可派人去永乐侯府?”   幕僚抬了眼皮:“丞相说中了,陛下派人去永乐侯府查了二姑娘的去处。”   颜珞失笑,色女心思不浅,真是得不到妄想。她沉默了片刻,脑海里去想应对之策,置于小腹前的双手绕在一起。   须臾后,她开口说道:“将此事悄悄告诉太后,不需说太多的话,稍稍点明即可。”   幕僚问:“太后知晓只会针对永乐侯府。”   “那又如何,太后眼下自顾不暇,没有时间来搭理侯府,但陛下惦记人夫,就不是侯府的错了。”颜珞面带冷意。   幕僚说道:“二姑娘身子不好,若陛下喜欢……”   她欲言又止,颜珞望着他:“将顾阙送到龙床上?”   幕僚不吭声了,这样的事情太多,陛下若有意,其他世家也会上赶着这么做,何况是一病秧子。   颜珞并不理会,“她是得不到,心里巴巴想着,等见到后玩上几日,就会抛之脑后了。你以为她专一深情?”   陛下争强好胜,骨子里不服输,但却没有什么本事。   她与太后之争,早就摆在了台面上,她能做什么?照旧每日玩闹罢了。   幕僚不敢再说话了。   暮色四合,幕僚离开书房,冷面慢悠悠地回来了,颜珞没搭理她。   不是今夜没搭理,而是几日都没有搭理。   过了两日后,颜珞换了一位新的护卫,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顾阙的年龄还要小,唤吱吱。   人与名字一样,吱吱不停,见到听澜后就绕着她不动步,两人很快打成一团。   听澜就问她:“冷面哪里去了?”   吱吱告诉她:“她不听话,丞相就把她赶走了。”   听澜好奇:“怎么个不听话法?”   吱吱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咬了一口干巴巴地糕点说:“丞相没告诉我,总之她嘱咐我日后要听她的话,世子的话不能听。”   听澜不是傻子,这么一听就知晓症结在世子这里。   虽说不知什么事,但她还是将事情告诉世子。   顾阙知晓是什么事,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告诉听澜:“不必理会,她就自己作罢了。”   一丞相作天作地,累不累?   听澜哪里敢接话,只道:“奴婢瞧着您胆子大了许多,若在以往,您都会吓得不行,今日竟说丞相作了。”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顾阙说不出话来了,自己在想:她不作吗?   还有几日就要考试了,她的心思也终于回到书房,不过不是看书,而是练字。练了一年,总算可以看看。   但她知晓自己与原主差得很远,女子才华好,字画更是一绝。   颜相几日未归,到了科考这日,顾阙自己过去的,不过吱吱跟着她。   吱吱一路上都在吱吱不停,天南地北地说话,各处饮食,说来说去,都是吃。   好家伙,又是一吃货。两人将世子送进考场,自己就回去了,听澜倒也没有亏待她,拿了甜牛奶给她喝。   吱吱还是个小孩子,一口气将奶喝了,喝完后眨巴眼睛,“好喝。”   颜珞也没有回来,她是主考,是要留在考场的。而这个时候,女帝去了永乐侯府。   永乐侯闲散在家,无事品茶垂钓,早就不问朝堂事了,他甚至连女帝长什么样子都不知晓。   乍然相见,他愣住了,女帝走到他身前,微微一笑:“侯爷风姿褪去,不如当年了。”   开口就损人家,嘴巴太毒了。好在永乐侯早已习惯,淡笑应对,询问圣意。   女帝不走弯路,直接说道:“朕想见见你们府上二姑娘,听闻她与世子是双生,相貌一般无二。”   顾言是颜珞的,她不想,但是顾阙并未定婚呢。   永乐侯彻底懵了,女帝跑到他的家里要见‘没有露面’的顾阙,到底是女帝脑子不好,还是他耳朵坏了听错了话。   他作了两个深呼吸,说道:“小女在江南,身子不好,怕是无法面君。”   “无妨,朕的宫里有御医,定比江南的大夫好。”女帝不给他拒绝的余地,论大夫的能力,怎么比得过宫里的御医。   永乐侯被噎住了,自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女帝明显是看中顾阙了。   他不明白女帝这么大的动静是想闹什么?   “陛下,小女身子不好,熬不住路途颠簸。”他照旧拒绝了,这是自己的女儿,不是货物,岂能说送就送出去。他是一家之主,是儿女的依靠,不是刽子手。   女帝被拒绝得失笑,“侯爷怕什么呢,朕不过是想见一见她罢了。”   太后反对,她就偏要做,她是一国之君,若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何谈掌控天下。   永乐侯心里发慌,面对女帝,也不敢拒绝得明显,毕竟一国之君是要颜面的。   “陛下,并非是臣害怕,小女身子极差,连床都下不得。臣只此一个嫡女……”   “无妨,朕等她病好,朕给她贵妃的名分,卿可满意……”女帝含笑看着自己的臣下。   “陛下,她是女子,您也是女子,两女岂可婚配,您是天子,岂可迫臣女为妃。”永乐侯怒了。   女帝望着他,道:“你想抗旨吗?”   “侯爷、丞相来了。”外间的管事突然禀道。   话音刚落,颜相迈步而进,顷刻间,永乐侯松了一口气,他朝着丞相投去目光,“丞相来了。”   “太后让我来寻陛下回宫,陛下怎地来这里了?”颜珞目光落在女帝阴沉的面容上,上前询问道:“陛下,您来这里是与永乐侯谈话的吗?”   女帝没应声,永乐侯忙道:“对,陛下想听战事,臣便说上一说,既然是丞相来了,陛下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颜珞走到女帝面前,目光沉沉,“陛下。”   女帝扫了一眼永乐侯,袖口一甩,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颜珞没有跟上前,而是看向永乐侯,道:“侯爷最好再找一位二姑娘。”   永乐侯脸色遽变,找一位简单,可这么一来,顾阙彻底就回不来了。对她而言,太过残忍了。   他坚持自己的想法:“找一位简单,她若身子好了,回来后又如何自处?”   颜珞凝着他,道:“不找侯府便有大祸,陛下震怒,你觉得侯府能让她息怒吗?”   “那也不能卖女求荣。”永安侯怒了。   颜珞冷笑:“那侯爷便等着陛下的怒气。”   言罢,她转身离开,追上陛下的步伐,两人一道登上马车。   “陛下怎地沉不住气了。”   女帝面色阴沉,对着颜珞也没有好脸色,“朕是天子,不就一女子罢了,怎地就不行。朕就偏逆天而行,女子怎么了,朕照样封她为贵妃。”   “太后不过是激将法罢了,您怎地还上当了,您行事不端,倘若她要废帝,她便理直气壮。”颜珞苦心婆心相劝。   女帝说道:“她不会的,她只有朕这么一个女儿,她废朕立谁?”   颜珞提醒道:“先帝可还有许多女儿,十二公主就五岁呢,她是稚子,最好把持。”   先帝女儿多,儿子也有,不过都夭折了,怎么夭折的,女帝自己也清楚,正是知晓,心里陡然就慌了。   “朕将那些人都送去见先帝。”   颜珞不言。马车骨碌碌作响,很快驶离永乐侯府。   女帝回宫,颜珞松了口气,告诉她:“太后这是在逼您犯错,先忍下来,等您掌握权柄的时候,什么女子都会有。”   她顿了顿,又添一句:“指不定到时候顾家二姑娘身子就好了呢。”   女帝跨上台阶的步伐顿住,旋即笑了,“对,告诉永乐侯,不许给顾阙定亲。”   颜珞道:“这样不好,您不能耽误人家。”   “颜相,待科考后,你去一趟将人接进宫,朕给她治病。”女帝朝她一笑,“你去办,朕放心。”   颜珞应下了。   ****   会试要考六日,意味着颜珞有六日见不到顾阙,日子更加孤寂了。   晚间她去了颜府去见三夫人,三夫人依旧痴傻,见到她就喊小七,拉着她去吃饭。   颜家老夫人不管这些,但这回颜家也有人下场要考试的,见到她回来,她不免问了一句。颜家虽说有颜珞顶着,但下面的子弟学问不大好,秀才有几个,举人更是稀少。   不是所有人都像颜珞这般年轻就进官场的,虽说古代有十三岁为相,依旧无法掩盖颜珞的风华。   老夫人问过几句,颜珞都说了,还是看自己的本事,她做不了什么。因为这场考试有太多的人盯着,没有真才实学,只能泯然于众人。   老夫人唉声叹气,想做什么想起上回的科举舞弊,到口的话都说不出来,说起了三夫人的病情。   三夫人时好时坏,见到颜珞就像常人一般说说笑笑,转头不见颜珞又会大哭大闹。大夫看了几波,说是心病作祟,吃药没有效果。   颜珞是丞相,不能时时跟着她,再者,她的心病是什么,还要从三老爷死的时候说起。   五岁那年,颜珞大病一场,三老爷带她出去寻医,一走就是三年,回来后,小姑娘大变样子。精神比以往好了不少,可身子坏了,三夫人怨怪老爷没有照顾好孩子,与他吵了一场。   就在这个时候,三老爷与岳母两人贪慕虚荣,将女儿送进宫给嫡公主做伴读,三夫人愈发怨怪。   没过两年,三老爷得病死了,三夫人彻底失去主心骨,性子沉闷,颜珞陪着她几月,等她再度回宫后,三夫人一夜白了头发,精神时好时坏。   为着颜珞的前程和颜家的名声就一直没有对外声张。   如今颜珞成亲,有了夫婿,好在顾世子并不是嚼舌根之人,也跟着保密。   颜珞在颜府住了六日,会试结束这日,颜珞没有去接她,反而是永乐侯夫人领着小厮去接她。   走出会场,旁人都极为虚弱,她倒好,神清气爽,睡了五六日,睡浑身不舒服,里面的小床太硬了,没有席梦思舒服。   侯府的人找到她,见到她脸色红润,便知她考得不错,尤其是侯爷夫人不断询问。   回到侯府,顾阙将自己写的默写出来给侯爷看。侯爷是武将,也会舞文弄墨,但见到文章也是头疼,将文章搁在一侧后,将女帝的事情的说了一通。   顾阙:“……”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侯爷担心她累,便道:“你先回去休息。”   顾阙摆手,她听懂了丞相的意思,便是随意找一姑娘出来顶替她送进宫里,自此,世间上顾府嫡女顾阙便是旁人了。   而她呢?   顾言回不来,她就是顾世子顾言。   顾言回来了,她便是一无名姓之人。   但有一点好处,便是她脱离侯府,是自由了,但是送谁进宫呢?   不好害了人家。尤其是女帝的性子,顾阙不知所措了,她问侯爷:“您如何想的?”   侯爷不答话,只说道:“过几日你再回来一趟。”   顾阙头疼了,陛下都盯着了,还要相亲吗?   她不愿意了,侯爷说道:“若是看上了,我会让你嫁过去的,这些年苦了你,会多给你嫁妆,不会让你抬不起头。”   “这不是嫁妆的事情,是陛下处该如何交代。”顾阙无语。   永乐侯淡然道:“不会送你进宫的,你怕什么?”   顾阙嗤笑:“把你儿子送进宫?”   永乐侯剜她一眼,“我还没问你,你是不是穿了女装出门见到陛下了?”   陛下不会好端端地来侯府要人,虽说做事蛮不讲理,可必然是有因的。   顾阙心虚了,看看天,不得不说道:“那回出门去玩,我去了香皂铺子,我戴了面纱,陛下只看到我的眼睛。”   “只一双眼睛?”永乐侯有些不相信,一双眼睛就疯魔如此?   顾阙点头,一再保证:“就一双眼睛。”   “罢了,你回去休息,我自己想办法。”侯爷心力交瘁,就算拼尽侯府也不会送顾阙入宫的。   以色媚君,岂是顾家能做的事情!   ****   顾阙回到家里,去洗澡,不觉得困,换了一身衣裳后整个人清爽多了。   颜珞今夜是回不来的,批阅结束后,或许就能见到她了。   她不回来,顾阙也走了,去暖房。   暖房里的人都是她买来的奴仆,身契都在她的手中,进去后,她先试了一套衣裙,是鲜亮的红色。   她喜欢鲜亮的红色,红色浓烈,带着生命力。她让婢女给自己梳了发髻,简单一根步摇,配上几只红色的珠花,感觉就不同了。   婢女才十二岁,是她从牙婆手中买来的,买的时候才过十岁生辰,小姑娘见到她的时候扑到她的面前。   出于不忍,她将小姑娘买来。小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父亲犯了事,母亲死了,她成了孤儿,就被人卖了。   比起自己的三滴墨水,小姑娘识得许多字,更懂得如何搭配。   暖房里的事也是她在照看。顾阙给她取名细雨,出自细雨润无声。   好歹自己也舞文弄墨一回。   穿戴好后,细雨夸赞她,问她今夜可要走。   顾阙从来不留宿的,但今夜不同,她与听澜说了,今夜住在侯府,两边不通气,压根就没人知晓。   晚上吃的是烧烤,还有可乐啤酒,初夏快到了,坐在院子里吃烧烤,小风习习,舒服极了。   细雨吃东西很慢,小口品着可乐,喝了一口皱眉,“怎么有些辣呢……”   “那不是辣。”顾阙笑了,扬首看着明月,摸摸自己身上的衣裙,心里忽而惬意极了。   两人吃了许久,细雨说着以前的事情,家里败落的时候,她还有些记忆的,记得逢年过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望着姑娘发髻上的步摇,道:“我以前也有的。”   顾阙失笑,她明白没钱的滋味,但不知晓做奴婢的滋味,她知晓一定很难受。   她告诉细雨:“等我自由了,我也给你自由,你想嫁人吗?”   提及嫁人,细雨眼睛就亮了,旋即又摇首:“不嫁人,我就跟着姑娘。”   姑娘宽厚,待她很好,这里很安逸,经历过痛苦后,她喜欢上了平淡的滋味。   两人吃过后就各自歇息了,顾阙做了个梦。没有梦到以前,更没有梦到现代,而是梦到了颜珞。   颜珞穿了一身V领红色长裙,长发微卷,风情惊艳,主要的是腿长白皙,腰细,脊背上的皮肤也很白。   但凡露出来的肌肤都很白。   古言说欺霜赛雪,当真是没有骗人的。   她看着对方,颜珞坐在高高的凳子了,双腿垂着,红色的裙摆如月光倾泻而下,随风摇曳。   这一刻,她愣住了,分寸、顾忌都见了鬼。   顾阙朝前走了一步,颜珞手中端着透明的高脚杯,杯子里红色酒液轻轻晃动,她照旧勾唇浅笑。   她在笑,不是温柔细腻,而是风情万种。   顾阙倒吸了一口冷气,颜珞端起酒抿了一口,姿态优雅,朝她笑,“你过来。”   过去做什么?亲一亲吗?   顾阙心中发痒,不得不动步,靠近的一刹那,颜珞就将酒杯递给她:“顾阙,你怎么那么好看呢。”   顾阙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酒,接着,颜珞扬首将酒一饮而尽。   接着,颜珞欺压而近,含住她的唇角。   顷刻间,酒渡过顾阙的口中。 第32章 mp3、你脸红什么?   烛火在颜珞面容上跳跃, 颜珞二字,刻进了顾阙的骨髓里。   大抵一辈子都无法消除了。   清晨醒来,顾阙浑身湿透, 今晨过于闷热, 窗户门都关着,空气不流通。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赤脚走到窗前, 推开窗户,大口大口呼吸。细雨蹲在廊下烧水, 见姑娘起榻,抬眸微笑:“姑娘, 我们早上吃鸡丝面, 鸡汤熬了一个晚上,可香了。”   “好。”顾阙感觉自己透不过气,心里闷得厉害, 不知怎么地就是有些闷。   或许是因为奇怪的梦。   “细雨,你一人吃吧, 我先回去了。”顾阙心里慌得很,将长发束好, 套好圆领袍。   细雨觉得奇怪,“您不留下吃饭吗?”   “不吃了, 我先回去。”顾阙推开门, 整理好衣襟, 匆匆离开。   ****   昨夜贡院走水了, 考卷被焚, 批阅试卷的几位大人葬身火海, 颜珞所在之地与火海不远。   火势来袭的时候,她怔怔地看着攀上屋顶的大火,没有动。   火烧得噼啪作响,不知为何,这一刻,她不知该去哪里。   逃得出去吗?   阿娘从小教导她,人之初性本善,人的本心是良善的。她冷冷地看着大火,就像那年中宫大火,阿娘葬身火海。   阿娘将她推了出去,自己留在火海。她问为什么?   后来才知她困住自己,走不出来。   阿爹阿娘夫妻恩爱,阿娘为何就不愿走出来了呢。   赵诠说是阿爹爱慕阿娘多年,帝王呢,废除六宫独宠她一人,可惜后来,阿爹毁诺言了,纳了一名宫女。   阿娘熬不住了。赵诠说火是阿爹让人放的。   她不信,拼死挣扎。如今日这般,阿娘葬身火海了。   火烧蔓延,熏得人透不过来气,颜珞捂住胸心口,大口喘息,面前忽而浮现顾阙的脸颊。   她蓦地愣住了,看着那抹虚空中的人影,“顾阙。”   “颜相,吃小猫雪糕吗?”顾阙轻笑,风华入骨。   她动了动唇角,“顾阙,你为何生地这般好看。”   顾阙说道:“为了你啊,我的容貌都属于你,好不好。”   忽而,一滴眼泪滑过腮边,颜珞扬首笑了,笑声刺耳。   轰隆一声,柱子倒了下来,砸在了脚下,颜珞依旧在笑,看着漫天大火,烟熏下几乎透不过气。   冷面突然冲进火海里,抓起疯魔的人,“颜珞,快走。”   “颜珞、颜珞是谁?”颜珞忽而停止笑,看向朦胧中走来的人,“你又是谁呢?”   冷面握着剑,望着她:“你是颜珞,是颜家小七,你也只能是颜家小七。”   颜珞直起身子,耳畔突然想起三夫人的话:“你将我的小七弄到哪里去了?”   “你将我的小七还给我,我把命给你都可以。”   三老爷曾经说,小七很乖,记得要戴好自己的面具,不能丢。   颜家小七,定婚顾家世子顾言,日后,小七是顾家世子夫人,也是未来的永乐侯夫人。   我见过顾言,粉白可爱,一双眼睛可爱极了,配得上小七。   颜家世代忠君,小七也会忠君,对吗?   颜珞抬头,泪流满面,“我是颜家小七。”   冷面背起她冲出火海。   明月凌空,万家闭户。   ****   顾阙出了宅子,就听到了贡院失火的事情,心中一凛,不顾仪态般朝着顾宅跑去。   颜相在贡院!   街上人很多,尤其是茶肆酒楼都在说昨夜大火,百年难见,几位大人更是惨死,火太大了,贡院化为灰烬。   陛下震怒,下令彻查!   顾阙听不进去了,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疯跑回府。然而她买的宅子离家里太远了,跑得太累,眼前阵阵发黑。   到了家门口,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倒了下去,门人及时扶住她,“世子回来了。”   “丞相回来了吗?”顾阙抓住对方的襟口询问。   “回来了……”   顾阙像一阵风一般跑进府。   晨曦的光落在院内,顾阙进府,就看到了台阶上的躺椅,一道斜斜的光打在了躺椅上。   她迈过门槛,看着那抹倩丽的影子。   还好,她在家里!   顾阙缓缓走到阶上,望着闭目的女子,白净、柔美,她轻轻出声:“对不起啊。”   颜珞似乎很累,睁开眼睛,迎向来人愧疚的目光,她皱眉问:“昨夜吃花酒去了吗?”   “没有呢,我怎么会吃花酒。”顾阙心虚,望着她的眸子,如霜似雪,更似琉璃。   多好看的眼睛啊。她笑了笑,蹲下来,“我都听说了,你无事就好啊。”   “那是,你可曾听过一句话?”颜珞眉眼舒展。   顾阙问:“什么话?”   颜珞望着天,云卷云舒,眼睛陡然模糊,淡笑道:“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呢。”   “是吗?那让我们一起活千年。”顾阙舒心笑了,浑身舒坦,方才就当是晨跑了,对身子还有好处。   颜珞直起身子,莹白修长的食指滑过自己的侧脸:“小顾世子,这里?”   顾阙:“……”   亲脸吗?   顾阙转身就跑了,颜珞气得拧眉,低低哼了一声,说道:“下回再去喝花酒,打断你的腿。”   顾阙又折转回来,为自己辩解:“我没喝花酒。”   “昨夜有人看见你去喝花酒了,特地来告诉我的。”颜珞闭上眼睛开始说瞎话。   “是谁在乱嚼舌根?”顾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想起昨夜的梦,脸颊微微红了。   颜珞眯着眼睛恰好揪住她的‘把柄’,“你心虚了,脸红便是心虚,说吧,你睡了哪个姑娘?我不生气的,男人去睡姑娘也是常事。”   “你不讲理,不与你说了。你想吃什么?”顾阙发觉自己解释不通,胡搅蛮缠的女人是不讲道理的。   听到吃的,颜珞徐徐眨了眨眼睛,道:“我想吃甜的,很甜的很甜的,像你一样甜的。”   顾阙发懵,自己是不是又被调.戏了?   “我给你吃一根雪糕,好不好,不过不是现在吃,是午时吃。”顾阙心软了,面对这么好看的小姐姐,谁不会心疼呢。   颜洛点点头:“好,那你给我唱首歌吧。”   “啊、我不会……”顾阙发懵了,好端端地怎么又扯到唱歌了,“那你想听什么歌?”   颜珞看着她:“你会唱什么歌?”   “你回床上躺着,我去准备下。”顾阙想起MP3,现在用正合适,颜珞是古代教养的女子,不会喜欢动感的音乐。   或许戏曲歌曲比较合适,先试试。   颜珞累了,在顾阙离开后自己也站了起来,蹒跚走了两步,听澜及时扶住她。   颜珞推开她,自己进屋。   当她靠着迎枕躺下后,顾阙来了,找来一根红绸,道:“你闭上眼睛。”   “拿来,我自己蒙。”颜珞坦然伸手,接过顾阙手中的红绸,直接蒙上,不需顾阙唠叨,她说道:“记住,唱好听些。”   红绸蒙上的一瞬间,耳边响起一阵音乐,颜珞愣住了,“这是什么?”   顾阙告诉她:“春日宴。”   颜珞唇角动了动,唇色发白,问她:“何谓春日宴?”   “春日宴……”顾阙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告诉她诗词原句:“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床榻上蒙着红绸的女子轻轻出声:“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没有发现,在顾阙说话的时候,歌声依旧在响,没有停下来。   她沉浸其中,歌词很好,她问顾阙:“这是你做的吗?”   顾阙没脸承认:“不是我。”   颜珞低笑:“若是我,我会说再拜陈三愿:一愿天下亡,二愿百姓殇,三愿如同夜间色,处处无光华。”   “你是发烧了吗?”顾阙觉得不对,探手摸摸她的额头。   果然,掌心一片炙热,吓得她爬起来去找退烧药。   颜珞继续听着,听到那句‘唇边欲烙一场春日宴’,唇角微勾了勾,道:“世子,词很好呢。”   顾阙翻出药箱找退烧药,颜珞现在醒着,自己会吃药。   “吃药。”顾阙迅速爬上床,将药递到她嘴边,“张开嘴就好了。”   颜珞唇角微启,白色的药丸落入嘴里,她嚼了嚼,有些苦呢。   她问顾阙:“你怎么做到一面与我说话,一面唱歌的?”   “这不是我唱的,你摸摸这里。”顾阙将小小的物什放在她的掌心中,“你以后想听就可以听,等到没电了就来找我,我给你充电,或者,你想听什么歌,我去给你找。”   颜珞摸着坚硬、小小的物什,满是好奇,她撤下红绸,惊奇地发现盒子里竟然会出声音。   小小的盒子是红色的,放在掌心中,恰好可以握住。   太惊奇了。   听着如同天籁的声音,她唇角弯了弯,歌声很好听,她抬首看着顾阙,眼中满是光,问顾阙:“你如同神仙一般,如何做到的呢?”   “你也说了,我是神仙,何必问我怎么做的。颜相,我喜欢光,不喜欢黑色,我不愿如同夜间色,处处无光华。”顾阙知晓她遇危险险些丧命,说些极端的话也在常理中。   颜珞握着会唱歌的小玩意,听着那句‘唇边欲烙一场春日宴’,忽而抬眸看向顾阙:“世子,你解释这句词的意思。”   顾阙翻了白眼,“你睡觉,我去看看吃食。”   “世子,你的努力怕是又作废了。”颜珞轻叹,今年科举一而再再而三,皇权相争,苦的却是天下学子。   她望着顾阙,不得不说道:“这场火,与我无关。”   她的解释,让顾阙心中一暖,然而顾阙从不在意这些。在这里,她做不了自己,反抗太难了。从古至今,想必反抗者比比皆是,最后,都没有成功。   王权至上,孝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侯府是她的家,父母在,她可以安然无恙地活着。   她抬头,与颜珞对视:“颜相心怀天下,胸有九州,我不会拖你的后腿。放心去做,我不会问,不会去怀疑。”   颜珞累了,昏昏沉沉,歌声催眠,她在歌声中睡了过去。   睡前还在想:这便是天籁之音吗?   天人留下的音,便是天籁之音。   ****   说好中午吃雪糕,可颜珞睡了过去,醒来,天色都黑了,别说雪糕了,午饭都没吃。   晚饭吃得清淡,在吃饭的时候,宫里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贡院死了几十人,卷子被烧,考官被活活烧死,诸位考官除了颜珞外皆死了。   二是朝中隐隐有声音,说此事是丞相所为,其他大人都死了,为何偏她活着。   听到这里,顾阙气笑了,“难不成你死了,他们就会觉得与你无关了。”   今晚有西红柿炒鸡蛋,顾阙生气,颜珞吃得高兴,睨了一眼她:“气什么,吃饭呢。”   顾阙闷闷地继续扒着饭吃,悄悄看了一眼颜相,呦呵,她的情绪好得很,都要吃了一盘子番茄了。   说话的人又说道:“陛下说希望您入宫一趟。”   “我病了,身子不好,不去。”颜珞停著拒绝,冷冷地看着对方,道:“我要休假三日,休养身体。”   “可是宫里闹得厉害 ,您想想,那是多少学子的卷子,呕心沥血作出来的,如今没了,总要给天下学子交待。您是不知今日各处茶楼酒肆就这件事已经闹起来,说是要、要拿您问罪。”   顾阙捏着筷子,有些怒了,颜相死里逃生,为何怪罪她。   她不明白。   颜珞笑说:“昨夜大火差点烧死我,我也是人,要休息的。你告诉陛下,三日后,我再入宫。”   颜珞意思坚决,对方不得不带话回去。   屋内两人神色不同,颜珞怡然自得,问顾阙:“你是不是放了蜜糖?”   “啊……”顾阙被突如其来的话问得发懵,“嗯,放了,这个有点酸的。”   “很甜。”颜珞夸赞道,她吃得很愉快,话也多了些,饭后与顾阙讲解时局。   贡院大火,是太后与陛下相争,而几位主考官皆是陛下心腹,这些人官居要职,这么一闹,空出的位置又会是一番争夺。   陛下设局,利用科举舞弊办了晋国公,太后就纵火烧了贡院,杀了陛下心腹。   她二人相争,苦的是多年来寒窗苦读的学子,比如顾阙之流,一次接着一次的考试,换来的是试卷被毁,谁能受得住?   顾阙性子坦然,不大在意,而那些想跨入官场的学子会这么安静接受吗?   文人清雅,张口骂人不带脏字,最是不能招惹。   顾阙不知该说什么,好比是网上的键盘侠,律法道德都是没有用的。   她叹气,颜珞继续挑着点心吃,丝毫未曾在意。   颜珞虽说在吃,小口咀嚼,面带笑容,优雅中透着出尘。   顾阙问她:“那还会有第三次吗?”   “不知,但没有特殊情况,必然是肯定还要再考的。”颜珞托腮,顾阙愁眉苦脸,她望着她:“你的文章我看了,不出意外,必然是一甲的,可惜了。”   顾阙也是真倒霉,一而再、再而三。   她的慰藉,让顾阙心中如喝了温水一般,道:“发生了无可避免,你不管了吗?”   “明日我去见大夫,你要去吗?”颜珞缓缓眨了眨眼睛,“我一人去,挺无趣的。听闻侯爷在准备满月宴的事情,你陪我去见大夫,我便随你一道回侯府,如何?你我都不吃亏。”   顾阙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答应下来。   颜珞睡了半日不困,带着‘天籁之音’去书房了。   顾阙在她离开后就上床睡觉,习惯性睡外边,等颜珞回来,自己再挪去里边。   颜珞常犯病,但一吃药再睡上半日就恢复,她的身子透着古怪,顾阙不是医者,不知该怎么做,或许是自身的免疫系统出了问题。   究竟是怎么样的病会坏了免疫系统。   顾阙不得而知,带着遗憾徐徐入睡。   书房里的颜珞在把玩天籁之音,按着一个键,歌声就会换了,她如孩子一般玩了一个晚上。   心满意足的时候抬起脑袋,哦豁,桌上文书都还没动,玩物丧志啊。   她瞪了一眼‘天籁之音’:又是一个祸害。   和顾阙一样,长得好看,还有几分能耐。   ****   颜珞玩了半夜,后半夜才回去睡觉,她一靠近,顾阙就主动朝里面挪去,裹着被子睡得香甜。   颜珞还是睡不着,脑子里想着那句词,唇角上的春日宴,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解!让人很不解!为何会有这么露骨的歌词呢!   颜珞还是睡着了,因为被子里太暖了,暖意袭来就容易让人犯困。   翌日醒来,两人都是神清气爽,昨日的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没人再提。   用过早饭后,两人登上车马一道离开顾宅。   走时晨光熹微,露水未干,走了片刻后,宫里的内侍策马而来,至门前停下,勒住缰绳高呼:“陛下召颜相入宫,一刻不得耽误。”   门人急忙跪下回话:“我家丞相病得不轻,世子带她去寻大夫了。世子听闻郊外有一名医来京,明日才归。”   内侍不信,下马进府去找,府里哪里还有人呢。   再过半个时辰,马车出城门,追都追不回来。   颜家为颜珞遍处寻医,常年有各地来的大夫入颜家,这些都不是秘密。   前夜里大火,侍卫将颜相背出来一幕,许多人都看见了,今日顾世子带妻出城寻医一事传遍京城,隐隐压住了些闲言碎语。   人言可畏!一张嘴就给人定罪,让人觉得尤为可怕。好在两人都不在意外间的声音,出了城后,两人心情都好转了不少。   春日里景色本就好,城外空气新鲜,马车一直朝南走,颜珞倚靠着顾阙,昏昏欲睡,她饶是很困,依旧把玩着‘天籁之音’。   她很喜欢,顾阙凝着那只秀美的手,弯眼一笑。   马车来到一处村子里,在村口停下,顾阙不知所以,吱吱站在外面喊道:“到了。”   顾阙下车,颜珞随后跟上,关上了‘天籁之音’,俯身放入了荷包里。   小小地一物,方便携带。   村口有一竹屋,是新搭的,门口站了许多人,都是前来看病的,吱吱去排队。两人站在马车下对视一眼,颜珞眼中潋滟光色,而顾阙低眸含笑。   两人站在一起,衣裳华丽,宛若璧人,也很扎眼。   许是两人打扮不同,许多人都主动让开吱吱,吱吱也不让给他们白白让开,一人塞了十文钱一包糖果子,嘴里还不住道谢。   吱吱大方,让行的人也开心。   吱吱引着两人进竹屋。大夫在里屋,堂屋里站的都是等待诊脉的人。竹屋散着一股药味,走进里屋,里头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是一妇人,见到两人后笑了,“进来吧。”   她并没有因两人的身份而高看一眼,顾阙心里很舒服,扶着颜珞坐下。   妇人探脉,顾阙提着心,一面说道:“她总是会发烧,一月里烧了三回,您仔细看看。”   妇人余光轻扫了她一眼,道:“闭嘴。”   吵死了,一点都不懂规矩。   顾阙被训,颜珞却笑了,抬眸看向大夫,道:“他们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都是鬼话,你的身子是坏了,但没有到短命的地步。妇人扫了一眼顾阙,“你是她的兄弟吗?”   “不,我、我是她的……”顾阙张了张嘴巴,红着脸开口说道:“我是她的夫君。”   妇人噗嗤一声笑了,“夫君便夫君,你脸红什么,和小姑娘似的。”   说完后,她问顾阙:“你家是单传吗?”   顾阙愣住了,“您什么意思?”   “真是个笨的,我便问你,你有儿子吗?”妇人直接说道。   顾阙点点头:“有。”   “我明白了,你二人想要孩子的话,我也可以试试,但我需告诉你,她是身子差,生子会让她难享常人寿命。若是不要孩子的话,倒可简单。她有心病,郁积在心,你既然是她夫君就不要给她压力。子嗣这种事要看命的。”妇人苦口婆心道。   言罢,她又看向颜珞:“心病无药可医,不过我需告诉你,你这夫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郎君。你若继续这么郁积在心,日后去了,这么好看的夫君会便宜谁呢?”   颜珞挑眉:“确实啊,会便宜哪家姑娘呢?”   妇人继续说道:“所以我可以给你开药治病,但不能治你的心病。其他的莫要多想,就想想自己这么好看的夫君会让给谁?所以就该打开心结好好活着。”   顾阙听得抬不起脑袋,这叫什么话呢?   “您说得极是,不为旁的,就为我这世间难寻的夫君也要好好活着。”颜珞温柔地应和道。   妇人笑弯了眉眼,对颜珞说道:“看开些,先吃些药,我在这里暂时不走。对了,期间可以行房事的,不必忌讳。”   颜珞轻叹:“这样啊……”她回头看向顾阙:“听到了吗?不必忌讳的。” 第33章 装病、困了。   妇人很是和善, 与颜珞说了许多话,多是开解,也与顾阙离不开, 字字珠玑, 句句合理。   临走之际,妇人将顾阙赶了出去,与颜珞说道:“你这夫婿很不错, 还晓得你一月间烧了三回。”   颜珞轻笑:“说来也是巧合, 我发烧的时候她都在身边照顾,阿婆, 她是女孩子。”   “难怪长得那么好看。”妇人笑了笑,无奈道:“她生过儿子?”   “哪里呀, 她哥哥的儿子, 她还是姑娘呢,小姑娘家家的心思纯良。”颜珞轻叹,“阿婆, 她是我见过最不同的人。”   颜珞二十岁了,介于妇人与姑娘之间, 因身份关系,旁人畏惧她, 稳重成熟。然而在妇人面前,她又露出几分稚气。   “您说她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呢?”   妇人执笔的手顿住, 眼睛笑成一条线, “好看也和你没有关系, 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个男人。”   颜珞拧眉:“你说我若是断了她的后路, 会怎么样呢?”   眼下顾言是死是活, 无人知晓, 她便是顾言。顾言死了,她便是顾言。   满京城的人都只认她是顾言,哪怕真的顾言回来了,她不让,顾言也拿她没有办法。   除非玉石俱焚。然而小姑娘不会这么做。   妇人闻言,嗔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呢,想她作甚,养好自己的身子为好,我方才探脉发现你身子好了不少,吃药了吗?”   “没有吃药呢,就只是有人暖床、有人喜欢做我爱吃的吃食,日日逗我高兴罢了。”颜珞叹气。   妇人先是一顿,待想明白后,拿笔头戳她脑门:“你喜欢她了?”   “倒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她好看罢了,日日看着养眼,对眼睛有好处。”颜珞道。   “随你、随你,我开的药记得吃,赶紧走、别耽误我的病人。”妇人烦不胜烦了,没事来我这里秀什么恩爱,哎呦,烦透了。   颜珞不肯走,还想赖会儿,妇人直接走到门口,喊道:“下一位。”   顾阙闻讯立即进来,与妇人说道:“多谢您了。”   妇人睨她一眼,少年郎颜色惊艳,眉眼尚存几分稚气,可一双眼睛如明月星辰,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用你夫人的话说,你长得可真好看,桃花是不是很多啊?”妇人眯起眼睛发问。   顾阙被问得脸色发红,道:“没有,成婚后,我只她一人。”   她本想说:我这辈子只有颜相一人,然而清至琼琚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罢了,误会就误会吧,说也说不清楚了。   妇人却猛地伸手把住她的脉搏,顾阙一惊,忙要收回,妇人却松开了,回身走到颜珞身边:“没圆房?”   颜珞唉声叹气:“圆房做甚,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个男人呢。”   妇人啧啧一声,“你夸她好看,竟不动心,真是可惜了,我有一侄子,今年十九了,不如……”   “时辰不早,夫君,我们该走了。”颜珞站起身,看向顾阙。   妇人拦住:“吃饭再走吧,厨房里有菜,你们去做饭。”   ****   妇人姓孙,颜珞称她阿婆,是因小时候三老爷带她见过孙氏。孙氏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身子,这回恰好回来,颜珞跟着便来了。   厨房在竹屋后,里面摆着病人们为感恩送来的小菜,还有块猪肉,半只鸡。   颜珞捡了凳子坐下,托腮望着顾阙:“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   “这里没有西红柿,做不了,喝鸡汤可好?”顾阙指着半只鸡,“你去问问阿婆可有补身体的药草,我一并丢进去。”   颜珞皱眉:“不要,吃药也就罢了,喝鸡汤还要闻药味,受不住了。”   “你……”顾阙竟拿她没有办法,倒也不放了,只她做菜与这里的人不同,她喜欢吃清炒的菜,比如青菜,放些蒜末清炒出来就很香了。   她撸起袖口去做菜,颜珞干坐在一侧也不动,想起自己说的那句话:也不知便宜哪个男人。   顾阙很勤快,洗菜、切鸡,熬汤,也不让颜珞动手,她做的很快,半个时辰就办妥了。   不过鸡汤还在熬,饭也煮好了,顾阙说道:“我去马车里取牛奶。”   听到牛奶,颜洛眯着眼睛点头:“去吧去吧,多拿些,指不定阿婆也爱喝。”   顾阙走了,孙氏趁机走了过来,朝厨房里看了一眼,菜摆在锅灶上保温,颜色搭配得很好。她走过去,看着红色的肉,“这是什么做法。”   “她说是红烧肉,颜色好看极了。”颜珞点赞,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想放进自己的嘴里,却见阿婆正看着自己。   她看一眼孙氏,背过身子,不理孙氏,直接放入自己的嘴里。   孙氏不高兴了,“你就不能尊老爱幼吗?”   “阿婆,我还小呢。”颜珞感觉到一股甜腻味,肉咬在口中不许太费嚼力就化了。   她点点头:“好吃。”   孙氏哀叹:“也不知会便宜哪家儿郎,我那侄子啊……”   吃肉的颜珞:“……”   顾阙回来的时候,厨房里只有颜珞一人,一盘肉都不见一半了,她惊讶,颜洛指着堂屋:“阿婆吃的。”   好嘛,都是吃货!   病人还在等,孙氏不好让人久等,用最快的速度将她们‘赶走’了,趁着没人,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堂屋有桌子,顾阙将菜都端了过来,招呼吱吱一道吃饭。   四人坐了下来,吱吱看着琉璃杯内的牛奶,吸了吸鼻子,“好甜。”   孙氏先喝了一口,看向顾阙:“自己调制的?”   顾阙甜甜一笑:“您想要,等我回去让人给您送些过来。”   “呀,你可真好,像你这般贴心的儿郎可是不多了。”孙氏抿了一口牛奶,余光扫了一眼颜珞。   颜珞当作没有看见,吃自己的。   吱吱撒欢吃得最舒服,只奶少了些,一口就喝完了,本还想讨要,可见人人只有一杯就不好再开口了。   吃过饭,吱吱去洗碗,不敢再让世子动了。   饭后,有人来敲门,孙氏要开始忙了。   离开的时候,孙氏给顾阙塞了一包药材,“怎么做,我都写好了,她的身子差,切记不能受凉、还有……”   她顿住,顾阙静等。   孙氏咽了咽口水,告诉她:“不要刺激她。”   顾阙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孙氏也没有多说,转身回里屋了。   顾阙记住了,与颜珞一道登车。颜珞昏昏欲睡,靠着她阖上眸子。   马车颠簸,摇摇晃晃,春日里又暖和,颜珞晃得睡着了,顾阙这时却忙得很。   大文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时上线问她要沉香木。   上回给了他一块,这回竟然还想要一块,说是可以拿钱来买,又问她在哪里淘来的,这块木头最少有五百年的历史了。   他说最少五百年,顾阙便问他:具体多少年?   她想自己身处在什么时候。   大文人没说话,半晌后回:具体不知晓,你还有吗?   顾阙:有是有,但是你出多少钱呢?   大文人:你出价多少?   顾阙想想出了一个价格,她需要很上百套蚕丝牛奶皂,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对方沉默了,颜珞醒了。   顾阙睁开眼睛,看着她:“睡得可好?”   “嗯,我不想回家,烦得很,你有好玩的去处吗?”颜珞懒懒地,脑袋靠在顾阙的肩膀上,眼睛朝上看,就看到顾阙尖尖的下颚,她抬手摸了摸,顾阙往一边缩了缩。   颜珞不动了,觉得无趣,分寸这个玩意,害人呢。   顾阙这般的‘郎君’很普通,性子虽好,过于软弱,其实落在颜珞眼中,便算不得良人。但有个长处,便是相貌好看。   她这般相貌穿上裙裳,必然是惊艳京城。   颜珞爱美,京城内的人谁又不爱美呢?且顾阙性子好,体贴善解人意,若不是要求权倾朝野,她这般也足够了。   颜珞喜欢欣赏美的事物,对顾阙的美,也带着赏心悦目。   顾阙没有瞒她,道:“我有一处宅子,里面都是些种植的蔬菜,你要去看看吗?还有草莓呢,我前日去看,有几个草莓可以吃,就是不知道口感。”   “什么是草莓?”颜珞感觉自己宛若井底之蛙,顾阙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多到她拍马都追不上。   颜珞这么一问,顾阙就带她去看了。   到了宅子,是细雨来迎的,颜珞见到她忽而皱眉,“好生俏丽的姑娘,是你房里的吗?”   顾阙不傻,知晓‘房里的’是什么意思,便道:“她不过是打理宅子的,你莫要多想。”   草莓在后院,用大棚盖着。大棚有一人多高,进去不需弯腰,看到这么大的白色棚子,饶是颜珞也有些惊叹,她上前摸摸棚布,白色且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物什。   她惊讶,顾阙带着她进大棚,“这是我实验的,不过土壤不同,不知晓可能成功,试一试。”   颜洛看着绿草中点点红色,还没说话,顾阙摘下一枚果子递到她跟前。   果子上有许多黑点,颜珞问她:“脏呢,不洗一洗吗?”   “洗不掉的,这不是脏,你若喜欢我们就摘点回去,送些给岳母。”顾阙真情实感,她对侯夫人着实没什么感觉,谈不上孝道。   但对三夫人不同,或许人的本心便是怜悯弱者,她对三夫人更多的是怜悯。   颜珞微启红唇,半信半疑地咬了果子尖尖,稍稍一品,神色就变了,颔首道:“给母亲送些过去,给阿婆也送些。”   她拿过果子,又咬了一口,甜味就减少很多,她问顾阙:“上面最甜吗?”   “嗯,所以很多人喜欢吃上面的,你也可以的。”顾阙俯身又摘了一个给她,“上面的红点不是脏,是果子的一部分,你觉得不甜回去加些蜜糖。”   颜珞受教了,抬眸去看,棚子有一间屋子大小,棚为天,地为绿,她问顾阙:“为何要搭建棚子呢?”   “暖房啊,天气寒冷,果子长不出来的。”顾阙拿了一只竹篮递给颜珞,“你摘一些,不过要轻一些,力气重了就会摔坏了。”   竹篮底部垫了些软绵,颜珞没有拒绝,而是俯下身子去挑,她挑大的,一面摘一面吃,还不忘告诉顾阙哪些哪些不甜。   顾阙摘了一篮子,回头一看,哦豁,篮子里就几个,都被吃完了。   她将篮子搁下,自己接过颜珞手中的篮子,“我来吧,你也少吃些,吃多了会闹肚子。”   棚子里散着淡淡的青草香气,沁人心脾,闻起来很舒服。   颜珞不听她唠叨的话,她摘,自己就吃。顾阙摘了三只篮子,一只送去颜府给三夫人,一只送给阿婆,还有一份送去侯府。   颜珞看着她安排,唇角缓缓抿了抿,忍了许久才开口问她:“我的呢?”   “你的已经在你的肚子里了。”顾阙抬首就看到颜珞咬着唇角努力地装出委屈地样子。   顾阙:“……”好家伙,给她颁发影后奖吧。   顾阙晓得她贪吃的性子,压根不想带回家里,便道:“你看都没有了,过几日长出来后再来摘。”   颜珞却问她:“那我可以来吗?”   “你……”顾阙想起她偷吃雪糕的事情,立即板正了脸色,拒绝得干脆:“不能。”   颜珞巴巴地看着她,“你长得那么好看,怎地就那么小气呢?”   “哪里是我小气,分明是被你吃完了。”顾阙理直气壮,一人吃了那么多,晚上回去不用吃饭了。   颜珞叉腰指着隔壁的棚子,“那里还有。”   后院占地广,有三个大棚,她们站在中间的大棚中。   “那里是西瓜,我才刚下种呢,你要吃种子吗?”顾阙嗔道。   棚内光线不好,比不得外间,颜珞看得分明,那双眸子有认真,还有关切。   美人如画,眼睛才是点睛之笔!   颜珞勾唇一笑:“那我后日再来。”   顾阙怕她了,让人将东西分别送走,自己与颜珞离开宅子。   暮色四合,月光倾泻落地,撒了一地银辉,踏入家门后,门房内出来一人,是女帝身边的内侍。   颜珞立即扶额哎呦一声,顾阙被吓到了,忙去扶着她,“丞相、丞相,您怎么了?”   刚刚吃草莓吃得欢快,怎地说不舒服就不舒服了。她不敢耽搁,扶着颜相回府,“去找大夫、快、快。”   正准备开口的内侍也被吓懵了,也不敢跟进去,留下小内侍自,自己打马回宫去告诉陛下。   女帝愁闷一天,见到人回来忙问:“颜相呢?她怎地没有过来?”   内侍愁眉苦脸,道:“臣瞧着颜相身子更差了些,入门的时候晕了,臣一句话都没有说呢。”   闻言,女帝跌坐在龙椅上,心中憋屈,接着抬手狠拍御案,“她们是想一道烧死颜相,若非冷面,她早就死了,可恨……”   “颜相若有怎么样,朕定不饶她们。”   “还有你让宫里太医都去顾家看看,都去、都去……”   内侍领了命令,将宫里当值的太医都派去了顾宅。   是夜,顾宅灯火通明,太医扎堆进府,府门大开,马车停了一排。   太医进屋给颜相诊脉,进去一波又一波,都是垂头丧气地出来。   顾阙本来不在意的,可他们神色皆是不佳,吓得她坐都坐不住了,忍不住上前询问怎么了。   太医扎堆在一起商量计策,看着顾世子焦急的脸色,年岁大的太医叹气:“丞相脉象时有时无……”   脉象低沉,时有时无,便是将死之兆。   顾阙懵了,接着,眼泪忽而滑下,几位太医安慰的话到嘴边的话都打住了。   唉……   其中一人先回宫里去报信,消息立即传到太后处。   太后刚歇下,闻讯后掀开锦帐,当即追问:“你说的可是真?”   “是真的,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让太医都去了,几位太医一道诊脉,不会有假的。且,顾世子都落泪了,必然是真。”   太后躺不住了,站起来,道:“摆驾,去顾家看看。”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前几日颜相送她一份大礼,如今,她也该去看看笑话了。   颜珞一死,皇帝也会听话些。   太后摆驾去了顾家,刚好,皇帝也来了,更深露重,母女二人心意契合。   女帝给太后行礼,不等太后回应,自己匆匆去了卧房。   顾阙已经不哭了,站在廊下听着太医们商议用什么药,都是些药名,听得不大懂,但有些听懂了。   一人说:“药量重了,若是熬不过去……”   另外一人说道:“轻了不成啊,轻的话等于没喝。”   窃窃私语一阵后,顾阙就不听了,想回屋里去看看颜珞,吱吱就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进来,“世子,陛下与太后都来了。”   顾阙淡定了许多,吩咐吱吱道:“随我去迎。”   吱吱就要跳了起来,她随手递过去一块大白兔奶糖,“怕什么呢。”   吱吱接过糖,看着糖纸,打开后奶香浓郁,她好奇:“好香、好甜。”   趁着太后还没来,她忙往嘴里塞去,又香又甜,吃得高兴,鼓起勇气跟着世子去迎贵客。   两人刚出院子,陛下就匆匆跑来了,未及行礼就越过她,朝屋里跑去了。   接着是太后慢悠悠地被众人簇拥着过来,裹着一身披风,发髻上的宝石在烛火中闪着光辉,熠熠生辉。   看这身打扮,顾阙知晓她是来看瞎话,揖礼问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太后看着少年郎,先是惊艳,明艳的少年郎很是养眼,她故作怜悯道:“顾世子,要节哀。”   顾阙:“……”节哀你娘,阿嫂活得好好的。   接着,太后略过她,进屋去了。   顾阙紧跟着步伐,跨过门槛,就听到女帝轻轻地抽噎声:“颜珞、颜珞、早知如此,朕就不该让你去贡院……”   絮絮叨叨说话,情深意切,太后叹气,也跟着走进去,掀开锦帐,颜珞在睡着,脸色白,唇角失去了血色。   她哀叹一声,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皇帝,让太医再来看看,你是皇帝,矜持些,万不可太过悲伤。”   顾阙嘴角抽了抽,祈祷颜相莫要笑出来。   真是的,明明这么悲伤的气氛,为何要逗她笑呢。   太医商议后,研出一份药方,推到顾世子面前,怯怯地问他:“世子若是同意……”   “好,你们去熬药。”顾阙作势看了一眼,旋即又递回去,“辛苦大夫了。”   太医颤颤地接过药方,拘谨地退下,立即让人取药熬药。   太后在屋里坐了片刻,见各自忙碌,皇帝哭得像个孩子般,过了片刻拉着皇帝走了。   探望的目的达到了,该要回去了。   人乌泱泱地一起走了,顾阙松了口气,让听澜去盯着太医,自己闪身进屋。   屋内还有伺候的婢女,吱吱横躺梁上,见到顾阙进来后又躺了回去。   “都出去吧。”顾阙出声,语气中有些疲惫,她掀开锦帐,悄悄出声:“都走了。”   榻上的人立即睁开眼睛,哀叹道:“请假可真难,我瞧见你给吱吱吃糖了。”   梁上的吱吱挑眉,看向下方。   顾阙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颗糖递给颜珞:“他们会传你死了。”   “死了便死了,怕什么呢,他们本就盼我死,我要死了,他们才会迫不及待地的动手,不必害怕。”颜珞直起身子,接过糖,打开包装,看到纸上的兔子忽而就笑了,“你画的真好看。”   顾阙没有解释,俯身坐下来,屁股床沿,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吃糖。   吃糖的颜相就像是一个孩子,眼中透着新奇,还有欣喜,她也笑了,说道:“你笑起来也好看。”   “嗯。”颜珞欣然应下了,嘴里的糖很甜,甜到想睡觉,她掩唇打了哈欠,道:“你可困了?”   顾阙点头:“困了,你要睡吗?”   “睡,不必管他们,药送进来倒了。”颜珞朝里侧挪去,被下露出纤细的长腿,没有穿袜子,脚指头也露了出来。接着,被子掩盖住露出的肌肤,她拉着顾阙一道躺下。   横梁上的吱吱朝下看了一眼,低低咳嗽一声。   刚躺下的顾阙鲤鱼打滚般坐了起来,“有、有刺客……”   吱吱一跃而下,抱着剑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看着眼前闪过的黑影,顾阙抬首看了一眼横梁,“她、她怎么在上面……”   悄无声息地吓死人,若是跑进浴室……   顾阙轻颤,看了一眼闭眼淡然的颜珞:“她以后就这么钻进房间里?”   说好的大家规矩呢,见鬼了还是被吃了?   “陛下在屋里,吱吱放心不下就来看着,日后不会的。”颜珞想起成婚前顾阙说的话,睁开眼睛添了一句:“她日后没有你的吩咐不会进屋的。”   顾阙心里不大舒服,忍了忍,顺势躺下。   颜珞却说道:“今日阿婆说了,我的身子不会耽误圆房的。” 第34章 吃、你有没有吃过有趣的东西。   圆房是古代夫妻交欢的说法!   顾阙眨眨眼, 背过身去,不敢接话了。   两个女人圆房?   不对,话风变了, 不大和谐。   颜珞倚靠着她的脑袋, 往她身上挪了挪,“你转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阙不动弹。   颜珞又说道:“你我是夫妻, 为何这般生疏呢?”   顾阙还是不肯动, 不过,身子蜷曲起来。   “夫君, 你靠得那么远,不冷吗?”颜珞忽而变得话多了起来, 唉声叹气。   她的声音幽幽的, 没有平日里的冷意,像是无奈,又像是委屈。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呢?”她说, “世子啊,你是不是还想着丽娘呢?”   提及丽娘, 顾阙终于忍不住了,睁开眼睛, 翻转身子看着她。   床前一盏灯,灯火昏暗。颜珞微抬眼眸就看到对面白皙的肌肤, 鸦青长发, 她嘴角勾起, 凑过去, 在顾阙唇角上轻轻一吻。   “睡觉。”她得逞地闭上眼睛了。   顾阙睡不着了……   这这这这这这……   谁受得住……   颜珞睡得很快, 顾阙睁开眼看着屋顶, 心中郁闷极了。   *****   颜相‘将死’的消息不胫而走,翌日顾宅大门都被踏破了,就连颜家老夫人都在晚辈的陪同下过府看望。   颜珞是颜家最优秀的孩子,她活着,颜家后生才有依靠,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她这般的能力。   老夫人匆匆而至,颜珞躺在躺椅上正与吱吱说话,吱吱要吃糖,她说没有,她在撺掇吱吱去找顾阙讨要。   成功后,一人一半。   吱吱比冷面更为听话,两人唧唧咕咕说了一通后,吱吱满怀希望地走了。   吱吱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心中的担忧立即烟消云散了,颜珞脸色虽差,但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了。   颜珞起身,将老夫人迎到廊下坐着,吩咐婢女看茶。   老夫人打量她一眼,三天不见,气色差了不少,她哀叹道:“那夜的事情我听过了,心里担忧着,可你让人传话说无事,我本信了你的话,不想宫里传话说……”   “祖母信外间做甚,这回是我的疏忽了,未曾想到他们会这么狠心,这回副考官都是朝堂肱骨。”颜珞不由叹道,“其实,陛下对这回科考尤为在意,选的都是清流,未曾想,会累得他们至此。”   老夫人心里也明白,握住孙女冰冷的手,道:“你无事就好,我让人去吊唁了,听说那帮学子在闹腾,陛下处还没有决断。”   她不好说学子都将矛头对准了颜珞。   “嗯,您且放心,这回,我会让叔父们得些好处的。”颜珞简单分析了当朝的局势。   老夫人关心朝堂事,她不像顾阙两耳不闻天下事,颜珞说的她都懂。太后女帝这回闹得不可开交,她抽身而出,坐山观虎斗,顺势看看女帝的实力罢了。   天子身侧围着许多人,不乏有能人,且看看这回事情如何结束。   老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你要当心些,对了,怎地不见世子?”   “她在书房呢。”颜珞想起顾阙别扭的小性子,忽而唇角噙了一抹笑,“母亲眼光很好,她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呢。”   老夫人笑了,女生外向,这个孩子从不夸人,今日竟破天荒地夸人了。   她见过小顾世子,容貌无双,貌若谪仙,性子温润,一笑间,让婢女们都挪不开眼睛。   人是好的,就是担心会不会像他老子那样妻妾那么多,她担心。欲言又止,不得不问道:“你二人可曾圆房了?”   这些话本该是母亲该问的,但是三夫人疯疯癫癫,作为祖母的不得不问了,颜珞的身子着实是不太好。   颜珞轻笑不言,老夫人又说道:“我听人说世子前面的妾生了一双孩子,你打算怎么做呢?”   “自然记在我的名下,大姑娘就在府里,在东边的屋子,您可要见见,很是可爱呢。”颜珞指了指东边的屋子,“我怕过了病气,就没敢让她来玩耍。你若想见,我让听澜引您过去看看。”   老夫人脸上涌现笑容,拍了拍她的手,问:“可取名字了。”   颜珞说道:“大姑娘顾琼琚,小公子是侯爷取的清至。”   “琼琚……”老夫人闻声色变,质问道:“怎地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颜珞装作不知,问:“怎么了?不好听吗?琼琚乃是美玉,作女儿家的名字很好。”   “不好,赶紧换了,你是不知当年的事情。”老夫人面露紧张,朝左右看了一眼,听澜立即识趣地领着几个小丫头退下。   廊下只余祖孙二人。   老夫人紧握孙女的手,道:“当年你还小,但应该记得文帝陛下最喜欢的公主,便是琼琚公主。她生得雪白可爱,是皇后的嫡长女。那年中宫大火,皇后葬身火海,她被救了出来,都道是她贪玩打翻烛台,皇后为护她,死在了火海里。她是不详之人,你怎地取这么不好的名字。”   颜珞轻笑,眼若星辰,道:“她取了这个名字,旁人就不用了吗?”   老夫人望着她:“你一定要用吗?”   颜珞点头:“已上了族谱,她是我颜珞的女儿了。”   “罢了,随你。”老夫人长叹,嘱咐她:“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位琼琚公主,你想好如何解释了?”   “解释做甚,我的女儿该取什么样的名字是我的事情,只要不犯忌讳,陛下来了我也是不惧的。”颜珞语气薄凉,薄唇微抿,浑身透着冷。   老夫人不想让她不高兴,也不再问了,道:“今日我不去见了,待满月的时候再来,我两手空空,凭白让人笑话呢。”   颜珞笑了,余光扫到赶来的人影,起身道:“祖母可吃了红果子?”   “吃了两个,味道不错,很是稀罕,你母亲也喜欢。”老夫人笑吟吟,看到孙女婿来了,拍了拍孙女的手,道:“日子是要好好过的,有了女儿,做事不可刁蛮,莫让人寒了心。”   “祖母担忧过了,世子房中并无人。”颜珞直起身子,目光看向宝蓝色圆领袍的少年身上。少年穿着清雅的颜色,与往日不同,肌肤如雪一般,双眸剔透,早起的时候,几个婢女看得出神。   顾阙走了过来,先给老夫人行礼,“祖母。”   少年性温润,如美玉,通透无暇,怎么看怎么舒服。老夫人看着她,心里慰藉,道:“我来看看你们可好。”   顾阙不是刚来,已学会如何说话了,这时开口说道:“您若想我们,让人使唤一声,怎劳您走这么一趟呢。”   “你的孝顺,我都知晓,昨日的果子可好吃了。”老夫人说笑,方才一眼就见到了世子眼底的清明。   一个好与坏,奸与恶,皆在一双眼内藏着。有些人善隐瞒,眼底看不出,而世子一眼便知她的心性简单。   世子文采斐然,眼底的清明并不是说明他无知,而是他的性子。老夫人喜欢他,也是因为他干净。   现在看来,这桩婚事很好,小两口恩爱就胜过许多。   顾阙说道:“您若喜欢,过几日在让人给您送些过去。”   “你的孝心,祖母知晓,颜相身子不好,你多担待些。听闻,两个孩子要满月了,是哪日?”老夫人心中清明,小七身子不好,这双孩子必须捏在小七手中才好。   顾阙微怔,不知她的意思。   颜珞接过话来,“您放心,定让您过来,见面礼少不得。”   老夫人笑眯眯地应下了。   三人说了些话,老夫人起身要走了,她年岁大了,不好在外久住,顾阙亲自去送她。   避开颜珞,老夫人说起丽娘的事情,“按理来说这件事情轮不到我这个老婆子来说,你们顾家做事,欺人太甚!”   成亲不到半月就冒出一双孩子,分明是打了小七、打了颜家的脸面。三夫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颜家就没人上门说话。   顾阙忙表明态度:“此事是我糊涂了,我并没有轻视颜相的意思。往事已犯错,多说无益,您放心,日后不会再有了。”   “小七认下这双孩子,颜家也就认了,该有的礼都会有,但你该清楚,这双孩子就是颜相的了,与旁人再无瓜葛。”老夫人语气严厉,“顾家也融不下那人。”   顾阙心里一凛,莫名感到压力,她硬着头皮一再认错,老夫人也不好说重话,道:“这桩婚事是小七母亲定下的,她如今病了,若是看见你薄待她的女儿,定会寒心的。”   “您说的是,我日后定会加倍对她好的。”顾阙极力保证道。   老夫人不免又说了几句,上了马车后,恢复笑脸:“世子辛苦了。”   顾阙哪里的敢道辛苦,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就差脸贴地上了。   真是要命了,顾言的错,却让她来背。   颜家老夫人在顾阙地期盼下走了,顾阙回到卧房,累得喘气,都说岳母不好惹,到了她这里是祖母不好惹。   她叹气,颜珞依靠着迎枕望她,嗔道:“这就累了?你玩女人的时候,怎地就不觉得累?”   “……”顾阙睁着一双乌黑圆圆的眼睛,真是好头疼,动不动就提这件事。   顾阙无语极了,偏偏颜珞不作罢,还同她招招手,问:“世子,女孩子香吗?”   顾阙翻了白眼,忽而多了醒悟,道:“小七的身子可香了。”   在颜家,颜珞行七,三夫人和老夫人都喜欢喊她小七,顾阙也跟着喊了一声。其实小七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朗朗上口。   颜珞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小姑娘家家的竟然学会贫嘴了,她眄视着顾阙:“那你为何不与我圆房呢?”   顾阙很想再翻个白眼,怎地就和圆房过不去了呢 ,她哀叹道:“为何急着圆房呢?”   颜珞故作不可思议道:“成亲不圆房会被人耻笑的,今日祖母问我可圆房了,我说圆房了。”   “圆、你、你就那么回答的?”顾阙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端庄矜持优雅的佳人,颜珞极懂规矩,怎地夫妻之间就不懂规矩了呢?   颜珞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道:“圆什么、你什么。”   说呀说呀,看你今日怎么蒙混过关。   顾阙不说话了,也拿眼睛就这么望着她。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后,颜珞道:“今晚,我们圆房罢。”   “不、不成,我还没做好准备呢。”顾阙慌了,小脸骤然红了,心虚得不敢看颜家小七。   颜家小七撑起身子,心中忍不住泛起点点涟漪,逗她玩,怪有意思的呢。   她顿了顿,秀美的指尖朝外指了指,“今日天气很好呢。”   顾阙骤然明白,她又要吃雪糕啦。   说来说去,就为了小孩子的雪糕,顾阙想敲开她的脑子看一看。   “想吃雪糕?”她的嘴角翘了翘。   主动权立即转移到了顾阙手中。颜珞莞尔,她爱笑,哪怕不高兴,也会微微一笑。   顾阙说道:“那我们去外面吃,一面晒太阳,一面吃,要不然烤火吃,你选一样。”   颜珞皱眉想了想,“那、那还是烤火吃吧。”   有的吃就好啦,其他随着她罢了。   顾阙只好买了一套,一一都摆在颜珞面前,让听澜准备炭盆烤火。   听澜听到两位主子的吩咐后愣住了,“火盆、烤火?”   夏天都快到了,烤什么火!   她熟知世子的性子,世子素来不走寻常路子,这个时候要炭盆多半是要做什么的。她不敢多问,领着两个小丫头去安排了。   颜珞看着自己的雪糕,双眉舒展,少不得讨好几句:“小顾世子……”   “颜家小七莫要夸赞小顾世子,别浪费口舌,就一根。六根都在,您随意选呢。”顾阙站起身掸掸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挑眉淡望着狡诈的颜家小七。   颜家小七眼睛弯起来:“小顾世子,你长得可真丑,丑死了。”   顾阙知晓她那点把戏,随口道:“再丑也是你夫君,你赖不掉了。”   颜家小七郑重地点点头,附和她:“赖不掉就圆房罢。”   小顾世子伸手去要去拿雪糕,颜家小七慌了,“不圆房啦。”   顾阙这才罢手,故作威仪道:“好好选,就一根。”   颜珞瞪顾阙。   顾阙反瞪回去,好像在问她:你吃不吃,不吃就拿走了。   颜珞瑟瑟。   春末烤火,闻所未闻,说出去要被人笑死了,然而院子里的丫头都是嘴巴紧的,不会随意说出去。   不知为何,颜珞对小猫的雪糕情有独钟,这回还是选的它。   她咬了一口,招呼顾阙一道坐下,将自己咬过的雪糕递到她的唇边:“你不喜欢吃吗?”   顾阙看着送到嘴边的雪糕,后背莫名凉凉,有种不祥的感觉。   或许是烤着火,前面热,背后凉。   顾阙没多想,轻轻咬了一口,颜珞微微一笑:“你也喜欢吃吗?”   “常吃呢 ,并不贪。”顾阙意有所指。   颜珞笑靥如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望着顾阙。顾阙也在望着她,顾阙的眼睛十分干净,瞧见了会很高兴。   颜珞吃得剩下小半根的时候递到顾阙的手中,“你吃呀。”   顾阙没动,她不是嫌弃颜家小七吃剩下的,而是猜疑颜家小七给她下套。   自己这个现代人来到这里并无优势,自己明白,平庸的人到哪里都会平庸,不会因环境而改变。   她与颜珞相处的时候格外小心,颜珞这个聪明人常常给她下套,就是站在地雷区,稍有不慎就会踩上地雷。   然而,颜相唇角含笑,春风十里。   顾阙心里都化了,吃就吃吧,又不是毒药。   顾阙吃完了剩下的,颜珞伸手去拿那只猪,顾阙要说话,颜珞指着她手中的木棍:“刚才是你吃的。”   哦豁,在这里等着呢。   顾阙没有办法了,随她吃了小猪,将剩下的收起来给听澜,嘱咐她:“匣子锁上,钥匙给我。”   听澜就在屋里伺候,两只眼睛看得分明,颜相一笑,世子乐得找不着北,锁上又如何呢,颜相三言两语就哄得她拿出钥匙了。   唉,女人心海底针,世子还是太嫩了些,哪里能玩得过丞相。   听澜抱着匣子走了。   吃过雪糕的颜相打开‘天籁之音’听歌,倚靠着迎枕,极为惬意。   顾阙不打扰她,自己去看东屋里的琼琚。琼琚已满月了,满月的日子与顾阙考试撞上了,只好将酒宴往后挪了挪。   就在后日里,并没有宴请旁人。侯爷的意思是办家宴,将顾家的人聚在一起吃饭便罢。   毕竟这不是光明的事。   然而颜家老夫人说了,要来赴宴的,满月宴就得大办了,不过这个时候是不能大办的,不能误了颜相的计划。   该怎么办,还是要看颜相的意思。   琼琚大了些,小脸圆润,躺在床上自己和自己玩,这个时候认不得人,就算见到顾阙也没有反应,不会笑。   奶娃娃到三个月才会看到人就笑。顾阙记得自己有家亲戚,奶娃娃招人稀罕,长到三月的时候就笑了,尤其是见到她的爸妈,一逗就笑。   再等等,还有两个月呢。   顾阙无事做就与琼琚玩了会,而这个时候颜珞离开卧房去了书房。   颜珞很忙,忙得子时才归,顾阙照旧腾出了位置。颜珞躺下后,伸手去抱顾阙。   顾阙躲开了,一股脑地蜷曲身子,就留了个背影给颜珞。   颜珞叹气,她累了,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请假在家,还有一日假!   颜珞早起就在忙了,忙着写帖子。簪花金帖很好看,镀金后显出几分贵气。颜珞一面写,一面与顾阙闲话,“你有红颜知己吗?要不要一并请来?”   顾阙不吭声,她有屁红颜知己,别说红颜了,连个蓝颜都没有,光棍一个。   十张帖子,颜家的、凌家的、还有霍家,只此三家人,旁的人要来就来。   写好后,颜珞问顾阙:“你准备菜单吗?”   “我不知规矩,你准备,我看着改动,可成?”顾阙心里一紧,“你是要准备满月宴吗?”   “对啊,横竖都是笑话了,不如让笑话变成大笑话。”颜珞将帖子摆好,唤来外院的管事,“午时前送到。”   本就已经匆促了,若再晚些,对方就会觉得怠慢了。管事深谙此理,不敢耽搁,十张帖子,派了十人去送,务必保证午时前送到。   颜珞今日不忙,与顾阙一道商议菜单,顾阙是门外汉,但她会做新奇的菜,故而颜珞想让添几道新奇的菜改善口味。   三家人都不是外家人,按照家宴的来安排,男客女客是要分开的,菜色也要安排不同。   两人商量半日,最后定下来,顾阙午后就要去安排了,颜珞躺在檐下晒太阳。   阳光很暖,歌声动听,昏昏欲睡。   后来,她真的睡着了,似乎回到了那些年。她还小,弟弟更小,弟弟刚回走路,她在前面走,弟弟在后面跟着。   两人在中宫的廊下奔跑,阿娘就站在台阶上看着,眼神宠溺。   恍若昨日,她还是个孩子,阿娘宠爱,要什么给什么,也会嘱咐她莫要贪凉。   顾阙也像阿娘一样唠叨,莫要贪凉。   顾阙明明比她小,为何就这么唠叨呢。   一觉睡了很久,黄昏的光打在脸颊上,有些刺眼,她醒了。   睁开眼睛,顾阙坐在圆桌上,面前摆着一只盏,还有一道绿色的点心。   颜珞直起身,顾阙就端着牛奶来了,递给她:“喝牛奶。”   颜珞刚醒,犹豫了一下,接过盏抿了口,还未喘气,顾阙将点心端到她的面前,“奶酥,抹茶味的。”   抹茶味?颜珞猜测是茶的一种,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奶香味浓郁,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她吃了一块,喝了一杯奶就彻底醒了,夕阳西去,整个人也跟着舒服不少,没有疲惫感也不觉得累了。   顾阙走回到圆桌旁,继续忙活自己的,她在写菜谱。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颜珞不说话,感觉周遭气氛与往日不同,心里舒服,身体舒服,气氛也让人安心。   她没有打扰顾阙,而是继续躺在躺椅上,眯上眼睛,静静地体会这份‘安心’。   许久后,顾阙停笔,将菜谱递给婢女:“按照这个来做,甜点都交给听澜,她会做,都听她的安排。”   “奴婢记住了。”婢女脆生生地应下了,接过单子就匆匆离开。   等到屋里没人了,颜珞才起来,跨过门槛,屋里的顾阙在收拾桌子。她很勤快呢。   颜珞看着她的举止,忽而开口:“世子,你可吃过一样有趣的物什?”   “什么?”顾阙茫然抬头,恰好对上她含笑的眸子,再度见到那抹熟悉的坏笑。   她明白过来,颜家小七准是又使坏了。顾阙转身朝屋里走了,离颜家小七远一些。 第35章 口脂、你又推我!   颜珞跟着顾阙的脚步, 问她:“你可曾吃过口脂?”   “……”顾阙又被她奇诡的话语惊住了,口红有什么好吃的,“口脂吃了会生病的。”   颜珞走到妆台前, 从妆奁中拿出一盒口脂, 打开盒盖,当着顾阙的面在唇角涂抹,并且告诉她:“你连闺房之乐都不懂吗?”   顾阙心里有千万匹马儿在争先恐后地奔驰!   婚前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原以为颜相性子清冷, 婚后相敬如宾,两人搭伙过日子就好了。   可眼前性子清冷的颜相莫名有些不对劲。顾阙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颜珞扯着她的手拽到镜前。   顾阙不肯,“我是男子, 岂可涂抹女孩子的口脂。”   颜珞手中的口脂是大魏本地研制, 与口红不同,颜色艳丽,就是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男子又如何, 你我是夫妻,你让我瞧一眼罢了, 还是说,你心里不喜欢我还在惦记着丽娘?”颜珞语气低沉, 拧眉不高兴了。   顾阙怕了,放弃自己所谓的尊严, 坐在镜子前随她折腾。   顷刻间, 颜珞阴云转晴, 指尖点了点盒子里的口脂, 轻轻地顾阙唇角上抹。   顾阙唇角很薄, 唇形好看, 颜珞就这么幽幽望着粉妍的唇角染上艳丽的色彩,本是红妆,偏穿澜袍。   不同的装扮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淡妆浓抹总相宜。顾阙偏于秀美,肌肤白嫩,眉不染而黛,唇角偏于粉,换了一重颜色后,整个人的气色就变了。   顾阙皱眉,还没来得及观赏,颜家小七倾身而来,遮盖住镜中的自己。   她坐下,颜珞抬起他的下颚,迫不及待地靠了过去,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似乎要融成一体。   抹茶的味道侵袭而来,顾阙迷迷蒙蒙地,感觉唇角上的触感与上回不同。   吮吸吗?   不是,有些疼,不过这些都是微不足道,她完全沉浸在颜珞的气息中。   等颜珞松开她,唇角都已发麻。   她她她她她又被一古代人轻薄了……   要命!   她生气地看着颜珞,颜珞淡笑,“我这个口脂里掺了些蜜,甜味很好,你吃到了吗?”   “没有……”顾阙郁闷地不行,莫名感觉哪里不对劲,她是‘男子’,为何主动权在女孩子手中呢。   自己难不成就那么弱?   仔细想了想,也是不对,是她将颜珞看成阿嫂,并没有旁的心思。   颜珞呢?   她将自己当作是夫君,脑子里想着闺房之乐,完全是最正常的行为,并没有错的。   她叹气,颜相没有错,错的是她。   吃完口脂,颜珞松开她了,道:“你与其他女人就没有玩过吗?”   顾阙耷拉着脑袋,半是叹气,玩什么呀,她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但这些不能说,对外,她是‘玩’过女人的,毕竟孩子都有了。   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顿了顿,顾阙回道:“我对丞相是真心,不是玩。这个字侮辱了丞相,夫妻之间,是平等的,不能用玩这个字。”   颜珞笑了,捏捏她的脸:“与你说笑罢了,值得这么认真吗?”   玩这个字来说,对与勋贵世子来说很贴切,颜珞并没有说错,在这里,并不是一夫一妻。对于女人而言,是大不公平的。   哪怕是皇家公主嫁人了,驸马也会偷腥。毕竟在这等大环境下,没有人会干净的。   就好像是吃肉,你吃一块,他吃一块,贪心的会不吃吗?   颜珞看惯了,也不会在意这些,成亲也想过顾言会纳妾,就算不敢带进府,也会偷偷养着。   习惯成自然,她不会无理取闹,就像是这双孩子,接受与否,她都是顾言的骨肉,入府或者在外,她并不在乎。   府里多养一个孩子罢了,颜家伯父叔父妾室许多,故而颜家孩子就多,她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并没有觉得不妥。   顾言婚前偷腥,就是男人的本性。既然本性就是这样,何必去浪费口舌和时间去吵闹。   她不在意的!   顾阙认真道:“该要认真的,夫妻一体,容纳不了旁人。”   颜珞说:“你日后不会有其他女人吗?”   “不会。”顾阙扬首看着神色玩味的丞相,“你日后会有其他男人吗?”   颜珞发笑,小姑娘家家的脑子就这么简单吗?还是说压根就不带脑子吗?   在大魏,妻子敢有其他情人,便是不贞,会被其他人耻笑的。   她笑道:“没有,我对你以外的男人不感兴趣,但我会有其他女人。”   “啊……”顾阙又被奇怪的言论惊住了,是男女通吃吗?不对不对,是自己思想脏了,颜相在开玩笑。   她忙屏住思绪,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太奇怪了,自己的想法总是会被带跑。   颜珞依旧在笑,捏捏她的脸:“小顾世子,你怎么那么可爱呢。”   长得好看不说,还这么可爱!   顾阙又又又被调戏了……   ****   吃完口脂的颜珞心满意足地去书房了,顾阙一人郁闷地坐在卧房里。   闭上眼睛,淘宝上有人找她,还是那人。   大文人:我凑够钱了。   顾阙:好,我给你,对了,你有诗集吗?   大文人:你要诗集干什么?   顾阙:遇到行酒令,就有用了。   大文人:你还玩行酒令?   顾阙:赶紧去找。   大文人:好,你等等。   顾阙睁开眼睛,爬上床,摸摸自己的唇角,好似还有颜珞的气味。抛开其他,颜珞是一位优秀的妻子。   可惜,她占了顾言的位置,眼前的这些都不属于她,待到将来,她是要走的。   顾阙躺了片刻,管事来禀事,她又打起精神。   处理好事情已到亥时,颜珞在书房吃过了,她买了自热火锅随便对付一口。   颜珞白日里似乎睡多了,凌晨才归,顾阙睡得正香,依旧记得给她腾位置,自己缩在一边去睡了。   翌日清晨,侯爷夫妇便来,带着清至。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几乎一模一样。   颜珞问顾阙:“你和你妹妹长得也是一样吗?”   顾阙不知道,但夫人说一样,她只得说道:“相似。”   “你妹妹束发穿上袍服就是你吗?”颜珞故意问。   顾阙没吭声。颜珞又问她:“你穿上裙裳便是你妹妹吗?”   顾阙皱眉,颜珞又说道:“我没见过二姑娘,不如你穿一回裙裳让我看看二姑娘是何模样?”   呸,又使坏了!顾阙聪明了一回,抬首看着她:“我是男儿,岂可穿女装,你又想戏耍我,我知你又想吃雪糕。”   哦豁,变聪明了。   颜珞不答话,抱起琼琚,握着的她的手去摸顾阙的脸颊,不忘说道:“你阿爹欺负阿娘呢,去找阿婆告状。”   顾阙笑笑,“阿婆今日会来吗?”   “来的,我们告诉阿婆,阿爹做好多的坏事。欺负阿娘,不给阿娘吃东西。”颜珞摸摸琼琚的脸,又摸摸顾阙的脸,道:“还有好多呢,比如不肯和阿娘圆房……”   话没说完,顾阙就捂住她的嘴巴,幸好乳娘都退了出去,倘若听到了,可丢人了。   顾阙也爱面子,虽说都被颜相弄没了,但一点点也是好的。   她捂住颜珞的嘴巴,颜珞却咬她的手,疼得她立即缩手,“你、你、你咬我。”   “我咬我夫君,过分吗?”颜珞理直气壮。   顾阙理屈,也不说话,颜相胡搅蛮缠,偏偏没句话都有道理。   不怕女人蛮不讲理,就怕她句句带理,自己显得极没道理。   片刻后,霍家的人先到了。霍家家主先来,还有霍家几房人,见到颜珞抱着孩子,霍家主笑了。   “丞相安好,我也放心了。”   颜珞执晚辈礼回礼,“劳您记挂了,今日小儿满月,您亲自来,着实让我高兴。”   “外间人都道丞相不适,我记挂,今日便过来了。”霍家主微微松了口气,道:“火烧贡院,古来未有,着实可恨。”   “霍老,您该想想,没有在考试的时候火烧贡院已是万幸。”颜珞轻笑。   霍家主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未曾想到颜相竟是一幽默之人。   “这里人多,您随我去书房说话。”颜珞做了‘请’的动作。   霍老恍惚明白些什么,犹豫了会儿,随着颜珞离开。霍家其他人留在厅内说话吃果子。   顾阙待客,与众不同,厅内摆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点心,奶酥、面包、坚果,都是外间见不到的。   作为答谢礼,各家送了一套蚕丝牛奶皂,管事按照门户送了出去,总共十份。   颜家人来的稍晚些,老夫人抱起清至,亲自将一只银项圈戴在他的脖子上,三夫人在婢女的引导下照着样子给琼琚戴上项圈。她的动作粗苯了些,弄得琼琚都瘪嘴哭了。   颜家大夫人有眼力见,立即接过来,笑着夸赞琼琚:“这张小脸像了世子,日后定是位佳人。”   颜家其他人附和,好在霍家无人发现,凌家的夫人们由侯爷夫人招待,也未曾见到。   不见颜珞,三夫人就无法正常见人,老夫人让人请,顾阙上前去哄,先自报家门:“母亲,我是小七的夫婿。”   三夫人呆呆傻傻,眼中无光,听到‘小七的夫婿’这句话,登时就抬首,咧嘴笑了,“是顾家的世子啊,是我的小婿,你待小七要好一些。小七身子不好,你多担待些。她认死理,你莫要与她争,让着些。若是淘气了,说她几句就好了。”   哪怕疯了,依旧有一片慈爱之心。   顾阙心里动容,让人拿了草莓给她吃,说道:“小七去买糖了,很快就回来。”   “小七啊,最喜欢吃糖了,烂牙,不许她吃。”三夫人拿着草莓,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慢慢地放入嘴里,举止恢复如常。   老夫人松了口气,对顾阙多看了一眼,少年人确实与众不同,有这样的母亲,小七确实抬不起头,幸好这位姑爷不在意。   颜珞闻讯来了,三夫人一见她,唇角弯了弯,“小七。”   “母亲来了。”颜珞上前行礼,顾阙退开,不料三夫人却看着她:“小言啊,你待小七要好好的。”   顾阙倒抽一口冷气,三夫人又说道:“小言长得可真好看。”   好吧,母女一样的眼光,顾阙退到一边,顾凌两家的夫人都在逗弄孩子。   颜相认下孩子,记到自己名下,这便是大度的表现,哪个男人不羡慕顾世子娶贤妻。   凌昭也来了,他在外院由侯爷接待,到了吃饭的时候就会碰面了。   因是家宴,来的人不多,夫人一桌,男人们一桌,然而到了午时,各府流水般的贺礼送了进来,多是遣家中子弟来送,并不多待,礼到情分在,不失礼。   门房外的院子里堆得都是礼物,饶是顾阙也抿抿唇角,她明白都是冲着颜相来的,不然小小的永乐侯怎么会让这么多人不请自来呢。   一天下来,门槛都被踩烂了,顾阙看到一方名砚,是大家所用过。古来称为大家的能有几人呢。   顾阙上线问大文人:“一方名砚,最少有千年的历史了,要不要?”   到她这里已有多年,再到现代,可不就有千年了。   她就是随便一问,不想大文人立即回答:“要,先看看货。”   两人定了下来,顾阙问颜珞要了砚台,并没有送入库房。   顾阙又多了一笔进项,在贺礼里挑了些,还有些祖母绿的首饰,一并挂上去,有人就卖,没人就算。   但是到了晚上,颜珞核算礼单的时候,发现少了许多,少不得问顾阙。   顾阙的嘴巴张了张:“我拿了,准备卖了去,铺子里周转。”   颜珞奇怪:“少银子用可以从账房去支,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一样,番商喜欢这些,我买些种子过来。”顾阙快要挡不住了,心慌得很。   颜珞不信她的话,但没有再问,在想或许有相好的呢,想着拿些首饰去讨好。顾阙这个人心思,招人喜欢。   顾阙说了,颜珞也没有接着去问,她素来不在意这些东西,顾阙想拿就拿。   屋内气氛有些冷了,顾阙坐在圆桌旁看着她忙碌,细微地感觉出她有些不高兴了。   往日爱笑的人,今日不爱笑了。   她想了想,说道:“不如我给你打借条吧,等银子周转过来,我就还你。”   拨着算盘的颜珞顿住,掀了掀眼皮,望着她也不藏着,直接问:“不是送给小相好的吗?你为何要还了。”   颜珞与旁人不同,直来直往,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不高兴的时候说话夹枪带棒,高兴的时候会笑着弯弯眼眸,甚至会亲亲顾阙逗弄一番。   “哪里来的相好……”顾阙咋舌,难怪不高兴,原来是误会了,她缓缓地抿了抿唇角,脑海里迅速想了对策,道:“确实是给番商,番商喜爱这些,我去换些新鲜物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拿你的东西去送相好、我有那么混蛋吗?”   “你以为你不是混蛋吗?”颜珞望着她。   顾阙有理,“我如何就是混蛋了。”   “孩子都有了,不是混蛋吗?”颜珞更有理,让你背锅,喜欢背锅就多背些。   顾阙又没理了,望着颜珞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能不能不提这件事。   颜珞拿眼睛回她:就提,让你背锅,该!   顾阙灰溜溜地去浴室梳洗,颜珞将事情都安排妥当,算了算时间,宫里该来消息了。   果不其然,顾阙刚进去,内侍便至:“陛下请颜相入宫说话。”   学子们都已安抚下来,重考是必然的事情。三日内查出了凶手,原来是贡院内的一人与副考官有怨恨,想着趁此机会烧死他,未曾想当日风大,将火吹大了,烧坏了几间屋子。   虽说这是蹩脚的理由,但凶手承认了,推到菜市口斩首,学子们都看见了,凶手已伏法,他们能说什么呢?   回去想想办法再考,另外,陛下大赏学子,包下几座客栈,学子们吃食都由朝廷出银子,一直到再考结束。   另外放出风声,比陛下小了三岁的晋阳长公主会下嫁状元郎。   寒门学子衣食有了保障,指不定还会抱得佳人归。   在学子们面前,出人头地才是他们的目的。   而想出这些办法的是陛下跟前的女官温茯。温茯与丞相一般,都是伴读,温茯来得晚些,丞相入仕进刑部,温茯才到陛下跟前。如今温茯并未领官职,只日日跟着陛下。   但在昨日,温茯领了官职,殿中侍御史,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事。   她可以入朝了。温家算是进步了不少,这等办法必然不是温茯想出来的,背后必然有温家手笔。   可以看出温家很想分一杯羹了。   颜珞进宫,温茯恰好出宫,马车相遇,温茯下车行礼。   宫灯催促,少女才十七岁,比颜珞年轻三岁,鹅黄色的百褶裙裳衬出纤细的腰肢,胸前莹润,瓜子小脸,夜风拂过衣摆,荡出优雅的气度。   看到她,颜珞想起顾阙,相似的年岁,顾阙只能藏在圆领袍下,没有自由。   “丞相。”温茯抬眸,目光幽幽,成竹在胸。   颜珞看着她:“辛苦了,入朝后,会更辛苦。”   温茯脊骨挺直,见到颜相轻笑,自己也笑了,道:“再是辛苦,也抵不上丞相辛苦。前日听闻噩耗,下官险些哭了,万幸丞相无事。”   “劳你记挂,时辰不早,出宫去吧。对了,你已十七,定亲了吗?”颜珞意有所指。   温茯脸色微变,道:“丞相记挂了,下官未曾婚配。”   “是吗?”颜珞笑了,道:“我已嫁人,俊秀郎君,体贴温柔,改日,你来顾宅做客,他有许多新鲜的玩意,正好让你们开开眼界。”   温茯极会察言观色,闻言后愣住了,这是给她显摆夫君?   马车缓缓动步,颜珞放下车帘,唇角的笑意凝住,眸色幽幽。   以色侍君,岂是长久。陛下这般人物,岂会留恋一人呢,挖坑自焚!   见到女帝,衣裳半开,颜珞挪开视线,冷声道:“陛下自重。”   女帝一抬眼,却见颜珞白着一张脸,她讪讪地整理衣襟,道:“你这么那么古板,你对你夫君也是这般?”   老古板,太无趣了!   颜珞侧过身子,移开视线片刻,待陛下衣裳整齐后,视线又移回来,道:“我家夫君自重,不会如陛下这般敞胸露怀。”   女帝不悦:“那是形容男人的词语,作何来形容我。”   颜珞不理她,道:“此事,陛下处理得极好,不过我家夫君也要考,你莫要点她做状元了。”   女帝翻翻眼:“就不,他的文采,很好,就点他做状元,让你与晋阳共事一夫。”   “陛下召臣来,是为了何事?”颜珞不耐,   女帝吩咐人赐座,将这几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道:“你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太后可高兴了,听说私下里在议论新相的人选,若不是你家今日开家宴,她还在乐呢。对了,太医说你不行了,你怎么又好了?”   “庸医罢了,我不过是昏睡两日,哪里就要死了。”颜珞坐下品茶,将锅扣给太医,赖他们诊错脉象了。   女帝恼恨道:“庸医,朕将他们都赶出宫去,害朕哭了两日。”   颜珞不领情,将茶盏放下,问陛下:“陛下可有所获?”   “别提了,好不容易将事情压了下来,太后早就将人安排入职了,朕晚了一步。”女帝唉声叹气,不免埋怨颜相:“你这昏睡,害朕吃了大亏。”   颜珞轻笑:“来日方长,臣替陛下再讨回来,通州大营在您手中,您怕什么呢。”   几个文官罢了,有兵才是底气!   女帝这才觉得心中熨帖,拉着颜珞说了会儿,颜珞耐着性子敷衍。   快要关宫门的时候,颜珞才回府。   顾阙照旧上床了,穿着杏色的寝衣靠在软枕上看小说,她不喜欢这里的话本子,还是觉得小说好看。   颜珞回来后,她将小说放到床上的暗格中,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看着颜珞:“都处理妥当了吗?”   “偷懒几日罢了。”颜珞看着那双眼睛,莫名手痒,先作一笑,朝她招招手,“你在做什么呢?”   “看会儿书。”顾阙掀开被子要下床。   可刚靠过去,颜珞就捏住她的脸,说道:“陛下说谁作状元郎,就选谁做晋阳长公主的驸马,世子,你想不想呢?”   又来……   顾阙拂开她的手,颜珞皱眉:“你又推我!”   “你赶紧去洗漱,明日要上朝吗?”顾阙受不住她的小性子了,再说下去,自己又会成了她口中的‘恶人’。   颜珞轻哼,告诉她:“晋阳长公主可好看了。”   晋阳长公主母亲是貌美的歌姬,被先帝宠幸后就怀孕生子,她得了母亲的好相貌。   顾阙翻了翻白眼,立即说道:“丞相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姑娘。”   不料,颜珞凝视她半晌,哀怨问她:“那在你眼中,谁是最好看的姑娘。”   顾阙:“……”眼里、心里有哪里不一样吗? 第36章 照骗、作天作地的丞相!   无理取闹的女人很多。   一朝丞相无理取闹的怕是古来没有, 将来都未必会有!   顾阙受够了,翻身躺下,彻底躺平了, 道:“我心里、眼里, 整个身体里的好看姑娘都是你。”   颜珞听后,徐徐眨了眨眼,问她:“你是谁?”   他么躺平还是不行的, 还是得爬起来。顾阙被她闹得彻底没办法了, 再度爬了起来,站在踏板上, 凭借着踏板的高度占据了点滴优势,仰首在颜相侧脸上亲了亲。   蜻蜓点水, 亲得飞快。   颜珞却很满意, 道:“明日带你去见见晋阳长公主,让你知晓她的模样。”   这回,换作颜珞哀怨地看着她, 但是,顾阙知晓分寸, 没有说话了,而是躺下睡觉。   作天作地的丞相!   ****   顾阙原以为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未曾想到,午后宫里来人请她去入宫说话。   “……”顾阙望天长叹, 吱吱来接她, 还说道:“丞相说了, 让您穿得好看些, 穿红裳, 戴玉冠, 如何好看如何来。”   哪里是入宫,分明是入宫选美的。   颜相所言,她只好依从,着红裳,戴玉冠,环佩玉璜香囊。   登上马车的时候,她回眸看了一眼顾家,一眼扫过,吱吱愣住了:世子真好看,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好看得不像人,像是跌落凡尘的神仙。   顾阙不知吱吱的想法,坐在车内,心中忐忑不安。   女帝为嫡出,并非为长,上面有四个姐姐,行五,下面还有七个妹妹。晋阳行八,今年十七岁,母亲是歌姬。   晋阳不得宠,太后在,她的日子过得不好,但是皇家的公主,也是天之娇女。听闻容貌出尘,公主府早早地就备好,只待成婚后就搬过去。   如今她的婚事成了女帝安抚学子的工具了,但只要勋贵世子夺得状元郎,她的婚事也不算差。   女帝与几位长公主在园子内游玩,恰好是梨花开的时节,如雪落满人间。   小公主们玩双陆,年长些的公主与丞相还有女帝在玩行酒令,不知是谁提议将顾世子寻来。   内侍即刻去寻了,待她到了,小公主们都走了,只留下几位成年的公主。   顾阙踏着满地梨花走进来,大魏好儒风,喜温润男儿,一身红裳雅致,脚下梨花如白云,更似谪仙踏着祥云而来。   几位长公主都看得呆了,就连女帝也拿着箭忘了投出去,唯独颜珞在一侧催她:“陛下,该你了。”   女帝轻咳一声,握着箭往前壶里投,不知怎地,竟投偏了,但她是陛下,无人敢置喙。   顾阙走到几位跟前弯腰揖礼:“臣见过陛下与长公主。”   声音柔,语调缓,听起来,很好听。   几位长公在她的声音中回过神来,尤其是晋阳,她的婚事是在学子中,且顾世子是学子中一员。   她在想:若是顾世子夺魁,该有多好。   可惜了,就算他有真才实学,在颜相的要求下,也不会成为状元。   晋阳黯然失色,颜珞余光轻扫她一眼,唇角含笑,招呼顾阙走来,问她:“可会玩?”   顾阙不会,摇首否认。   “这、顾世子连投壶都不会吗?”   听到质疑声,颜珞也是奇怪,世家子弟从小也会的,顾阙怎么可能不会呢。   她好奇,顾阙脸色发红。   颜珞立即说道:“不会便罢了,时辰不早,陛下还想玩吗?”   女帝也在打量顾阙,那双眼睛太干净,看着让人很舒服,她心动,不免多看了一眼,然而想起世子是男儿,心里对顾二姑娘就越发想占有。   女帝的目光带着占有,顾阙不知,颜珞却知。因为她太懂陛下的心思了,只怕,永乐侯府不得安宁了。   她勾唇浅笑。   顾阙心中一凛,她又在想馊主意了。   女帝说道:“急甚,再玩会,世子刚来,先去歇会,朕与丞相再玩会。”   她看了一眼顾世子,拉着丞相继续去玩。   就在两人转身的间隙里,晋阳就这么看着顾阙,眼中飘忽,原来还有这般美貌的郎君。   宫娥引着顾阙在一旁的亭子里落坐,奉茶,又添上点心。   顾阙甚为拘束,脊背挺直,姿态端庄,一举一动努力做从容镇定。   她努力回忆颜珞喝茶的姿态,轻轻品了品,眼睛直视前方,不敢东张西望。这里都是公主殿下,她是‘男儿’,是外男,不该随意去看女子。   尤其是颜珞在呢,她若看一眼,颜珞肯定逮住她问:“好看吗?是不是比你以前玩过的女人漂亮多了……”   想到这些,顾阙就头疼。   她不去看公主殿下,然而几位公主凑在一起说话,盯着看她。   “听闻顾世子也下场了,第一回还考了探花。听陛下说,本是状元的,但古来有规矩,探花需是才貌双全,这才将他该为探花的,若是再考,他会不会就是状元了。”二公主朝阳好奇。   “他都已成亲,自然是不作数的。”   晋阳神色失落,凭借着颜相的手段,顾世子如何都不会成为状元的。   女人岂可会将自己美貌的丈夫让与旁人,若先帝在,自己得先帝喜欢,说不定会有几分机会。现在,是陛下当朝,颜珞权倾朝野,自己是一个位卑的公主,怎么敢与颜相争。   她自嘲地笑了笑,不觉叹息:“他长得确实好看呢。”   芝兰玉树般的人物,谁人不喜欢。   听她这么说,其他几位公主都笑了,而顾阙依旧在品茶,眉眼间不见了方才的紧张。   须臾后,颜相回来,几位长公主立即不说话了,眼睛不住往顾世子那处看去。   顾阙起身,随颜相离开。   女帝留在园子里歇息喝茶,园子里站着不少人,几位长公主也纷纷告退,园子里顿时清净下来。   晋阳也随着离开,目光低沉,情绪不大好,她不善掩藏,宫人也看得清楚。   同时,颜珞与顾阙在宫道上漫步走着。   颜珞问顾阙:“她好看吗?”   顾阙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你是觉得她好看而不敢说吧。”颜珞是不信她的话,谁会不喜欢好看的人呢。   顾阙看她,道:“我都没有去看她,如何知晓她好看与否。”   颜珞哀叹:“你怎么不看一眼?”   顾阙回道:“我已有妻子,怎么可以去看旁人呢,是对你不忠。”   颜珞没话说了,人家说得情真意切,鸡蛋里挑不出石头了。   两人走了一阵,颜珞却说道:“方才长公主们盯着你看。”   顾阙颔首:“那是你家夫君好看,你应该自豪才是。”   颜珞:“……”有长进!   颜珞提前下班,要去暖房吃草莓,顾阙只好领着她去了。刚从宫里出来走了片刻,遇见凌昭。   凌昭与赵明悟穿着官袍站在一处,身后跟了许多兵,顾家的马车停了下来,两人见到后立即上前行礼。   “下官见过丞相,顾世子。”   颜珞颔首:“两位大人在做什么?”   赵明悟看向顾阙,红袍玉冠,眼中闪过惊艳,而凌昭的目光落在了颜相身上。   赵明悟的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回道:“城里出了盗贼,下官在寻找。”   “那凌大人呢?”颜珞唇角含笑,看向凌昭,两人目光交接,凌昭藏在袖中的双手微颤,不受控制地发颤。   凌昭很快便又垂眸,道:“臣来协助赵大人。”   顾阙好奇道:“什么样的盗贼?”   凌昭看了一眼丞相,道:“据说是采花大盗。”   顾阙:“……”以前在书上电视上常见到,未曾想真会有这样的大盗。   两人还要忙,颜珞寒暄几句,吩咐车夫启程。赵明悟忽而开口:“世子,我有几句话想同您说。”   又来了,顾阙头疼,她看向颜珞,努努嘴巴:帮我拒绝。   颜珞轻笑,“好,我将顾世子借给赵大人片刻。”   这这这这这……真是小作精!顾阙郁闷地下车了,同赵明悟走到一侧无人地。   赵明悟丛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是二姑娘曾经赠予我的,前几日寻到了,想着遇见世子就还给二姑娘。”   她二人竟私相授受了。顾阙大惊,忙接过玉佩,道:“此事不可声张。”   赵明悟有些不舍,待看到世子明丽的眼眸后想起上回见到二姑娘。那回见面二姑娘身子尚好,给了她玉佩,请求他再等两年,未曾想,没过些日子就听到她病重要去的消息了。   二姑娘若康健,定比世子还要貌美!   拿走玉佩后,顾阙匆匆上车了。   她要郁闷死了,天天背锅,给哥哥背锅就算了,还要给妹妹背锅,都说古代大家女子矜持端庄,玉佩都送出去,还端什么庄呢。   上车后,颜珞问她:“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说了些闲话,问侯爷身子可好,又问妹妹身子如何了。”顾阙不想说话了,有些累,更多的是郁闷。   她不喜欢这个身子,也不喜欢原主顾阙,更不喜欢顾言。   尤其是顾言,让人烦透了。如果可以,她想一走了之。然而没有路引和身份,自己是连京城都出不去的。   现代大可离家出走,可在这里,太难了,尤其是不知外间天地,自己就像瞎子,出去就是送死。   她有些烦,但没有表现出来。   颜珞看着她,眼睛一眨都不眨,道:“你郁闷的时候挺有趣的。”   顾阙道:“我没有郁闷。”   “你有,哪怕你极力掩饰,可一双眉梢是骗不了人的,你还不懂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颜珞说道,以指尖为画笔点了点她的双眉,指尖顿在眉梢处,描绘着扬眉的姿态。   小姑娘家家的性子太真,未历风霜,不知人心险恶。   “且你的脊背微微弯曲,两者联系在一起,你便是郁闷了。”   顾阙看了她一眼:“你是心里学家吗?”   “心理学家是什么?”颜珞不懂,但她没有停顿,而是主动解释道:“站在何地都要学会察言观色,不用盯着看,看一眼,记住形态,搁在心里去想。像你这般,表露得太明显了。若是可以,你也可以掩藏自己的情绪,笑一笑,也会不错的。”   “我、我笑不出来。”顾阙为难,“但是我可以学的。”   颜珞笑了,少女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认真极了,面对听话的学生,谁会拒绝呢。   这个话题结束了,颜珞随口提起方才的事情:“赵明悟与凌昭查的不是采花大盗,是逆贼。”   顾阙打起精神听着,颜珞说道:“先帝有十二女,长女为安平公主,年过三十,前几日被陛下赐死了,驸马自缢,但是她一双儿女不见了。”   “她犯错了吗?”顾阙不解。   颜珞说道:“身在皇家,便是错,你说她错在哪里了?”   “她们是姐妹,也是君臣,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的一双女儿叛逃,便是逆贼。这些事情上不得台面,凌昭才说是采花大盗。他们的话,信不得。”   顾阙听明白了,自古就有,新帝继位后,就会清扫,她问颜珞:“还会有其他人吗?”   除去女帝外,还有十一位长公主,难不成都会活不下去吗?   颜珞掀开车帘,指尖微微顿住,道:“不知晓。”   女帝会罢手吗?   颜珞轻笑,姐妹相残,多有趣的故事啊!   马车停下,两人相继下了马车,细雨开门相迎,高兴道:“西瓜发芽了呢,我瞧着是不错的。”   话说完,瞧见了顾阙身旁的女子,她不敢放肆了,忙福了一礼。   她才十二岁,声音脆生生,面上一团稚气,似初升的太阳。   颜珞握着顾阙的手,直接越过她,问顾阙:“你买人的眼光不错,瞧着是个美人胚子。”   顾阙反射性回答:“那是个孩子。”才十二岁呢。   颜珞望向她:“我就是夸赞她而已。”   顾阙不吭声了,罢了罢了,随她说去。   颜珞走进草莓棚子里,顾阙去看自己的西瓜,各忙各的,细雨识趣地跟着颜珞后面,手中提着篮子。   颜珞摘着草莓就放入嘴里,咽下后问她:“你来多久了?”   “一年多,奴婢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个宅子。后来渐渐有草莓,还有西瓜呢,还有番茄。”细雨不安,方才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些情况,姑娘是在意面前这位姑娘的。   颜珞颔首,问她:“这里还有其他姑娘来过吗?”   “没有。”细雨道。   颜珞又吃了几个,问她:“草莓是今年才成的吗?”   “对,隔壁那个棚子也是的,去年也种了,但是都失败了。今年种了两回,隔壁的棚子失败了,就这里成功了。”   颜珞问她:“还种了什么?”   “还有苹果树呢,说是又红又大的苹果,奴婢没见过,但奴婢见过图,可好看了。”细雨眉眼弯弯。   “苹果?什么图片?”颜珞好奇。   细雨问道:“您随奴婢来看看?”   颜珞放下草莓,跟着细雨离开棚子。   顾阙买的地方很大,后院是空出来的,还有几几间屋舍里种着金桔,小小地一颗,挂在枝头上,一盆一盆地摆在屋内。   颜珞上前摘了一个吃,有些酸,细雨说道:“世子说这个过季了,还有就是品种也有问题,种的不好。但奴婢觉得好,不仅能赏玩,还可以吃。”   “你说的对,待会带上一盆走。”颜珞颔首,顾阙的宝贝可真多。   屋内有一张书桌,与寻常书桌不同,是棕色的,两侧有许多抽屉,很是光滑。细雨打开一侧抽屉,取出几张照片。   颜珞眼眸凝住,“这是何物?”   “照片。”   “照骗?”颜珞接过照片,指尖拂过光滑的平面,“画出来的?”   顾阙文采斐然,于丹青上竟有这般造诣,旁人是栩栩如生,她这是一模一样了。   颜珞惊叹,细雨拿出照相机给她:“是这个拍出来的,不过没有底片了,世子说要从番商手中去买。”   照相机也没有电了,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匣子,颜珞看不出名堂,但将照片拿走了。   如此生动的画面,不该掩藏。   细语又拿出几样新鲜的物什,比如黑夜里自然发光的手电筒、还有会自己出水的墨笔、以及打针用的针筒,都是稀奇古怪的物什。   颜珞一并带走了,细雨为难,“您都拿走吗?”   这些可值不少银子呢,都拿走了,姑娘可不就吃亏。想想,就替姑娘心疼。   拿走了东西,颜珞继续去摘草莓,顾阙回来了,见到细雨愁眉,她悄悄问:“怎么了?”   “她将您的照片、手电筒墨笔针筒都拿走了,我就是给她看看。”细雨小脸发白,以为自己犯了大错,吓得都不敢抬头了。   下回不敢这么显摆了,幸好还没有带她去其他的屋子。   不想,顾阙笑了,“拿了便拿了,不用管,过几日我再送些过来,她爱要就拿。”   “都给她?”细雨眉眼舒展,“我没有犯错?”   “没有。”顾阙摸摸她的脑袋,“你去忙,我去找她。”   细雨迫不及待地退下去了。顾阙走进棚子,先道:“过几日,给你照相,可好?”   “就是那个照骗?”颜珞不解,那个小玩意有什么用呢?   顾阙颔首,“过几日,等我拿了底片再说,小小的一张,可以放在卧房或者书房的桌子上。”   颜珞从容地往嘴里放了一个小小的草莓,与顾阙说道:“你可以开一间铺子,若是将人也可以弄成那样,你的必然很好的。”   看到颜珞贪吃的样子,顾阙露出微笑:“你不怕这个将你魂魄摄走了?”   颜珞又吃了一个,道:“我不信鬼神。我与你说,一张照片一两银子,比你的香皂铺子生意还要好呢。”   “好、你、你不能吃了。”顾阙上前夺过她手中的草莓,“吃了多少了?不烧心吗?”   “不烧心。”颜珞语气低沉,“你怎么管得那么宽啊。”   两人摘了些草莓,顾阙一口气将金桔都送给了颜珞,本是好事,颜珞哀叹:“你这么大方,倘若你日后变心,我该怎么办呢。”   顾阙毛骨悚然……   她道:“我不会变心的。”   颜珞拿着手电筒戳着她的心口:“你们男人都是薄情之人,不过无妨,先将你的好东西拿出来给我,等我掏空了你,你再变心,我也不怕了。”   “你……”顾阙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忽听颜珞又说道:“不成,你若变心,我便将你锁在床上,哪里都不要去了。”   祸害,就让她祸害自己一人够了,不能再害了旁人。   颜珞满载而归,得了七盆金桔,趁着果子好,让人给女帝送了一盆,颜府送了一盆,一盆给永乐侯夫人。   还有四盆,她让人悄悄给霍老送去,不情愿地给了太后一盆。   还剩下两盆,她将果子都吃了,剩下的放在屋檐下晒太阳。   翌日,顾阙见到了,顿时傻眼了,精心培养了大半年,就这么没了?   颜珞上朝去了,跑了,问也没人问。   顾阙又气又恼,颜珞去了刑部,从刑部出来后,直接去了朝阳公主府,她是先帝二女。   昨日还在一起玩投壶的,她并非一人去的,而是带着兵。   不出一盏茶的时候,公主府被困住,颜珞走进公主府。   朝阳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颜珞,唇角发抖:“颜相、你做什么呢?”   颜珞勾唇浅笑,“臣奉陛下令来请公主入宫说话。”   “说话……”朝阳气得脸色煞白,见颜珞面若芙蓉,笑容温柔,顷刻间,她也顾不得往日的仪态,冲上前就要抓住她。   她还未靠近,就被人一脚踢飞了,吱吱犹如天降,拔刀顶着朝阳的心口,“你太放肆了。”   朝阳狼狈地躺在地上,怨恨地看着颜珞:“奸佞之流。”   颜珞看着,笑容和煦,如春日的娇阳,“承长公主吉言了。”   她转过身子,立即有人上前扶着朝阳起来,蛮狠地推搡她出府。   春末阳光很好,颜珞有些怀念昨日的金桔,可惜就那么几个,早知就不送人了呢。   将人送进宫,兵士进府查抄公主府,谁能想到昨日还在一起玩耍,今日就举刀相向了呢。   黄昏时辰,颜珞下衙回府,顾阙坐在院子里吃点心,她饿了,不知颜珞何时回来就先吃些点心垫着肚子。   然而颜珞今日回来得颇早,看着白色的点心,表面在夕阳下泛着光泽,她好奇道:“这是什么?”   “奶油蛋糕。”顾阙没好气道,上下打量她一眼,便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人杀完了就回来,我能吃一口吗?”颜珞盯着奶油蛋糕,闻着甜腻的香味,直觉告诉她,一定很甜的,甚至比甜牛奶还甜。   她伸手去拿,顾阙眼疾手快地端走了,“吃饭了,不能吃了。”   颜珞叹气,意味深长地告诉顾阙:“我今日杀了好几个人呢。”   顾阙端着蛋糕的双臂微颤,她连鸡都没杀过。   颜珞巴巴的望着顾阙,可怜兮兮说道:“我没得吃,就会不高兴呢,要不我回去再杀几个人?” 第37章 草莓、你可知草莓?   颜珞心满意足地吃着奶油蛋糕, 好奇问顾阙怎么做的。   顾阙不大想告诉她,说了一句:“独门秘技,不可外传。”   颜珞问她:“那以后会传给琼琚吗?”   顾阙没吭声, 颜珞自顾自说道:“以后就让琼琚给我做。”   顾阙:“……”琼琚才满月没几天呢, 就惦记让她干活了?   太不厚道了!   蛋糕吃多了,晚上就吃不下了。颜珞吃饱以后就去了书房,丢下顾阙一人。   顾阙乐得自在, 去找琼琚多, 摸摸小脸,给她做做操动动小胳膊小腿。   颜珞不在, 她便一人吃饭,可吃到一半, 凌昭来了。   成婚后, 凌昭算是顾家的第一位客人,顾阙放下碗筷去前院厅堂见他。   凌昭在大理寺任职,大理寺隶属于刑部, 办事却不与刑部商议,算是自成一体。凌昭换下官袍, 着青色圆领袍,负手站在厅内。   两人见面后, 伺候的婢女都退出去。凌昭先问:“丞相回来了吗?”   顾阙颔首:“去书房了,表兄找颜相?”   “不, 我找你。”凌昭面色难看。   顾阙两耳不闻窗外事,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别提多舒心。然而在她的舒心后, 外间乱成一团了。   前两日先帝大公主被抓, 今日二公主, 明日是不是就轮到三公主了?   凌昭经手这件事,压根不存在谋逆,不过颜相残杀皇室公主罢了。   凌昭大致说了一遍,顾阙淡笑:“你让我劝她?”   凌昭沉默,便是默认了。   顾阙说道:“夫妻本是一体,她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凌昭张张嘴,完全无法理解顾阙的意思。   夫妻是一体,但不该助纣为虐,颜相所为,是残暴。两位公主平日里不问朝政,驸马们更是不出府门不与人交际,谋逆之名,着实荒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深吸一口气,道:“她在做错事,你该规劝才是。”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你说她错了,她就是错了吗?你辨别错对的理由是什么呢?”顾阙问他。   凌昭看着自己被迷了心窍的表弟,“你这是在害她。”   顾阙轻笑:“她的权力从何处来的?”   “陛下处。”凌昭道。   顾阙接着说:“既然是陛下给的,便是食君俸禄,替君办事。她不过是领了圣旨办事,你怎地不去劝陛下罢手。说到底,你也是欺软怕硬罢了。”   凌昭气得发笑了,道:“你这是蛮不讲理。”   “表兄,我在讲道理,而你,不讲道理。”顾阙一字一顿,面色含笑。   她在笑,笑意与颜珞相似。凌昭看得眼皮子发跳,几乎不大认识面前的人,他说不过表弟了。   短短一月间,顾言长进不少。凌昭问他:“明日,你去茶肆酒楼看看,听听声音,莫做井底之蛙。”   顾阙颔首,“表兄的意思,我明白了。”   凌昭走了,眼中的失望太明显。顾阙看得分明,然而天下事难说,各朝各代也没有绝对的事情,颜珞是臣,上面有陛下,有太后,再者,丞相是帝党,凌昭也有可能是依附太后,与颜相政见不和。   至于两位公主的作为,她更是不清楚,凌昭说对了,她确实是井底之蛙,对外间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看向黑色朦胧的天空,错与对,有的时候有那么重要吗?   自己代替兄长娶阿嫂,也是错,可是这个错会继续,不知到何时才会结束。而且,顾言回来,必有一场风波。   颜相会接受顾言吗?   ****   颜珞从顾府后门离开了,与凌昭几乎是前后脚,但顾阙没有发现。   顾阙依旧在捣腾自己的香皂,铺子里这几日已经在卖了,价格昂贵,多是富贵人家来买。这些香皂不仅沐浴,可以洗脸,洗过脸颊湿润光滑,也是最好的卸妆洗面奶。   卖的很好,但每日都是有定量的,因此,不到中午就卖完了。   一套香皂可以用许久了,但她想推出礼品装,可以用作送礼,这样,就会更加吸引人。   她想了许久,在这里该用什么的盒子才能显出高贵,想了一个晚上,没有定论。   到了亥时,颜珞回来了。   颜珞回来便先沐浴,身上染着血腥,在浴室中洗了许久,想起顾阙的香水,让人取了来用。   顾阙等得打瞌睡,悄悄看了一眼手表,颜珞洗澡洗了两个小时……   这是从泥浆里回来的吗?   好在,颜珞出来后,浑身香喷喷。颜珞身上是有香的,很淡,若不靠近也闻不到,今日香味很浓。   顾阙还没洗澡,懒散地靠在迎枕,一面看她,一面喝着奶茶,道:“你去了哪里?”   “见了故人。”颜珞在镜子前坐下,婢女拿着大毛巾给她擦拭刚洗的头发。   两块毛巾交替,擦得半干后,颜珞让她们退下,自己走到顾阙面前,见到小几上的图纸。   “忙什么呢?”   “想做礼品装,不知该用怎么做。你可晓得如何做?”顾阙目光飘忽,从她唇角上飘过,接着是下颚、修长的脖颈,接下,是不可描述的地方。   一眼扫过,她立即端正心态。   颜珞认真看图纸,竟也叫她蒙混过去了。她顺势端起几上的奶茶顺势喝了一口,顾阙惊叫:“那是我的。”   “喝一口罢了,莫要小气,挺甜的。”颜珞将图纸递给顾阙,又喝了一口,道:“我帮你做,不能白做的。”   顾阙无语,把头别过去,“除了雪糕外,其他都好商量。”   颜珞笑了,唤她:“小顾世子,你亲我一下,我就帮你。”   顾阙又将头转了回来,有些疑惑:“就这么简单?”   “简单。”颜珞颔首,倾身靠近她,“小顾世子,你懂圆房吗?”   “圆房、当然懂了。”顾阙被无形中的气势压得心中忐忑,颜家小七浑身的气场太强了。她有些慌张,想要后退,颜珞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首。   两人四目相接,颜珞眼中含着温柔笑意。   顾阙唇角扯扯,倒也没有慌张,而是主动迎上,碰上她的唇角。   颜珞微怔,小姑娘家家的开窍了?   顾阙是现代人,自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时间也没有怯弱,大胆而上。   颜珞先是惊讶,未曾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一时间,变被动被主动,她惊讶,而顾阙却已松开她了。   好吧,她不该夸赞,就是敷衍。   不过敷衍也是答应了,世上又有多少人答应办事是认真去办的呢。顾阙与人不同,她是宁静淡泊之人,不问风花雪月,也是不问朝堂事,却是一个极其有趣的人。   换作世上任何一个女人跟着她也会喜欢她。   颜珞不计较,试问自己对顾阙有几分真心呢?   怕是一分都没有!   她兀自笑了笑,唤来婢女置办笔墨,与顾阙说教:“你是男儿,不懂女子的心思,这类物什极为奢侈,既然奢侈,就更加奢侈,用黄花梨木打造匣子,黄花梨木韧性佳,且比较轻巧。另外,匣身上点缀宝石。”   说着,婢女取来笔墨,颜珞提笔作画,一面说道:“女子爱美,谁不喜欢……”   她忽而顿住,问顾阙:“可有琉璃盒?”   顾阙点头,“有的。”淘宝上有,价格应该不贵。   颜珞提议:“用琉璃盒子装,配以你的照片,琉璃盒价值不菲。”   琉璃珠本就稀有,若是很大的琉璃盒,价更不便宜了。   言罢,她想之前画过的扯下,蘸墨重新画,顾阙屏住呼吸,看着她泼墨成画,笔尖灵动,似蝶翼。   片刻,大致雏形画了出来,颜珞又将之前的画接着画,道:“你有两个选择,可以看看成果,琉璃盒有颜色吗?如彩虹般七彩斑斓?”   “可以的。”顾阙点头,如果用透明盒子的话,价格就低了不少。   一时间,问题迎刃而解,她舒了口气,再看颜珞,将她的奶茶都喝完了。   好家伙,真会偷喝!   顾阙看着图形去淘宝网上搜相似物,至于黄梨木的匣子,明日找人去打造。   礼品装一事算是结束了。   顾阙去洗澡,颜珞上床。   顾阙回来后,颜珞在床上看书,她瞧了一眼,是史记。   果然,学渣有空看小说,学霸看史记。   顾阙脱鞋上床,颜珞躺在里侧,见她上来,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顾阙闻到那股浓郁的香味,吸了吸鼻子,径直躺下。而颜珞并没有做什么,而是直接躺下了。   夫妻二人阖眸睡觉,也没有旖旎的气氛,不说话。   顾阙睁开眼睛,唇角动了动,道:“今日表兄来寻我了。”   “我知晓。”颜珞没有睁开眼睛,凌昭年长几岁,是凌家最优秀的郎君,两榜进士出身,比起顾阙,还要优秀。他是优秀在于他的能力,他没有外出为官,而是留在了京城。   一般考中后都会出去攒经验,或者选择去翰林,留在陛下面前。   凌昭偏偏去了大理寺,行事与人不同,他如今在大理寺有了一席之地,放弃了走内阁的路子。   他清冷孤傲,不站帝党,也不站太后,是中间人。   但是,颜珞不喜欢他。孤高自赏,有什么用呢?   啧啧,今日来带坏顾阙了,赶明儿,将他赶出京城。   凌昭与顾阙说的,颜珞都知晓。因为顾宅里的人都知晓,这个家的主人是谁。   是丞相颜珞。顾阙虽说是‘男主人’,但她不管庶务,所有的事情都丢给颜相。相比较而言,下人对颜珞更为熟悉些。   今日说的话,自然有人传给颜珞。   颜珞不提,是因为她不在意。凌昭算什么东西,敢说她的对错?   可笑至极!   顾阙不提,她也不会提,偏偏要提。   颜珞侧过身子,手戳了戳她软乎的脸蛋:“小顾世子,你想说什么呢?”   “我不知外间的事情,也不想理会,然而我是侯府世子,是你的夫君,就不能做井底之蛙。”顾阙认真道。   颜珞点点头:“所以呢?”   “我就想问问你罢了,你若说就说,不想说也可。”顾阙试探着问。   从本质上来说,她不该来问的,这是朝堂机密,哪怕是夫妻,也不该说。   颜珞轻笑,指尖下移,挪到她的唇角上,继续戳了戳,顾阙缩了缩。   啧啧啧,有求于人还这么硬气!   颜珞偏不如她愿,道:“你过来些,我就全部告诉你。”   顾阙皱眉,心里哀叹,颜珞这是将她当作是顾言了,自己再一味欺骗,只怕会害了她。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圆。   她头疼,不情不愿地朝着颜珞处挪近。   两人对面而侧躺,颜珞嘴角轻勾,凑到她面前:“陛下说你是个祸害,是会耽误我的祸害。”   其实,祸害挺有趣的,人生太过枯燥,与祸害相处,也有乐趣的。   比如现在,祸害越想离她远些,她偏要靠近。   看谁祸害得厉害。   “我哪里就是祸害,陛下才是祸害。”顾阙闷闷不乐,女帝盯着她就罢了,还挑拨离间,果真是恶毒女人。   她不满,但也没有办法,毕竟那是天子。   眉头紧皱,瞧着委屈极了。颜洛被逗笑了,靠过去,鼻尖相碰,她说道:“我是丞相,非善人,做事不会存仁心,你若觉得我是恶人,可以直说。”   顾阙问她:“你会改?”   “不会。”   顾阙:“……”那我说屁啊。   颜珞说道:“两位公主是皇家女儿,生来富贵,她们享受荣华富贵,也会有相等的危险。陛下要杀她们,君臣对弈,外人怎么看?你觉得谁对谁错?”   “不知,我不知细节,更不知内情,无法回答你的问题。”顾阙坦诚,自古以来皇帝登基就会清洗朝堂,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这里,女子为帝,那么,公主就也有机会,女帝杀姐妹,为的是什么?   顾阙恍然明白了,凌昭或许是对的,但颜相也没有错,皆因两人的位置不同,看法不同。   颜珞乐了,“不知内情便不表态,有自知之明,不似凌昭,以为知晓什么,大肆评判,可笑极了。”   她说可笑的时候,眼中笑意很深,然而,却让顾阙身子发冷。   “睡觉了。”顾阙不想问了,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问几遍都理不清的。   颜珞伸手,手搭在顾阙的腰间,好奇道:“你的腰怎么那么细呢。”   又来了又来了……   顾阙两条腿朝后挪了挪,忽而,腰间一松,颜珞的手挪到她的腿上,她立即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你做什么?”   颜珞看着她:“我摸我夫君,怎么了?”   “你你你……”顾阙‘你’了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憋得脸色发红。   这不是简单亲一亲的事情了,而是碰到了底线。顾阙拒绝她,背过身子,睡觉!   颜珞笑了,是发自真心,并没有敷衍,道:“我摸我夫君,过分吗?”   顾阙不吭声,像个缩头乌龟。然而颜珞倾靠过去,道:“你过来,我不摸你了。”   顾阙不动,颜珞威胁道:“我们还没圆房呢,明明去问问我阿娘,男人不愿圆房是不是不喜欢我?”   问三夫人?   好羞耻。顾阙立即翻过身子,睁开眼,看着颜珞昏暗中白净的肌肤。   颜珞勾唇靠近她,“你可知草莓?”   “草莓?”顾阙微怔,“你想吃的草莓?”   大晚上要吃草莓,作什么呢?   顾阙感觉自己要被作死了。   颜珞低笑,寝衣单薄,顾阙领口不知怎地就松开了,脖子下露出春.光,她拿手戳了戳顾阙的脖子:“这里的草莓。”   “你……”顾阙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古代可没有‘草莓’一说。   颜珞凝着她,顾阙哪里都好看,漂亮的眼睛,秀美的鼻梁,还有让人总想亲一亲的唇角。现在躺在床上,瞧见了不该瞧见的,处处都显出‘诱惑’。   她缓缓地看着她,道:“你的话本子。”   轰隆一声,顾阙脑海中炸雷了,“你、你看我的小说。”   “看了呀,书上说的都是对的吗?”颜珞想当然地伸出食指,戳开顾阙的衣领,点了点锁骨,问她:“脖子上咬一口,就会有吗?”   顾阙没好气道:“我又没试过,我怎么知道。”   颜珞眨着‘求知若渴’的眼睛,凑到顾阙的面前,“你别动,我试一下。”   “不成,我明日怎么见人啊。”顾阙立即捂着自己的脖子抗议。   两人四目相视,顾阙羞恼,颜珞轻笑,云淡风轻。   颜珞爱笑,对着顾阙轻笑,如冰雪融化,带着温柔。   顾阙不敢眨眼,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你不出府,婢女们不敢看你,我这般邀请,你为何还要拒绝?难不成心里还在惦记丽娘?”颜珞委屈道,手拨了拨顾阙护着自己脖子的手背,接着,尾指勾住她的食指,轻轻地勾动。   接着是中指!   顾阙身上一颤,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就不该将小说放在卧房里,下回再看就留在书房看。   造孽啊!   顾阙闭上眼睛,感受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颜珞忽而亲吻她的唇角。   顾阙睁开眼睛,瞧见那双薄凉的眼睛摸她,温热的肌肤接触,浑身发软。   颜珞的唇角微冷,舌尖是热的,带着她的温柔,顾阙微颤。   春夜不凉,也没有起风,周遭安静极了,守夜的丫头睡在外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世间静得好像只剩下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颜珞松开她的唇角,亲吻脖颈细腻的肌肤……   顾阙心慌,觉得自己像是飘在空中的落叶,起风、摇晃、风大、翻转。颜珞便是这阵风,操控她。   她二人合乎礼法,是受到世人认可的,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至于顾言,继续病着吧!   *****   颜珞早起走了,顾阙一人坐在桌旁吃早饭,她要去铺子里看看,今日不打算留在府上。   然而,脖子上………她问听澜:“你可看到我的话本子?”   “那本页面有黄色、有绿色的书本吗?”听澜极力描绘着。   “你收起来了?”顾阙急问。   听澜摇首:“没有,我看见丞相带走了。”   顾阙一声叹气,这个颜珞怎么连小说都和她抢,真是要了小命!   那本剧情是霸道王爷爱上我……颜珞不会学上面的套路吧?   想到这里就觉得细思极恐,顾阙连早饭都不想吃了,匆匆换了一套衣服离开家里。   今日不算热,换了一套交领的袍服,算作是遮掩住了。   酒馆已经关门了,匠人们在修缮铺面,她找了人去打造木匣子,又去玉石铺子里买了宝石。最后回到香皂铺子里。   不到午时,铺子里的香皂都卖得差不多了,她没有进去,光从货架上的东西就看出来哪些卖得好。   羊奶皂一天就十套,卖光了就没有了。近日要将商会里的订单解决,这里只能供应十套。   商会这几日陆陆续续来取单,喜欢的甚至想多要,掌柜听从顾阙的吩咐拒绝了,只道没有了。   罕见的东西才更受欢迎。   马车代步慢,跑了几趟,一天就过去了。   顾阙叹气,还想去酒楼茶肆看看的,想来今日是没有时间了。她准备回府,却见御街上多了许多兵。   往日这个时辰都是要回家吃饭的,今天这么多兵冒出来干什么?   顾阙看了一眼,没有继续再看热闹,回家去了。   她是喜欢凑热闹的人,经过昨日的事情,好歹有些长进,有些事情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内里暗云流动,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太后与皇帝争夺权势,苦的是下面百姓,还有今科学子。   顾阙回到家里,见颜珞没有回来,顺便将七彩琉璃盒买了,等着颜珞回来。   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往日天色不黑就会回来的,她让人去衙门和宫里都去打探。   亥时的时候,朝宫里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宫门紧闭,什么消息都没有。   片刻,衙门的人也回来,颜相不在衙门。   宫门紧闭……顾阙的脸色白了白,自古宫门紧闭,便不是好事,是发生宫变了吗?   “你们去宫门各处盯着,看看有没有消息传出来。”顾阙没有慌,在这一年里渐渐适应了这般惊心动魄的生活,颜珞是站在权势中心搅弄风云的人物,跌宕起伏的事情只怕日后还是会有的。   她做不了什么,不拖后腿就是给颜相最大的帮助。   顾阙自己一人吃了晚饭,到了时辰后睡觉,强迫自己定心。   她没有胡思乱想,闭上眼睛,静心、睡觉。   起初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就睡了过去。   一夜醒来,身侧空无一人,顾阙坐不住了,穿衣洗漱,回侯府去问问侯爷。   永乐侯在朝有人脉,知道的应该会比自己多。 第38章 生孩子、我们生个孩子吧。   晨雾缭绕, 街上行人不多,马车从各府门前过,各府也是紧闭府门, 与往日不一样。   顾阙不傻, 她明白宫里发生了事情,让车夫再快些。   回到侯府,管事早就在候着她了, “侯爷说了, 你回来,可直接去见他。”   永乐侯起得早, 在湖边垂钓,晨雾朦胧中鱼儿相继跃出水面。   顾阙上前问安, 侯爷直接开口:“担心丞相?”   “嗯, 昨日未归,儿担心她。”顾阙坦然。   侯爷笑道:“你担心她作甚,搅弄风云般的人物, 怎么会吃亏呢。”   顾阙做不到他这么高兴,耷拉着脑袋不想接话。   侯爷看她一眼, 道:“没出息。昨夜宫里家宴,诸位长公主、怀章王携媳带子入宫。你说, 都是皇家的人,丞相一外人留在那里算什么?”   顾阙不知, 答不出来, 丞相与陛下亲厚, 两人如影随形, 家宴在场不算稀奇的事情。   永乐侯将鱼竿摆在一侧, 看向晨曦中的朝阳, 说道:“怀章王与两位公主一般。”   顾阙如同醍醐灌顶,顷刻间明白过来了,“昨日是为怀章王设下的鸿门宴?”   “颜相一点都没有和你透露?”永乐侯叹气,这个女儿的所为出乎他的料想了,道:“你在她身边可不是浑浑噩噩度日,干等着你兄长回来。”   顾阙冷笑:“我还能做什么?和她圆房吗?”   “你……”永乐侯也怼到了,半晌没吭声。   他将鱼竿又拿了起来,朝着水里撒了些鱼粮,慢悠悠说道:“除了圆房外,你就想不到其他事情?鸿门宴是颜相安排,你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吗?”   “没,你怎么听到风声的?”顾阙反问她。   永乐侯道:“吱吱说的,如果你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跑,就让我稳住你。”   “那她为何不告诉我?”顾阙莫名。   永乐侯反过来怼她:“我怎么知晓,还想问你,你这日子怎么过的?枕边人瞒着你,你还能有什么用呢?”   “她、她……”顾阙说不出话了,颜相天天作,日日吵着圆房,她恨不得离她八丈远呢。   永乐侯叹气,“你去宫门口去看看,不要整日就知晓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是死读书,你想变成书呆子吗?”   顾阙被训得耷拉着脑袋,也懒得辩解,永乐侯安抚几句,她趁机问:“哥哥何时回来?”   “快了,前几日大夫说他好了不少。你有何打算?”永乐侯颇为无语,每回回来都问这么一句。他问有何打算,是因为陛下盯着侯府二姑娘,非要她入宫。   怀章王一除,太后失去一臂,陛下气势大涨,到时侯府进退两难了。   献女求荣?   永乐侯自问自己做不出来这等可耻之事,若是不献,整座侯府都会有危险。   若是听从颜相的主意,找了旁人顶替顾阙,那么,顾阙就失去了自己的身份。   他唉声叹气,顾阙心情好了不少,道:“我自然做顾阙。”   永乐侯看她一眼,心中愈发低沉,告诫她:“陛下盯着二姑娘呢。”   顾阙心中一凛,想起女帝盯着她的眼神,心中又觉生气,道:“我回去想想。”   这类的事情还需问问颜相!   永乐侯提醒她:“相看一事,你可以先考虑,横竖嫁妆不会让你丢人的。”   侯府富庶,亏待谁都不会亏待顾阙这个嫡出的姑娘,只是名分一事,就差了些。   他想过,让旁人顶替女儿入宫,到时她出嫁,就以侯府庶女帝身份,嫡庶差了不少,好过入宫。   风雨欲来,面对这等事情,驰骋战场的男人也是无奈。   顾阙去宫门口接颜相,路上觉得饿,吃了袋方便面。不想她去了,那处马车停了一长排,好家伙,一眼看不到头。   太难了。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旁,看着前面的马车,是各府的!   许是各位大人等着入宫,顾阙想插队,然而这里并非等闲之地,想插队也是不成。   就这么等着吧。   顾阙唉声叹气,宫里却是一片肃穆,各处的宫人都不敢说话,怀章王死了,吃了一颗金桔,死了。   金桔是颜珞送给陛下的,摆在廊下,他看见了,想起太后宫里也有,他吃过一回。这是稀罕的物什,恰好皇帝也在。皇帝摘了一颗想吃,见他在,就顺手给他,自己又摘了一颗吃了。   树上现摘的,新鲜着呢,怀章王没多想,还特地将皮剥了才吃。   她不知晓果子提前被注射了毒药。顾阙的果子、顾阙的针筒,都被用上了。   针筒上的针极细,压根看不出针孔。   怀章王口吐白沫当场就死了,各处宫门都锁上了,不准进出。   由上而下,一律彻查,宫里各处人心惶惶,查不到凶手,太后不会罢休。   怀章王妃哭晕了过去,世子更是咬牙红了眼眶,颜珞也被困在了宫里。但是女帝不会亏待她,丢了两三个歌姬给她解闷。   颜珞与她们大眼瞪小眼,歌姬们使出浑身解数想得她青睐。   颜珞看着三张艳丽的面孔,脑子里想着馊主意:如果带她们回去,顾阙会吃醋吗?   仔细一想,顾阙应该看都不看一眼,别说是吃醋了,指不定会给她们准备屋子,到了晚上,会将自己往她们屋里推。   罢了,不好玩。   颜珞继续和她们大眼瞪小眼。   太后不信颜相,甚至将她软禁起来,不准进出,并且让人搜身,换了衣裳,奈何什么都没有找到。   歌姬们唱歌,颜珞摆手,“不好听,没有我家夫君唱的好听,换一个,跳舞,穿红裙子。”   歌姬们没办法,又回去穿红裙子。   跳了一曲,颜珞又拧眉,道:“丑死了,去找太后,让她将我家夫君找来,她会唱歌,还会跳舞呢。”   这时,缩在马车里打瞌睡的顾阙莫名打了喷嚏,谁在说她呢?   话传到太后处,太后压根不理睬颜珞,哪个男人会唱歌跳舞。   扯淡。   颜珞又继续和歌姬们玩,出不去,还好有几个说话的人,她不爱自己坐着。自己一人坐着,会头痛。   四人打双陆,输了脱衣服。颜珞是高手,三人被耍得团团转,衣裳脱得就差贴身小衣了。   颜珞大气地挥挥手,恰好女帝来了,见到满殿旖旎,脚下一滑,差点就跌了下去。   “颜相,你怎么……”女帝看着三人,再看看衣裳整齐的颜相,“你这是看呢还是要动手?”   颜珞瞥她一眼:“玩双陆,你要来吗?”   “不、不用了。”女帝心虚极了,摆摆手让三人穿好衣裳出去,撇开伺候的宫娥,拉着颜珞坐下细谈,可不料颜珞拂开她的手:“我有夫君呢,别摸来摸去的。”   “……”女帝僵住了,婚后的颜珞大变样,快要无法沟通了。她狠狠瞪了一眼,“他死了,接下来,你怎么做?”   “我想见我夫君,你将她宣召入宫。”颜珞低眸整理自己的袖口,一眼都不看女帝。   女帝不傻,知晓颜珞性子,这个时候不是你浓我浓的时候,她问颜相:“找她进来做什么?”   颜珞拿看剜她:“你要看春宫图吗?”   “阿、这……”女帝呆了呆,“不是因为有事吩咐他去做吗?”   “她就是一文弱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能办什么事,我就是想听她唱歌而已。眼下,你不能动,我又不出去,找些乐子打发时间罢了。”   女帝不信,“他会唱歌?”   “会,唱的可好听了。”颜珞骄傲。   女帝凝视她片刻,“朕与太后说一说,打开宫门,再不开宫门,京城惶恐,百姓不宁,会出大事的。”   颜珞颔首,道:“将那三人叫回来,一人好无趣的。”   女帝迈过门槛,幸好有了心里准备才不至于再度摔跤,颜相有些不对劲。   比起成婚前,好像有些不同。   以前可不和女人玩的,男人也是不玩。她记得,先帝在时,有一年科考,也是一探花,长得风流倜傥,喜欢颜珞,不免故意造出偶遇,后来被颜珞弄出京城了。   现在,对她那位夫君,一夜不见就离不开了?   颜相也开始沉迷男色了。   ****   黄昏时分,宫门大开,消息传了出去,怀章王吃了一颗金桔死了。   什么是金桔,无人知晓,金桔从何处来的?   顾阙就在门口,听到消息后,心沉了下去,她知晓是颜相做的,金桔是她的,这么一来,自己便陷入风雨中了。   颜相究竟是何意?   片刻后,内侍出宫,见到顾家的马车上前询问,顾阙抬起车帘,内侍大喜,“颜相想见夫君,陛下吩咐奴婢请您入宫。”   顾阙了然,颔首道:“劳您带路。”   她有礼,内侍也欣喜,“世子客气了,您随奴婢来。”   顾阙下车,将抽屉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带着,都是些小玩意,不是毒物不是利器,就算被查出来也无妨,尤其是颜珞的‘天籁之音’。   进入宫门,顾阙提心吊胆,想起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宫斗剧,将人喊进宫,秘密杀了。   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多问几句就好了。   一路无言,她害怕了,怕得不行,左右去看,甚至在想要不要买些防身的工具,比如电棍什么的。   皇宫很大,大到一眼看不尽,黄昏时辰进宫,走到天黑都没有到。   越往里走越觉得阴森,顾阙不断吞咽口水,忽而,内侍停下,左转进了一宫。   她立即跟上,走了片刻,见到殿外熟悉的影子。   顷刻间,心里的大石落地,她快走两步,几乎冲了过去,喜色怎么也掩藏不住,“颜相。”   “夫君。”颜珞亦是双眉染笑,与往日不同,今日穿了一身宫装。   她的衣裳早就给太后的人拿走 ,现在从头至尾,都是宫里的。宫装与外间衣裳不同,夏日快到了,正是穿对襟的时候。   对襟衣裳,配抹胸,脖子清爽、胸前也露了些,瞧着多于媚态。   顾阙见后,莫名笑了,想起红梦里的V领红裙,她登上台阶,颜珞牵着她的手进去了。   两侧伺候的宫娥内侍有许多,加起来□□人,三名歌姬也在。   他们见到顾家世子后,都觉得很吃惊,想来也只有这般谪仙似的人物才配得上颜相这句夫君。   然而,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宫人,是探子。   很快,消息传到太后处。   “顾言进来了?”太后倚靠着迎枕,语气里有些惊讶,“他来的时候可带了些什么?”   “两手空空,颜相见世子来后很是欢喜,眼下,两人怕是腻上了。”   恰好这句话让给太后捏腿的景阳听到了,她抬了抬眼眸,看了一眼说话的内侍。   而在这时,太后问内侍:“那三人呢?”   “回陛下,她们也离开了,颜相并未碰她们,不过是投壶玩双陆,输了谁脱衣裳。”   “我道颜相喜欢女子,不想,竟与陛下不一般,这个顾言有什么样的能耐竟摄了颜相的魂魄。你去安排,我去看看。”太后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晋阳,“你也随我去看看。”   晋阳俯身应和。   ****   宫里的饭,颜珞不敢吃,就连顾阙也是一样,然而不吃是会饿肚子的。   两人不能不吃,顾阙神秘地问颜珞:“吃方便面吗?”   颜珞有印象,就是冷面吃过的玩意,她点点头:“好。”   可她刚说完,外间传来通报声,太后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颜珞捉住她的手,“莫要说话,她来套话的。”   “晓得了。”顾阙有些紧张,太后与女帝是最高掌权者。   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跨过殿门,在她身侧还跟了一位妙龄女子,颜珞松开顾阙,与太后公主见礼。   顾阙也跟着行礼。   太后落座,宫人搬了锦凳,三人挨着坐下。   “顾世子怎地也来了?”太后带着笑询问,她扣下颜相的用意很明显,万万没想到顾家小世子自己偏要闯进来。   颜珞回答:“回太后,是臣思念夫君。”   “也是,是我的疏忽,你们是新婚夫妻。”太后故作恍然大悟,与顾言说道:“听闻你的孩子都满月了,有空带进来让我瞧瞧,人啊上了岁数就喜欢热闹,瞧着你们年轻人就喜欢。”   太后和蔼,不像旁人口中说的那般,顾阙松了口气,身旁的颜珞说道:“太后应该让陛下早立皇夫,您也好早日抱孙子,颐养天年。”   太后听到了一层意思,该放下权势休养了。   她没有动怒,而是笑了笑,说道:“陛下年岁小着呢,我若不盯着,指不定就闹出乱子,听说前几日还闹着要见顾家二姑娘,人家都病了,你说,她叫办的什么事。”   顾阙深有体会,陛下太会闹腾了。但她没有说话,等着颜珞接话。   颜珞噙着笑,说道:“陛下是被气到了,人都有脾气,也不是泥巴捏的,就怕有的人故意刺激陛下,害她犯错。这样的人就该天打雷劈,太后,您说是不是。”   她的语气很温柔!   颜珞是个自制力很好的人,从不生气,嘴巴却很毒,尤其是唇角勾着。顾阙知晓,她又不干好事了。   但她不知道颜珞已经在怼太后了,暗戳戳地怼罢了。   宫人恰好来奉茶,太后接过茶,没有接话,晋阳长公主借机说道:“ 我瞧着世子今晚是要住宫里的,不如让人回去拿些衣裳。”   “公主今日回来着实让臣意外,听闻您近日让人去打听今科学子,不知您可有收获。”颜洛似笑非笑。   顾阙听得迷糊了,公主是好意,怎么地就开怼。她抬首,一眼去看,晋阳长公主被怼得脸色发白,委屈极了。   顾阙看了一眼颜珞,继续忍着不说话。   太后说道:“公主也是好心罢了,听闻颜相未曾用过晚膳,可是不合胃口。”   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向顾世子。   顾阙不说话,任凭太后打量,就是不说话。   “听闻世子的双生妹妹见过陛下?”太后忽而转了话,不再问颜珞,而是装作家常般问顾阙。   顾阙说道:“回陛下,没有,二妹妹身子差,从未来过京城。”   “未曾见过陛下,怎地就让陛下魂牵梦绕了?”太后语气低沉,打量顾世子的视线多了几分狠厉。   顾阙装作看不见,回道:“听闻陛下曾见一位姑娘,甚为思念,那位姑娘的眼睛与臣相似,故而……”她顿了顿,唇角含笑,笑说:“陛下喜欢的是臣的眼睛,便想着双生相似,就去找臣妹了,可惜臣妹福薄,辜负了陛下好意。”   一番话抑扬顿挫,听得众人心情像是过山车,尤其是太后,她不知晓皇帝疯魔到一双眼睛就对人夫惦记不忘。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就这么惦记?   顷刻间,屋内静寂无声。   晋阳长公主悄悄打量顾阙,本以为性子温润,瞧着软弱可欺,竟也有这么大的胆子嘲讽陛下。   他哪里来的底气?晋阳长公主看向颜相,有这么出色的妻子,丈夫怎么会是废.物呢。   太后却问:“二姑娘的病怎么那么厉害?”   顾阙面不改色:“回太后,娘胎里带来的,难以根治。”   太后唉声叹气,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了伶俐的人儿。”   顾阙不搭腔,他么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知晓是伶俐的人儿。   太后故意赖着不肯走,问问东问问西,问起顾家的事情,顾阙就说话,若是朝堂,她装作缩头乌龟,这时,颜珞便会出来解答。   太后并不是一无所获,她得到了一个消息:皇帝喜欢顾世子的眼睛。   总算得到点新鲜事,掐着时间点,她领着晋阳长公主走了。   跨过门槛,突然颜珞说一句:“世子,我们生个孩子吧。”   太后笑了,都说颜相冷酷无情,可在男人这关,还是过不去。拿捏住顾言,就不怕颜珞翻天。   人都有软肋,哪怕能让小儿啼哭的颜珞也有!   殿内的顾阙不理颜珞的疯言疯语,两个女人怎么生娃娃?她拿了方便面递给颜珞:“吃面。”   颜珞看着她,忽而高声说道:“你喂我吃,不然我不吃……”   顾阙愣住了,刀架脖子了,作什么呢,真是麻烦。   “我不……”顾阙话说说完,颜珞就凑过去亲她,愣是将她到嘴里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说亲就亲,能不能打个招呼?   慢走半步的晋阳回身去看,两人抱在一起,她羞得捂住眼睛,忙跟着太后走了。   太后见她慌张,斥道:“慌什么呢?”   晋阳捂住眼睛,她回身去看,哦豁,这么快就亲上了,真打算在宫里造娃娃呢。   “找人看着。”太后冷笑,她倒想看看颜珞对顾阙是不是真的喜欢。   殿内两人分开了,顾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大理解她的行为,颜珞也不解释,捏着方便面吃了一口,嫌弃道:“太干,我说了一日的话了,口渴呢。”   顾阙想了想,掏出一瓶旺仔牛奶给她。   颜珞惊讶,围着她转圈,伸手去摸她的腰:“你还藏了什么?”   顾阙被摸得后退,“你别摸我、别、别摸了……”   殿门开着,廊下站立的宫娥抿唇笑了,没想到颜相的御夫之术如此厉害。   如饥似渴呢!   顾阙最后将‘天籁之音’掏出来给她,“要听吗?”   “你去关门。”颜珞看着奶瓶上的小娃娃,拿手戳了戳,嘀咕一句:“怎么和顾阙一样可爱呢?”   顾阙没有听见这句话,费力关上殿门,转身的时候,却见顾颜珞面上的笑容不见了。   她心中一凛,颜珞朝她勾了勾手指,她走近,颜珞低声说道:“怀章王死了,你记住一件事,金桔不是你养的。”   顾阙拧眉,颜珞伏在她的耳边:“我在针筒里放了毒药,再注射进了金桔中,怀章王便死了。”   顾阙愣住了,卧.槽,这么损人的计策,一古人怎么想出来的?   她不解,颜珞的手搭在她的腰间,隔着衣料,她都感觉出一阵冷意。   “记住,金桔是我从番商手中买来的,至于番商去了哪里,多半是回国了。”颜珞冷笑。   顾阙如置冰窟,整个心被冰冻了起来,害怕与恐惧围绕着她。   而颜珞直起身子,微微一笑道:“世子啊,你发呆的样子也很可爱,和这个娃娃一样可爱,这是你画的吗?”   她轻易间从朝堂大事转换到家常事中,唇畔染着温柔的笑,方才的话好像被风吹散了,烟消云散。   她抿了口甜牛奶,唇角染了奶,顾阙看着她,缓了许久后吸了口气,“那你如何脱身呢?”   “为何要脱身,本就在这里,脱不得就留下。”颜珞轻笑,幽幽地看向她,见她情绪不对,唇角勾了勾,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顾阙蓦地抬首,“生、生、怎么生啊?”   颜珞轻笑:“像你和丽娘那样啊。” 第39章 没电、你叫一声。   背锅的话题怎么绕都绕不走。顾阙心累, 倒也不再那么惧怕她,只狠狠瞪她,道:“阿婆说了, 你的身子不适合生孩子。”   “哦。”颜珞应了一声, 耷拉着脑袋,微微一思考,道:“你这么听阿婆话, 那她也说了, 不耽误圆房。”   “待你身子好些,我们再、再圆房。”顾阙崩溃了, 都说古代闺秀矜持端庄,到了颜相这里, 怎地就变了呢。   她疑惑不解, 颜珞突然说道:“你的那本话本子挺好看的,你应该学学那位王爷。”   “学他什么?”顾阙不解。   颜珞看她,笑说:“多和你的媳妇亲热。”   好嘛, 句句不离圆房的事情,顾阙也是没辙了, 将‘天籁之音’塞到她的手中,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 想起一事,转身问她:“你要我进宫做什么?”   “让你忘了金桔的事, 我怕有人问你。还有……”颜珞顿了顿, 冷冷道:“晋阳方才是在怂恿太后去搜顾宅。”   拿衣裳?真是笑话, 若是拿, 女帝早就让人去了, 还需她来多嘴?   顾阙猛地明白颜相为何生气了, 原是话里有话。她问道:“她是太后的人吗?”   “太后是她嫡母,自然是要听嫡母的话,”颜珞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稍舒展,寻了坐榻坐下,一面说道:“你不问事,但是有些事还是知晓的好。晋阳的婚事听凭天意,殿试上,是掌握在陛下手中的。晋阳急了,这才急着攀附太后。”   按理来说,晋阳身份不算高贵,但也是公主,嫁个寻常世家儿郎绰绰有余,但这回,可能连世家儿郎都配不得了。   人急了,就会做错事。   顾阙没听明白,说这件事有什么用呢?   她没吭声,颜珞捏着额角继续说道:“我与陛下联手杀了怀章王,太后知晓是我所为,但寻不出证据,便将我关在宫里,但今夜一过,百官会向她施压,自然会放我出去。接下来,便是科考,不能再出错了。”   “如果你是太后,你会怎么做?”   顾阙继续发懵,摇首。   颜珞直起身子,道:“如果我是太后,我会将晋阳塞到你的身边。”   “塞到我身边做什么?”顾阙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监视我吗?”   “说对一半,监视我罢了,意在给我添堵,后院失火,总会找到漏处。我的意思,还请世子今朝缺考。”颜珞盈盈一笑,“我知你志不在朝堂,没有必要蹚浑水。”   顾阙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不淡定了,“你就相信我的能力能考状元吗?”   “第一回,若不是陛下说探花郎需才貌双全,你便是状元。如今剩下的南北方学子,唯你的才学最强。我也与你说,给陛下献计的是温茯。温茯与我,政见不合。”颜珞挑眉,哀叹道:“你唯有缺考,才是最好的。”   顾阙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温茯又是什么人,你得罪她了?”   “她喜欢陛下,而陛下倚重我。”颜珞笑意难掩,“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另外,我会同侯爷解释,给侯府些补偿。”   永乐侯要的是什么,她最清楚。   不过是侯府、顾言的前程罢了。而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随你。只要侯爷不在意就成。”顾阙躺平了,但她知晓,科考不会这么简单,按照颜相的性子,必会回击的。   她思索道:“颜相,今科学子不易。”   “我知晓,你且放心,春闱必会成的。”颜珞觉得有趣,顾阙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怎地还有时间来替旁人着想。   罢了,一烂好人。   颜珞遂不再提这些,拉着顾阙去睡觉。顾阙道:“我还没梳洗呢?”   “我也没,你要想想这里的水用了可能会让肌肤溃烂。”颜珞道。   顾阙眨眨眼,好吧,不洗了,明日再说。   殿内的床不大,与家里的没法比,本是颜珞一人睡,现在多了一人,不免有些挤。顾阙在家里睡的时候,中间会空出很大的空地,在这里就不成了,两人几乎靠着肩膀。   顾阙躺下后与,颜珞忽而开口:“你叫两声。”   顾阙不傻,明白她的意思,道:“你是女子,该你叫。”   颜珞拧眉,变聪明了,不好糊弄。她便说道:“我是丞相,需注意仪态。”   “我是男子,怎么会叫的呢。”顾阙坚持自己。   颜珞翻过身子,攥住她的手,直接就含住她的耳垂,齿间微微用力。顾阙皱眉,“你怎么又咬我。”   “你叫,我就不咬你。他们想听戏,你该满足他们才是。”颜珞理直气壮。   顾阙捂住耳朵,略微一想就主动靠过去,道:“你别动……”   “不动、你做什么……”颜珞惊住了,顾阙压住她的肩膀,腿压住她的脚,这个姿势……   像极了小画里的图……   这个顾阙竟然看小画。她当即嗔道:“你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顾阙愣住了,明白她的意思,坏笑道:“你想看吗?我有更有趣的,你看不?”   古今两人,比一比谁更‘坏’。   颜珞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心里对她的认知突然就变了,有些微妙,很像看看她口中‘更有趣’的是什么。   说实话,顾阙就是一老好人,性子温软,做一内宅夫人最是适合不过,打理庶务,照顾丈夫。   突然有一日,老好人变坏了,不是表面的坏,而是暗戳戳的坏。   她知自己与顾阙在一起,会因想法、出身的产生些矛盾,成亲月余,顾阙似乎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她问顾阙:“拿来我看看。”   顾阙伏在她肩膀上,悄悄问她:“你确定吗?”   颜珞不困,精神满满,兴趣满满,“确定。”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带坏你。”顾阙自己嘀咕一句,有些后悔了,颜珞已经够坏了,看了以后会不会更坏。   她起身,说:“你、我后悔了。”   颜珞睨她:“那我亲你?”   “算了,还是给我,等我。”顾阙下床,没穿鞋,匆匆跑向外间。   寝殿分内寝外殿,方才说话的时候在外殿,睡觉就在内寝。顾阙是向外殿跑去了。   片刻后,顾阙带了一块黑乎乎地东西回来了,颜珞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块东西突然变亮了,甚至有了画面,还会动。   忽而咔嚓一声,惊得心头一跳。   顾阙将东西递给她,上面映的是她的面容。   颜珞目光温柔似水,不大敢接,“这是什么?”   “有趣的物什,能拍照,还能录像呢,有空再教你,你自己玩吧。你要的东西在这里……”顾阙退出相机,打开视频,接着,露骨的一面就展现出来了。   颜珞目瞪口呆,堂堂一朝丞相很快就红了脸,“她们、她们怎么会动……”   “我要睡觉了,自己玩。”顾阙得逞地笑了,掀开被子,往里面一转,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你玩我,我也会玩你,看是你这个古人厉害,还是我这个现代人更胜一筹。   顾阙愉快地睡觉了,因为她将声音关了,颜珞是不会开声音的,想想就要笑死了。   她捂着嘴偷笑。   谁知,片刻后,颜珞问她:“为什么是两个女孩子?”   “一男一女……”顾阙不信,上前去看,一看,果然是两个女孩子。   她懵了,买错了?还是店家搞错了?   “那你还我。”顾阙伸手去拿。   颜珞不肯,唇角弯弯,“不成,这是我的了。”   “不是,你要相信,我不是弯的……”顾阙急忙解释,“买之前我没看,我们换一个看。”   顾阙去拿,颜珞却是不肯,“你要不要一起?”   “呸,不能看、不能看,还给我……”顾阙顾不得其他,伸手就要去抢。   颜珞笑了,“既然给我就是我的,岂能收回。”   顾阙也不屈服,抢也要抢回来。   你抢我让,两人如孩子般争执起来,颜珞被逼得下了床,赤脚站在床前,道:“你叫一声,我就还你。”   顾阙气呼呼,“你叫一声,我给你看更好看的。”   颜珞抓住重点:“你藏私?”   顾阙扬起下颚,骄傲道:“藏私又如何,那也是我的。”   “我是你名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的便是我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忘了?”颜珞底气更足。   顾阙干瞪眼,他么背锅到什么时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是和顾言,与她没有关系。   颜珞冷笑,“你我是拜过天地的,你忘了?”   哦豁,拜天地是她顾阙的,不是顾言。   顾阙缓缓地眨了眨眼,心里奔过千万匹奔腾的马儿,气笑不得,索性翻过身子,躺在床上,心里却在想:等你没电了,看你怎么横得起来。   就在她躺下片刻后,突然响起一阵靡靡之音。   她如鲤鱼打滚般翻坐起来,“你把声音弄小点,他们会听到的。”   就在她说完后几息内,那股声音反而更大了,颜珞唇角勾起,“看,他们帮你了。”   顾阙气得彻底没脾气了,瘫软在床上,用力捂着自己的耳朵,她连声音都会加了,要命了。   快没电吧……   殿内声音颇大,不止听墙根的听见了,就连不想听的人也都听见了。   动静太大了。   天色一亮,消息就传到了太后处。   “昨夜可热闹了,那个动静啊,和打雷一样。”   太后不免低低咳嗽一声,“继续盯着。”   而殿内的颜珞看着黑乎乎光滑的平面,拿手拍了拍,还是不亮,昨晚还是好好的,怎地就不亮了。   她疑惑,回身问顾阙。   顾阙在偷笑,她不善掩藏自己的情绪,笑得合不拢嘴,颜珞道:“是你故意搞的吗?”   “那个一直在你手里,我碰过吗?”顾阙笑得用被子捂住脸,太好笑了。欺负一个古人,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颜珞睡觉也没有放手,顾阙压根就没有机会碰到。颜珞继续拍了拍,依旧不亮。   她看向顾阙,巴巴地看着:“你知道哪里出问题,对不对?”   顾阙抿唇不语,忍住笑,颜珞又在演了,不能被她骗了。她硬着心肠说道:“你睡觉把它压坏了。”   颜珞辩解:“没有,我就捧着的,你诬陷我。”   顾阙哼了一声,“就是你压坏的。它坏了,没有了。”   “没有了……”颜珞低喃,抿着唇角,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哭了……   顾阙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抬手给她擦眼泪,顿时就慌了,“它就是没电了,我给你送个充电宝,就好了,你别哭,在暖宅那里有发电机,可以充电的。”   颜珞继续哭,甚至孩子气的抽抽鼻子,“它就是坏了!”   “没有坏,我给你拿充电宝,出宫去暖宅拿。”顾阙慌得不行,好好地就怎么就哭了呢。   “真没有坏?”颜珞追问。   苍白的脸上,眼眶发红,委屈又难过,顾阙看得愧疚死了,点头安慰:“没有坏,这个东西需要电量支撑,就像人,人身上是要血撑着的。”   颜珞抬首,自己擦了擦眼泪,“我们出宫,去暖宅吧。”   她终于不哭了,顾阙宛若劫后余生,“出得去吗?”   她也想出宫回家,可皇帝亲叔叔死了,哪里就那么容易解决。   “我无罪,她不能就这么关着我的,再者,我又不是一人,太后拦不住我的。”颜珞将东西递给顾阙,警告她:“不许动它,如果里面的东西没有了,你就跪算盘去。”   好嘛,又多了一件威胁的事情!   顾阙唉声叹气,颜珞将衣裳找来,又体贴道:“我替你更衣。”   方才还是刁蛮的丞相,眼下,又成了深情脉脉的妻子。顾阙转换不过来了,半晌没动。   颜珞切换自如,主动替顾阙更衣,穿鞋。   两人也没有用早膳,径直就走了,宫人想拦,颜珞轻轻扫了一眼,宫人就吓得退了回去,魂不附体,哪里还敢阻拦。   顾家的马车依旧停在宫门外,两人登车离开。   上车后,颜珞说道:“暖宅去不得,我让人去取,细雨懂吗?”   “懂,你让吱吱去一趟。”顾阙知晓她的顾虑,金桔就从暖宅里搬出来的,她二人又是大摇大摆地从宫里出来,后面肯定跟了不少人。   贸然去暖宅,会引太后注意那块地。   吱吱半道离开,她是孩子,身形伶俐,三两下就摆脱了尾巴。   顾阙与颜珞回家去沐浴更衣,听澜去准备吃的,按照世子的吩咐将冲好的牛奶送进浴室。   顾阙在外面捣鼓手机,没电也打不开,就算打开了不能删,这个时候还没有榴莲和搓衣板,能跪的也只有算盘。   手机丢在桌上,顾阙唉声叹气,听澜询问:“世子,您有烦恼?”   “太多了……”顾阙揉着自己的眼睛,悄悄与听澜说道:“她最近总想亲我。”   “是您想亲丞相才是,丞相端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听澜不信世子的话,丞相不近男色,平日里又忙,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事情。   顾阙不服:“是真的,你怎地不信我了。”   “不是我不信您,着实是不像啊。您要知晓女孩子矜持,怎么会随意去亲旁人,丞相又是大家闺秀,如何看都不像是主动的人。”听澜努力解释。   丞相性子冷,光风霁月般的仙人,会主动亲人?   听澜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   顾阙不与她说了,应该在屋子里放个监控,将丞相作天作地的画面拍下来,听澜就会相信了。   颜珞洗好,推门而出,主仆二人识趣地闭上嘴,顾阙去洗澡,听澜上前问丞相:“早膳备好了,您想吃什么?”   “番茄意面。”颜珞习惯地报出名字。   若是旁人在,肯定好奇这是什么样的菜。听澜并不觉得奇怪,领了吩咐下去准备。   丞相吃意面,世子多半也会跟着吃,听澜让人去准备两份番茄意面。   吃过早膳后,吱吱回来了,将一个黑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世子。   颜珞眼内的光立即亮了起来,顾阙接过后,朝屋里走去,颜珞立即更上。   吱吱拉走听澜,“姐姐,我饿了。”   “厨房里有吃的,你去看看。”听澜应付着,好奇问吱吱:“你拿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没看。”吱吱欢欢喜喜地朝厨房跑去了。   屋里的顾阙给手机充上电,按着开关键几息后,屏幕就亮了,颜珞笑了。   顾阙将东西给她,“充电宝能充两三回的电,两三日后,我会给你送新的,你将旧的还给我。”   “晓得了,你去忙。”颜珞大发善心。   顾阙有事去忙,但顾府外肯定又许多人看着,那么多双眼睛也不能出门,只好留在府里,她想起金桔,问颜珞如何处置。   “就放在府里。”颜珞抬眸,这才看她一眼,眼中温柔如水,“你不必害怕,只怕现在的金桔都没有了。”   “霍老也会吃吗?”顾阙奇怪。   霍老也是个吃货!颜珞没有说,朝着顾阙微微一笑:“他呀,他不吃,霍成儒也会吃了。你那里还有吗?”   “没有了,我都送你了。”顾阙眼眸中引着颜珞温柔的神色,心中陡然甜蜜欢喜,不知哪里来的情绪,就是觉得高兴。   越看越高兴的那种。   昨夜间的小矛盾都不见了,顾阙眼睛亮闪闪。颜珞善察言观色,一眼就知晓她的情绪。   颜珞靠过去,在她唇角上亲了亲,“我去侯府看看清至,你去陪琼琚玩会,午饭不回来吃了,多半会入宫。”   顾阙被亲得腿脚发软,也没说什么,颜珞并非寻常人,也不会日日待在府里玩耍。   两人分开,顾阙去书房捣鼓自己的小玩意,想着如何将香皂铺子开得再大些,忽然想起琉璃盒子,忘了询问丞相的意思。   不过,颜相太忙了,小事莫要去打扰 ,改日将琉璃盒送去铺子里试试。   她想着流琉璃盒子,颜珞到了永乐侯府了。与顾阙说是来看清至,自然还要去看看的,乳娘在照看。比起琼琚,清至没有那么好动,躺着就躺着,也不伸腿。   好吧,看一眼,无趣。   看两眼,还是不动,更是无趣。   颜珞不禁在想,清至会随谁的性子?都说外甥像舅,千万莫要像他的痞子舅舅。   看了清至几眼后,颜珞也不看了,回去也能与顾阙交差,便让婢女领路去见侯爷。   侯爷在院子里煮茶,颜珞去,刚好喝上一盏,她看了一眼周围伺候的婢女,侯爷立即屏退她们。   颜珞不喜转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喜欢世子今年不要再下场了。”   侯爷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他不是顾阙,懂得自然比顾阙多,颜珞也不是一般妇人,她是丞相,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自然也有她的考量。   他问道:“可是因为晋阳长公主?”   前有晋阳长公主下嫁状元郎,后又陛下连杀两位长公主,可见尚公主也非好事。   但有一点,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都已是人夫,怎地还要避讳呢。   “侯爷若是答应,我可保顾言回来即刻入朝堂。”颜珞轻笑,看着永乐侯的双眸含着幽邃的光,“侯爷将我当作是傻子,躺在床上连自己的枕边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吗?”   闻言,侯爷拧眉,按了按额角,等着后话。   颜珞从不仁慈,见他沉默不语,冷笑连连,“侯爷将我当作傻子戏耍,难道就没想过顾言回来后,我会发现吗?”   永乐侯觉得自己后脖子发凉,道:“将来的事情谁又能料想呢,过得了眼前事才可。丞相聪颖,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你既然揭破,我也不再U隐瞒。她是顾阙,是顾言的双生妹妹,两人相貌相似,旁人会分不清,枕边人,或许会分清。你既然提了,想必早有打算。”   “顾阙有才华,但她不适合朝堂。”颜珞坦然直说,“她这样的性子,太软,容易被人欺负了去。我不知顾言的性子,但她,不能卷入漩涡中。”   “丞相想见见顾言吗?”永乐侯松了口气,只要颜珞不计较,事情就好办多了。   颜珞冷笑:“见他做甚,与我拜天地的是顾阙。”   永乐侯有点恍惚,怎地就扯到顾阙了,拜天地不过是假的,不能成真。   “既然你都知晓了,那我便让顾言回来养病。”   颜相的意思很明显,顾阙不能下场,既然不能做官,那么顾言回来养病也不会冲突了。   与仕途无缘,他心中惋惜,然而丞相所担忧的也是他的担忧,倘若真的中魁,事情就难办了。按照太后与颜珞不和的性子,当真会让晋阳长公主嫁到顾家做平妻。   小小地一个顾阙,桃花运怎地就那么多!   “顾言回来?”颜珞语气凝重,屏息了一瞬。 第40章 口水、都是口水,你自己吃吧!   在魏国, 女子可为官,但继承爵位的唯独男儿。顾家大房只有顾言一人,他活着, 爵位就是大房的。   顾阙可有可无, 但顾言是必须要回来的,并非是侯爷重男轻女,而是世道就是这样。   颜珞嘲讽道:“顾言回来, 我会要他吗?也是可笑, 我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想要下场考试就自己去考。他最好就在这几日回来, 刚好下场。”   言罢,她转身走了。   永乐侯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颜相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看穿又不戳破, 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   颜珞离开侯府,未出几丈,冷面策马而来, 手中提着一包裹。   颜珞吩咐车夫改道去怀章王府,怀章王死了, 府内办丧事呢。   冷面怀中的包裹恰好用得上!   怀章王府门前马车如流水,满目白幡, 入门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哭声震天。   门前肃穆, 儿孙啼哭, 吊唁的朋友跟着落泪, 前两日怀章王还与朋友喝酒, 今日就躺在了棺材里, 尤其是庆安郡主方去, 王爷就跟着走了。   一连半月办了两场丧事,今年王府时运不济。   颜珞领着冷面进门,怀章王世子立即抛开手中事务来迎,“丞相。”   “世子节哀。”颜珞悲悯,目露哀伤。   世子洒泪,道:“丞相亲临,父亲知晓也会欣慰的。”   他引着丞相入内,院内站满了人,皆是身着白素,怀章王妻妾多,孩子也多,光儿子就有十几个,女儿不计其数,现在,都跪在院子里哭爹。   世子是嫡长,今年恰好及冠,只是未到及冠礼,父亲便去了。王妃才三十多岁,是大家女,跪在灵前哭得梨花带雨。   到了灵前,颜珞勾了唇角,哀叹道:“王爷竟然未曾等到庆安郡主的冥婚呢。”   这么一说,世子哭得更加伤心了,王妃起身与颜珞见礼,“丞相能来,出乎我的意料。”   “都说是我害了王爷,可都知晓我的金桔送了不少人,我给霍老也送了,还有太后、永乐侯夫人。且出事的是陛下那株金桔。”颜珞意有所指。   那么多金桔偏偏就在陛下处的出了意外,难不成是要毒害陛下,恰好怀章王替陛下挡灾了?   灵前有不少权臣,听到颜相的话后都露出了微妙的神色,毒害王爷与毒害陛下,意义便不同了。   王妃是女子,不闻朝堂事,听到这里也不敢再接了,世子反应快,接过话来:“丞相辛苦了,不如去喝杯茶歇息片刻。”   “我来是给王爷敬茶的,听闻王爷爱喝老君眉,我来,带了一盏。”颜珞语气低沉,看着灵位哀恸。   这时,冷面递来一盏茶。   茶杯乃是灰色,不是白瓷,也并非琉璃,并无特殊之地。   众人看得真切,颜相接过茶,神色凄楚,说道:“王爷一去,必会见到先帝文帝陛下,望您保佑大魏。”   保佑大魏结束在陛下手中!   保佑太后死无葬身之地。   她微微一笑,将茶倒在地面上,接着,冷面接过茶盏。   简单的敬茶罢了,无事发生,众人看不到热闹,相继离去。   颜相也打算离开,走出灵堂,管事迎着霍家家主来了,后面跟着霍家大老爷,还有霍成儒。   两府的婚事,一波三折,霍家人一来,看热闹的人又不走了,比如颜珞本人。   冷面看着她眉梢微扬好心道:“霍老会打断你的腿。”   颜珞缓缓眨眨眼,“断了再接便是,疼一疼罢了。”   “顾世子不会要断腿之人。”冷面继续戳刀子。   颜珞道:“她敢不要吗?就算我现在死了,她也会对着我的灵位磕头哭。”   话音刚落,霍老来了,双方见礼。霍老脸色发黑,年岁大了,步态蹒跚,见礼后,颜珞先开口:“霍老身子不适吗?”   霍老年近古稀,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女子,道:“听闻太后将您扣在宫里了?”   昨日宫门关了一日,黄昏时分才打开,几位皇家宗亲陆续回府,颜相不仅没出来,听闻将她夫君顾言也宣召入宫。   夜里,不少人入宫面圣,奏疏更是如雪花般飘进宫里,都是为颜相讲情。   霍家闻言后,也有人想出力,霍老按住了他们。他知晓,凭借颜相的能力,太后没有证据,就不敢轻举妄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子,太后甚是忌惮。   颜相落在宫里,太后处的压力颇大,朝臣施压,并非小事。   颜珞淡然:“住了两夜罢了,您瞧着面色不大好?”   “岁数大了,自然就要走。”霍老嘲讽,他的孩子都走得差不多了,妻子也在数年前随同女儿走了。   女儿被烧死,妻子抑郁而终,次子病逝,他竟还活着,也是可笑。   就连一双外孙女外孙都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   霍老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哀伤,也没有忧虑,眉眼多了几分阔态释然。   颜珞懵懂,忽而想起自己的阿娘,大火中也是这般神色,心忽而揪起,她笑说:“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颇好,令她去您府上诊脉看看。”   “颜相忧心了,人之将死,喝药也是拖累。”霍老闲谈,寒暄后,进入灵堂。   颜珞鲜少有失神的时候,问霍老几句话后也是不解,问冷面:“为何不怕死?”   “活够了,失望透顶,就不怕死。霍老经历这么多事情,怕是失望了。”冷面耿直道。   霍老这般经历五朝,女儿曾是皇后,荣华富贵、站在权势顶峰,如今年岁大了,想法便多。霍家从外戚的地位上徐徐退了下来,平稳度日,饶是如此,依旧让人忌惮。   霍府在朝的人脉多,霍老学子遍布天下,就连怀章王都曾是他的学生。   虽不在朝,朝中有他名。   主仆二人走了,上马车的时候,颜珞吩咐顾冷面:“你去将阿婆接来去一趟霍府。”   冷面僵持,“怕是不妥。”   阿婆曾是霍家的人,若是回去,会让人生疑。   “无妨,她离开霍家二十多年了,阿瓮或许记得,我也希望他认出阿婆,人活着是要有希望的。”颜珞唇角含笑,笑意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冷面低声应下。   颜珞入宫,冷面出城。   黄昏时分,倦鸟归朝,颜珞归家,顾阙在院子里等着她回来。   她回来,管事就来禀事。颜珞看着顾阙:“你怎么那么懒呢。”   家里事情都不管,就晓得偷懒。颜珞不满,顾阙却道:“他们说这是中馈,应该是你管的。”   颜珞瞪着她:“你懒便是懒,作何找借口,小心让你跪算盘。”   顾阙翻白眼:“我不给你充电了。”   颜珞登时蔫了,领着管事去书房说话。   此战,顾阙胜。   多次失败换来一次胜利,听澜看得悄悄竖起大拇指,厉害啊,世子站起来了。   顾阙弯弯唇角,吩咐听澜:“晚上吃烧烤,你去安排下。”   听澜喜滋滋去安排,而在书房里,管事将昨日太后命人来搜查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后是有兵的,刑部领着人,两方军马会合,就这么趾高气扬地来了,幸好昨日顾阙不在,不然肯定吓得晚上做噩梦。   顾宅也是有看家护卫的人,住在后院门房那里,也有小几十人,有些是跟着永乐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颜相并非寻常人,她是时常跟太后叫板、甚至给太后送人皮吓唬的丞相,她的府邸哪里能容人亲自进去。   护卫们几十人,站出去也是乌泱泱一大片,僵持许久后,刑部的人想了折转的办法,他们进府将颜相的金桔树带出来。   管事这才应允。   府里就两盆金桔树了,果子都被颜相吃了,光秃秃的。   刑部的人傻眼了:“果子呢……”   管事说道:“颜相吃了。”   刑部的人彻底没招了,金桔就那么几盆,本想着到这里来找果子让御医查验是不是生来就有毒性,这下倒好,什么都没有了。   管事提醒他:“颜相给霍家和永乐侯也送去了,您要不去……”   刑部的人一咬牙一跺脚,分成两拨人,各自去找。   未曾想,霍老将金桔也都吃光了,树上光秃秃的。   永乐侯府的金桔树结满了果子,刑部的人欢天喜地地抱回刑部了。果子小小的,呈金黄色,看着很是讨喜。   但这种果子是有毒的,刑部的人避之如蛇蝎,哪里还敢碰,连夜送去太医院。   查验后,什么问题都没有。太医院的人困惑了,甚至有人大胆尝了果子,等了几个时辰,好的很,什么事情都没有。   果子没有事,是好的!   也就是怀章王的死与金桔无关!   颜珞听到这里笑了,“无知之徒。”   管事不敢接话,颜珞问起送去怀章王府的礼。管事回道:“按照规矩送去的。”   颜珞颔首,吩咐他下去。   回到主院就闻到了烧烤的味道,颜珞快走两步就看到院子里架起来的烧烤架,顾阙撸起袖口在忙碌。   平日里穿着袍服,大致只能看到一双手,今日就瞧见了一双嫩藕般的手臂,颜珞在桌上置办物什的桌旁坐下,看着那双手臂,啧,真白啊。   她想起了牛奶皂,就像是那块皂一样白。   颜珞看着的时候,顾阙塞给她一串烤肉,她蹙眉,道:“我不喜欢吃肉,我要吃番茄。”   “你……”顾阙一怔,颜珞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外间传闻阎罗般似霜似雪的丞相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你,你受得住吗?   顾阙丢了一篮子小番茄给她,“这个不酸了,我拿糖泡了很久。”   颜珞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忘说起霍家小子的婚事,“怕是办不成了。”   “霍家有谁要死了吗?”顾阙诧异,儿孙办不成婚事就只能有一件事,就是守孝。   在大魏,父母死了,儿子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婚不吃荤,守孝很严苛的。   祖父母死了,守孝一年,也是一样的。   颜珞捏着番茄的手顿住,接着,小小的番茄在指尖爆开了,汁水滑落,染的手心手背都是汁水。   “你怎么了……”顾阙哎呦一声,拿了帕子给她插手,一瞬间,对上她幽冷杀意的眸子,吓得手都发颤。   她再抬眼,颜珞笑了,道:“我不吃肉,你给我烤根雪糕吃,就一根,好不好。”   顾阙悻悻地松开她的手,不搭理,继续去忙活自己的,低下头的一瞬间错过了颜珞眼中幽杀。   颜珞不吃肉,甚至不爱吃鱼,这般就失去了烤肉的兴趣。   她不爱吃,吐糟了半个时辰,说闻着味道就想吐。   顾阙受不住她爱折腾的姿态,随口就说:“你怀孕了吗?”   颜珞被怼得脸色发红,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此战,顾阙再胜。   听澜观战,看得心惊肉跳,眼睁睁地看着颜相欢喜而来,气呼呼地走了。   颜相本就是精致的人儿,不再端着,怪可爱的!   怪可爱的颜相刚回院子,冷面匆匆而来,惊道:“霍老将孙阿婆扣在府里了,说您不去,他就要……”   “他要打人吗?”颜珞摸摸自己的脸,小时候,她可亲眼见到霍老打儿子。   嘶……好疼!   蛮横的老头子!   颜珞顿了顿,想起了烂好人,她又走回去了。   顾阙吃上了,吃得津津有味,小嘴咀嚼,像是仓鼠。颜珞不要脸地凑过去,撒娇道:“夫君。”   顾阙浑身发麻,狼吞虎咽地吞下了嘴里的肉,莫名道:“除了雪糕外,什么都好说。”   “成,就这么办。”颜珞微微一笑,“阿婆给人扣住了,你帮我去捞她出来,好不好。”   “孙阿婆?”顾阙记得那位大夫,“被谁扣住了?”   “霍老。”   顾阙问:“怎么捞出来?”   “带上草莓、雪糕试试。”颜珞思考道,“霍老是贪吃鬼呢,你去说些好话,就说霍老是你的救命恩人,望他高抬贵手。”   顾阙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眼睛剜她:“阿婆犯了什么错?”   颜珞想了想,“离家出走多年,这回被逮住了,估计要打得半死、你喝的是什么?”   顾阙将啤酒递给她,道:“阿婆是霍家的人?”   “霍家家生子,但是身契在她的手中,如今,也不算霍家的人了,但是霍老惯来不讲理,我不好出面,你就去一趟?”颜珞眯着啤酒,小小地喝了一口,眼睛陡然发亮,“酒、好奇怪的酒。”   顾阙没她那么大的心思,接过听澜递来的帕子擦擦嘴,道:“既然如此,我就去一趟,你让吱吱跟着我过去。”   “好,你记得不要同他顶嘴,霍老惯来不讲道理,啊哟,你快去,阿婆要被打死了……”颜珞催促顾阙,见她还要喝酒,忙夺下她的酒杯,顺势送到自己的嘴边。   顾阙抿唇一笑,“都是口水,你慢慢吃吧。”   颜珞想了想,好像有些吃亏,站起身走到顾阙面前,不由分说亲了亲她的唇角。   院子里伺候的婢女见状忙捂住眼睛,听澜转过身子,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颜相怎地就说亲就亲,不害臊。   不害臊的丞相不仅亲了,舌尖探出。   一起吃口水,你不吃亏我也不吃亏!   ****   顾阙持着拜帖登门,吱吱在后面跟着,带着一篮子草莓,还有一只冰匣子。   门人开门,规矩地将人迎进府,大老爷来迎,“顾世子,深夜而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听闻霍老将我的大夫留下了,不瞒您说,我准备将她送去江南给我妹妹诊脉救命呢。”顾阙执晚辈礼行礼,态度谦虚。   大老爷愣住了,“这是霍家的家务事。”   “她的身契在我手中便是我顾家的人。”顾阙也不让,故意冷了脸色,道:“不知她做错了什么,我今日代她来赔礼。”   吱吱上前,将匣子递给霍家的奴仆。顾阙说道:“草莓是我种的,口感清甜,雪糕也是我做的,都是些小玩意,霍老也会喜欢的。”   大老爷一听身契在顾家手中,登时就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世子等候片刻,我去请示父亲。”   顾阙颔首:“有劳大人了。”   大老爷也不敢耽误,匆匆回去请示,管事引着客人去花厅等候。   顾阙初次登门拜府,看似镇定,心里慌得一匹,吱吱面无表情,手中握着剑,也是一番生人勿近的姿态。   等了片刻,顾阙熬不住了,站起身,唤人来问。   婢女去催。   此时,万籁俱寂,百家灯火都已灭了。   顾阙一连催了三回,霍老才出现,见面便问如何认识孙氏。   顾阙按照颜相吩咐的说了,又说道:“颜相好心让家中府医给霍老治病,您怎地将人扣住了,如此待客,有违礼数。”   看似文弱的少年张口吐出不饶人的话,霍老也没有说什么,吩咐儿子放人。   颜珞猜得对,霍老又打人了。   顾阙对这位老人家的印象彻底不好了,临走前说道:“肆意动刑就是霍家的规矩吗?”   霍老一噎,张口想说话,少年人生气地走了,他只好看向儿子,道:“他就这么没礼数?”   大老爷没有父亲这么理直气壮,心虚道:“那是顾家的人,您打了顾家的人,顾家还给您送礼,您别得理不饶人。”   “那、那是我霍家的人……”霍老气得胡子翘了翘,“明日找颜珞算账。”   ****   顾阙将人领回府,想找大夫,颜珞摆手,“久病成医,我能治,你也辛苦了,去休息。”   顾阙有些生气,尤其是阿婆年岁大了,怎么熬得住,她的脸色不好。颜珞推她出屋:“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对你身子不好呢。”   “晓得了,你有药吗?”顾阙烂好人,还是不放心。   颜珞嫌弃她聒噪,三言两语将她打发走,关上屋门,床榻趴着的人睁开眼睛,看向她:“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阿婆,他想死,这样,霍成儒一年不得娶妻,这件事便也作罢了。”颜珞叹气。   孙氏疼得皱眉,道:“死了死了、死了拉倒,他还在怪你,不该打翻烛台。”   她是霍家人,跟着霍家的姑娘进宫,大火时,她就在宫里,奈何人单力薄,赵诠压着她,不让她去救火。   颜珞道:“死了也好。”   孙氏不说话了,趴在床上闭目养神,忽而说一句:“你这夫婿骨头硬啊,敢和霍老叫板,不差不差。”   颜珞捏了捏眉心,“霍老知晓您还活着,会闹腾一阵,指不定就不会寻死腻活了。”   “你就不能搅和两家的婚事?”孙氏没好气道。   颜珞淡然:“不能,关我什么事?”   “你、滚……”孙氏气得心口疼,自己揉了揉,威胁道:“我告诉你小夫君,你杀了许多人。”   颜珞掀了掀眼皮,看着她:“您去吧,顺便告诉她,我还将人的骨头做成骨瓷。她都知晓我杀了怀章王,还会怕您说的那些吗?”   “颜珞……”孙氏恨得痒痒,眼神像刀一般扎向颜珞:“我这顿打,怎么算?”   颜珞想了想:“在这里,您能吃到外间吃不到的好东西,顾阙的库房里有许多吃的,您可任意去取。”   孙氏按住自己的情绪:“有什么?”   颜珞摇首:“不知晓。”   孙氏问:“为何不知晓?”   颜珞答:“我又没去过。”   “你为什么没去过?”孙氏想起那杯甜牛奶。   颜珞叹气:“她不让我去,小气得很,您指不定就能去,她尊敬您啊。”   孙氏信了,趴在床上哼哼两声,道:“霍老是郁结在心,身子骨本就老了,胡思乱想就更加不好了。心思打开,指不定多活两年。”   颜珞凝眸,脸色沉了沉,忽而又听到孙氏说道:“你走开,让你夫君来照顾我。越看你越生气。”   颜珞被赶出来,站在门口问:“要不要给您上药?”   “滚……”   “好嘞。”   ****   顾阙在七彩琉璃盒内摆了一套香皂,贴上标签,放在桌上。   颜珞一回来就瞧见了,看着灯火下如彩虹般耀眼的琉璃盒后,眼中闪过惊艳,站在桌边细细打量。   “阿婆身子如何了?”顾阙牵挂老人,面色凝重。   颜珞告诉她:“好着呢,刚刚还让我滚呢,拨两个婢女去伺候就成。你别凑上去,她会骂你的。”   阿婆要见顾阙,她就偏不让!   顾阙不知颜相肚子里的心思,问要不要止疼药,她的药箱里还有些止疼的药。   “不必,就让她疼。”颜珞小气。   顾阙不听她的,等颜珞去沐浴的时候,悄悄唤来听澜,将药塞给她,说明吃的方式,又说一句不要告诉颜相。   听澜悄悄去了,顾阙回到屋里,颜珞片刻后也出来了。   两人上榻睡觉!   颜珞问顾阙:“你最近怎么不给我暖床了?” 第41章 找茬、你家世子动手动脚!   天气逐渐热了, 体热的人都开始穿夏衫。夏日的衣裳料子很薄,小姑娘们喜欢对襟,露出脖子更凉爽。   顾阙也让人拿着料子做夏衫, 颜相爱穿红色的, 便多裁些红色的。   现在这个天气不算冷了,顾阙就没再为颜相暖床,不多, 也就两日的时间。   昨日在宫里, 今日回来。   就这两日罢了!   顾阙心里猜她又要开始作了,只好扯了扯她的袖口:“我们换一下。”   “世子, 成亲一月有余,你对我, 是不是愈发不喜欢了?”颜珞挑眉质问,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就那么作呢?   顾阙不明白,初见颜相,如霜似雪, 人人敬畏,怎么就过到了这种作天作地的日子呢?   她想不明白, 打算去淘宝里找恋爱专家问一问。   难不成,熟悉了, 就会作?   顾阙头疼,颜珞背过身去, 委屈极了, 道:“你们男子, 就一月的新鲜度吗?”   “别闹, 我错了还不成吗?”顾阙叹气, 怎么就过到了这种地步呢?   她扯了扯颜珞的衣裳, “饶我一回?”   “好。”颜珞应下了,立即翻过身子,“你过来些,我们靠着睡,暖和!”   顾阙怕了,也不想再躲,烦透了,明明那么清冷的人,偏偏这般爱折腾的性子。   两人相靠而眠,颜珞也没有再说话,贴着顾阙,眯着眼睛。   ****   翌日醒来,朝臣递上奏疏,永乐侯府世子顾言将霍家老家主告了。   案子是在刑部,刑部尚书不知如何处置,就将事情告知陛下太后,当殿请陛下太后定夺。   半夜去告的,是顾府下人去办,刑部尚书一夜没睡。两边都是不好惹的人,案子不知怎么判。   女帝听到顾言的名字后,陡然来了兴趣,问颜珞是怎么回事。   霍家大老爷也在,闻言后更是汗水打湿了衣襟,不明白,文弱的少年郎怎地就将父亲告了。   颜珞回道:“回陛下,臣不知情。”   女帝诧异:“你不知晓?”   颜珞一本正经道:“臣确实不知,若是知晓,也会劝阻的。霍老对朝堂有功,是我等前辈,怎么能这么胡闹呢。”   太后垂帘,在一侧问道:“为了何事闹到官府了。”   刑部尚书说道:“霍老身子不适,丞相体贴,唤了府里的大夫去给霍老看病,未曾想,霍老将人扣下,还私自动刑将人打了。顾世子心疼大夫,就将霍老告了。”   “这个霍老,怎地还是那么犟……”太后哀叹,她问霍家长子,“是这么一回事吗?”   霍大老爷霍子旭打了寒颤,忙揖礼道:“回太后,是臣办事不周,那名大夫是臣府上的家生子,讨匿了去,昨日恰好见到。臣为罚她,便打了几板子,未曾想顾世子说那是他买来的奴仆,一时间,臣只好将人放走。”   女帝笑了,道:“身契在谁的手中?”   颜珞说道:“回禀陛下,在臣夫君的手中。”   “那便是顾家的人,顾世子生气也是理所应当,你们给顾世子道歉便是,何必闹出笑话。”女帝想起顾阙文文弱弱的姿态,生气会是什么样的模样呢?   心痒难耐。   霍子旭忙领旨,“臣去府上给顾世子道歉。”   此事便结束了,回府后,霍子旭说给父亲听。霍老气得砸了杯子,“小儿无知。”   孙氏是什么人?   是他妻子给女儿陪嫁的医女,明面上是教养嬷嬷,可却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那年中宫大火,孙氏便没了踪影。   小儿竟将他告了,若是将孙氏弄到太后面前,岂有孙氏的活路。   霍老气得面色发红,一口气没喘过气,晕过去了。   “父亲、父亲、快、快找大夫。”   ****   顾阙得了霍家的赔罪礼,自己感觉莫名其妙,霍子旭亲自来道歉,她不好直问。   少年郎一双眼睛清湛,看着极为有神,霍子旭知晓他有状元之才,也没有多说话,道歉后就走了。   顾阙想问又不敢问,倒是的侯府来了人,代替侯爷训话,将她骂了。   哦豁,又背锅了。顾阙被骂得头脑晕乎乎地,哪里还有往日的精明,自己回去后呆了呆。   左思右想不对劲,自己没有让人去告状,难不成是阿婆?   也不对,阿婆使唤不动顾府的人,她将门房人找来询问。   不用多问,昨日有人领了丞相的吩咐出门,拿的是她顾世子的牌子。   好家伙,颜珞在坑她!   顾阙又气又恼,颜珞不在府上,没法去质问。自己和自己生了会闷气,出府去看看自己高档香皂铺装修得怎么样了。   翻修得很快,在这里开铺子与现代不同,没有那么多灯光,但顾阙选择用琉璃材质,阳光折射出彩虹般的光亮。   到了晚上,再用灯火,依旧炫目。   匠人们用心,也知晓大块的琉璃不好寻,打造的时候,他们份外小心。   还未开门,已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望,甚至有人询问琉璃来自何处,想要去购置。   匠人们不知晓,他们只管按照图纸来修,高档香皂铺未开门,便已有了名声。   顾阙去的时候,门前挤了不少人,自己都挤不出去,都是男人,她也不好挤进去,只好在外面溜达一圈,想着从后门出去。   然而,她刚转身,就被人拉住了:“顾世子,我家主子有请。”   他是宫里的内侍,说话声音很细。   顾阙不敢拒绝,只好跟着内侍走了。   女帝在马车上,她有丞相在,政务较为轻松,得空就出宫来玩,寻找自己的白月光。   顾阙上车后,先行礼,女帝依靠着车窗,细白的指尖挑起车窗,问顾阙:“世子来做什么?”   “我来给丞相买些香皂,见到门前站了许多人,就想着去看看,陛下是出宫玩耍吗?”顾阙板起脸,不苟言笑,一双眼睛失去几分灵动。   女帝看着门前拥挤的人,打发人去问问,余光扫了一眼顾阙:“你倒是贴心。”   顾阙没搭理她,低着头,不吭声。   女帝觉得没趣,想起颜珞对顾世子的宝贝劲又有些好奇,男人真的有那么好吗?   她不解,顾阙不抬头。   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片刻后,内侍来回道:“铺子里面在修缮,听闻用的是稀罕物什,是会发光的七彩琉璃,看着就像是彩虹,百姓觉得有趣,就挤在那里看。”   “彩虹?”女帝眼睛弯起来,吩咐道:“拿些过来看看。”   “陛下,人家说了不卖,主人家不在,他们是帮工的,不敢做主。”内侍为难道。   女帝莫名无趣,想去瞧一瞧,这些人又堵着门口,她叹气,内侍忽而献计策。   内侍去换了许多铜钱,站在对门处开始撒钱,百姓争相去捡,门口自然就无人了。   女帝拉着顾阙去观看,顾阙不想去,匠人都是认识她的,万一露馅了该怎么办。   不想,匠人们闻讯也出去捡钱,铺子里就没人了。   片刻的功夫,女帝跑到里面去看,果是一块块大又透明的琉璃,色泽明亮,一块太大,她压根抱不动。   无奈下,她只好看了一眼,吩咐人留下,等着主人家回来买一些回宫去把玩。   若是用这等琉璃做一件透明的屋舍,那该有多好。   眼看着匠人要回来,顾阙拉着女帝跑了。   两人跑出铺子,女帝这才察觉自己顾世子敢拉着她,果真是胆大包天。   她欲恼,灵机一动,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时辰不早,也要回宫去了。   顾阙继续留下,从后门进铺子,她没有露面,内侍自然就没有看到她。   简单询问进程后,查验一番后,又从后门走了。   内侍依旧在门口等着。   女帝回宫后,颜珞闻讯而来,欲禀事,女帝拉着她说道:“今日我遇见你家小夫君了。”   温茯恰好在侧,不免屏息凝神去听,而颜珞问道:“陛下出宫去寻姑娘了?”   “朕就是看看罢了,你可晓得,你家夫君拉我了。”女帝得意,“手脚可不干净哦。”   颜珞却嘲讽她:“你惦记多日了,还说她手脚不干净。她若手脚不干净,早就去颤上陛下。她为何拉你?”   女帝将实情说出来。   撒钱去看热闹,是浪荡子的行为,颜珞习惯了,看了一眼温茯,故意说道:“我家夫君性子淡,拉陛下一把可曾碰陛下的手?”   “没有,拉着我的衣裳了。”女帝回忆一番。   颜珞嘴角翘起,“未曾有肌肤之亲,如何就是手脚不干净,陛下挑拨离间的计策可是不好哦。”   这么一说,女帝也感觉自己是在挑拨离间,但面上没有承认,依旧说道:“朕好心提醒你罢了,对了,你来想说什么事?”   颜珞看了一眼温茯,女帝立即摆手让她出去。   温茯俯身退了出去。   殿内仅剩君臣二人,殿门关上的一刻,温茯挺直脊背,看着厚重的殿门。   颜珞胜在与陛下一道长大罢了,才能一般,酷吏不过是用刑罚折磨人,谁不会呢?   温茯心里不服气,面上一片温顺。   颜珞来寻陛下,为的是怀章王手中的权势,还有兵权。这些人如同奶娃娃般失去了娘,该如何收拾,就看陛下的了。   在朝中需要自己的人脉,太后一呼百应,皆因多年来自己积攒的人脉,怀章王也是一样。   他死的太过突然,世子在忙于接管,这个时候,对陛下而言,他们就是一盘散沙,正是最好的机会。   在这时,温茯就没有用处了,对于大局,十七岁的温茯还嫩了些,她没有颜珞沉稳果断。   颜珞出手,就连女帝都觉得害怕。   一击必杀,杀人于无痕,事后女帝自己都害怕,幸亏颜珞臣服于她,不然这么强硬的敌人,她只有等死的份了。   颜珞出殿,已近黄昏,温茯近职地守在一侧,她走过去,“温大人去我府上坐坐?”   温茯诧异,无事献殷勤,必然有怪,她不应,借故说道:“今日是下官当值,脱不得身,要辜负丞相的心意了。”   颜珞勾唇,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温大人将自己的身子给了陛下,怕是不知男子的好。男子虽薄情,可会给你名分,陛下会给温大人什么?”   “你……”温茯羞恼,面色涨得通红,“下官不过陪伴陛下几日,丞相生气就来诋毁下官吗?”   颜珞对她笑了笑。   笑与笑是不同的,顾阙的笑纯真,而她的枕边人颜珞的笑渗人。   颜洛说道:“宫里有专门验身子的嬷嬷,温大人去试试,若你是处子,颜珞的人头给你当球踢。”   温茯无言,泪水顺势滑下,梨花带雨,委屈极了。   颜珞恍惚,想起多年前父亲宠幸宫人,母亲发现了,宫人也是这般哭。梨花带雨,还有些柔弱的美。   她想了想,顾阙也是柔弱女子,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温茯一哭,颜珞就不想和她说话了,耿直说道:“慢慢哭吧,我不打扰你了。”   女孩子怎么都那么容易哭呢。   顾阙就不哭呢,也不会露出委屈的神色。肯定是她们做作!   颜珞自己安慰自己,回到署衙召来属下吩咐,下衙后,侯府来人,请她去侯府说话。   颜珞在收拾自己的桌子,闻言后抬眸看向传话的人:“告诉你家侯爷,秘密便是秘密,是不能一而再提起的,你家世子不知情,你家侯爷若是戳破了,我会让所有人都很难堪。”   管事听得心口发憷,不敢问话,灰溜溜地走了。   颜珞心情很好,好极了,今日事情多,忙道天色黑了才出署衙。   马车后照旧有尾巴,吱吱脸色不好,颜珞安抚她:“杀了他们还会有其他的人,杀不完的。”   吱吱不高兴了,“您让我去杀一人,可好?”   “小小年岁就嗜杀可不是好事,这样,你将人都杀了,回去让世子给你拿奶糖吃。”颜珞叹气,“记住,你若不能杀完,我就换了你。”   吱吱一脸兴奋,提剑就扑了出去。   颜珞阖眸,马车忽而停下,刀剑碰撞,不时传来叫声,行人被吓得连滚带爬地爬走了   吱吱的功夫是冷面亲手教的,底子好,冷面更是下了狠劲去教导,严师出高徒。   一炷香后,吱吱回来了,兴奋得手舞足蹈,“都是些废.物。”   颜珞颔首,对于吱吱的功夫并没有存疑。   回到家里,吱吱兴奋地去找听澜了。吱吱与冷面不同,她是个小话痨,旁人不愿听她说话,只有听澜愿意给她一只耳朵,偶尔还会搭话。   吱吱告诉听澜今日杀了几个刺客,听澜脸色都吓白了,吱吱高兴地拍拍胸脯,“日后我保护姐姐。”   她高兴地说着,顾阙在屋里摆弄盆栽番茄,与金桔一般,不过,果子变成了红色,很是喜庆。   颜珞不由分说就摘了一个放入嘴里,顾阙没好气道:“你还真接地气。”   “入乡随俗罢了。”颜珞悄悄再伸手,顾阙这回警觉了,忙护着番茄,道:“这是给霍老的礼物。”   提及霍老,颜珞眨了眨眼睛,在顾阙的注视下又眨了眨,“你自己是软柿子,我替你撑场面罢了。”   “你给我撑场面?哎呦,您说得可真好,那是你自己要和人家吵,人家倒好,赖我头上。”顾阙也生气,她最近肯定水逆,到处背锅,短短一个月就替三个人背锅了。   要命!   颜珞拧眉:“你凶我!”   顾阙:“……”说道理就成了凶?   不说了,生活不易,顾阙叹气。   顾阙将番茄打理好后,让小厮抱上马车,拉着颜珞去霍府给霍老赔罪,并且教导她:“尊老爱幼。”   “我们尊老,他又不爱幼,彼此彼此罢了,他不吃亏,礼就不用送了,给我吃吧,这个挺甜的。”颜珞扬眉轻笑。   顾阙不理会她,“你不去我去,我去了就告诉霍老,是你到刑部去告状的,与我无关。”   “哦豁,你变坏了,你还是我的夫君吗?胳膊肘往外拐了。”颜珞指着外面的天色,“天都黑啦。”   顾阙想想也是,又怪道:“都怪你回来这么晚。”   颜珞感觉自己受到轻视了,小世子回来后对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在意了,好像有些随意?   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她问顾阙:“你变了,我以前回来,你很高兴的,恨不得去迎我,今日回来,你指责我!”   顾阙抬首看她:“那你要怎么样?”   顾阙发现一个道理,就是女人不讲理的时候,别硬刚,刚来刚去,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指不定还会离家出走。   所以,这个时候抛开自己的想法,别自己想着怎么做,要问问你面前的女人想怎么样?   你的想法不重要,她的想法才是重点。   颜珞低笑:“那你跪算盘赔罪吧。”   “我给你跪榴莲,好不好?”顾阙气笑,理直气壮问她:“谁让我背锅的?”   颜珞道:“我。”   顾阙再问:“谁不陪我去赔礼?”   颜珞指了指自己:“还是我。”   顾阙拧眉:“都是你,为何还要我跪算盘。”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你这么委屈,我陪你一起跪吧。”颜珞品了品,不自觉道:“我有那么过分吗?”   顾阙气得笑了,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你怎么那么不讲理?”   “为何要和你讲理?我日日与人讲理,回来后就不想讲理了。再者,你娶我回来是要宠着的,为何要讲理呢。”颜陆也是理直气壮,扬眉质问。   “等会,你这话有些眼熟……”顾阙摸摸自己的耳朵,顿然一惊,“你能不能别用小说的台词。”   特么要气死了。   颜珞却问她:“为何不能用?都是娶妻,人家是宠妻,你怎地就不能宠?”   “人家那是霸道王爷,我、我不过是一普通人。”顾阙陡然觉得自己好没道理,都是娶妻,人家可以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宠呢?   不对,自己被带偏了。   她辩驳道:“那是话本子里的,是假的,不能当真。”   颜珞睨她:“是你不想宠妻罢了,罢了罢了,我今晚睡书房,你何时知道错了,我何时再回来。”   “怎么就是我的错了。”顾阙不理解,“我背锅,难不成还要高高兴兴地背锅,等你回来再高高兴兴地迎你?”   我有那么卑微吗?   颜珞停住脚步,回身问她:“你让让自己的妻子,过分吗?”   顾阙不吭声了。   “你也知晓不过分,为何还要和我吵呢?”颜珞乘胜追击。   顾阙脑瓜子嗡嗡地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好了,我的错。”   “那你将这盆番茄送我做赔罪礼。”颜珞勾了唇角。   顾阙彻底投降了,捂住自己的眼睛,“拿走拿走,别出现在我面前。”   顾言,快回来吧,自己的妻子自己宠。   颜珞得逞地笑了,让人将番茄搬去自己的书房,让人将晚饭也送去书房。   东西到手了,得去安稳安稳背锅侠。颜珞走到顾阙身旁,揉揉她的小脸,道:“明日我陪你去霍府。”   顾阙不说话了,实在是猜不透她是下一句是什么,明明是她的错,说着说着,最后就能变成自己的错。   这么刁蛮的性子,是怎么长大的?   顾阙要吐血了,摆摆手,道:“颜相去吃晚饭,晚饭有松鼠鳜鱼。”   颜珞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回到书房,跨过门槛的一瞬间,笑意凝滞,问道:“霍老处有何动静。”   孙氏活着,霍老岂会善罢甘休,东宫失火,琼琚公主失踪,这些都是他的心头病。   人闲了,就会想东想西,闲到去寻死。   有事可忙,生活就会充足。   ****   晚上两人分房睡觉,一觉醒来,番茄又被送回来了。   不对,番茄没有了,和金桔树一般光秃秃地摆在廊下晒太阳。   吃货!   顾阙没眼看它了,吃过早饭去铺子里,横竖不用参加科考,也不必温书,早点让铺子开张。   还要买些底片,答应给颜相照相。   临出门的时候让人去署衙问问颜相,晚上可早些回来。   春日明媚,百花绽开,出城踏青的人不少,街上四处都有人,一派繁荣之景。   天色好,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香皂铺子门口依旧人山人海,十几文钱的东西很便宜,比起熏香不知便宜多少,百姓争相恐后地购买。   顾阙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马车里,她知晓陛下在这里留了人。女帝色心不灭,就是个麻烦。   她在看着,忽而看到一群人围住了香皂铺子,顷刻间,顾客都被吓跑了,顾阙自己也是提了一口气。   这是来找茬的?   领头的是一穿着青色衣裳的男子,约莫有三十多岁,进去后,不知说了什么,忽而那些人动手砸东西了。   乒乒乓乓一阵后,铺子内一片狼藉。 第42章 教训、你哭一个让我看看,可好?   大魏制度拍马也比不上现代的管理制度, 在顾阙的印象中,如果有人敢闹事,直接报警。在这里呢?   若是寻常人倒还好, 碰到官家子弟, 官官相护,也是白费力气。   顾阙阖眸思考对策,她是不能出面的, 不然这间铺子闹开, 侯府知晓后,这间铺子就是顾言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 对方还没有走,但是东西都被砸完了, 没得砸了。   顾阙下车, 里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家主子说了,要你家的东西是给你的脸面, 不要给脸不要脸。”   强买强卖!   顾阙恍然明白什么,脑子一转, 上前走了过去,先说道:“这是怎么了?”   掌柜一见东家来了, 立即松了口气,但顾阙朝他摇首, 示意他不要开口, 自己接着说道:“我是永乐侯府的世子顾言。”   对方一听是永乐侯府的世子顾言后立即变了脸色, 不再那么强横, 立即转变笑脸, “小的是魏国公府的, 世子谴小的来买牛奶皂,未曾想他们不卖。既然不卖,何必开门呢。”   顾阙了然,看向掌柜。   掌柜心里底气足,虽说公爵比侯厉害,但颜相也是不吃素的,立即说道:“今日已卖完,我让他明日再来,他就砸了我的铺子,世子,您给我做主啊。”   士农工商,最低贱的便是商人。他们是最让人看不起的,顾阙知晓这点,长叹了口气,“我无法决断,不如报官吧。”   “那就报官。”魏国公府的下人叫喊。   顾阙颔首,“好,去报官,掌柜的,将这里算一算多少银子,到时候魏国公也会赔偿的,对不对?”   “世子说笑了,小的没做错。是他没有道理,还有,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与我们国公爷动怒,您觉得划算吗?”   顾阙轻笑,努力做出从容的姿态,微微一笑:“是吗?我只知理,不知国公爷。再者,划算与否,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对方人多势众,但绝对不敢动手,自己是世子,打了侯府世子,就不会一件容易解决的事情了。   铺子里的伙计去报官了,掌柜搬来一张椅子给顾阙坐,对方一看是长久战,自己不敢撑着,也让人回家去搬兵。   两方僵持不下,顾阙的车夫也让人回家报讯。   听澜听到后懵了,这种情况找颜相吗?   好像不大好,略微一思索后,让人去侯府找侯爷。   世子是男儿,不好让妻子出面,只能找爹。   衙门里的人很快就来了,一见明艳动人的少年郎,不知是何家子弟,上前询问,一听永乐侯府。   乍然一听永乐侯府不觉得什么,恍惚想起颜相的新婚夫婿便是永乐侯府的世子后,吓了一跳,忙上前问候。   顾阙摆手,道:“不必如此,既然这样……”   “世子、世子来了。”   顾阙抬首,却见一青年大步走进,杏色圆领袍,腰系白玉,她立即站了起来,扬首挺胸。   魏国公世子赵立文是魏国公次子,是赵延的弟弟,刚被立为世子。他与顾阙同庚,但他已为人父,儿子都有三岁了。   算一算,十六岁就做了父亲,顾阙咋舌。   赵立文走来,径直走向顾阙:“你便是那位吃软饭的顾世子?”   嘴巴太毒。顾阙心里恼怒,又觉得羞耻,想起颜珞的话不能叫旁人知晓自己的情绪,要稳住。她回道:“你便是那位指使下人强卖强卖不成砸人店铺的魏国公世子?”   赵立文羞恼,他比顾阙高了不少,站在一起,顾阙明显不站优势。所以,顾阙很识趣地坐了下来,“想必世子不愿说道理,不如去衙门里说吧。”   “顾言,休要猖獗,莫要以为娶了颜相就高人一等,我魏国公府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压死你永乐侯府。”赵立文不屑,左右看了一眼没有椅子。   很快,有一小厮上前,跪在他的身后,双手撑地,他顺势便坐了上去。   顾阙眼皮子跳了两下,尼玛,和这种人说不出道理。她也不想讲道理了,站起身道:“去衙门。”   魏国公府的人从暗处出来拦住她的路,衙门的人也不敢上前。赵立文懒散道:“顾世子这么容易就想走,不该道歉吗?”   顾阙怒了,深吸两个呼吸,回身道:“我不走,去衙门说道理,你这般拦住我,是理屈了吗?”   “顾世子多管闲事怕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凭你,也想替人出头,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赵立文掸了掸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态度嚣张。   言辞侮辱,顾阙登时就脸红了,赵立文嘲讽,“顾世子,是不是在床上有了自信,下了床就觉得自己是最强的男人了?”   “你……”顾阙气得发颤,竟找不到一句话来回。她对赵立文不了解,只知他是魏国公世子,其他一概不知。   眼见着对方猖狂,顾阙却跟着冷静下来,扫他一眼,道:“我强不强,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偷窥不成?”   赵立文一噎,顾阙迅速说道:“你是嫉妒我了吗?可惜,颜相是我的,你只能干看着。赵世子,你若你今日敢对我动手,明日,你还敢出门吗?”   “吃软饭……”   “吃软饭又如何,你能吃得到吗?赵立文,今日一事,我是不会罢休,衙门不成,我去刑部,刑部不成,我去敲登闻鼓。你不怕丢人,我这个帮忙的又怕什么呢。”   赵立文被震慑到了,半晌没有说话。   “世子。”吱吱从人群里冒了出来,嬉笑地走到顾阙面前,余光扫了一眼对方,目露兴奋道:“打架吗?来啊,我可以一打十的。”   “不必,去刑部,请赵世子一起,另外,将魏国公也请去,我不想和不懂事的孩子说话。”顾阙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去看赵立文,问掌柜:“可曾算好了?”   掌柜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顾阙,“都在这里。”   顾阙接过看了一眼,道:“柜台也坏了,这是上好的檀木,一并写上。”   掌柜只好加上。赵立文退后两步,示意小厮上前,吱吱握着配剑站在顾阙面前,“世子,我打赢了,有大白兔奶糖吃吗?”   “不对,是雪糕,师父说可好吃了。”   顾阙冷笑:“赢了吃什么都有,但是出去打,别打坏了人家铺子。”   她还要做生意呢。   吱吱点头,朝他们勾了勾手指,“我不打脑袋,打断腿就行了。”   赵立文刚被立为世子,风头正盛,对方只带了一个小丫头,不足为惧。   一声令下,小厮们蜂拥而上,吱吱并未拔刀,一拳一个,顷刻间,就将对方打得软趴在地。   她又朝赵立文勾了勾手指,“来吧,快点,我还有急事去办呢。”   顾阙喊道:“吱吱,请魏国公世子去刑部说话。”   赵立文见情况不对想跑,吱吱一脚踹倒,寻了绳子将人绑上。   赵立文叫喊自己是魏国公府的世子,吱吱找了帕子直接将嘴堵上,丢进马车里,直接送去衙门。   衙门的人压根不敢插手。   吱吱说道:“世子不必去了,我一人就能办妥,放心,他最少挨四十板子,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丞相不会饶他的,依我看,嘴巴是不能要了。”   顾阙拧眉,吱吱驾着马车就这么走了,衙门的人屁颠屁颠跟着。   百姓看着热闹,无人敢伸手,但顾阙没有马车回府了,掌柜立即套了铺子里的马车给她用。   回到宅子,永乐侯夫人来了,见面便问道:“没事逞能做什么,你不要给顾家世子这个名字惹麻烦。”   顾阙烦不胜烦,但她不能还嘴,吩咐听澜:“送夫人回府。”   永乐侯夫人当即垮了脸色,“你什么意思?我说你一句还不成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堂堂侯府世子与市民一般见识,丢死人了。”   “听澜。”顾阙怒喝一声。   听澜忙去请夫人离开。   “你赶我走?”永乐侯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亲了就敢这么对我,我告诉你,颜相这么爱护你是因为你是顾言,如果你不是顾言,她会看你一眼吗?”   听澜害怕,忙劝夫人:“夫人,世子心情不好,您……”   “心情不好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街上那么多人就你逞强,那是什么人?魏国公府的世子,是太后的娘家,陛下见到他们都会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和他们争?”永乐侯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没事找事,寿星公做寿,活腻歪了吗?   不知天高地厚。   顾阙不理会她,抬脚就走了。   永乐侯夫人还要再说,她回身,说道:“顾言不回来,你就不要再来了。我怕你来了,我会忍不住告诉颜相这个秘密。”   “你……”永乐侯夫人被吓得脸色发白。   顾阙就这么走了,一眼都不想看见她。   永乐侯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反应过来就哭了,哭顾阙不孝,但不敢大哭,用嘴捂着帕子回府去了。   顾宅清净了。   顾阙精疲力尽,回到卧房呆坐不语,听澜送走夫人后就急忙跑了回来。   屋内静得出奇,听澜小心翼翼地靠近,果然见到世子垂头丧气,她劝说道:“夫人偏袒,您不要与她置气了,您若觉得闷,不如出城走走。奴婢想去庄子里玩玩,今日天气正好,一道去可好?”   她家姑娘与旁人不一样,旁的姑娘不高兴,约上好友可以出城去玩耍。她家姑娘是‘男儿身’不能和女孩子靠近,又不能同那些男子游玩。   久而久之,她家姑娘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朋友。   “我没事,你出去玩吧,我一人静一静。”顾阙也没有闷闷不乐,世道就是这样,一人之力太过单薄,根本无力阻止。   既来之则安之。她就是有些难过罢了,心里闷着一口气,吐不出来。   听澜被赶出去了,站在门口不敢走,焦急的时候,却见一抹身影,立即欣喜。   颜珞回来换衣裳,午时有宴,换身衣裳才好过去。   打发走听澜,颜珞进屋,先说道:“世子,我去赴宴,你要一同吗?”   顾阙坐在圆桌旁,耷拉着脑袋,闻声看向颜珞,她着一身朝服,正朝着她走来。   “顾世子,怎地不高兴呢?”颜珞笑吟吟,走过去,抬起她的下颚,亲亲她的唇角,“你怎么那么好看呢。”   顾阙被逗笑了,拍开她的手:“去哪家?”   “陆大人孙子办满月酒呢,不想大办,邀我去给孩子取名。”颜珞唇角微勾,显然心情很好。   屋内安静了一瞬,顾阙在思考要不要将方才的事情说给她听。   颜珞不由分说拉起她,道:“妾替夫君更衣。”   顾阙听得脸色发红,乖乖听话去里面穿衣裳。   青色袍服显出雅致,颜色浅淡,比起红色少了几分明艳,但胜在雅致,玉色般的人儿。   颜珞也换了一身青色的对襟窄袖,挑中了一支白玉簪,斜.插发髻,芙蓉冷面,不娇艳,如霜似雪,让人感觉出几分冷意。   顾阙看着镜中的人物,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是外人口中的阎罗颜相。   两人结伴出门,到了陆府,还未曾开宴,今日并非休沐,刑部尚书陆松是特意请假的。   陆松就在门口等着颜相夫妻,见到两人后笑吟吟地迎进府,与颜相寒暄。   进府后,宾客满座,陆夫人更是抱着孩子给两人看,与颜相话家常。陆大人与顾阙说话,都是男人,话题也多。   在这里,顾阙受到尊重,渐渐忘了之前的不快。   陆松跟着颜珞办事多年,别看颜珞年岁不大,曾是刑部一把好手,查案审问最是老道。   说话间,陆松一再夸赞,顾阙也高兴,眉眼舒展。   又来了几位大人,不认识顾阙,走到陆松面前说道:“你们刑部将赵立文打了?”   “谁做的?”陆松惊讶,“我今日在家,不在刑部啊。”   “对哦,尚书今日不在,那谁打的?”   众人好奇,陆松问具体事宜,对方说道:“赵立文得封世子就开始飘了,让人去买香皂,你也知晓这等物什稀罕,就那么几份,卖了就没有了。他家的人不肯罢休,砸了人家的铺子。恰好顾家世子在,出面说了几句。赵立文将他羞辱一番,什么床上找到自信,你说说,这叫人话吗?案子送到刑部,就传出来他被打了,一顿板子,抬着出府,嘴巴也打烂了。你说说,他不是找打吗?”   “怕是忘了丞相笑面虎的名声了,听说魏国公捏着鼻子不敢吭声,将人领回去了。”   陆松听得咽了咽口水,转身看向当事人,“顾、顾世子。”   顾阙扬眉,“陆尚书,此事我不知情。”   颜珞又让她背锅了!   说话的几人说得正是兴奋,陡然听到顾世子三字后都愣住了,齐齐看向面容清秀的少年郎,脸色顿时难看。   顾阙轻笑:“几位大人不必拘束,我确实不知此事,你们要相信我。”   信你个鬼!   颜相就不是好人,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顾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定义成‘不是好东西’的顾阙很是无奈。   站在门外的颜珞微微一笑,唇线抿得带着一丝凉意。   她平静地跨过门槛,道:“诸位同僚,好奇可以来问我。人是我打的,若非他姑母是太后,我不会让他站着走出刑部。”   吃软饭?笑话,姑娘家吃什么软饭。   再者,都是她吃顾阙的饭,顾阙厉害着呢。   陆松也是吓了一跳,寻常人的不敢惹魏国公府的人,那是太后的娘家,陛下的舅家,惹了一身骚都觉得难受。   他是主人家,立即打圆场,说道:“都是不打紧的事,开席、开席。”   颜珞也并未歇着,问顾阙:“吃过饭去魏国公府要银子,少说一千两。”   清单上好些东西呢,不多要些,小顾世子还是会闷闷不乐的。   “我不想去。”顾阙皱眉,“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要回去咬狗吗?”   颜珞道:“但是可以打断狗腿啊,看着狗在地上哭,没办法蹦跶啊。你就不想看看吗?”   “颜相,你好幼稚啊。”顾阙发笑,眼睛亮闪闪的。   颜珞笑话她:“不算幼稚,既然教训了就要教训到底,不然还会有下回。”   若不是牵连顾阙,现在的赵立文就是一具尸体了,这样的教训是最好的。   再说,去看热闹不好吗?   吃过饭,车夫将马车赶到魏国公府,颜珞将清单复又看了一眼,让人去敲门。   颜珞的名声不大好,知晓她手段,寻常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但,还是有些不长眼的。   赵立文的那句话不仅侮辱了顾世子,也将颜珞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这口气,还没出完呢。   颜珞见顾阙不动身,便道:“你忘了夫妻一体?”   顾阙翻了白眼,“你坑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夫妻一体呢?”   话刚说完,车外响起了国公府管事的声音,“颜相,国公爷在等着您。”   “看,这就是自觉。”颜珞轻蔑道。   顾阙不情不愿地跟着顾阙下马车,不忘说道:“我感觉仗着你……”   “你的意思是仗势欺人?”颜珞眸色凝住,“京城内,谁又不是仗势欺人呢?赵立文仗的是他老子的权势,你呢?烂好人一个,人人都在攀比,你为何要突出呢?”   “做高人?那你还做什么生意呢?顾世子,这回你若让了,他日还是会有人欺负你。”   顾阙沉默,乖巧地点点头,杀鸡儆猴的道理,她也懂。   不过,走在国公府内,细细回想整件事,却让她有些微妙的异样感。   她又说不清。   走到待客的花厅,魏国公爷坐在厅内品茶,颜珞冷笑,“国公爷果真有闲情雅致。”   “丞相今日也是辛苦了。”魏国公将茶盏放下,也不开口让婢女奉茶,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颜珞,“颜相打了人还觉得不够?”   “你该知晓我是女流,擅长针线,本想着将那张嘴慢慢地、慢慢地缝起来,左右一想,国公爷长子刚被打断了腿,若是次子成了哑巴,您得多伤心。故而,我才打了几十板子。但是公事公办,您府上的小厮将店铺毁了,该赔些银子的。”   颜珞将清单递给魏国公,“粗粗一算,五千两银子。”   顾阙蓦地抬首,不是说好一千两呢,进府就翻了五倍吗?   “颜相这是狮子大开口!”魏国公拍桌站起来,怒视着眼前嚣张的丞相。   颜珞挑眉:“也可,不如回刑部,我让人将赵立文罚出京城,不用罚银子,对于大魏律例,您应该更清楚。”   魏国公陡然就泄气了,衣袖一挥,“去拿银子给丞相。”   “国公爷好好管教儿子,听闻你儿子多,腿断了、哑巴了,后面还有十几个儿子呢。”颜珞轻笑,眸色若水,如玉般透着温润。   顾阙想笑,儿子多,但照这么折腾,迟早没儿子送终。   不对,自己怎么这么恶毒,呸呸呸。   顾阙忙抛开自己的想法,和颜珞时间待久了,也会变得古古怪怪。   账房将银子取来,一只大箱子摆着现银,还有些银票。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账房凑了会儿,现银和银票都用上了。   颜珞满载而归,上车后对顾阙说道:“不要一副菩萨心肠,赵立文骂你的时候是不是想哭?”   顾阙没吭声,颜珞将银票都给她,道:“现银,我要了。”   银票有三千两,剩下都是现银。顾阙得了这么多银子,喜上眉梢,颜珞笑话她:“你哭一个让我看看,可好?”   温茯哭得梨花带雨,可好看了,顾阙哭,肯定比她更好看。   顾阙捧着银匣子,笑得眼眸弯弯,当即就拒绝:“哭不出来了。”   颜珞失落,“改日,你哭一回,可成?” 第43章 吃了、哪里来的虎狼之词?   颜相又在作!   顾阙装作缩头乌龟, 让车夫将马车驶去香皂铺子。   铺子里乱成一团,没有三五日也没有办法开门,但是隔壁已完善得差不多了。两人后院进去, 颜珞好奇:“怎么你从前门走?”   “陛下想要我的琉璃, 我不想卖呢。”顾阙也是郁闷。   颜珞却说道:“你给我,我来办。”   顾阙看了她一眼,“也好。”她只想要安静, 不想与女帝有牵扯。   酒馆大变样, 精致的各种香皂都放在了透明镜下面,摸不到, 但是能看得清楚,顾阙解释:“这是玻璃, 不过, 这类物什碎了就扎手。”   颜珞半信半疑地伸手去摸摸,光滑似一面铜镜,她觉得新奇, “如果用这个做窗户,岂非一抬首就能看到外间的景色。”   她似孩子, 眼中充满了光,顾阙的心忽而就软了下来, 道:“你若喜欢,我回去就装, 一日的功夫罢了, 我也会的。”   “你也会?”颜珞惊奇。   “对啊, 等你明日下朝回来, 就会看到不一样的窗户了, 不过, 就需要窗帘了。”顾阙道。   颜珞望着她,目光飘忽,在想:顾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姑娘,番商那里真的会有这么多的新奇物什吗?   朝廷设一鸿胪寺接待外臣,常有新奇的贡品送进来,颜珞见到许多,可顾阙这些,除了琉璃珠子外,一样都未曾见过。   她的好东西很多,番商若是有,必然会先献给大魏皇帝。   天籁之音、手电筒等物什都很奇,当真是出自番商吗?   短暂的思考后,她恢复常色,在店铺内转了转。铺子分两层,一楼货物普通些,二楼皆是高档之物。   她问顾阙:“想过给人照相吗?”   “不想,这类物什不可见世,你当个玩具就好了。”顾阙摇首,“陛下惦记琉璃,倘若知晓后,还会安稳吗?”   顾阙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   香皂是生活用品,算不得太特殊,但相机就不成了。   颜珞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瞟了她一眼,“随你,这里简单收拾下,明日开张吧,经过今日的事情,明日生意必然很好。”   顾阙笑了笑,“我还选了黄道吉日呢。”   “黄道吉日?能让你赚钱吗?人力胜天。”颜珞嘲讽。   “好,那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看着,晚上见。”顾阙不打算走了,铺子里太乱,怕是要收拾好久。   颜珞便走了,回宫去见陛下,怀章王死了,魏国公蠢蠢欲动,还需计划一番。   入殿,女帝与温茯在玩,见到颜珞,女帝立即推开温茯,高兴地问颜珞:“听说你打了赵立文。”   颜珞弯腰行礼,道:“几十板子罢了,算不得大事。”   女帝神秘问她:“你是不是想打死他?”   颜珞唇角含笑,“臣想扒皮抽筋。”   女帝打了寒颤,悄悄问她:“欺负你家小夫君就那么生气?”   颜珞道:“他该死!”   女帝不问了,揉着自己的心口,睁大了眼睛,“你可真小气。”   “臣来问陛下可想好了?”颜珞扫了一眼站在桌旁的温茯,“陛下这个时候应该想决策。”   女帝被说得不好意思,忙说道:“温茯,你先下去。”   温茯揖礼,慢慢地退出去。   君臣二人商议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吞下怀章王这块肉。   ****   第二日,铺子开张,顾阙离开铺子,回去睡懒觉。   生意格外好,客人络绎不绝,科考再次提上议程,就在这时,顾家世子病了,病了一月,到了科考这日,也没能下场。   同窗惋惜,考后甚至写信给世子安慰。   放榜这日,颜珞亲自去贡院。   接着是进士簪花游街,京城内格外热闹,许多女子会上街去看探花郎的风采。   然而今年的探花郎年过三十,不如顾阙好看,状元是江南一带的举子,二十多岁的寒门子弟,还未曾娶妻。其实在放榜这日,不少人会榜下捉婿,大家子到了年岁时会成亲。寒门子弟等着科考中后再行娶妻,等着榜下捉婿,娶到门第高于自己的妻子。   这回让人可惜的便是顾阙大病一场,错过科举。   三年一度的游街盛事,顾阙也来了,身旁站着同窗,他们都是落第的,对着顾阙抱怨:“你好端端地怎么就病了,真是可惜,若是你在,最差也是传胪。”   探花郎是一甲第三,而传胪便是二甲第一名。   顾阙淡笑不语,不考正合她的意思,让顾言回来自己考。   街上的状元郎春风得意,皮肤黢黑,相貌一般,但这回捡了大便宜,不日将与公主大婚。   顾阙看着同窗们眼中的羡慕,尤其是状元郎一身红袍,她看了一眼,觉得无趣,想要回府去了。   但是这些同窗不肯走,拉着她一道去喝酒,她有些社恐,连忙拒绝了。   同窗笑话她惧内,她笑了笑,并未回应,道:“今日颜相在宫里忙着呢,我回去还有些事情,改日再与你们玩。”   大家都是在一个书院读书的,顾阙来后还上了几月的课,与大家混个脸熟,但挤在男人堆里听着之乎者也的东西,她实在做不到。因此几月后,她就装病不去了。   一直到科考都没去,但这回装病,待到书院开学,指不定还是要去的。   顾阙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路上人多,随着游行方阵的往前走,后面乌泱泱跟着一堆人,还有两侧楼中窗户大开,不少姑娘在观看。这日,女孩子看新科进士是可以大大方方看,是被允许的,甚至大胆的还会丢帕子丢香囊,这些都礼数中。因此,这日街上的人格外多。   顾家的马车走不动,顾阙出来透气,站在人群中去看,前面人山人海,就像看演唱会似的。   她看着发笑,忽而一块帕子落在自己的头顶上……   顾阙伸手将帕子摘了,丢在地面上,上方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   “他是新科进士吗?”   “不是,你看他穿的衣裳就不是。”   “那可惜了,长得比状元郎还好看呢。”   顾阙听着嬉笑声,脸红如朝霞,不敢多待,转头钻进马车里。   然而人太多了,车夫不敢走,就一直留在原地,酒楼上的贵女们也都盯着那辆马车。   直到晋阳提醒她们:“那是顾家世子。”   公子无双,一眼惊鸿。   谁不爱慕容貌好的郎君,可惜,顾世子身侧站的是一朝丞相。或许以前,公主敢与丞相争,可这个时候,谁敢去触碰颜相的底线。   顷刻间,雅间内声音静了下来。   晋阳今日得太后恩准出宫观赏进士簪花游街,未曾想可以看到顾家世子,玉树琼花般的人物顷刻间掩盖了学子们的风华。   方才那一幕,落入许多人的眼中,惊艳已难以形容。   顾阙等了很久很久,方阵才远去,等回到府里,已是黄昏。   颜珞主考,新科学子都是她的的门生,日后,便是她的助力,今日不会回来的。   颜珞不在,晚上吃麻辣烫,配上冰激凌,听澜眼睛发光了。   顾阙不小气,拉着她一道坐下吃,冰激凌与颜洛吃的雪糕不同,一勺一勺去挖着吃,别提多痛快。   两人一道吃,顾阙问她成亲事,听澜心里没底,道是没有寻见好的。   顾阙便也不问,问多了,自己就像是在催婚,凭白让听澜紧张。   吃到一半吱吱回来传来,闻见香味就像猴一样蹿了进来,“有好吃的。”   顾阙笑话她:“你怎么来了?”   “颜相让您入宫赴宴,您别吃了,顺便给我吃吧,咦,这个白色的是什么?”吱吱看着碗里的冰激凌,凑过去闻了闻,“好香,哎呀,世子快换衣裳,今晚是陛下赐婚晋阳长公主与新科状元郎。”   “我去不大合适。”顾阙忽然怔住,感觉不大好。   这种群英汇聚的场面是不是要吟诗做对子?   顾阙摇摇脑袋,“不想去。”   “那不成,您得去啊,里面热闹着呢,再说,你文采好,给丞相长面子啊。”吱吱示意听澜给世子更衣。   听澜会意,拉着世子去屋里更衣,吱吱得逞地挖了一勺冰激凌放入嘴里,初初被冻得打了哆嗦,待适应后觉得美味极了。   ****   恰逢科举,宫里几乎日日有宴,女帝会留下新科举子说说话,顺势一道用午膳。   今晚的主角是晋阳长公主和新科状元郎,榜眼与探花还有几名得中的二甲进士都是配衬,就连丞相都无关紧要。   顾阙匆匆而来,宴席才开,女帝瞧见他就知晓是丞相找来的,命他起身赐座。   片刻后,内侍宣旨,晋阳长公主赐婚于新科状元郎林毕文。   两人起身谢恩,状元郎更是满面春风,为显文采,女帝令他给未婚妻作诗一首以示恩爱。   顾阙悄悄问颜珞:“和我没有关系吧?”   颜珞轻笑:“关系大呢。”   顾阙:“……”就知道来了没好事。她问颜珞:“你喊我来干嘛的?”   颜珞:“我想你了。”   顾阙不信,在桌子下面拽了拽了她的衣裳:“你不会也要我作诗吧?”   “自然是要做的,比一比,你比新科状元郎强。”颜珞红唇轻抿。   顾阙不满:“为何要比?”   颜珞:“我想显摆一下,你不能满足我?”   人惯来爱攀比,比权势、比家财,比家中孩子是否上进,比功名等等,万万没想到,到了颜相这里,竟然会比丈夫。   顾阙没眼看她了,低低哼了一声,表示不满。颜珞冷笑,“就算我不吭声,你也照样逃不过去。”   今日赴宴大都是进士出身的学子,这些人在民间都是被称作文曲星下凡的人,三杯酒下去,诗词歌赋必然是走上几圈的。   顾阙初来是不懂规矩的,但是,颜珞懂,逃是逃不过去的。   她托腮凝着自家小夫君,“我好看吗?”   顾阙没好气,舌头在嘴里滚了滚,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颜珞啧了一声:“敷衍。”   两人说笑,状元郎一词作罢,众人拍掌叫和,晋阳长公主羞涩一笑,太后忽而说道:“听闻顾世子文采斐然,这回病了,错过大好机会,不如,你也替颜相作诗一首,若是胜过状元郎,陛下恩准他入朝,可好?”   画风突然变了,顾阙有些拿不准太后的意思,听起来好像是借她打压状元郎给陛下难看?   状元郎春风得意,这个时候让他难看,便是结怨了。   若是拒绝,显得自己才疏学浅,自己就难看了。   着实两难!她悄悄看向颜相:“怎么办?”   “作诗,让我显摆一回。”颜珞朝她眨眨眼,眸含春水。   顾阙没办法了,笑着应下,问颜珞:“你知晓李白吗?”   颜珞摇首认识,“那是谁?”   顾阙笑了,唇角弯弯,“那是文人,作了好多诗呢,我挑一首念给你听。”   两人窃窃私语,内侍催促:“顾世子,时间到了。”   殿内摆一书案,上面有文房四宝,顾阙磨磨蹭蹭地过去。   少年郎清秀温润,芝兰玉树,站在殿内,许多人凝望,一时间都盯着她看,尤其是晋阳长公主,眼中带痴。   顾阙提笔,颜珞就这么看着她,女帝轻咳一声,“丞相。”   颜珞回望她:“陛下嗓子不舒服吗?”   女帝哀叹:“你注意些。”   “注意什么,我家夫君好看,你瞧长公主也看了呢。”颜珞指着晋阳长公主。   闻言,晋阳垂眸,道:“丞相休要拿我打趣了。”   话点过就不说了,这时顾阙落笔,内侍将纸拿起放在丞相面前。   这是替她作的,自然先给她看。   颜珞凝着娟秀的字迹,入目一看,字无锋芒,看字可见人品,顾阙心思单纯些,但诗却是好诗。   她恍惚出神,不觉看向顾阙,两人视线相撞,如胶般黏在一起,但顾阙瞬息间又低下眸子。   女帝焦急上前去看,见到诗词后有些惊讶,笑道:“状元郎啊状元郎,你觉得如何?”   林毕文上前,女帝将纸随手递给他,“你自己评判,谁好谁坏。”   拔得头筹必然是满腹文采,文人相轻,林毕文并未将缺席未考的顾世子放在眼里,世家子弟追捧是常有的事,哪里就有那么悬乎。   待看过后,他定住了。   女帝面露微笑,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内侍将诗词读了出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顾阙喜滋滋地坐下来,与颜洛说道:“这是李白写的,不是我写的。”   颜珞不信,李白是谁?   殿内诸人皆是面露惊艳,太后更是沉默,晋阳的面上有些难堪。饶是状元郎又如何,在顾世子面前,依旧被踩在脚底下。林毕文能拿得出手的唯有的文采,未曾想,被当众打了脸。   晋阳面露不快,女帝看向顾世子的眼中带了些和善,说道:“世子可想入朝?”   顾阙起身,回道:“回陛下,臣想参加科考再入朝。”   “你倒有骨气,但你有荫封,不必走仕途。”女帝拒绝道。   颜珞跟着起身,“陛下,人各有志,世子不愿受人诟病罢了,一首词换一官位,旁人会觉得她借助臣才可入朝,于她而言,不公平。”   俗称吃软饭。   众人想起赵立文,他就是这么骂顾世子的。   女帝哀叹:“也可,朕不勉强。”   顾阙蒙混过关。   回去的路上,顾阙兴致勃勃地说着李白。颜珞不信,博览古书,哪里有什么大文人李白。   顾阙说得口干舌燥,颜珞看着她,不住说道:“顾世子,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文采,你说你会不会变心呢?”   顾阙被她痴迷的眼神逼得后退了两步,那种眼神像充满了崇拜。   顾阙拿手戳她额头:“够了够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颜珞轻笑,当年阿爹也是满腹文采,阿娘觉得他厉害,崇拜极了,满心都是他,与她说阿爹有多么厉害。   阿爹写了许多情诗给阿娘,情到浓时,让人羡慕。   后来呢……   颜珞阖眸,唇角泛起嘲讽的笑容。   顾阙忽而倾身,依靠着她的肩膀,道:“颜相,你是第一个崇拜我的人。”   虽说她欺世盗名,但得了颜相的崇拜,心中如何不欢喜。   就像你崇拜她,她又崇拜你,这种感觉,美妙极了。   颜珞睁开眼睛,黑暗中的一双眸子如冰若霜,她笑了,“我崇拜,你该怎么回应我的崇拜?”   “我、我请你吃雪糕,对了,我的底片到了,明日、明日你早些回来,我给你照相。”顾阙心情愉快。   颜珞低眸看着她黑乎乎的发顶,她见过照片的,几乎与现实一模一样,她问顾阙:“能不能给死了的人也拍一张呢?”   “死人拍不了的。”顾阙直起身子,“需对着人拍才可以。”   颜珞沉默下来,也没有说话,唇角依旧含笑,手却揽着顾阙的腰肢。   顾阙不愿,她挣扎,颜珞恐吓她:“我想亲亲你了。”   顾阙吓得立即不动了。   颜珞面上笑容更深了。   回到家里,都已近亥时,孙氏提着灯笼在院门口站着,夏初的夜晚有些凉,她裹着披风也不冷。   见到两人你浓我浓,孙氏低咳了一声,顾阙关切道:“阿婆,你感冒了吗?”   孙氏瞪她:“一边儿玩去,我同丞相说两句话。”   顾阙被骂习惯了,孙氏脾气不好,相处的一月来时常吃瓜落,她看了一眼颜珞,快速地溜走了。   孙氏提着灯笼在前走,颜珞慢悠悠地跟上,“阿婆是想走了吗?”   “不走,出去就要被人抓,往哪里走,颜珞啊颜珞,我被你坑惨了。”孙氏叹气,气得都不知该骂什么话了。   唉声叹气一番后,她止住脚步,问颜珞:“你究竟如何打算的?难不成做一辈子丞相,替旁人卖命?”   “阿婆,你留在这里,我与顾阙好好孝顺你,可好?”颜珞避而不答,这些年来孙氏隐姓埋名,四处游走,过得太苦了。   她身边的人太少了。   孙氏望着她,眼泪忽而止不住了,道:“你如果做到了,可有脸去见皇后呢?”   “见她做甚?”颜珞笑了,看到眼泪也没有半分动容,只道:“阿婆,你要见赵诠吗?”   “你找到他了?”孙氏眼泪划过脸庞。   颜珞面上挂着和煦的笑,道:“您想见,明日就让吱吱带你去见一见,老朋友见面,多说说话。”   看到她的笑,孙氏惊惧,“你将他怎么了?”   “活着呢,日日有人伺候。”颜珞转身,唇角的笑冷冷止住,“阿婆,我没有那么心狠。”   孙氏心惊胆颤,这些年来她在外地都听到了颜相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残暴、打压朝臣’等字迹。   什么样的女子会用到‘残暴’二字,更何况还是一个病人呢。   ****   顾阙拿出自己的相机捣鼓,如今,她有钱了,淘宝里放了许多钱,可以用一段时间。   妆奁中摆了一套花冠子,她顺势拍了下来,接着,放到淘宝上。   刚上去两分钟,大文人就来了:那套花冠子,我要!   顾阙:那是我媳妇的,我就挂着看看,不卖!   大文人:不卖你挂上来干嘛。   顾阙:我就玩玩而已。   大文人:那套花冠子是什么年代的?   顾阙: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大文人:做工不像是现代的,颜色却很鲜艳,就像是用古代的工艺打造出来的。   顾阙:你直接说赝品不就得了。   大文人:我仔细看了,又不像是赝品。   顾阙:我媳妇来了,88。   颜珞回来了,看到自己妆台上的花冠子,那是她的陪嫁!   “你拿我花冠准备送相好的吗?”颜珞将花冠子放回原位,剜了顾阙一眼。   当黑锅背多了以后,再背新的黑锅,就觉得稀松平常了。顾阙头顶上又加了一口锅,她平平静静地接受了,道:“我就是看看而已,好精致的,我也送你一顶,可好?”   “不要,你不如请我吃雪糕。”颜珞不领情,花冠子遍地都是,雪糕就一根。   顾阙不接话了,颜珞进屋,想起一事,问她:“还有小说看吗?”   顾阙眼皮子跳了跳,想起那个‘草莓’就浑身发抖,道:“没有了。”   “没有了啊……”颜珞意犹未尽,上前,挑起她的下颚,迫她直视自己:“其实,有件事情,你不知道。”   顾阙叹气:“我知道,你很坏,坏透了顶。”   又来这招,不灵验啦。   颜珞失神,唇角抿了抿,指尖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不舒服,它想看小说解闷。”   顾阙翻了白眼,颜珞又说道:“你不信我,我会吃了你的。”   “这、这,你又哪里来的虎狼之词。”顾阙懵了,吃和‘吃’可是不一样的。   颜珞眨了眨无辜的眼睛:“画面上来的,她们都说:我想吃了你。” 第44章 定亲、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颜珞无辜极了。   她不过是一看客罢了, 这句话也不是她发明的,自己只是照着学了一句,怎地就成了‘虎狼之词’?   “我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颜珞哼了一声, 去浴室洗澡去了。   顾阙一脸茫然,到底谁才是现代人?   颜珞生气,真的哄不好, 顾阙哄了两回碰壁了, 自己也生气,翻过身子不理她。   两人各睡各的。   第二天, 颜珞搬书房去了。   孙氏被吱吱带出府,午后才归, 然而一回来就病倒了。   顾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想去请大夫,可孙氏自己就是大夫,思索下, 还是让人拿了牌子去找大夫。   大夫诊脉,摸不清脉象, 道是心病,开了滋补的药。   顾阙不信他, 让人去挑好大夫再去请,来后说是脉象不足, 年岁大了, 又刚挨过一顿打, 好好休养。   顾阙让人去熬药, 自己在榻前望了几眼, 吩咐婢女好生伺候。自己现在是男子, 不能靠得太近,半晌后回到卧房。   她不敢就这么放着,还是让人去给颜珞传话。   颜珞没有回来,甚至比平日里回来得还要晚,进府后,顾阙急得不行,骂她:“你怎么才回来。”   颜珞生气不理她,走到孙氏的房中,站在踏板上,低低说了一声:“霍正来了。”   霍正?顾阙不知是谁,然而奇怪的是,孙氏动了。   果真奇怪,颜珞打发顾阙出去,自己坐在榻前,“霍正要见你呢,想问皇后怎么死的,琼琚公主怎么死的,皇子怎么死的。”   颜珞垂眸看了一息,孙氏徐徐睁开眼睛,她嘲讽道:“哎呦,装死呢?”   孙氏眼内浑浊,努力睁开眼睛才看到一丝清明,这丝清明便是颜珞嘲讽的神色。   气不打一处来,她翻过身子,不理会疯子。   疯子凑到她耳畔,“阿婆,你害怕了吗?”   怕吗?孙氏隐隐觉得自己在和一个恶魔说话,然而,这个恶魔也没有错。是赵诠先叛主,他该得如此下场。   她默了半晌,阖眸哭道:“我是心疼你。”   “阿婆真是悲天悯人,心疼我做甚?我吃穿不愁,人人惧我,太后忌惮,陛下倚重,我是权倾朝野的丞相,怎么就得你心疼二字了。你是嘲讽我吗?”颜珞淡笑,眼中闪着冰冷的光泽。   孙氏掩面哭了,哭得声音很大。   门外的顾阙推门进来,“颜相。”   颜珞冷冷道:“我可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要哭的,你哄哄她,真是烦人。”   她走了,留下顾阙一人面对老者。   顾阙不知该说什么,想了一瞬,道:“我这里有本医书,您可要看看?”   孙氏不吭声,顾阙叹气,又说道:“您可想吃什么?”   哭声小了许多,顾阙也不走,让听澜拿了甜牛奶,拿了甜点,还有些番茄。   待听澜走后,孙氏就起身道:“给我拿来。”   顾阙将小几搬上床,先给她拿了块奶油蛋糕,道:“颜相喜欢吃这个,我没给她吃。”   孙氏吃了一口,扬眉道:“你怕她吗?”   顾阙摇首:“不怕,她就是爱闹腾。”   “闹腾?”孙氏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她爱闹腾?”   顾阙颔首:“嗯,吵着要生孩子,没完没了地说。”   孙氏噗嗤笑了,喝了口甜牛奶润润嗓子,大有拉开架势细细长谈的趋势,说道:“她话不多的。”   顾阙摇首:“话好多的。”不过,都是些无用的话。   孙氏懵了,“她怎么闹腾?”   顾阙一一说了,孙氏的奶也喝完了,不知怎地,心情就好了不少,或许是听了这么多的趣事,道:“她说你是祸害也是对的,她喜欢你,你就是祸害。”   “喜欢?”顾阙发笑,颜相是女子,自己也是女子,怎么就喜欢了。   她不信,孙氏道:“你别搭理她,孩子也别生……”   不对,两人女人也生不出孩子。孙氏及时改口,道:“她就是逗你玩,对了,你说的雪糕是什么?”   顾阙让人去冰窖里去取一根,孙氏与她说颜珞小时候的事情,活脱脱一刁蛮任性的小姑娘。   顾阙发笑。   半晌后,婢女垂头丧气地走进来,“方才遇到丞相,丞相拿走了。”   哦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孙氏轻斥一声:“还是这样,改不了臭毛病。”   小时候就偷吃,被皇后打了几回,还是改不了性子。   顾阙让人再取,照旧被截胡。孙氏笑了,甚至笑得开心,眼里闪着泪花,看得顾阙心中发麻,忙要去找大夫。   孙氏拉着她的手,哀求道:“随她去,等她明日走了我再吃就是,世子啊,我说过,你别刺激她,她身上有病,受不得刺激。”   顾阙被吓得不轻,乖巧点头:“我会让着她的。”   颜相人不坏的,哪个姑娘不希望有人宠着呢 。   这些在她眼中,都不算事情,且颜相对她帮助很多,可惜,颜相是阿嫂,不是她的。   孙氏自己给自己开了药,打发顾阙离开。   回到卧房,听澜来迎,“世子回来了,热水都备好了,您可要现在洗?”   “颜相呢?”顾阙左右看一眼。   听澜道:“您忘啦,她去书房睡。”   顾阙这才想起颜相还在生气呢,爱使小性子,她让听澜去传话:“你问颜相,都吃了两根了,该消气了。”   听澜去传话。   然而,她去书房,颜珞人不在,出府去了。   听澜回来禀话,顾阙也洗好了,穿了一身软绸的寝衣,闻言后只好让听澜先回去休息。   世道对女子不公,恰好今上是女子,给了女子希望,也给了颜相大展身手的机会。   躺在床上,想起颜珞,心里忽而轻松了。在顾宅与侯府不同,在这里,她感觉到了依靠和安心。   颜珞再坏,心向着她。父母再好,心总是偏的。   永乐侯夫妻是养她之人,虽说不易,然而她没有什么念想。   翻过身子,脑子混沌,她闭上眼睛想睡觉。   忽而叮咚一声,有人来找她。   大文人:我看了照片,还是想买,我觉得那不是赝品,是真品。   顾阙:不卖的。   大文人:我们商量商量。   顾阙:媳妇知道,要打断腿的。   大文人:和你媳妇商量商量。   顾阙:商量?她以为我拿去送给相好的。   大文人:哈哈哈哈,你个妻管严!   顾阙气得不理他了,要知晓颜相的名声,他定吓得半死。   睡到半夜,颜珞回来了,钻进被窝里喊冷。   顾阙困得要死,但也没推开她,将位置还给她,自己挪到里面去了。   下半夜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一夜醒来,颜珞还在,她好奇,颜珞睁开眼睛,“今日休沐,陛下喊我入宫去玩,我拒绝了,我们出去玩?”   顾阙没出过城,不知外间的样子,心中也向往,“出城吗?”   “不,去霍家玩,霍家退了庆安郡主的亲,昨日吵得不可开交,我们去看笑话。”颜珞微笑,还是有些困了,说完就闭上眼睛继续睡。   顾阙诧异,不知颜相想些什么。怀章王一死,她就知晓霍家会退亲,谁想娶一个死人呢。   再者庆安郡主又杀了霍家小子的白月光,两人是有恨的。没了权势滔天的爹,霍家无所顾忌,就会退婚。看似不厚道,但很现实。   只是,这些与颜相有什么关系,怎么就兴致满满地去看人家笑话呢。   顾阙想不通,疑惑的时候,颜珞忽而又睁开眼睛,拉着她的手就亲上她的脖子。   是脖子,不是眉眼,也不是侧脸,更不是嘴巴。   顾阙被迫扬首,道:“不要搞什么草莓……”   颜珞不理,咬了会儿就松开她,侧躺在被窝里,拿手戳了戳她的胸口:“这里挺软的……”   顾阙拍开她的手,“别摸我。”   “我摸我夫君,不过分。”颜珞嘲讽,又说道:“丽娘摸过你吗?”   又来了,顾阙爬了起来,唤婢女进来更衣,颜珞还要睡。   顾阙收拾好了,穿着夏衫的时候想起一事,“你要照相吗?”   颜珞睡着了,没有回应,顾阙悄悄拿起相机,走过去,将被子悄悄扯了些许下来,露出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接着便可看到颈下的风光……   接着,咔嚓一声。   顾阙快活地跑了,跑到外面大口喘息,望着蓝天白云,心里别提多刺激了。   听澜见她端着黑乎乎的匣子傻笑,嘴角抽了抽,“您怎么了?”   “没事呢。”顾阙抱紧了相机,像是抱着自己的命根子,她悄悄看了听澜,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私房照,光是听这名字就知道多刺激了。   她笑了笑,听澜不知何意,“您高兴就成,今日休沐,门外来了几封帖子,都是什么诗社的,邀请您去玩耍呢。”   宴上那一首诗彻底将顾言二字刻在了文人戏中,顾言现在是文坛大诗人了。   “不去,我还事去,我出去一趟。”顾阙兴冲冲地要出门,连早饭都不吃了,她要去洗照片。   拍了还没有用,要洗出来,做成相框摆在书房里,多好看。   顾阙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颜珞多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日上三竿。   头有些疼,她让人去找孙氏要些止疼药吃。   婢女去后,孙氏自己来了,少不得诊脉唠叨几句,颜珞靠着迎枕,脸色发白,孙氏唠叨完就问她:“你怎么还偷吃呢?”   颜珞不以为意:“这是我的家,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怎么就偷吃呢?”   “你、你有理……”孙氏气得翻眼睛,警告她:“不许再吃冰的。”   颜珞没吭声,雪糕多好吃,再说了,顾阙也不让她吃了,唉,吃点好东西太难了。   “你今日不出门吗?”孙氏知晓当官的有休沐这么一说,每十日可得一日假期。日上三竿的时辰还没出门,今日多半就不出去了。   颜珞摇头:“我要去霍家。”   孙是眼皮跳了跳:“做什么去?”   颜珞:“看笑话去。”   “看什么笑话。”孙氏又是一阵哀叹,“霍家出事了。”   颜珞将事情说了一遍,孙氏嘴角直抽抽,“霍老也有屈服的一日啊,我还以为他就是硬骨头呢。我也想去,成不成。”   颜珞懒懒地打了哈欠,摇首不答应不说,还嘲讽她:“忘记你挨的板子了?”   孙氏噎得慌,“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发现你成亲后就总在气人。”   “阿婆,我发现顾阙挺有趣的,尤其是生气的时候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你说,她长得怎么那么好看。我想扒了她的衣裳,看她穿裙裳。”颜珞扬眉,语气轻快。   孙氏气得要倒,“小心她跟人家跑了。我听说她前面有个未婚夫,你当心些。”   颜珞摆摆手,不在意道:“她的胆子和老鼠一样,不会跑的,再者,她跑了,我就打断她哥的腿。”   孙氏:“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想回竹屋。”   “你想继续挨板子吗?”颜珞哀叹,“阿瓮就在顾家门外等着你呢,大舅好几回与我说话,在打探你的消息,怕是想着将你抓回去,再严刑逼供。”   孙氏品了品阴阳怪气的话,说道:“顾家其实也不错,那位小世子还是挺孝顺的,她说今日请我吃雪糕的,人去哪里了,我去找找去。”   “阿婆啊,我也想吃……”颜珞撇嘴,目露凄楚。   孙氏起身,唤了门前伺候的小婢女来,开药方熬药,加了些苦参,好好收拾颜珞。   药汤熬好,顾阙回来了,闻到苦涩的药味,不觉捂住鼻子,“这是打翻黄连汤了吗?”   颜珞还没有起榻,坐在床上看小说,闻言后朝小夫君招招手,“夫君啊,你回来了。”   “好好说话,不要那么嗲。”顾阙接过婢女端来的药,递到她的面前,“喝药。”   颜珞捂着鼻子,“阿婆说生孩子要喝药,你说为什么我喝,你就不喝呢。”   顾阙睁大了眼睛,“阿婆给你开药生孩子?”   颜珞委委屈屈地点头。   顾阙心软了,软的不行,将药直接倒了,道:“不喝了。”   一天到晚生孩子,没孩子就不能过日子了吗?   顾阙气极了,颜珞在一侧观她神色,巴掌大的小脸染了粉,眼睛一眨都不眨。   啧啧啧,软柿子生气,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她生气,颜珞就要笑死了,在床上躺不住了,眼看着时辰不早,要起来了。   顾阙忙去扶她,搭着她的手腕,手捧着手,手臂挨着手臂,亲近极了。   颜珞看她一眼,唇角勾了勾,分寸呢?   两人收拾妥当后,登上马车去霍府。   到了霍府,霍老来接见了,还见到霍家小子霍成儒。霍成儒吵着要去当兵,霍大爷不肯,这是小弟的血脉,倘若出事,他都无颜去见小弟。   初夏有些热了,待客的热茶换为凉饮,颜珞说道:“霍老若是信我,不如将他交给我,通州大营里从小兵开始做,也好过离家千里。”   通州大营是陛下的兵,不,准确地说在颜相手中。霍老看得清楚,霍成儒如入了大营,等同入了颜相麾下。   等同于霍家依附于颜相。   霍老笑笑不应,霍家大老爷也是抿唇沉默,霍成儒看看大伯,又看看祖父,知晓事情严重性,便也不语。   顾阙感觉到一阵阵尴尬,颜珞含笑,“霍老不愿便也罢了,我随口说说罢了。霍小郎君的婚姻不顺,京城内也没人家敢将姑娘嫁给他了。”   霍家的名望因此受损,大不如前。霍老也爱孙心切,拼着霍府名声不要也退了亲事。   霍家左右摇摆,清高的人家,是不愿结交的。   颜珞继续说道:“我有一门好亲事,霍家愿不愿意要呢?”   霍家大老爷心动,霍老先道:“哪家姑娘?”   颜珞:“顾家二姑娘顾阙,我家夫君的双生妹妹,都说双生相似,看看我家夫君也知晓二姑娘相貌不差的。”   顾阙:“……”这是闹的哪样?   霍老愣住了,看向沉默不语的少年郎,“顾世子今年十八岁?”   顾阙颔首:“还未过生辰。”十七周岁。   少年郎俊美无双,簪花游街那日,不少人见到后都忍不住夸赞。顾家门风严谨,顾阙更是养在深闺无人知晓。   霍成儒盯着顾阙那张白净的脸,目光锐利,顾阙被看得脸色发红,颜珞淡笑:“霍家小郎君莫要再看了,想好了吗?”   “颜相苦心安排的缘由是什么?”霍成儒做不到祖父那般从容,“您这样将自己的小姑子当作筹码,世子就不生气吗?”   颜珞坦然:“陛下看中了二姑娘,侯爷不想献女求荣,因此,我想着霍顾两家成亲,陛下就会打消心思。小郎君放心,二姑娘是大度之人,别说是外室,就算是孩子,她也会认的。”   霍老胡子动了动,陛下好女色并非秘密了,他看了一眼孙子,“你愿意吗?”   霍成儒笑了,“世子貌美,想来二姑娘也是容貌昳丽的女子,这桩婚事,我答应了。”   顾阙松了口气,这么一来,顾言回来后她可以保留自己的名姓了,不会成为无名姓之人。   “我请刑部陆大人做一媒人,去问问侯爷的意思,此事不可声张。”霍老道,霍家刚退了怀章王府的亲事,若是兴师动众去问,会让人耻笑霍家。   眼下,唯有按住不动,互换庚帖,将六礼走完,等二姑娘回来就成亲。   陛下总不好抢夺□□!   两府婚事算是口头说定了,临走前,顾阙看了一眼霍成儒。   霍成儒习武,小麦色皮肤,一双眼睛带着锐利,与顾阙那些同窗不同,他看起来很有力量。   看过以后,搁在心里想想,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再看一眼身侧的颜珞,私心在想,还是颜相好看些。   人的相貌不同,感观也不用,霍成儒长得挺好看,但不舒心。   颜相的容貌让人舒心,看过,眼睛就很舒服,心里就很自在。   两人没有用午饭就直接走了,时辰不早,回府要折腾一番,顾阙提议去酒楼吃。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肯定也不少人,尤其是科考刚过,京城各地都在说这场科举,虽说一波三折,但最后的结局让人很舒心。   酒楼门前下车,颜珞戴了帷帽,不愿让人认出来,吱吱跟在后面,左看右看,确定后面没有尾巴。   二楼有包厢,跑堂引着一行人走进去。   天气有些闷热,吱吱打开窗户透风,颜珞摘下帷帽,走到窗前透气。   这条街上多是酒楼茶肆,一眼看去,热热闹闹。   三人简单吃了一顿,出了酒楼,天气沉闷,吱吱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顾阙道:“那赶紧回去。”   三人匆匆回府,刚到府上,一道惊雷从上空劈过,吓得吱吱蹲下来抱着脑袋。   颜珞笑话她:“你那么矮,劈不到你。”   “颜相,您那么高,肯定先劈你。”吱吱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顾阙笑了笑,看着空中团团乌云,与颜珞说道:“我们快些回屋。”   夏雨阵阵,电闪雷鸣,就不能出门。这个时候,闺房之乐就显得很重要。   夫妻若是雅致,窗下对弈,两盏茶,一下午就会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但顾阙自觉自己不是什么文人,也不想下棋,更不想喝茶,她拿了照相机出来拍照。   颜珞依着软枕,就这么幽幽看着她:“你怎么不问问二姑娘的亲事呢?”   “庆安郡主求来的亲事必然是好的,妹妹肯定会喜欢。”顾阙低头捣鼓相机,修长秀美的指尖不停地按来按去,一眼都没有去看颜珞。   颜珞淡笑:“那你喜欢这桩婚事吗?”   霍家门风严谨,胜过赵明悟,霍老看中的永乐侯的为人,霍成儒看中的二姑娘的容貌,年轻人,以貌取人,比不得长辈心思深。   所以,只要颜珞开口,霍家就会答应。眼下除了走投无路的永乐侯外没人敢将女儿送进霍家。   两家一拍即合,当事人好像也挺乐意的。   顾阙继续捣鼓自己的相机,随口说道:“比赵家好多了。”   那个赵明悟奇奇怪怪!   “你觉得霍成儒长得好看吗?”颜珞无趣,抓了一把坚果放在手中,慢慢地捏了捏,想象这是顾阙的脸蛋,捏了又捏……   顾阙还没有抬头,“挺好看的,硬汉嘛。”   颜珞将坚果丢在地上,拿脚踩了踩,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外间大雨磅礴,噼里啪啦地声音盖了过去。   顾阙没听到。   颜珞问她:“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干啥,再说了,他又不是我的菜。”顾阙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颜珞咔嚓一声,再看画面。   咦不对,眉眼凝着寒霜,唇角微勾着。   哦豁,在生气呢。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丞相的心情怎么说变就变啊。   颜珞问她:“不是你是菜……你是要吃了他吗?”   顾阙睁大了眼睛,“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吃你也不能吃他啊。” 第45章 抱抱、抱我吧。   颜珞口中‘吃’可不是寻尝到吃字。顾阙心明, 瞪她两眼:“你说话愈发不带脑子了。”   能随意吃吗?   顾阙将相机放下,走到颜珞跟前,忍不住戳戳她的脑门:“你要闹什么呢?”   顾阙认真极了, 开始说教:“我是那种见到美色就走不动路的吗?霍成儒是男人, 我是男人,要吃也是吃了你。”   她瘪瘪嘴,男人不好‘吃’。   没得胃口。她又看着认真听她说教的颜珞, 眸含春水, 痴痴地看着她。   顾阙臊得慌,“你看我作什么?”   “我家夫君好看, 看一看,不过分。”颜珞一双眼睛都黏在了顾阙的脸蛋上, 将那句‘我家夫君好看’诠释得完美。   顾阙脸颊微红, 侧过神去,“ 我给你照相,可好看了, 你看要换身衣裳,你都不用美颜的。”   颜珞愕然, “什么是美艳?”   “就是神仙术,可以给你美白, 还有可以修脸型,将你变得很漂亮。”顾阙白皙的面容上扬起神采, “你不需要的, 你已经很好看了。”   颜珞看她这么高兴, 自己心里狐疑, 怎么会有那么神奇的技术。   顾阙见她存疑, 道:“将你宝贝拿出来。”   颜珞不为所动, 顾阙急道:“我不删你的视频,你信我。”   “信你?你的小说里说信男人的话不如信母猪会上树,所以,我不信你。”颜珞不肯上当。   顾阙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是男人。话到嘴边就止住了,她选了折中的办法,“你打开你的宝贝,我教你,行不行?”   颜珞半信半疑,问她:“能将你变成一个女人吗?”   顾阙:“……”   “不能,也不能将你变成男人,打开你的宝贝。”顾阙绷着小脸。   颜珞嘀咕一句:“你又凶我,做个小册子记你一笔。”   顾阙:“……”小心眼!   颜珞将她的宝贝锁起来了,钥匙在随身懈怠的香囊里,防顾阙就像是防贼一样。   顾阙看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笑死了,“我给你买一个密码箱子,不用锁,输入密码就成了,你要不要?”   “你送我就要。”颜珞打开匣子了,取出宝贝,按住开关键开机。   接着,屏幕亮了,赶走了颜珞眼中的幽暗,顾阙凑过去,“你的手指朝左边滑动一下。”   颜珞照做,顾阙指点:“你看到那个粉色的小方块了吗?点开。”   颜珞指尖在空中晃了晃,看着‘美颜相机’四个字,“我发现你看的书,乃至这上面的字都很简单,没有那么繁杂。”   她看书的时候一面看一猜意思,猜出几个字后,发现比她们现在认识的字书写较为简单。   这么一比较,大魏字体繁杂,不利于普通百姓学习,如果推广顾阙所认识的字体……   颜珞忽而顿住,勾唇一笑,嘲讽自己,大魏要亡了,要简体字做什么   “简单易学,你点开。”顾阙随口说道,她早就发现这里是繁体字了。   颜珞点开,顾阙继续教:“你点同意二字。”   颜珞疑惑,“我为何要点同意?”   “同意了才能进去呀。”顾阙苦心婆心。   颜珞点了‘同意’二字,又出现一个页面,‘允许访问手机状态’。   “你点我知道了。”顾阙提示。   颜珞照做。   接着又是什么获取设备信息,顾阙教她点始终允许。   顾阙道:“你点粉色的相机二字。”   接着又是什么完整体验,颜珞不等顾阙说话就点了‘我知道了’,直接又点始终允许,屏幕上突然出现自己的脸。   颜珞惊讶,故意睁大眼睛,画面上的人也跟着睁大眼睛。但是‘她’很白,皮肤更为光滑。   颜珞又将画面对着顾阙,发现顾阙也进去了。   顾阙便问她:“你害怕吗?”   “有点……”颜珞不敢轻视了。   顾阙教她转换摄像头,“方才那个是拍你自己的,你也可以拍别人,点这个,就换了。”   颜珞照着她的话戳了戳屏幕,画面立即换了,她不由笑了,眉眼舒展,“这个怎么做到的?”   “神仙做的。”顾阙故作神秘,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原理。   毕竟谁玩手机还要知晓内部原理啊。   颜珞自己玩起来了,顾阙爬上床,不再去管她,等她玩够了再说照相的事情。   大雨噼里啪啦下了半个时辰就停了,散了一阵热意,雨过天晴。   颜珞不停地捣鼓,退出相机后,将里面的方块都看了一遍,再抬头,天色都黑了。   顾阙爬床上看小说,嘴角弯弯,她凑过去,“你看什么?”   “小说啊,你要看吗?送你了。”顾阙笑得不行,将小说大方地塞给她。这回可不是霸道王爷爱上我,而是妥妥的宅斗文。   颜珞翻了翻页面,问她:“有没有两个女孩子的话本子?”   “两个女孩子?百合?”顾阙懵了。   颜珞倒是很自在,道:“那种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不喜欢看劳什子男人。”   顾阙睁着眼睛打量她,心里狐疑,“你喜欢女孩子吗?”   “喜欢,你不喜欢女孩子吗?”颜珞翻开页面,如她料想是简体字,难不成还有哪国语言与大魏相似?   颜珞见过番语,小的时候也见过多国语言,从未见过这本书上的字,好像就是从大魏衍生而来。   她没有问,因为,这些与她无关。   她看了一眼书名就不看了,递给顾阙:“不好看,给你。”   顾阙问她:“那你要什么?”   “有没有霸道公主爱上我?”颜珞凝着憨憨的少年,伸手捏捏她的小脸,“或者,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娶妻子?”   “你这要求太奇葩了。”顾阙想了想,忍不住问“你喜欢女孩子?”   “喜欢啊。”颜珞不假思索道。   顾阙笑了,简直要笑死了,颜相喜欢女孩子……意味着颜相就不会和她圆房,因为她是‘男子’。   “不许笑。”颜珞板着脸训斥,“有什么可笑的?”   顾阙抬头,望见她羞涩的脸色,问:“我给你找几个漂亮姑娘,可好?”   “啧啧,把你妹妹给我可好,我保你顾家前程,怎么样?”颜珞作坏笑,凑至她的面前,拿手戳了戳她的心口:“我喜欢你的脸,但我不喜欢你是个男人,所以,把你妹妹给我。”   “不、不、不成。”顾阙结结巴巴,哪有人将自己送出去的,她立即拒绝:“我妹妹不成,我不能出卖自己的妹妹。颜相,世间女子那么多,为何偏偏惦记不认识的姑娘。”   “世间女子那么多,我偏偏爱你家二姑娘。”颜珞挑眉,将顾阙慌张的神色收入眼中,忽而又说道:“我们去见见二姑娘,在江南哪里,过几日我代陛下巡视江南,顺道去看看。”   顾阙又慌了,“我没有时间去,铺子开张,还要我盯着呢。”   颜珞认真道:“你将地址给我,我自己去,你说小姑娘家家的喜欢什么好,衣裳、美玉,还是漂亮的花冠子呢?你给我拿个主意。”   “欺负一个病人,厚道吗?”顾阙要气炸了,这什么人,自己家里折腾还不够,还要去折腾自己的小姑子,简直该打。   她想打人。颜珞就是欠打。   颜珞也上了床,靠着迎枕,修长的长腿摆在床上,稍稍往床里侧躺了点,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我给你纳妾,你将二姑娘送我,可好?”   “不好,谁都可以送你,妹妹不成。”顾阙叹气。   颜珞被逗笑了,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腰肢,上半身靠着她的身上,含笑地看着她。   突然这样亲密,吓得顾阙连忙朝一侧躲去。她一躲,颜珞失了力,一并靠着她倒下去。   两人纠缠在一起。   颜珞压着顾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脖下的风光。顾阙穿得严实,脖子以下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此刻,衣裳歪了,便可窥见几许。   颜珞直勾勾地看着,顾阙吓得忙捂住脖子,然而颜珞深伸手戳了戳她的胸口。   顾阙又忙捂住胸口,颜珞笑话她:“你一男人,捂胸口做什么,有肉吗?”   “你、你、你……”顾阙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自己惹了脸红,羞耻道:“你怎地又说虎狼之词,女子的教养呢?”   颜珞压着她,眼睛不安分,手也不安分,上下其手,嗔道:“教养都被夫君好看的脸蛋给吃了,夫君这么好看,我想吃一吃。”   又是虎狼之词!   顾阙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哼哧哼哧片刻后,伸手去推她肩膀,“我是你的夫君,就算圆房,也应该我在上面。”   颜珞笑了,笑得快要撑不住了,看,说了一个谎,就要无数的谎言去掩盖,顾阙日日说谎,都将自己蒙骗过去了。   她忍不住抬起手,顾阙的视线立即落在她的手上,双手立即捂住胸口,眼神警告她:别乱来。   颜珞勾唇,神色温软,也叫顾阙看得呆住了。   她知晓颜珞的美带着一股气场,偏于那种高岭之花不可亵玩,然而此刻,她的眉眼偏向风流,蕴着不一样的的味道。   是调.戏?   还是逗弄?   顾阙分不清,但随着时间消逝,自己的心跳乱了,喉咙咽了咽,总觉得有些燥热。   她感觉有奇怪的热量钻入身体里,让四肢百骸跟着发软,身体甚至开始发热。   顾阙望着颜珞,颜珞也在望着她,两人神色不同,柔软与冰冷在无形中碰撞。   性子相投的人会有很多共同语言,顾阙与颜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偏偏日子过的温馨,外间的血雨腥风并没有透进来。宅子像是一个家,由两人支撑着。   颜珞看着那双灵动清明的眼睛,倾身,唇角贴着眉眼。   顷刻间,顾阙忘了呼吸,神经紧绷,眉眼很烫,烫得她心口发热,如同小鹿乱撞。   她忘了拒绝,由着吻从眉眼缓缓落至唇角。   两人拥在一起,忽而外间响起咳嗽声,顾阙猛地回神,不由分说地推开颜珞。   听澜在外间说话:“世子,丞相,要用晚膳吗?”   天都黑了,屋里也没有点灯,黑漆漆地一片。   屋内旖旎一扫而净,颜珞坐直身子,唤了婢女进来点灯,顾阙怕得很,穿好衣裳匆匆就出去了。   刚才,好险……   大雨停了,空气清醒,弥漫着青草的气息,顾阙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喘息,听澜走来,“您刚刚在做什么呢?”   顾阙惊魂未定,摸着自己的唇角,没有说话。   听澜也没有再说,世子是主子,她是下人,没有下人说主子的道理,饶是一起长大情分在,也不能逾越。   她不说,顾阙心里也明白。听澜刚刚是故意提醒的,她知晓丞相是将面前人当作世子,可终究不是的。   听澜去准备晚膳,顾阙透了会气就回屋了。   颜珞靠在床上看小说,听到动静也没抬头。   片刻后,婢女鱼贯而入,将晚膳摆在桌上,颜珞下榻,恰好见到听澜也在。   她扫了一眼,听澜并没有察觉,但接着,她说道:“都下去,不必留下。”   听澜微怔,下意识抬首,瞬间撞进了颜相冰冷的眼中,恐惧如风袭来,很快将她笼罩。   她害怕,行礼就匆忙退了出去。她知晓,颜相在怪她。   屋内静悄悄,今日吃鱼,顾阙在挑鱼刺,婢女都被赶走了,这种事情就只能自己做。   挑了一块肉,准备要吃,却见颜相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   得,先给她吃。   顾阙认命地将鱼肉夹起来递到颜珞的嘴边,颜珞挑剔道:“有腥味。”   顾阙知道她作,接着继续认命说道:“我明日给你做,今日先将就。”   颜珞这才张嘴吃了,品了品味道,待咽下后问顾阙:“我瞧着听澜的年岁不小了,该嫁人了。”   “是有这打算,但不知道许配给何人。”顾阙哀叹,听澜性子好,做事谨慎,说实话,她舍不得她离开,太多事情都成了自然,失去听澜,她有些不习惯。   颜珞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说:“冷面挺好的。”   顾阙不满:“冷面是女孩子。”   “说不定听澜喜欢女孩子呢,你去问问,若是不成,还有无情呢。”颜珞怂恿道,“冷面功夫好,指不定会心疼人呢。”   顾阙没憋住,翻了白眼:“不成,换一个。”   冷面无情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虽说无情没有见过,冷面的性子太差,功夫好,容易欺负人。   不成不成,她就这么一个朋友了,不能推入火坑。   颜珞告诉她:“听澜是奴仆,注定是无法配到勋贵子弟,读书人想得开或许会要她。但是无情是将军,下面管着几千几万人,她的富贵可多着呢。”   话说得在理,但顾阙没有动心,道:“我有银子给她陪嫁,不愁吃穿就成,将军也有生命危险,指不定就做寡妇了。”   颜珞冷笑,“做丞相也有危险,指不定你就成了鳏夫。”   “呸呸呸,你怎么咒自己呢。”顾阙很想捂住她的嘴巴,嘴巴可以毒,也不能毒到咒自己。   颜珞道:“赶紧将她嫁出去。”   顾阙知晓颜相为刚才的事情生气,语重心长地与她说道理:“府里只有她做奶茶芋圆意面,还有奶油蛋糕,她打发走了,谁给你做?”   “也成,让她去厨房做灶台娘子。”颜珞改口道。   顾阙沉默,这件事怪谁呢?   只能怪自己没把控得住,听澜没有错,颜相生气也在理,主子们亲近,一下人在旁边阻止,若在寻常人家,就不是打发嫁人这么简单了。   顾阙想不到折中的办法,只好说道:“我给她找户人家,不能急。这是一生的大事,若是找不到如意郎君,会害了她一辈子。”   颜珞冷笑,也没强求。   吃过晚饭,颜珞捣鼓自己的手机,顾阙在一旁听着‘天籁之音’再看小说。   捣鼓到亥时,手机没电了,颜珞去充电,也不玩了,拉着顾阙一道睡觉。   雨后的晚膳格外宁静,守夜的婢女睡在外间,两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你不碰我,我也不碰你。   顾阙舒心,开始犯困了,眼睛慢慢地闭上,刚一合眼,颜珞就靠了过来,“夫君……”   顾阙心里明镜似的,大晚上不睡觉又在作妖,她问:“怎么了……”   话没说完,唇角又缠住了。   半晌后,颜珞松开她,道:“世子,我的性子不好,旁人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偏要做。”   顾阙心塞,性子哪里是不好,分明是叛逆。   在现代,二十岁的姑娘还是个孩子,也是叛逆的尾巴期。   她没有反驳,更没有替听澜说话。颜珞这样的性子,你越求情解释,她就会越生气。   颜珞眨眨眼,“睡觉。”   颜珞躺下了,背对着顾阙,显然还是不高兴。   顾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好惹啊,成亲这么久,今日算是体会到外面的传言了,阎罗果然是不好惹的。   ****   昨日下了场雨,今日天气就凉爽了些。孙氏让人搬出藤椅,自己躺在树下休息,顾阙提着草莓来看她。   “这是今年最后的一篮了,阿婆吃些就要等年了。”   顾阙孝顺,孙氏开心,让婢女接过篮子,询问近日可好。   顾宅大,虽说在一间宅子里,隔着几个院子,平日也不见面,孙氏有自知之明,平日里不往她们跟前凑。   顾阙来送草莓,坐了片刻。孙氏问起孩子,顾阙一一说了,孙氏道:“过两日我去看看。”   孙氏是大夫,懂得比较多,她说去看看就去诊脉。   顾阙笑着应下了,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顾阙就走了,孙氏接着晒太阳。   待顾阙人影不见了,她才直起身子,喃喃道:“多好的小姑娘,可惜了,见不得人。”   皇后娘娘说世间良人少,能遇到偶容忍你小性子的更少。但愿小姑娘能善待颜相。   不过,颜珞的臭脾气,一般没人能忍受得住,迟早会闹得人家小姑娘跑路。   顾阙从孙氏处回来后就出府巡视铺子,有了上回的教训后,没敢来闹事了,铺子里生意依旧很好。两间铺子分开,不过还是香皂的生意好,薄利多销,也有钱赚。   在街上看了一圈,遇见赵明悟巡视,两人说了几句话,赵明悟神色不大好,只说要外调。   顾阙没问,只说了几句保重,赵明悟忽而问:“听闻二姑娘在江南养病,可否告知一二。”   顾阙脸色微冷,道:“你就要成亲了,莫要失了分寸。”   赵明悟道:“我与二姑娘也是朋友,她身子不好……”   “男女有别,莫要再提。”顾阙转身就走,想起玉佩一事,又说道:“赵大人,你与二妹妹的事情早就成了过去,你们不是朋友。”   赵明悟面色难看,眼睁睁地看着顾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他不明白,以前对他那么好的顾世子怎地会变得这么陌生。   以往顾世子休沐日的时候爱找他玩,甚至会带些吃的给他,两人无话不谈,如今,避他如蛇蝎。   ****   顾阙回府生了一肚子闷气,赵明悟就是一感情用事的人,也不对,是一渣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乳娘将琼琚抱出来玩,三月大的孩子会笑了,皮肤雪白,遇见太阳小眼睛就眯着。   顾阙抱着她玩了会儿,等她吃饱了就抱着她睡了会儿午觉,想起晚上要给颜珞做鱼,也没多睡,掐着时间起来了。   脱下外袍去厨房,吱吱从外间跑了回来,“世子、世子、不好了。”   “什么事,丞相呢?”   “陛下与丞相出宫巡视,遇到刺客,丞相替陛下挡了一刀……”   顾阙愣了下,“人呢?”   一病秧子还有勇气给别人挡刀,是不是活腻歪了。   吱吱说道:“在马车上,你去迎一下。”   “有你这跑路的功夫,丞相都回来了。”顾阙忍不住吐槽,这叫办的什么事情。   跑去府门口,门口停了一辆比往日还要大的马车,顾阙没功夫去看,踩着脚蹬就上去了。   颜珞醒着的,靠坐在马车里,身上盖着被子,脸色发白,唇角也跟着失去血色,但在笑。   “世子,你抱我下去。”   顾阙:“……”抱不动,真的抱不动啊。   还有心情开玩笑,伤得应该不重。顾阙犯难了,“我、我抱不动你……”   颜珞笑话她:“我很胖吗?我不过九十斤而已,怎么就抱不动了。”   “那我背你,可好?”顾阙退而求其次,背着比抱简单多了,再说这里离卧房还有老远一段路呢。   颜珞掀开被子,腰间的衣裳被血染红了,她指着伤口问顾阙:“能背吗?”   那团血渍看得顾阙心里发憷,呆呆地摇摇首:“不、不能背……”   颜珞自然地朝她伸开手臂,眸色含情,“夫君,抱我吧。” 第46章 养伤、认真亲一次。   不能和伤患计较。   顾阙上前去将被子都掀开了, 看到被血浸透的衣裳后深吸了口气,问她:“不要命了吗?”   一瞬息,她有些心疼。   颜珞未曾料到她会问这个,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 索性抱着她的肩膀:“食君禄,替君行事,命都是她的。”   “呸, 你命是你自己的, 与旁人有何干系。”顾阙不大高兴,上前将手穿过她的膝下, 道:“你抱住我,我努力下。”   她镇定了些, 集聚力量, 猛提一口气将人抱起来,“你好像也不重。”   或许病秧子就是很轻。   她问颜珞:“你摄入那么多糖分怎地不将你长肉。”   顾阙慢慢地踩着车凳走下去,眼睛看不见脚下的路, 只能慢慢摸索着。   颜珞闭上眸子就没有再说话,吱吱在一旁帮衬着, 嘴里嘀咕:“你怎么没有劲……”   顾阙几步踏上台阶,分心给一旁的婢女:“将阿婆找来, 速度要快。”   进入府,大门关闭, 颜珞睁开眼睛, 挣扎着要下地, 顾阙不肯:“你省心些, 我走快些。”   颜珞看着少年额头上的汗水, 笑话她:“你是使出吃奶的劲吗?”   “对啊, 全身力气,所以你别动,我走快些,就会忘了走不动这件事。”顾阙小跑着,心底蔓起一股恐惧,古人风寒都能治病,出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死呢?   她忽而喊了一句:“去找阿婆。”   颜珞贴着她,感觉她的力量,那么一瞬间,顾阙的声音中带着恐慌。   颜珞好奇,顾阙在慌什么?   她死了,顾阙应该会很欢喜,这样,身份就瞒住了。   不好吗?   顾阙跑得很快,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到了卧房,将人放在床上,长吐一口气,双臂都跟着发抖。   那么长的路提着一口气不敢泄,现在,她累得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氏三步并两步冲进来,见到那团血后也是变了脸色,“拿我药箱来,留下一人,其他人都出去。”   顾阙没有躲避,回身吩咐婢女们:“都出去,我留下。”   颜珞看着慌张的两人免不得嘲讽道:“你们怕什么呢?祸害遗千年,怎么会死……”   顾阙:“你闭嘴!”   孙氏:“你闭嘴!”   两人异口同声,颜珞讪讪,不敢说话了,低低哼了一声。   孙氏用匕首划开衣襟,血染红了衣裳,她就差破口大骂了,顾阙在,不能骂人,颜相是丞相,要有颜面的。   她用尽力气才止住自己骂人的冲动,顾阙脸色发白,看着匕首划开一件件衣裳,几乎都被血染透了。   奇怪的是,颜珞还在笑,她不疼吗?   颜珞抿唇,望着虚空,唇角的笑意未曾变过,忽而想起一事,看向顾阙:“你出去。”   顾阙不肯,“我在这里帮忙。”   “你帮什么呢?”颜珞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睁开眼睛,顾阙的人影在晃,她知晓不是顾阙的晃,是自己尽力了。   突然想睡觉,但是她知晓一睡可能就睡过去了,就说道:“顾阙,你说个笑话给我听?”   顾阙看了她一眼,面色惨白,那双眼睛也是无神,眼睛是一个人的灵魂,这个时候,颜珞应该很疼,甚至会昏厥。   “笑话呀,不会说,但我有新的雪糕,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可爱多。我让人去取,你要不要吃?”顾阙作坏笑,喉咙里却堵得厉害,不等颜珞回应,自己就跑了出去。   “听澜,去将冰匣子找来,快。”   “哦、好。”听澜和一众婢女站在台阶上听吩咐,闻言后提起裙摆就冲了出去。   在这个时候,规矩、仪态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顾阙回到屋里,与颜珞说话,告诉她:“颜珞,你如果死了,我就纳妾,纳十几房的妾。”   孙氏嘴角抽抽,顺口说一句:“我在外行医,有一女人死了,男人是入赘的,女人死后,家财都是男人的。头七才过,男人就将养在外间的外室迎进门了。世子,你有外室吗?”   “没有。”顾阙没反应过来,说完后立即说道:“有、没有也可以有的。”   颜珞生气,握拳却抬不起胳膊,只能看着顾阙:“在哪里?”   顾阙说道:“在、在、哪里都有。”   孙氏被逗笑了,顾世子就是傻憨憨,什么叫哪里都有?   哎呦,连学坏都不会。   听澜将冰匣子送了进来,顾阙问颜珞:“要吃吗?”   颜珞眯着眼睛,听着嗡嗡的声音,浑身无力,眼前一片白雾,耳畔不断传来声音:“可爱多,吃一个就会变得很可爱的。”   可爱吗?顾阙是挺可爱的。颜珞扯扯唇角,顾阙凑上前,“颜相,你要睡觉吗?”   “想……”颜珞有气无力,没感觉疼,就是浑身使不上力气,眼睫轻颤,忽而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   是可爱多吗?   顾阙叹气,“她睡过去了,什么时候醒?”   “不好说,虽说未曾伤及要害,失血太多了。”孙氏倍感无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累极了。   婢女进来收拾,顾阙站在一侧,冰匣子摆在一侧,她看了一眼,等婢女们收拾妥当后自己走到床边看着颜珞。   孙氏去准备汤药,她唤来吱吱询问。   吱吱说道:“陛下喜欢去香皂铺子,今日拉着丞相一道去,人群里冲出好多刺客,压根分不清是百姓还是刺客。刺客太多了,我自顾不暇,若是丞相一人还好,偏偏还有陛下。刺客是冲着陛下去的,丞相可以躲的,她偏要撞了上去。”   顾阙叹气,颜相是帝党,陛下出事,颜相也要受牵连。女帝活着,颜相的路就好走,两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她明白颜相的苦衷。   只是,谁能救颜相呢?   大夫吗?   阿婆都说尽力了。   顾阙在踏板上坐了下来,打开天籁之音,播放颜珞常听的春日宴,她没有动,而是坐在陪着听。   孙氏将汤药端来,“她不爱喝药,十有八回会偷偷将药倒了。”   “我来。”顾阙站起身,接过汤药。   孙氏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左右去找,找到一个黑色小物什,拿起来,里面冒出声音,吓得她又放了回去。   顾阙说道:“阿婆,您帮我。”   “哦,好。”孙氏放下‘天籁之音’,转身去帮颜珞。   两人合力将药喂了进去,颜珞这回听话多了,一碗喝了半碗的汤药,孙氏说道:“你先守着,我就在外面,入夜后我守着。她熬过的风浪多,能挺过去的。”   “阿婆,你没发现吗?她没有哭,流了那么多血都没有哭。”顾阙疑惑,什么样的心性会这么能忍。寻常人手指头破了都会嘶嘶两声,腰间那么长的伤口,怎么会一滴眼泪都没有。   说白了就不是正常人。   说是怪人也不为过。   颜珞很奇怪,她的身子是冷的,初夏天气暖和,隐隐有些热了,她的手依旧很凉。晚上睡觉的时候贴着,整个身子都是凉的。   这回,就更奇怪了。她有个想法,阿婆口中的风浪不是寻常小事,什么的事情会让人这么耐疼,难不成,颜珞没有痛觉?   “麻木就不会疼,疼到极致或许就不会哭。”孙氏不知道怎么解释,看着床上安静的人,她悔恨极了,可恨自己依旧没有力量保护她。   自己能做的太少了。   孙氏出去了,顾阙一人留下,她不敢眨眼,就这么看着,耳畔音乐唯美,带了几许悲伤。   天色渐渐黑了,听澜进来点灯,说道:“宫里拨了些赏赐,颜府来人问话,是老夫人传话,说要紧的话一定通知她们。”   三夫人自己都疯了,眼下是不能过来的,老夫人更是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颜相也是一可怜人,病了伤了无人来照顾。   “我晓得了,你告诉颜府,颜相很好。”顾阙感觉一股压力,从未有过的无力,她问听澜:“你怕疼吗?”   “自然是怕的,您不怕疼吗?”听澜觉得奇怪。   顾阙点点头:“你出去吧。”   “那您晚上想吃什么?”听澜询问。   顾阙摇首:“我没有胃口,你们去吃,问问阿婆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做,不可怠慢。”   “奴婢知晓了,您不能不吃,我让人做些面条?”听澜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颜相,心里难过。   顾阙没有拒绝,应下了。   听澜走后,她爬起来坐在榻沿上,看着颜珞如同白纸的脸,忽而开口:“颜相,我给你买几本百合书,都是女扮男装的。你醒来就看,或者,我读给你听。”   顾阙找到事情做了,买了几本书,坐在踏板前细细读。   一字一字读,一页一页翻,声音低沉而清晰,读到有趣时,顾阙也笑了,与颜珞说道:“你也会笑的,对不对?”   “颜相,书里的小姑娘可香了,身材好极了,腰细、腿长。你说真的有那么完美的人吗?”   顾阙看向颜珞,唇角泛起嘲讽,“你的腰也细,腿也很长,可惜,你不完美。人有缺点才像是人,人不是泥巴捏的,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你除了作妖的时候不好,其他都很好,更是这个宅子里最好的女主人。”   “颜相,你喜欢这个女主吗?”   “颜相,你觉得她傻不傻,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付出自己的命,值得吗?”   顾阙一面读一面唠叨,烛火噼啪作响。   她念到一句:二人多年不见,眼中情愫未散……   蓦地停顿下来,她问颜珞:“你觉得书里刻骨铭心的喜欢是真的吗?我觉得她们就是闲得慌。”   “你想想啊,有些人连衣食都是问题,谈什么刻骨铭心的喜欢呢?”   “这样的感情是富人才会拥有的,穷人天天忙着赚钱吃饭,哪里有时间去体会这种刻骨铭心的喜欢。”   “颜相,我穷过,知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这样的书打发时间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当真,你觉得对吗?”   一人一烛火一本书,念念叨叨到了后半夜,孙氏进来了,摸摸颜珞的额头,没有发烧。   顾阙在一旁问:“不发烧不好吗?”   “她的身子很古怪,该发烧的时候不发烧,不该发烧的时候烧得脑子都要坏了。失了这么多血,那么大的伤口在,发烧或许会好些。你去休息,我看着她。”孙氏自己嘀咕。   “我不想走,不如您去睡会,天亮您再来。”顾阙一点都不困,就是有些口干舌燥,想喝点水。   孙氏不肯,道:“你别仗着年轻就胡来,这个家你是主心骨,你该知道分寸。你看着,我看着,都是一样的。”   顾阙只好出去了,将书一并带走,如果阿婆看到会尴尬死了。   出去后,顾阙就抱着一张被子在外间的角落里躺下,不耽误婢女进出,也能及时听到声音。   口干得厉害,不想喝水,索性喝一瓶饮料。   喝完后,感觉整个人都畅快多了,蒙着脸睡觉。   她很放心阿婆照顾,努力睡了会儿,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换了孙氏。   太亮后又灌了一副药,不到午时就烧了起来,孙氏松了口气,又去改了药方。   顾阙守了大半日,不少同僚登门,都是管事招待,听到颜相未醒,纷纷露出惋惜,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烧到子时就退烧了,孙氏又犯难了,每回退烧都很难,这回怎么就那么容易了。   依旧是顾阙守上半夜,孙氏看护下半夜。   天亮两人合力又灌了一碗汤药,这时,温茯来了。   孙氏问顾阙:“那是什么人?”   顾阙:“政敌。”   孙氏不明白:“什么是政敌?”   顾阙解释:“朝堂上的敌人。”   孙氏连连点头,“你去将人赶走。”   “不成,她代表陛下过来的,不能赶,最多不让她进来,你等我回来。”顾阙让人去取衣裳,政敌来了,不能给颜相丢人。   孙氏不明白,“见客也要打扮吗?”   顾阙也说不清,是感觉不能给颜相丢人,应该神清气爽去见敌人。   温茯已经进院子了,她持陛下御令,下人不敢阻拦,一路畅通。   她进院子,顾阙走出来,迎向她:“温大人。”   温茯止步,她从宫里而来,着官袍,戴官帽,小脸被衬得小,瓜子脸型,是我见犹怜的类型。   人的眼睛是有审美疲劳的,与颜珞日日在一起,审美定格了,见到温茯这般柔美的美人也没有惊讶。。   她很坦然,但温茯顿住了,对面少年郎的那双眼睛很亮,带着从未见过的灵气。光是一双眼睛就已经很漂亮,浑身透着书卷气息,干净无暇。   《神弦歌》有言: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温茯愣住了,很快回神,明白颜相显摆的底气了。   “下官温茯见过世子,陛下有旨,令下官来探望丞相。”温茯上前揖礼,袖口中伸出一双白釉般的双手。   顾阙颔首,作郎君般负手而立,扬首挺胸,微笑回道:“丞相醒了,不想见你。”   温茯有些撑不住了,不大相信她的话,不过这般桀骜的话像丞相的性子。   “我代表陛下而来,丞相是要违抗圣旨吗?”她羞恼,颜珞太不给她颜面了。   顾阙轻笑,“丞相替陛下鬼门关走了一遭,想来陛下不会见怪的。再者,颜相爱美,你这么闯进去实在有损她的颜面,温大人,不如先回,待丞相好了自会去陛下面前请罪。”   温茯官阶微末,若非有皇命在身,顾家大门都进不来。   顾阙也看不起她,跟着颜相时日久了,见到的人都是些公爵王爷,温茯这样的官员,实在是没眼看。   人就在眼前,顾阙知晓自己轻视,但是世道就是这样。   温茯被怼得小脸发红,眼中盈着泪水,顾阙没有心疼,自己又不是男人,实在没心思去心疼一个女人。   温茯哭着离开顾府。   回到卧房里,孙氏也看完了热闹,想起对方哭的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她啧啧两声,问顾阙:“你不心疼吗?”   顾阙:“呵呵……”大家都是女人,有时间心疼她不如心疼心疼自己。   自己连女人都不能做,不是比温茯惨多了?   这么一想,自己才是最惨的女人!   孙氏见她神色极为丰富,扬唇笑了,道:“你喜欢颜相吗?”   又是这个问题!顾阙感觉自己耳朵要起茧了,哀叹一声,道:“我喜欢她,眼里心里都是她。”   孙氏乐得眯住眼睛,“那就好、那就好,小两口好好过日子,胜过千万。”   “阿婆觉得颜相这回身子何时会恢复?”顾阙担心颜相的身体,至于情啊爱啊,一点都不想思考。   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孙氏品了品,只当她问更深层次的问题,意味深长道:“恢复需要很久,那些事暂时不要想了。”   “我、我问的是身子,不是那些事。”顾阙羞得脸蛋发红。   孙氏看她一眼:“不要不好意思,我也是过来人,懂得你们的苦难,艰难困苦熬一熬就过去了,不要总想着就成了。”   顾阙羞得站不住,钻里屋去了。   孙氏叹气,好好的小姑娘装什么男人,真是辛苦。   ****   颜相一直没有醒,汤药灌了很多,顾阙与孙氏轮班看护,顾阙读了两三本书,都是女扮男装的百合文,最后无一例外都掉马了。   顾阙:“……”这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也会掉马?   看着看着,她的心就乱了,颜相为何要看女扮男装的文?   细细琢磨了会儿,顾阙心里扎下疑惑的种子,自己掉马了吗?   也不对呀,颜相天天说什么丽娘、玩女人,如果掉马了,也不会你们男人这种话。   顾阙很快就打消了心思,到了后半夜,孙氏来了,她躺地铺上睡觉。   到了第四日,颜珞终于醒了。是孙氏在看着,顾阙直接冲了进去。   颜珞睁开眼睛,看着她,开口就说道:“我梦到你与丽娘私奔了,还将一双孩子丢给我。”   顾阙:“……”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孙氏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都这种情况了还逗弄小姑娘。   孙氏诊脉,不住问她感受,不料她开口就说:“有人说给我吃可爱多的,还说她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顾阙翻了白眼,没说话,等着阿婆诊脉。   孙氏与顾阙很有默契地不理会她,说了一阵,她自觉无趣闭上眼睛又要睡。   孙氏害怕,忙道:“我瞧见丽娘了。”   颜珞疲惫,不得不又睁开眼睛,问阿婆:“她长得好看吗?”   孙氏不说话了,顾阙却说道:“温茯来了,说奉陛下旨意而来,我没让她进来,哭着走了。”   “你心疼吗?”颜珞唇角弯弯,好整以暇地看着少面前瘦了一圈的少年人。   顾阙道:“心疼呢,可心疼呢,你是吃醋了吗?”   “吃醋?怎么会呢,我替你纳妾可好?堂堂温大人给你做妾,你多有面子。”颜珞浅笑,浑身都没有力气,说了几句话累得慌,她不想逗弄顾阙了,好累。   孙氏诊脉后让出榻前的位置,“熬了粥,你喝点,我去熬药。”   走的时候眼神示意顾阙上前,顾阙颔首,走过去,“颜相,温茯挺好看的。”   颜珞微眯的眼睛复又睁开了,看着巧笑的少年人,“我有些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她的神色很差,唇角干得起皮,顾阙有些心疼,拧了帕子去沾湿她的唇角,一面说道:“那我就不哄你了。”   “世子,你还有什么宝贝都拿出来,我就不生气了。”颜珞微抽了口气,伤口有些疼,她疑惑,原来麻木后还会有疼的感觉?她看向顾阙,“我感觉有些疼呢。”   “伤口疼吗?”顾阙惊坐了起来。   颜珞摇首,“心口疼。”   顾阙又坐了回去,也拿她没有办法,想了想,“我有游戏机,你玩吗?”   “什么样的游戏?投壶?双陆?”颜珞拧眉,那股疼痛的感觉愈演愈烈,她微吸了口气,“小顾世子,你亲我一下。”   顾阙皱眉,颜珞一本正经说道:“小说上说相爱的人受伤了,亲一亲,或许就不疼了。”   “那都是假的,又不是灵丹妙药,都是骗人的,你怎么那么好骗?”顾阙叹气,堂堂一丞相竟然信了那些没有逻辑的话。   颜珞睨她:“书上说没有感觉,就证明你不爱我。”   “我……”顾阙语塞,她本来就不爱丞相,但不能这么说。   被逼无奈,顾阙俯身,在她眉眼亲了亲。   颜珞有些困,方才蜻蜓点水什么感觉都没有,累极了,感观就会迟钝。她缓了很久才开口:“不成,我还是疼,你认真亲一次,舌尖缠舌尖的那种。”   “你、你被小说带坏了,那是不成的。”顾阙脸红耳赤地拒绝了。 第47章 晃啊晃、你关掉声音啊。   舌吻?   顾阙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义正辞严地拒绝,“你先休息,伤好了, 随你怎么样?”   颜珞自然不信她的鬼话, 但不忘逗弄一句:“等我身子好了,我们就圆房。”   顾阙笑了,“阿婆说你的身子不能圆房。”   她有些得意, 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眼睛更是带着光。颜珞阖眸看不见她眼中的光,耳朵从她轻快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端倪, “世子,莫要得意, 欠的总是要还的。”   顾阙呵呵一声, 就差要笑死了。颜珞又睡着了,她也没有说话,恶从心头起, 伸手就要干坏事。   捏捏颜珞的脸颊,又揪揪她的耳朵, 手感很好,忍不住又捏了两把。   所有的怨气都出了!   第五日午时, 颜珞彻底醒了,女帝也来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 顾阙在外面看着药炉。   半个时辰后, 女帝兴高采烈地从卧房里出来了, 瞧了一眼顾阙, 也没为难她, 高高兴兴地走了。   孙氏蹲在一旁挑药材,眼睁睁地看着女帝的背影越来越远,低低说道:“比起他老子的魄力可差远了。”   文帝还有个儿子,虽说夭折,至少还是有的。到了弟弟武帝,也就是先帝,他的命更差,后妃们生了十二个女儿,愣是没有一个儿子。   他们的小弟弟怀章王命运就好了不少,儿子一堆,后嗣多,却没有皇帝的命。   孙氏说了一句后,顾阙进屋了,颜珞说起这回刺杀的事情。   是怀章王世子做的。   不过,他是要杀颜珞,没成想陛下乔装出行,这才多了弑君的罪名。整个怀章王府都无法脱罪,太后与陛下争执多日,未曾有定论。   女帝的意思是让颜珞及早回朝稳住局面,怀章王府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顾阙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发憷,问颜珞:“王府多少人?”   颜珞虚弱,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暗黄,皮肤失去了光泽,面上笑意不减,道:“三百余人。”   “那么多……”顾阙又是一惊,细细想来,顾宅只有两个主子,护卫加婢女小厮婆子,都有七八十人,怀章王府主子几十人,同等比例下,三百余人不算多了。   她有些不忍,“那、那都杀吗?”   “你该知放虎归山的道理,给他们留活路,便是让自己走死路。”颜珞冷漠,唇角笑意渐深。   顾阙不说话了,倘若刺客杀了颜相,事情的结局又会变了,怀章王世子便是赢家,颜相大难不死,岂会饶了他们。   这时,冷面来了。   冷面被赶走后很少来顾宅,顾阙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见面后问了几句。   冷面脸色不好,眉眼露出些憔悴,道:“我有宅子住。”   “你有宅子啊……”顾阙惊叹,果然强将手下无若兵,有房子就是强啊,毕竟在现代有的人忙碌一生都不一定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冷面年纪轻轻就有房子,强啊。   冷面抬首看了她一眼,“世子觉得我不配有房子吗?”   “不是,进去吧。”顾阙觉得没法解释,总不好说:其实在我们那里有一套房子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冷面进去了,颜珞闻声睁开眼睛。   “你很累?”颜珞看了她一眼,冷面自制力很好,若不是累极了也不会露出疲态。   冷面搬了凳子在榻前坐下,禀道:“刑部陆尚书将世子捉拿入狱了,王府被封锁,眼下,朝堂争议不决。太后的意思是留一血脉,而陛下不肯。”   怀章王耕田勤快,最小的儿子也才两岁,太后的意思就是留下这个孩子,毕竟他太小了。   颜珞笑了,“太后真是好心思啊。朝臣会觉得太后慈爱悲悯,百姓觉得她仁慈,殊不知是怀了自己的心思。陛下啊,大了,就不如以前听话的。”   鸟儿展翅飞翔,母亲却不肯,压住她的翅膀不让飞,鸟儿会乖乖听话吗?   冷面回道:“有些朝臣觉得孩子太小,才刚走路,赦免后贬为庶人,赶出京城也当是积德。依我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刺杀的不是他们,鬼门关前走一趟也不是他们,全然不顾及您的感受了。”   “你告诉陆松,引太后来见我。”颜珞望着横梁,笑说:“太后的心思,我很明白。她不过是想若陛下真不听话,就废帝重立。既然她想,我就随了她的心愿。就看,陛下肯不肯了。”   “丞相的意思是?”冷面不明白丞相的意思,为何要给太后留后路呢?   颜珞淡笑不语,合上眸子:“我累了,你先去传话。”   冷面退下。   顾阙踩着点进来了,手中带着一盘糕点,是厨房做的,按照孙氏的嘱咐做的,可以适当吃一些。   她将糕点放在床前的小几上,颜珞轻叹:“我不吃这些,没有味道。”   顾阙不接话,将糕点放下后,自己就爬上坐榻坐着,与她‘隔岸’对望。   惹不起,离远点。   颜珞身子虚弱,与陛下冷面说过话就觉得困极了,也没有力气与顾阙逗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等她睡着后,顾阙将糕点拿了过来,再开一瓶饮料,拿出小说慢悠悠地看着。   颜珞一觉醒来,连最后的糕点都没有了,抬眸去看,盘子空了,“你过分了,阿婆给我做的。”   “厨房还有,你要吃吗?”顾阙没抬眼,一样的套路玩久了就不新鲜了。颜珞压根就不想吃什么糕点,心思多着呢。   这么一说,颜珞果然不问了,半晌没吭声。   顾阙留了一只耳朵给她,知晓她不安好心,准想着作妖。   人不能太闲,一闲,坏主意就出来了。网上说后宫娘娘们爱作妖,就是因为整日里没事情做,闲出来的。   屋里沉默下来,良久都没有声音。   顾阙有些猜不透颜珞的心思,略微想想还是抬头去看她。   哦豁,一抬首就看到人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小眼神幽怨极了,好像自己欺负人家。   顾阙坐不住了,念她是病人,只好过去问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颜珞低低哼了一声,“心里不舒服。”   “那就接着不舒服吧。”顾阙没好气道。   颜珞被怼得不吭声了,也不眨眼,就这么幽幽地看着顾阙。   “你、你别看着我了,有话就说。”顾阙怕了,嘴巴不说话,眼睛也不饶人。   颜珞道:“你替我去见一趟祖母,就说我很好,希望伯父叔父们莫要轻饶刺客。”   “就这些?”顾阙心里犯嘀咕,她怎么就不信呢,你会相信一个人突然变好了。   颜珞躺着不能动,翻身都不行,双手也没什么力气,委屈巴巴地说道:“你给我读小说吧,读那些好听的。”   顾阙疑惑:“什么是好听的?”   颜珞:“就是调.情的。比如主角们说我爱你,你爱我吗?我离不开你,要死要活的那种。”   “你,我还是先去颜府报信。”顾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了出来,果然,不能相信颜相会变好。   颜珞啊,适合做坏人。   坏透了的那种。   顾阙忽而顿步,回身看了一眼床榻,颜珞那么坏,自己为何还要心疼她?   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   颜府这几日日日都会派人过来询问,几位伯母婶子,还有舅家都来看过一回。   顾阙带了些礼物回颜家,她不好意思空手回去,到了颜家后,大夫人就迎了出来,开口就问:“小七如何了?”   大夫人的紧张不是演出来的,顾阙有些动容,回道:“醒了,她让我来报个平安。这几日也让你们担心了。”   小厮将马车上礼品都卸了下来,大夫人瞧了一眼,稍稍露出些笑容,领着顾阙去见老夫人。   顾阙将话传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也是不高兴,“自然不能轻饶,小七不说话,我们也不会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太后有心偏袒,那是她心疼还。世子且放心,我会让他们上奏严惩凶手。”   顾阙颔首,虽说她不明白颜相为何这么做,但话传到了,她也该回去了。   她走后,大夫人问婆母:“小七是什么意思,为何让世子特地回来传话?”   得罪太后的事情,为何要让颜家来做?   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媳,说道:“你沾了小七的光,如今到了用你的时候就退缩了?”   大夫人讪讪,道:“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平静道:“小七是想给太后施压,至于她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颜家与丞相同气连枝,自然是要帮她的。”   翌日,颜家在朝的几位大人上奏表面态度,不能轻饶,按律处置。女帝如虎添翼,高兴得不行,太后一筹莫展。   接下来几日,各处都表明态度,太后走投无路,亲自去顾宅找丞相谈话。   颜洛身子好了些,躺着能动了,但不能大幅度动作。顾阙扶着她出来晒太阳透气,廊下摆着躺椅,垫了毛茸茸的毯子,颜珞慢慢地躺了下去,扯到伤口,唇角抿了抿。   顾阙削苹果给她吃,不忘说补充维C。颜珞听不懂,看着她手中红彤彤的果子,“你新栽的吗?”   “是的。”顾阙应下来,其实是她买来的,苹果好像是明清才传来中国的,这个时候还没有,过些时日买块地可以大面积栽种苹果。苹果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吃的,若是种了,肯定好卖。   其实,有很多水果和农副作物都可以试着种植,还有水稻……   顾阙浑身一颤,激动地与颜珞说道:“我得了些好种子,是水稻,产量很好,要不给百姓试试?”   颜珞眯着眼睛,歪头看她一眼:“世子,我是阎罗,不是大善人。”   “你是丞相啊,你不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吗?”顾阙高兴道。   颜珞叹气,“我是个要让天下陪葬的阎罗,你却让我做善事让天下人吃饱饭,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你不去我自己去,快到夏日了,这个种水稻刚刚好,我记得你有水田,借我用用?”顾阙脑海里突然有了伟大的想法,“你说我若是成了大魏最大的粮食供应商,是不是就很厉害?”   “是很厉害,到时候我杀尽天下人,你留着粮食给谁吃?”颜珞嘲讽,真是个孩子啊。   顾阙不依她,“水田借我用用,我给租子。”   “在柜子里,你自己去拿。”颜珞哀叹,不明白顾阙的想法,天下人对她又没有帮助,为何要帮天下人呢?   真是个幼稚的孩子。   顾阙欢欢喜喜地去找地契了。   太后凤驾到了,颜珞躺在椅子上没动,等太后来了,她才微微致歉:“太后见谅,臣身子不适不能给您行礼了。”   太后摆摆手,这个时候什么礼数都免了,直接开门见山说起自己的目的。她惯会说话,将自己说成了悲天悯人的菩萨。   颜洛却波澜不惊,太后脸皮太厚,她也懒得揭,眉眼不动道:“臣还伤着呢。”   太后蓦地明白了,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臣要六部。”颜珞开口。   太后微怒:“痴人说梦话,吏部给你。”   颜珞笑了,“也可。”   她这么快答应,太后后悔了,吏部掌管考核,眼下刑部就是她的,这么一来,六部中有三分之一在她的手中了。   但话已出口,太后也拉不下脸来反悔,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太后一走,颜相便些奏疏上至御前,语气与太后一模一样,恳请陛下轻饶。   女帝无奈,饶了那个孩子,怀章王府男儿斩首,女眷流放充军,但怀章王的女儿们一并斩首了。   斩首那日,菜市口跪满了人,还有不少孩子,甚至有的不懂事,睁着眼睛咧嘴笑了,看到朝他走来的刽子手笑得更欢了。   然而未过一瞬,小小的脑袋便滚落在地,心软者落泪,痛骂朝廷痛骂丞相。   斩首的这一日,丞相已能自己走动了,顾阙不见人影子,去城外看水田了。   她要种地,种水稻,搞了新品种,甚至还买了打虫的药水,还有肥料。   兴冲冲地拉了十辆马车,乌泱泱地一队人,走的时候还抱了抱颜珞,别提多高兴了。   想起眉开眼笑的小脸,颜珞忽而郁闷,与盯着炉子的阿婆说话:“阿婆,你说种地就那么高兴吗?”   “她觉得种地能赚银子,脚踏实地,不好吗?”孙氏蹲在炉子前,“她肯干,没有那么多歪心思,更不想着攀附你讨好你达到她的目的,你难道不喜欢吗?”   “烂好人。”颜珞嫌弃,明明有捷径为何不走呢,“阿婆,你有光明的路能走,偏偏不走,你说她想什么呢?”   “人家是看得清自己的实力,她觉得自己没有实力走仕途,努力赚钱经商,不好吗?这样的小姑娘也不容易,比你强。”孙氏剜了颜珞一眼,“你卑鄙,这回你连颜家都用上了。”   颜珞坦然,“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孙氏问她:“这是你怎地放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活着,谁会难受呢?”颜珞轻笑,神色罕见地带了些阴狠。   孙氏纳闷:“你不难受吗?”   颜珞摇首:“我不难受,陛下难受啊,太后啊、蠢笨不说,野心很大。她想留着皇家的血脉来威胁陛下,殊不知这样做就等同将陛下越推越行。不需我动手,母女就已不和。”   孙氏皱眉,“太后想做女帝吗?”   “谁知道呀。”颜珞哀叹,问孙氏:“你说她到水田了吗?”   孙氏扇着扇子,闻言后说道:“你烦不烦人啊,一早上念叨几回了,她哥哥回来,你怎么办?”   颜珞望着天,眼光刺眼,但她没有退缩,而是直接迎了上去,微微一笑:“我是恶人,你说怎么办呢?”   “你……”孙氏气得没话说,“她生气怎么办?”   “为什么要生气,我给她定了亲呢。”颜珞道。   “你给她定了什么亲?你胡闹什么。”孙氏急了。   颜珞解释:“给霍成儒了。顾阙自己好像挺满意的,但她又不喜欢霍成儒,既然不喜欢为何又满意,你说,她到底图什么?”   孙氏彻底懵了,“你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颜珞也不说了,就当她有病吧。   ****   顾阙去看了水田,询问产量,低得有些吓人,不过两百斤,而现代的杂交水稻都可以达到每亩田一千六百斤了。   她去庄子里领着人将种子进行浸种催芽处理,管事不明白做法,但是没有吭声,心想城里的喜主子什么都不懂还要来这里卖弄。还有他带来的种子见都没有见过,分明是被江湖到时骗了。   管事轻视,也没有表露出来,跟着主子后面干,错了也是主子的事情,与他们小的无关。   有的田里还没有种,顾阙恰好赶上了,等着种子发芽后就去种,到时候等长出青苗就要插秧。   顾阙用的种子不一样,管事们心里都怀疑,等顾阙走后,他们围在一起说话。   “你说要是播下去不长,时间就耽误了,到时候,谁承担责任?”   “他就是瞎胡闹呢。”   “耽误了这一季,我们就没粮食吃了。”   “要不去上面问问?”   “我看,中。”   “就是问问,不说什么话,想来也不打紧。”   管事们聚集在一起说话,顾阙已经回家里,暮色四合,颜珞在卧房里翻看文书,见她一身泥土回来气笑了,“你就那么喜欢种地?”   顾阙不敢靠近她,让人拿了衣裳去浴室,自己匆匆要去洗。   今日很忙,有些累,但她觉得很充足。   等她出来,颜珞已经睡着了。这些时日以来,颜珞睡得都很早,顾阙问过阿婆。   阿婆说颜相身子受损严重,日后好好休养才可。   颜珞睡下,顾阙就没再打扰,去了厨房吃晚饭,听澜跟着她,“您今日想吃什么?”   这么一说,吱吱也从树下跳了下来,如同天降,追着两人:“世子,我有份吗?”   顾阙去厨房做饭,她喜欢吃自己做的,调料什么的自己心里有数。   后面两个跟屁虫都已经吃过了,还是没脸没皮地跟了过来。   顾阙拿了两个自热火锅,年轻人嘛,都喜欢吃这些口味刺激的。   尤其是吱吱,她喜欢吃辣。顾阙问她:“要来份火鸡面吗?”   吱吱一听有鸡,没多想就答应了。   顾阙煮了两包火鸡面,想起年轻人饭量大,直接都给拌了。   “世子,火鸡面为何没有鸡呢?你是不是不舍得放鸡肉?”吱吱忍不住吐槽。   顾阙叹气,“它就叫火鸡面,名字而已,就像老婆饼里有老婆吗?鱼香肉丝里有鱼吗?”   吱吱被说懵了,端着面就蹲到门口吃了,一口吃下去,觉得挺好吃的。   当一碟子面吃完后,辣得说不出话了。顾阙笑死了,她不敢尝试,听澜忙给吱吱拿了水喝。   吱吱摇首不喝,“越喝越辣,我去冲个凉水澡,世子,我先回去了。”   顾阙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的自热火锅,脑海里还在想着要不要种些苹果,还有西瓜也要扩充种地面积。   这么一想,好多事情要做,心里骤然就填满了。   “世子,您笑什么?”听澜纳闷,“您捡到银子了吗?”   “没有,快吃,我吃饱了。”顾阙将汤倒了,又将盒子丢到锅灶下面毁尸灭迹。   一路走回去也当是消食了,婢女都打好地铺了。这几日,孙氏回去了,顾阙就睡在地上,婢女就在外面守着。   顾阙舒服地躺了进去,浑身酸软,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被一阵声音吵醒了,顾阙觉得烦躁,“声音小一点。”   她觉得不耐烦,声音越来越大,忽而就在耳边,靡靡之音听得她浑身酥软。   “颜珞!你再这样,我就不让你看了。”顾阙气恨难平。   手机被放在透明的袋子里,而袋子一头系着一根绳子,颜珞大清早就提着绳子在顾阙面前晃悠。   画面就在顾阙面前晃来晃去,叫声刺激耳膜。   顾阙捂住耳朵,颜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故作迷惑道:“我只是喊你起床而已,你看,太阳晒你屁股了。”   顾阙昨天太累了,睡得又晚,婢女说话都没有吵醒她。颜珞喊了两声,她还是没醒。   颜珞不得不祭出杀手锏了。   “你先把它关了。”顾阙叹气,可眼皮子酸涩,压根就睁不开。在这里养尊处优太久了,身子娇弱,不抗事。   她说完又躺了下去,颜珞大发善心,“你去床上睡。”   “不想动。”顾阙躲进被子里,双手捂住耳朵,“你关掉声音啊。”   颜珞不停,继续晃,在她面前踱步,晃啊晃。   顾阙熬不住了,从被子里爬起床,就钻到床上,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药味。   好苦。 第48章 很急、急着圆房。   顾阙彻底醒了, 也不用颜珞拿那些乱七八糟地画面来恐吓了。   她坐起来,婢女来换新被子,被子两日一换, 不然会有药味。   再看颜珞做什么?   顾阙不看还好, 一看,差点跌下床去。   颜珞提着袋子在屋里踱步,走来走去, 袋子就跟着她左摇右晃, 婢女进来收拾是不敢胡乱去看。她没看见,顾阙看得真真切切, 她有些受不住颜珞,“你关了。”   “别说话, 我想事儿呢。”颜珞拒绝, 面色带着几分凝重。   顾阙下床,穿好衣裳就出去了。   夏日真的来了,清晨还有些凉爽, 枝头青翠,空气很新鲜。   顾阙出来后吩咐婢女们都不准进去, 颜相召唤才可以进去。   没成想孙氏来诊脉,顾阙拦住她, 高高地咳嗽一声,孙氏奇怪:“你咳嗽什么?”   “没、没什么。阿婆进去吧, 颜相一人在里面呢。”顾阙羞得满面通红, 匆匆走了。   昨日去了水田, 今日就不去了, 但是要去铺子里看看, 还有给颜相装玻璃的事情, 今日也一并办了。   出了府门,车夫扬鞭,还没走两步,就见到打马而来的凌昭。   ****   茶肆热闹,大堂内人很多,还有说书的,花上几文钱就可以坐上一整日。   凌昭请顾阙喝茶,喝的大碗粗茶,好在顾阙不懂茶,但伙计上茶的时候眼神不对,顾阙看着自己碗里漂浮的几根绿茶。她端起来抿了抿,有些苦,没什么茶味。   她将茶放下,凌昭这才开口:“表弟,颜相身子如何了?”   顾阙没看他,抓了一把瓜子吃,“表兄有话直说,不必遮掩,我不会在背后嚼舌根。”   顾阙举止与往日不同,带了些随意,凌昭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心中敲鼓,停顿半晌后,不得不说道:“你可知怀章王府……”   “表兄直说,我听着。”顾阙轻笑。   凌昭长吐一口气,道:“丞相遇刺,证据指向怀章王世子,可我在大理寺,查出的证据有些出入,倒像是丞相自己的苦肉计。”   顾阙眼睫颤了颤,问凌昭:“你对丞相可是有心?”   “你……”凌昭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儿女私情岂可与正事相提并论。”   “表兄,你为何要针对她呢?”顾阙不明白,既然有心,为何要这么想她呢?   她说道:“你可知晓她的身子有多差,大夫说好好养着,你说,她为什么呢?”   凌昭无语,“你未入朝堂,不知党派之争有多险恶,这回颜家打击怀章王府更是前所未有的狠毒。不瞒你说,我与世子是同窗,知晓他的秉性,与其父大不相同,断断做不出阴狠的事情。”   顾阙剥着瓜子,目光懒散,“我没心思去理会朝堂上的事情,更不认识世子,我只知晓她昏迷四五日,差点就死了。表兄,世人对她多有偏见,你依旧心中有她,证明你的喜欢是真,但你为何要随波逐流呢?”   “我与她夫妻几月,朝夕相处,也知晓她的秉性,断不会做出什么苦肉计。再者,就算是她做的,你有证据吗?”顾阙反问,“我只知晓胜者为王败者寇,输了便是输了,难不成让胜利的人让让他?表兄,你为人正直,我很敬佩,可你这般只会害了自己。”   凌昭略微思考,道:“我当你是弟弟。”   顾阙:“我敬你是兄长,你来弟弟家中说弟媳的坏话,有长兄风范吗?”   “涉及朝堂,你不谙朝政,我怕你走错了路。你之前常说丞相可怕想要退婚,并嘱咐我有消息就告诉你。”凌昭也是无奈,顾言一成亲就换了性子,处处维护丞相。   他又叹道:“我以后不说了。”   顾阙恍然明白是原主不喜欢丞相,便道:“表兄,以前是我的错,如今我想通了,夫妻一体,我信她。”   “夫妻一体……”凌昭恍惚,想起那抹俏丽的影子,心渐渐沉了下去,不自觉说道:“以前是你说的,是父母压迫,如果是你,断不会娶这样手段残忍的女子。”   自己一直想着表弟不喜欢,自己就可以有机会。   如今,梦碎了。   凌昭站起身,心神恍惚,朝着顾阙弯腰行礼,“表弟,是我唐突了,愿你与丞相欢欢喜喜,白头偕老。”   顾阙忽而就心软了,这件事错不在凌昭,是原主给了他希望,自己又将希望踩碎了。   她站起,凌昭转身走了,背影极为失落。   顾阙没有去追,这件事就该这样结束了。好在凌昭嘴巴严,不会去嚼舌根。   又背锅了。   顾阙叹气,心情都跟着不好了。   她端起大碗茶猛地灌了一口,将碗放下,抬脚就走。   走到门口,跑堂的追过来了,“郎君,你还未曾给钱呢。”   天杀的凌昭没给钱就跑了……   顾阙忙要掏钱给他,在袖口里掏了半晌,又摸摸腰间香囊,哦豁,没带钱。   每回出门都带钱,就今日匆匆忘了。   怎么办?   跑堂见她掏了半天没有掏出钱来,脸色就变了,“就这么几文钱还想赖吗?”   顾阙脸色涨得通红,“我没有赖,我忘了带,你随我回家去取,可好?”   “呦,和你回家取?你半路跑了怎么办?”跑堂的嘲笑,“穿得精致好看,人五人六,几文钱都没有呢。”   “你、你别这样,我去找我车夫拿,就在门外。”顾阙想起自己不是一人来的,还有个车夫呢。   幸好有人跟着。   跑堂半信半疑地出去看了,见到一辆精致的马车,松了口气,上前问车夫要钱。   车夫也给了,顾阙这才被放出来,告诉车夫:“我回去就还你。”   顾阙脸色发白,羞得慌,也不想去铺子了,让车夫打道回府。   真是晦气!   回到家里,让听澜将钱给车夫,自己郁闷地回屋。   颜珞坐在院子里树下,与孙氏在对弈。   顾阙神色不好,像霜打的茄子,孙氏丢了棋子,“你二人玩。”   “阿婆玩就好了,我在一旁看着。”顾阙耷拉着脑袋。   颜珞执黑子,看她一眼,出门时还是俊秀的小郎君,回来就成受气小媳妇了,情绪是一点都没掩藏啊。   她落子说道:“你是不是轻薄人家姑娘被打了?”   孙氏惊得不行,“你还有这等爱好呢?”   “没有。”顾阙急于解释,道:“表兄请我去茶肆喝茶,自己跑了,却不给银子,我又没带钱,人家说我要赖账,丢死人了。”   孙氏噗嗤就笑了,“人家说小郎君穿得精致,怎地还不给钱?”   顾阙羞得抬不起头,颜珞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至甚忘了落子,“世子,你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颜相今日身子可好。”顾阙不想回答羞耻的问题,但凌昭算是拉入黑名单了。   以后都别见面了。   颜珞托腮凝着呆世子,“凌昭是不是说我用苦肉计害人家?”   顾阙没说话。   “他在大理寺,案子是刑部定夺的,大理寺的手想插手来着,但是陆松没有分他们一杯羹……”   “颜相,他心慕于你。”顾阙陡然出声,“表兄正直了些,心思不坏。”   比起病秧子又胡搞的顾言,凌昭优秀许多。   顾阙的的话让颜珞心口一跳,小姑娘家家这是替她考虑了吗?   啧啧啧,烂好人。   颜珞啧了一声,说道:“你可知凌昭有通房。”   “有、有女人了?”顾阙吃惊,表兄看上去正直,性子又好,成亲那日站在院子外,落寞痴情,活脱脱的痴情人设。   她不信,“是不是家里安排的?”   顾家也给她准备了,这回是想带来的,被她拒绝了。这是大家的规矩,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   “家里安排?都上床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觉得他对我是简单的喜欢吗?世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愚蠢的人。”颜珞哀叹,见她着实傻气,好心给她解释:“男子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哪怕你是公主,都要接受丈夫有其他女人,凌昭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不能说他是坏男人,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是律法允许的。”   “我错了。”顾阙没有辩驳,这么一看,凌昭也不是良人。   “世子,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是你心目中的良人?”颜珞提问,顾阙与寻常小姑娘不同。大魏立国已久,京城内风气奢靡,女儿家被养得只知风花雪月,庆安郡主之流,比比皆是。   顾阙被当作男儿来养,不贪功名,不爱官场,又与男子不同。   她的想法很奇怪,好似在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颜珞好奇,她哪里来的胆子。   顾阙道:“没有其他女人的男人。”   果然。颜珞笑了,想嘲讽一二,忽而想起自己阿娘。阿娘也以为可以独自一人拥有阿爹,后来,梦碎了,命也没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姑娘,问她:“倘若你心中的良人背着你偷腥,你该怎么办?”   顾阙拧眉:“你会偷腥吗?”   “不是我……”颜珞愣住了,反应过来,唇角弯弯,道:“除了我以外?”   顾阙熟门熟路地回答:“除你以外,都不是我的良人。”   这么完美的回答,可还满意?   就像是那句话:老公,我的口红脏了你的衬衫。   另外一方回答:要给你买口红吗?   与颜相的话,同出一辙。   颜珞泄气,都怪平时□□得太好了,连实话都问不出了。自作孽不可活。   顾阙惬意极了,忽而想起还有一人,左右去找,哪里还有阿婆的身影。   “咦,阿婆呢?”   “早就走了,她知趣。”颜珞叹气,撑着桌子站起身,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时间坐久了,腰有些疼。   顾阙上前扶她,“要回去了吗?”   “回去躺会。”颜珞稳住身形,顾阙巴巴地凑过去,她不好赶人,顺势就靠着她的肩膀,“世子啊,有人把你告了。”   顾阙才走不久,水田的管事就来了,在门房吃了盏茶,想见丞相。   颜珞近日无事,恰好有时间见他。   管事颤颤惊惊地进来,还没走近就跪了下来,先磕头让丞相恕他无罪。恰好孙氏也在,就让他照直说。   管事将昨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颜珞发笑,孙氏当她不喜,便替管事说话:“丞相不知,庄稼人就靠着庄稼吃饭,倘若一季没有粮食,就要挨饿。”   “世子宽厚,你将实情说与世子听。”颜珞要笑死了,终于有人怀疑顾阙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玩意了。   管事垂首,“世子若是执意,小的也不知该如何说。”   “这样,你们一亩地产多少粮食?”颜珞问道。   管事道:“一百多斤。”   “这样,就按照两百斤来算,你们一共是两百亩水田,也就是四万斤粮食。如果世子得不到这么多粮食,缺多少,我补多少,如何?”颜珞想笑,碍于颜面,只要掩袖口而笑。   “我且问你,世子有没有说她的种子产量多少?”孙氏掐住重点来问,世子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肯定有自己的章程。   管事颤颤,道:“世子说八百到一千斤。”   孙氏也笑了,“呦,这么多呢。”   她看向颜珞:“世子这是怎么了。”痴人说梦呢不是,足足翻了四五倍,莫不是真让江湖术士骗了?   “阿婆,她说的或许是真的。”颜珞信她,因为自己见过太多的小玩意,顾阙有那个能力。   颜珞吩咐管事:“先回去。”   管事这才放心地走了。   听完后,顾阙笑了,“我说的八百到一千是最少的,最后的有一千六百斤呢。”   两人回到屋里,颜珞上榻,顾阙小心翼翼地在她腰后摆了软枕。颜珞借着她的力气靠着,不忘看向小姑娘白净的面容,“顾阙,如果失败了,你怎么办?”   “失败了明年再来,你吃的草莓难不是一次就能成功,失败是成功之母,一次失败并不可耻,我不会让他们吃亏的。”顾阙搬了凳子坐下,心中激动,拉着她说起水稻之父袁隆平的事情。   颜珞认真听,大魏分南北方,南方与北方的吃食大不相同,而水稻目前也是长江以南才会大面积种植,而北方以粟为主。   顾阙滔滔不绝,颜珞听得入神:好像真像那么一回事。   “那你放手去做。”颜珞赞同了,横竖在家里也是闲着,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也好。   顾阙高兴道:“我想明日搬去庄子里住。”   颜珞不笑了,“那你别做了。”和她玩心眼呢,坏透了。   *****   颜珞养伤两月方可自已随意行走,孙氏操碎了心,唯恐夏日里感染雪上加霜。好在伤口恢复得很好,但留下了疤,孙氏又任劳任怨地去研配去疤痕的膏药。   顾阙的水稻生苗了,长势颇好,选了一波人去插秧,颜珞吵着要去,顾阙不想带她,唯恐她:“再遇到刺客怎么办?”   颜珞不满,晚上就搬书房睡去了。书房里换了玻璃窗,颜珞喜欢,一眼就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但是卧房没有换,顾阙不肯换。   又过了半月,颜珞回朝,两人见面的机会也愈发少了。   夏日里酷热,消暑少不得冰,顾阙在暖宅里放了个一个冰箱,发电机日夜不停地供电,细雨觉得夏日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黄心西瓜成熟了四个,顾阙让人来取,带回顾宅里用水冰着。   颜珞回来就吃到了黄心西瓜,很甜,她奇怪:“怎么是黄色的?”   “我换了品种,红色不稀罕,还有几个呢,到时给三夫人送点过去。这回,你不会想用它杀人吧。”顾阙心里发毛了,用针筒杀人的办法都想了出来,这个西瓜吃得也不安稳。   西瓜是切成块的,颜珞用银签插着吃,闻言后细细想了想,“西瓜太大,不好。”   怀章王的案子都没有结案,如今,整个怀章王府都没有了,也没人在意。   顾阙哼了一声,道:“好好吃西瓜。”   颜珞也哼了一声,“我想吃冰激凌,吱吱都吃过一回,她说可好吃了,还有可爱多呢。”   顾阙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吃西瓜。   孙氏闻讯来了,坐在一旁,没等人说话就吃上了西瓜,不忘问两人:“你两最近没做坏事吧。”   什么是坏事,两人心知肚明,顾阙先表明态度:“她睡书房呢。”   孙氏颔首,颜珞忽而说道:“我今日搬回来。”   顾阙手中的西瓜不香了,哀叹一声,孙氏笑出了声。   小夫妻二人齐齐抬首看着孙氏,孙氏被吓得一噎,差点就噎住了,“我还有事。”   走前顺手将西瓜带走了。   颜珞与顾阙大眼瞪小眼,顾阙问颜珞:“颜家小七。”   颜珞回:“在呢。”   顾阙道:“跟着你的人,为何都喜欢吃?”   “看到新鲜物什,谁不喜欢吃呢?”颜珞解释,“喜欢吃也不是错,人生那么短,多吃些,肚子里有货,嘴里有味道,也不枉费人世间走一趟。”   顾阙想,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顾阙问她:“你有没有把我成怪物?”   颜珞继续看着她的一双眼睛:“我把你当作神仙。”   顾阙笑了,笑得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听她夸自己就会高兴,心里美得冒泡泡的那种的高兴。   或许是自己太过平庸,一辈子没有得到旁人的夸赞,得了点糖就乐得找不着北。   她又问颜珞:“你常夸人吗?”   颜珞笑了,“没有,你当我很闲吗?”   顾阙又问:“那你夸的最多的人是谁?”   颜珞认真:“我家夫君。”   顾阙乐得找不着方向了,颜珞嘲讽她:“外面人可将你夸成大诗人了,你高兴不?”   顾阙摇首:“不高兴。”   颜珞奇怪,那群文人包括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家对顾阙的评价很高,这些不比她这些虚无缥缈的夸赞强吗?   顾阙解释:“欺世盗名罢了,你若不信,我还有可以给你写很多。那首诗词不过是清平调其一,还有其二呢。”   颜珞不信,“你写来?”   顾阙让听澜去准备笔墨,自己唠唠叨叨与她说话,“有空给你看诗词三百首,可精彩了,都是流传千古的名句。”   听澜准备好笔墨,顾阙没耽搁,在颜相的视线下,提笔就写。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依新妆。   颜珞摇首,“不如前一首。”   顾阙笑了,“还有第三首呢。”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颜珞拧眉:“写的是后妃,不是皇后。”皇后母仪天下,非以容貌来伺候君王。   顾阙停笔,道:“你还信是我做的吗?”   “我信是你写的,你说的那人无人知晓,是你梦中的情人吗?”颜珞轻笑,光是这些诗就听出了别样的韵味,倘若真有其人砸,小姑娘家家的动心也在常理中。   顾阙笑了,“他是学生的噩梦,文人顶礼膜拜的对象,也不是我的情人。”   颜珞觉得奇怪,顾阙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着实有趣,“明日有诗社,我领你去玩,顺便将你在梦中得到的诗都说出来,让我好好显摆显摆。”   “你显摆什么,欺世盗名吗?”顾阙无语。   颜珞不理会,晚上搬回卧房睡。   顾阙看着她,想起一句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两人躺了下来,颜珞身子依旧凉丝丝的,顾阙往一边挪了挪,颜珞也朝她处挪一挪。   你挪、她挪……   你再挪,她还挪……   你停下,她靠着你。   顾阙贴在了床边上,胳膊凌空,“我要掉下去了。”   “那就掉下去吧。”颜珞闭上眼睛。   顾阙爬起来,看见里侧空出一大截位置,麻溜地爬里里面去了,让颜珞睡外侧。   顾阙躺在里面,颜珞又翻身靠过去,看着她:“世子,你妹妹的病好些了吗?”   “不知道,父亲母亲没有说。”顾阙悄悄地往里侧挪了挪。   颜珞跟着挪,道:“你就不问问吗?”   顾阙又挪,想起夫人那张脸,尖酸刻薄也不为过,她不想回家就是不想面对夫人,是以,她已好久没顾言的消息。值得一提的是侯爷没有喊她回家相亲。   “没问,霍家急了吗?”   颜珞哦了一声,手拨了拨顾阙的耳朵,“霍家不急,我急。”   顾阙愣住,“你急什么?”   她没注意,颜珞贴了上来,她自好悄悄地往后挪。再挪,贴着墙了,没地挪了。   “我急着圆房啊。”颜珞轻笑,手勾住了顾阙的耳垂,咦,她没有耳洞……   小姑娘家家的没有耳洞,将来戴耳环耳坠怎么办。   顾阙被她挤得浑身发热,捂住自己的耳朵,“你远一点。”   颜珞装作没有听见,反问她:“你怎么没有耳洞呢?” 第49章 社牛、亲一亲摸一摸还是可以的!   顾阙被摸得恼火, 好热。   “女孩子才有耳洞,郎君怎么会有?”   颜珞看着她发红的侧脸,没忍住, 又伸手摸了摸, 顾阙缩进了被子里,“睡觉呢。”   “你让我摸一下,我就睡觉。”颜珞讨价还价。   顾阙烦不胜烦, 为了安稳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看着她:“你要摸哪里?”   两人靠在一起,准确的是颜珞将顾阙挤在床里边, 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顾阙提心吊胆,颜珞将她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你为何不愿亲近我?”   顾阙眨了眨眼, 脸红心跳快,一瞬间,感觉自己成了颜相的囊中物。   “世子, 你亲近别的女人都不愿亲近我,是因为我的名声很差吗?”颜珞认真极了, 眼睛眨都不眨,约莫着对皇帝说话都没这么认真过。   顾阙被逗得吞了吞口水, 御姐气场太过强大了,要命了。   “阿婆说你身子还需好好调养, 不能做坏事。”   “拿着鸡毛当令箭, 阿婆说的是不圆房, 没有说不可以亲近, 亲一亲摸一摸, 还是可以的。”颜珞道。   顾阙没办法, 凑过去,在她眉眼上亲了亲,“好了,睡觉。”   “真敷衍,我也睡觉啦。”颜珞不满,无奈地睡觉。   ****   京城内有许多诗社,颜相与顾阙的说法就是:文人卖弄风采之处。   顾阙临出门的时候又多背了两首诗,没办法,都是颜相作的。   顾阙要去的是雅轩诗社,领头人是一郡王,不爱朝政不爱美人就爱作诗,听闻写了几千首诗词。   诗社在郡王府的偏门,与郡王府只有一墙之隔,顾阙与颜珞一道去的。   在去的路上,顾阙问颜珞:“你近日很闲吗?”   “温茯升官,三月内连升四阶,目前是中书舍人,我就彻底闲了。”   顾阙明白,颜相失宠了,女帝偏爱温茯。她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地就失宠了。   颜珞哀怨地看向她:“温茯告密,说我促成霍顾两家的亲事,陛下不高兴,我就失宠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生个孩子。”   “这……”顾阙万分愧疚,“连累到你了。”   颜珞不在意:“我继续闲着,就当放假。”   到了诗社,广平郡王亲自出来迎接,“请了世子几回,世子都不愿意,今日能来,我真是高兴坏了。”   顾阙腼腆,颜珞上前寒暄。   三人进门,广平郡王一个劲夸赞顾阙,又怜悯她错过科考,一路上,嘴巴就没停。   社恐遇到社牛,场面有些尴尬了。   许是知晓顾今日顾阙会来,诗社内来了不少人,就连状元郎林毕文也来了。礼部拟定婚期,林毕文不日将迎娶晋阳长公主。   顾阙来后,众人上前簇拥,然而颜珞靠前走了一步,众人立即止步,无人敢上前了。   社牛广平郡王立即上前圆场,“你看这池水中的荷花,世子,您看?”   顾阙看了一眼颜珞,颜珞说道:“郡王太过心急了些。”   诗社内景色好,四季花草都有,水榭前便是一池荷花,今日开得正好。   顾阙想起杨万里的那首词,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颜珞。颜珞上前,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写?”顾阙朝她眨眨眼。   颜珞啧啧两声,“你这是抛媚眼吗?”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什么抛媚眼。”顾阙嘀嘀咕咕一句,拉着她的手走到桌旁,道:“可以吗?”   两人窃窃私语,广平郡王笑话两人,“丞相与感情深厚,真让我等羡慕。”   颜珞捏袖提笔,姿态端庄,脊骨挺直,顾阙说一句,她顿住,旋即落笔。   丞相笔锋锐利,刚劲有力,与她的美貌很是违和。顾阙是第一回看到她写字,一时间想起父亲的笔迹。   永乐侯是军人,双臂有力,但比起丞相,还是少了些锋芒锐利。   顾阙读完,颜珞落笔,社牛忙凑了过来,读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好诗、顾世子真让我大开眼界。”   马屁拍得好极了。顾阙觉得不好意思,颜珞却笑了,代为回答:“郡王说笑了。”   旋即说道:“诗已做,我们应该走了。”   广平郡王拿着诗词,神色激动,道:“我这有几首诗词,想请世子点评一二。”   顾阙不应,颜珞微笑,广平郡王神色跟着变化,忙改口:“丞相先忙、世子,改日再来玩。”   夫妻二人结伴来,一道离去,只留下一首诗词。   上了马车,颜珞问她:“还是李白吗?”   “不是,是杨万里。”顾阙道。   颜珞品了品,不认识,压根就没有听过,顾阙是想着藏拙吗?   明明有真才实学偏偏要藏拙,脑子里想些什么呢?   奇奇怪怪。   显摆过后的丞相去署衙,而顾阙去铺子里看看。   掌柜将这两月的账簿拿出来给她看,高兴得不行,“生意可好了,小的觉得不用限量了,无限量供应,不好吗?”   顾阙说道:“物以稀为贵,倘若日日都那么多,未必就会卖得这么好。”   看过账簿,她去二楼看看。靠近午时,二楼的柜子里都已经空了,也没什么客人。伙计在擦拭柜子,见到顾阙,只当她是客人,不免劝道:“都已卖完了,您明日再来。”   顾阙颔首,看过店铺,又去制作香皂的工厂看看。厂里是一间排屋,将墙都打了就成了一间通屋。   屋里都是妇人,干活麻利,因为是限量供应,所以她们的任务不重,到点就会下班。顾阙也不要求她们加班,家里有老有小,回去还要忙好久。   顾阙没有回去,而是在这里吃了午饭,四处看了看,等工人都走了,自己留下看了眼库房。   香皂没有积压,每天定量做,限量供应,除非有各处的订单。商会里曾有一批订单,发货后,顾阙就没有再接了。   但羊奶皂的订单一直很多,都是她从淘宝拿货,批发价,各地订单也会发出去。   这里有□□人守门,晚上轮班守着。曾经出过事,有人来偷东西,损失了不少。顾阙吃了教训,就花钱雇了些会功夫的汉子守门。   四处看了看,顾阙回家去了。   颜珞回来得更早,在院子里看夕阳,吱吱给她表演功夫,主仆二人玩得不亦乐乎。   顾阙回来后,吱吱就退了出去。   晚饭摆在院子里,孙氏闻着饭香就来了,说一人吃饭孤独,要三人吃热闹。   晚上吃新鲜的鲤鱼,肉质鲜美,还有一道白灼虾,顾阙剥虾,颜珞吃虾,也算融洽。   吃过晚饭,暖宅送来了一筐西瓜,孙氏抱住了两个,颜珞吐槽:“你当把抱孩子呢,一口气抱俩。”   孙氏没理她,喜滋滋地走了。   剩下还有五六个,给颜家送了些,还有侯府,宫里也没忘。   最后,就剩下一个了,顾阙切开,拿着勺子,与颜珞一人一半挖着吃。   颜珞吃两口,吱吱回来了,眼睛发直,她指着顾阙的:“吃她的。”   吱吱看向世子。   顾阙不肯,“男女有别,吃丞相的。”   吱吱看看丞相。   颜珞道:“我是丞相,怎么能与人分着吃。”   吱吱哼了一声,“我去找细雨。”瓜都是细雨送来的,细雨那里最多。   小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地点点头,“去吧、去吧。”   吱吱走了。   顾阙看着两人不寻常的关系心里生疑,想问,又怕自己想多了。颜珞忽而开口:“吱吱是冷面的弟子,冷面曾救过我几回。且吱吱心思单纯,不懂事。”   吱吱看着简单,但是一把最好的利刃。   顾阙点点头,继续吃西瓜。黄心西瓜很小,一人一半也没有多少。   吃过以后,两人去园子里消食。颜珞身子好了许多,但是更闲了。养伤的时候,文书情报不断,她回朝,连书房都很少去了。   顾阙虽说不懂,也知晓颜相必然有些失落的,她想了想,哄颜相:“我们去看看庄稼?”   “等休沐,我忙着呢。”颜珞道。   顾阙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她说忙,那便是忙吧。   消过食,顾阙去洗澡,冷面来了。   “康乐郡王这几日时常出城打猎。”   颜珞抬眸,“他去做在什么?”   “也时常进宫去见太后。”   康乐郡王是陛下最小的叔父,今年才三十岁,正值盛年,怀章王死后,动作频频,明显是接替怀章王。   他想接替,颜珞就随他的心愿,将怀章王的人脉都送了过去。   “那就送他一程,郡王的爵位未免对不起他。你去安排,让陛下封他为王。”颜珞道。   冷面问:“怎么做?”   “让太后去做,他的助手,自然她去做。对了,温茯忙什么呢?”颜珞想起娇滴滴的小姑娘。   “忙着与陛下颠倒鸾凤。”   颜珞轻笑,“那是挺不错的,羡慕啊。”   冷面说道:“你也可以。”   “小顾世子说我身子不好,不肯呢。”颜珞叹气。   冷面建议:“你扯了她的这遮羞布,她害怕,就会随了你。”   “霸王硬上弓?不好、不好,再者,我也不喜欢她,就是觉得她可爱有趣。”颜珞品了品,脑海里浮现顾阙那张嫩白的小脸,“ 她还是个孩子呢,我一夸她,她就找不到北了。当年阿娘夸我,我也乐啊。这就说明,她是孩子。”   “您的意思是,世子将您当作她的阿娘了?”冷面疑惑。   颜珞不笑了,瞪着她:“会不会说话,我有那么老吗?赶紧走,我会让人去安排。”   冷面灰溜溜地走了。   片刻后,顾阙神清气爽地回来了,夏日里洗澡,整个人就舒服多了,清爽凉快。   “我洗好了,你去吧。”   颜珞没动,反而问她:“世子,有没有一种窗户,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的景,但是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   “有啊。” 第50章 顾言、我与你妹妹成亲了!   “单向透视玻璃、不对, 你要这种玻璃干嘛?”顾阙疑惑,难不成要杀人吗?   颜珞说道:“献给陛下,我失宠了, 总得挽回些颜面。”   女帝也是姑娘, 喜欢新奇的物什,上回得了琉璃后就让人用上了。   顾阙想了想,问她:“你要多少, 我提前去问问。”   “我给你图纸。你看着办。”颜珞得了陛下一张图纸, 要建造透明屋,女帝心思说来就来。   顾阙颔首, “好,我明日去办。”   颜珞并不是开玩笑, 图纸就在书房, 翌日就让人给了顾阙。   顾阙自然去问店里问一问,店家一一解惑,所需的费用不小, 顾阙只好先垫上。转头又去找大文人,要不要收花冠子。   顾阙还是想将颜珞的花冠子卖了。   颜珞知晓后也没说什么, 一顶花冠子换了几车宝贝,怎么也值了。   交易达成后, 大文人给顾阙留言:这顶花冠有些与众不同。   顾阙:哪里不同。   大文人:古代贵人所用,达官贵族富贵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上面的珠子是天然形成的, 这倒像是陪葬品。   顾阙:陪葬你妈, 我媳妇活得好好的。   大文人:失言失言, 我的错我的错。我想说的是上面有标志, 来自一个隐秘的王朝。   顾阙:魏?   大文人:对, 魏曾有一相,暴戾残忍,屠尽整座王朝。   顾阙:滚你娘的去,哪里看得的野史。   大文人:别激动,我就是看的野史,王朝覆灭后,几乎从历史上消失。我也是看到花冠上的标志才想起看过的一本野史,你媳妇还有其他宝贝吗?   顾阙:你到底要什么?   大文人:你媳妇家族是不是盗墓的?   顾阙:她家有钱没空盗墓,对了,那个丞相最后怎么了?   大文人:整座王朝都没有了,不知去向。   顾阙:书有吗?给我看看?   大文人:我回去找找,你再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宝贝,再问问你媳妇有没有什么保护宝贝的办法。   顾阙:行吧,你去找找,我去问问。对了,那个丞相叫什么?   大文人:忘了,好像记得姓颜,是一个女人。   顾阙:行吧。   对上号了。丞相、女子、姓颜……   顾阙下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王朝都覆灭,杀尽天下人吗?   想起外间对颜相的评价,多半是有可能的。   晚上颜珞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黄金千两。陛下赏赐颜相。颜珞没藏私,都给了顾阙。   顾阙傻眼了,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黄金,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忧愁。   颜珞大气,道:“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我想要去买花冠子,一起去?”顾阙想着去买些回去,再卖给大文人,这样,淘宝币才会多一些,可以一次性购置许多蚕丝羊奶皂,能卖好一阵了。   她的银子不多,周转困难,侯府里的东西登记在册,都是不能随意动的,唯有这个赏赐是她的,也不属于顾言。   颜珞奇怪:“你要那么多花冠子做什么?”   “番商喜欢,我可以换我想要的东西。颜相,我们现在就去挑选,可好?”顾阙迫不及待了,她想将淘宝币充满,毫无后顾之忧。   “何必去买,你去库房看看,有许多呢,不必去买,这些金子就给我。”颜珞唇角噙着笑,浅淡无痕,不似往日的笑,有些迷人,更多的是心动。   颜珞很好看,这等姝色几乎是很难看到的,漂亮、干净都难以形容,更多是身上沉淀的气质。   脸皮是天生的,气质却是后天养出来的。   顾阙看得心动,眼眸清湛,伸手去拉她,“我们去库房看看。”   颜珞看着自己手腕上白嫩的五指,呦,她忘了分寸还是太高兴就忘乎所以呢,   啧啧,颜珞松开她的手,“我牵你手的时候,你就躲开。你牵我手,我就得受着吗?”   哗啦一盆冷水浇在头顶上,顾阙的高兴就这么被赶走了,她问颜珞:“你怎么那么小气?”   “古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是女子,心思狭窄。”颜珞冷笑,“花冠子,自己去拿。”   言罢,她转身走了。   顾阙留在原地,一脸懵逼,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牵手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深不可测。   顾阙发懵,不想就这么浪费机会,拿了钥匙,去开库房。   颜珞出嫁,她的东西都跟着过来了,颜家富庶,也给了不少嫁妆。颜珞为官多年,底子丰厚,再加上各府送礼,远远超过了顾阙的想象。   她卖一辈子香皂也抵不上这间库房的十分之一。   顾阙心动,走进去,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看到一方古玉,心动了,拿走。   在一排架子上摆的都是各式的花冠子,样式不同,宝石珠子极为璀璨,做工精致。   顾阙看了一眼,选了两顶较为普通的花冠子,太贵重的大文人买不起。   两顶冠子,一方古玉,顾阙满载而归,与管事说了一声,将东西从册子上划走。   回到书房,东西丢进店里。   这回,大文人没有来了,许是有事去了。   顾阙回卧房。   等了两三日,大文人都没有动静,其他人来问价,怀疑是赝品。顾阙不爱搭理,应付几句就没答应。   接下来几日,就没见到颜相,听闻是出城巡视。   颜相做事不与顾阙这个枕边人商议,走了就走了,晚上上床了才想起自己离开家,让人回去传话。   顾阙得到自由,收拾行囊搬去暖宅住两日,这两日,正是吃西瓜的好时候,可以痛快吃一波。   顾阙安装了空调,晚上睡觉惬意极了。   两人跑得无影无踪,晚上来串门的孙氏看着空空的院落,心里纳闷,两人背着她出去玩了?   听澜出来解释,“丞相出城了,世子说侯府去见侯爷夫人。”   闻言,孙氏心里空落落,或许习惯了热闹,突然冷清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孙氏在院子里转了转,看看花草,抬头看看天,又去东配屋里看看琼琚。   琼琚长大了些,睡觉的时间比以前短了不少,这个时候正在吃手。她爱吃手,乳娘稍不注意,小手就塞进嘴里吮吸,吃的啪嗒啪嗒作响。   孙氏玩了会儿,觉得无趣,回去睡觉去了。   顾阙舒服极了,躺在空调屋里吃冰棍。细雨站在空调外机前看着呼呼作响的机子,拿手摸了摸,好家伙,一股热风呢。   好热。   细雨吓得跑进屋里,突然一阵凉飕飕的风袭来,阴风阵阵,整个人被定住了。   她吓得动都不敢动,顾阙喊她过来吃西瓜,“我不吃了,好冷。”   细雨转头就跑,顾阙笑得不行,往嘴里塞了块西瓜,慢悠悠地品着,在古代过现代的生活,还需一身本事。   比如会装空调、会种西瓜,还得懂电路。   顾阙很满足,吃过西瓜在屋里看了会儿水稻种植的书,十点多的时候准时睡觉了。   相比之下,颜珞就有些凄惨了,伤势未痊愈,一路颠簸,腰间隐隐发疼。   晚上睡觉的时候,床太硬,硌得腰疼,一夜没睡好,早起赶路就显得疲惫。   坐上马车昏昏欲睡,脑子里浑浑噩噩,见到当地官员只好打起精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接着两三日都没什么精神,直到踏入顾家的别院。   永乐侯夫人每月都会出城去庙里烧香,甚至有的时候会在庙里留宿,冷面跟过几回,发现她去了庙里后再从后山下山去一间别院。   冷面蹲在别院外半月,里面的人不出来,但有人定时送菜进去。   也就是说别院与世隔绝,里面发生的事情无人知晓。   或许,顾言压根就没去江南,而是在别院里养病。丽娘的哥哥在牢里也说了,兄妹没有出过京城,更加证明顾言不在江南。   当年三夫人看到的就是今日的顾阙,喜欢的也是顾阙,与顾言就没有关系。   颜珞进去就打了哈欠,冷面从里面走出来,“丞相,都已控制好了,那人在床上。”   颜珞缓缓眨了眨眼,“他好看吗?”   “隔着锦帐,我没有看,肯定是没有世子好看。”   “罢了,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我可好奇,永乐侯哪里来的勇气让妹妹代替兄长来戏耍我。”颜珞趋步朝里面走。   别院雅致,遍植花卉,空气新鲜。   门人小厮婢女还有婆子都被冷面控制,绑了关在一处,现在,就算丞相杀了顾言,侯府的人也不知晓是谁做的。   颜珞脚步缓慢,边走边观赏风景,还唠唠叨叨地问冷面:“你说我杀了顾言,她会生气吗?”   “杀兄仇人,肯定会生气的。”   颜珞啧啧两声,“那就不杀了,吓唬一下,让他自己死。”   “自己死、怎么死?”冷面没有反应过来,活得好端端地怎么会自己死。   颜珞轻笑:“就是自尽啊。自尽有很多种办法,割腕、服毒、绝食,还有跳河、跳楼、跳树也是可以的。”   冷面一噎:“跳树死不了。”   “别人死不了,顾言身子差,指不定就死了。”   两人在屋前止步,周围瞧不见一人,冷冷清清,颜珞轻咳一声。冷面紧张:“你身子不适吗?”   “没有,先吓唬吓唬他。”   冷面道:“万一不禁吓,吓死了怎么办?”   “那样更好,省得我动手。”   冷面笑话她:“有本事别救他。”   颜珞没说话,狠狠瞪她一眼:“他死了,你背锅。”   “您以为世子会信我杀的?您可是我的主子,用脚指头想想也知晓是您指使我做的。”冷面接着笑。   颜珞道:“万一她不用脚指头想,用脑袋想呢?”   冷面彻底无语。   两人一道走进去,药味扑面而来,很是难闻。冷面上前,说一声:“顾世子,我家主子来了。”   “颜相!”顾言掩唇低咳,抬起头,平静地迎上女子的目光。   不深不浅,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与顾阙相似的纯良。   见鬼了。   冷面搬了一张凳子,颜珞顺势坐下,“顾世子,未曾想到你与顾阙长得确实十分相似。”   双生子十之八九相似,龙凤双生相貌多少有些差别,但顾言与顾阙像极了,不过,他的面容过于冷硬,整个人的气质偏于男子的英气。   这就是男子与女子的差别。   “颜相今日来,是想退亲的吗?”顾言脸色暗黄,眼窝深陷,一双眼睛麻木无神。   颜珞细细品着他的相貌,搁在心里毕竟,兄妹二人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先从第一眼,顾阙一眼叫人惊艳,多少女子为她动心,晋阳长公主更是念念不忘。   再观顾言,平平无奇,眼睛里无光,看过一眼,泯然于众人。   这是第一眼,如果长久相处呢,顾阙的小脸养眼,顾言呢?   颜珞不敢想了,她微微一笑,“我与你的妹妹已然成亲了。”   “成亲了……”顾言不可置信,微张的嘴巴显示他压根不知晓成亲一事,“不可能、母亲说妹妹只是、只是……”   颜珞发笑,几乎要笑死了,道:“你母亲让你妹妹代你考试、代你娶妻,妄想你回去后我能接纳你。”   三言两语就让顾言魂不附体,引来一通咳嗽。   颜珞不抢话,等着顾言恢复过来。   好半晌,顾言才喘气,说道:“您来,是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看看你而已,顺便告诉你这位妹妹才学斐然,殿上一首词名动京城,你想接她的活就要提高自己的才学,还有,她可招人喜欢了。京城里的小姑娘见她一面就念念不忘,若非我盯着紧,只怕人人要喊着要嫁给她。”   “她还有许多小玩意,都是我没有见过的,我母亲与祖母也很喜欢她。”   “陛下欣赏她的文采,要她直接入朝为官,她没应,说是要科举入朝。对了,我忘了说,她考中了探花。你是读书人知晓科考上不成文的规矩,探花郎不仅文采好,还要相貌好。”   “这么一看,她确实很优秀。顾言,你拿什么和她比?”   “你的这副破身子,还是永乐侯夫妇对你的偏爱。你是一男人,躲在这里多日,让你的妹妹去抛头露面替你科考,抛开欺君大罪不说,你将我当作是瞎子不成?”   “瞎子还会听声音呢?虽说女子软弱,你们就可以这样糊弄呢……”   顾言被说得脸色通红,捂唇又是一番咳嗽,额头青筋凸显,撕心裂肺咳了一阵后猛地咳出一口血。   冷面皱眉,颜珞不动声色,顾言身子这么差吗?   孩子怎么来的?   她都怀疑丽娘给顾言戴了绿帽子。   顾言咳出一口血后,嘴角蠕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一翻,直接倒下去了。   冷面赶紧上前救治,别院里的大夫也被放了出来救人。   唯有颜珞坐在凳子不动,看着顾言昏死过去,她的心冷漠如铁。   死了多好。   可惜,大夫扎针又将人救了回来,说是不能受刺激。   话是不能再说了,颜珞回家去了,冷面留下收拾残局,这件事不能让永乐侯夫妻知晓。   ****   颜珞回京入宫面圣,出宫时,已至黄昏。   顾阙不在家,颜珞特地留了心思,回来也不告诉她,回去逮住她做坏事。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她走后,顾阙也走了,说是回侯府住两天。   颜珞知晓她的性子,回侯府是不可能的,多半是去了暖宅。   她也不在家待着了,去暖宅逮顾阙。   顾阙在做什么?   她在做西瓜沙冰,这两人天气有些热,没有胃口,想着西瓜多就做些沙冰吃。细雨巴巴地望着,嘴巴馋,问了几遍可好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莫慌莫慌。”顾阙劝小孩子。   细雨焦急,门响了,细雨去开门:“我去看看,多半是隔壁邻居。”   然而,打开门去看,哪里是隔壁邻居,是颜相。   细雨吓得吞了吞口水,手指了指顾阙的方向,“:在做西瓜沙冰,您来得正好。”   一来就有的吃,颜珞一扫疲惫,兴致勃勃地去了。   细雨跟在她身后唉声叹气,姑娘就做了两份,自己没得吃了。   顾阙没做坏事,坐在空调房里乘凉,颜珞进去就感到一阵凉意,冻得一阵哆嗦,而顾阙躺在凉椅上,盖着毯子,舒服惬意。   “你这屋子哪里来的凉意?用了多少冰块?”   “颜相,你回来啦。”顾阙从凉椅上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去牵她的手。   顾阙与颜珞不同,她来自现代世界,不懂藏匿情绪,高兴就是高兴,眼下,就很高兴。   她为什么高兴?   颜珞猜不透,就因为她回来了才高兴?   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小姑娘家家的心思真是猜不透。   颜珞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冰块,而是看到了一个新奇的物什。物什比人还高,呈金色,颜珞上前,物什上方冒着冷气。   就像是冬日里呼啸的冷风,不过,夏日吹来很凉爽。   “这是什么?小说上的寒冰掌吗?”   “这是好玩的东西,能做到冬暖夏凉。”顾阙笑死了,寒冰掌?   顾阙上前将颜珞拉开,“我们出去玩,这里太凉,对你身子不好。”   颜珞也没多加计较,屋里凉得有些不同寻常,像是刑部大牢,阴风阵阵,没有人气。   两人出了屋子后,顾阙问她:“你累不累,累了晚上就住在这里?”   “好,有衣裳换吗?”颜珞好奇这里的一切。   “我让人去取。”顾阙打发细雨去取,嘱咐她快去快回,又说道:“回来后自己去拿沙冰吃,别声张。”   屋里还有一个大孩子呢。   细雨去了,宅子里就三个人,还有一个守门的婆子。   婆子年岁大,平日里和细雨看着大棚。   衣裳还没来,顾阙领着颜珞去摘西瓜,都是小小的一个,不算大。豆角也熟了,顾阙摘了些,说:“豆角清炒,很好吃。今日不吃甜,就吃蔬菜,都是我种的呢。”   颜珞看她一眼,堂堂一世子种地还高兴得很。   颜珞去看了豆角,还有许多不认识的蔬菜,顾阙给她介绍:“那个长的是黄瓜,生吃,凉拌都可以,很多人吃它减肥呢。口味可能不合你意思,不甜,但很清爽。”   “对了,不如晚上吃牛排,我看你对这些蔬菜也不感兴趣。”   颜珞没应声,而是像摘草莓那样摘下来,直接咬了一口,不甜,她还给顾阙:“不好吃。”   “甜的吃这个,这是蜜瓜。”顾阙走到第四条埂上摘了一个蜜瓜,用水吸了吸,递给颜珞。   颜珞看着绿灰相间的皮,“皮也能吃?”   “我帮你削皮。”顾阙巴巴地上前接过来,回去后将桌子搬到院子里,拿出水果刀很快就切好。   插上竹签,招呼颜珞过来。   “你吃,我去做晚饭。”   颜珞颔首,她有些呆,跟不上顾阙的节奏,因为,这里温馨极了。   顾阙过的日子,让人舒心惬意,没有烦恼,三餐茶饭,瓜果蔬菜。   顾阙去忙,颜珞吃两块蜜瓜,又走回那间奇怪的屋子。黄昏时分,白日里的余热未散,走进屋的一瞬间,凉意透人。但没有初进来的冰凉,她走到方才散着冷风的前面,奇怪的是,没有风了。   不过片刻,风呢?   颜珞大胆摸了摸扇叶,有露水,指尖伸了进去,还是没有风。   “风呢?”   颜珞摸索半晌,还是没有风,愈发古怪了。而且屋里也没有那么凉了,似乎风尽。   颜珞在屋里站了许久,甚至躺在顾阙的凉椅上去等,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躺了片刻,又上去摸摸,还是没有风。   颜珞就像个孩子在屋里四处转悠,想着或许有机关,按一下,就有风了。   找来找去,别说机关了,就连个突出的点都没有。   颜珞累了,丧气地躺了下来。   “颜相,吃饭了。”顾阙在外面招呼。   颜珞应声:“里面、进来。”   门外的顾阙推门而进,见她躺着,“你热吗?”   颜珞指着奇怪的物什,“它坏了吗?”   “没有啊,我关了,遥控器就在你手旁边。”顾阙笑了,在躺椅旁的小桌子上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开关,‘滴了’一声,空调哐当一声,扇叶徐徐动了,接着一阵风吹了出来。   颜珞:“……”   顾阙拉着她出去吃饭,“我点了艾驱蚊。”   “不,我要在这里吃。”颜珞好奇,心里有股异样,这个东西太奇怪了。   顾阙没有拒绝,将桌子又搬了进来,天气黑了,屋里亮堂堂的。   颜珞站在空调前,手在扇叶前动了动,蠢蠢欲动,顾阙察觉不好,抓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我想知晓风的来源,你就不好奇吗?”颜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扇叶里吹来的冷风,她都可以看到一阵白色的雾风。   顾阙笑死了。 第51章 干净、比如我,我喜欢你。   两人吃过饭, 衣裳就送来了,细雨从马上上跳了下来,后面跟着两个婆子。   婆子抬着一只箱子就进来, 里面都是颜珞换洗的衣裳。   顾阙烧了水, 婆子们将水送进浴室,顾阙给她们吃西瓜。婆子千恩万谢抱着西瓜回去了。   洗过澡,两人躺在空调房里, 颜珞问顾阙:“你不害怕吗?”   顾阙又要笑了, 想与她说原理,又怕她去找发电机, 只好说道:“不害怕,你盖好被子, 怕凉就关了。”   “不关, 挺有意思的。”颜珞困了,依靠着顾阙就睡了过去。   颜珞还要上朝,朝服也带了过去, 早起直接上马车。   顾阙也没继续睡,将宅子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善, 带着一筐西瓜回侯府。   顾家二老爷顾元玮也在侯府,来与侯爷借银子。说是借, 其实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顾元玮想去户部做主事,这是多少人都想挤进去的肥差, 少不得用银子上下打点。   永乐侯自然是想着家族兴旺, 弟弟每回来, 他都会给, 并不吝啬。   这回也不例外, 他想借一万两, 侯爷让人去取了。   顾阙心中不甘,劝过父亲几回,每回父亲都是一笑了之,而这回更是变本加厉。   待顾元玮走后,顾阙忍不住说道:“我知晓就有三回,一千两、五千两,这回狮子大开口,更是足足一万两,在这么下去,侯府都要掏空了。”   “年轻人,不该只顾眼前,而要看向未来。”永乐侯说教,取出一本账簿,递给女儿:“你看看。”   多年前,顾家就已分家,顾元玮拿走属于他的那份,因为侯爵在大房,二房分的东西自然不如大房。   而且侯爷腿伤后,先帝赏赐不少东西,这些都是大房的,与二房无关。永乐侯虽说是个军人,也不会坐吃山空,而是让人去买了铺子田地。   毕竟顾家那么多人还要是要吃饭的。   侯府名下的田产铺子不计其数,这些也没有瞒过顾元玮,这也让他心中的贪念更深了些。   顾阙来得晚,压根不知这些事情。账簿上写了这些年来顾元玮来借的银子,一笔一笔,哪日借的,都很清楚。   亲兄弟明算账,永乐侯可不是傻的。   顾阙问他:“二叔不还该怎么办?”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顾阙将账簿放在桌子上,道:“我也不是计较的人,二叔盯着我们,他的心思不好。”   “为父知晓,颜相昨日回来了?”永乐侯问道。   “回来了。”   永乐侯说道:“颜相为陛下搭了一间透明的殿宇,听闻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景色。”   “听说了,番商卖的好东西,您也要吗?”顾阙笑说。   永乐侯瞥了她一眼,不和这个傻孩子说了,那么好的物什只此陛下一间殿宇,旁人用了,便是越了规矩。   “我且问你,丞相待你可好?”   “挺好的。”顾阙随口应付,不想和侯爷提这些私密的事情,借机说道:“我去看看清至,母亲呢?”   “去庙里烧香去了。琼琚可好?”永乐侯也惦记自己的孙女。   顾阙含笑道:“很好,会抬头了,还会笑了。”   永乐侯骄傲道:“清至都会翻身了,你去看看。”   琼琚慢了了一步,还不会翻身。   顾阙去看清至,男孩子爱折腾,去的时候,他自己的小床上踢腿,将身子的被子都踢了,乳娘笑呵呵地抱着他起来给父亲见礼。   “长牙了……”顾阙惊讶地发现他牙床上露了一个米粒。   乳娘也高兴,“长了,昨日才发现的,世子今日就来了,父子连心呢。”   顾阙没理会拍马屁的话,接过清至,问乳娘:“他吃手吗?”   “不吃呢。”   “好。”顾阙应了一声,姐弟二人竟然不一样,琼琚就爱吃手,得空就将手塞进嘴里吃,吃得津津有味。   或许生长环境不同,养成的习惯就不同。   顾阙没多待,片刻后就离开侯府。   回来三回就有两回见不到夫人,难不成去见顾言?   顾阙多了点心思,回到府里就安排人盯着侯府,看看夫人去哪里,或许就能找到顾言的住处。   这个劳什子世子做的人厌烦。   ****   到了八月初,天气凉快,女帝开宴请百官去琉璃殿吃酒赏景。   她的目的是想显摆自己新盖的殿宇,用了两月时间来盖好的,阳光下散着光,熠熠生辉。从里面去看,外间光景一览无遗。   女帝想要盖七层,站在屋里就可以看到京城风光,可惜匠人说可能承载不住,女帝只好作罢。   颜珞这几日忙得不行,她忙什么,顾阙不知道。顾阙的秧苗长得很好,香皂也卖的很好。   赚得盆满钵满。   踏入琉璃殿就听到许多惊叹声,不少老臣站在窗前驻足观望,全无往日老学究的姿态,见到丞相也展露笑脸。   就算知晓丞相不是好人,但造成这么精美的宫殿,也担得起他们含笑而对。   颜珞笑颜,顾阙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一抬眼就见到了晋阳长公主。   长公主与状元郎的亲事就在月中,没有多少时日了。顾阙被她看得心中发憷,忙起身见礼:“长公主殿下。”   晋阳长公主颔首,旋即侧身,不再去看她。   简单的对视一眼,顾阙心思不宁,那一眼很奇怪,偏偏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顾阙只好抛开不谈,就在这时,社牛来了。   广平郡王见到顾阙就像见到了祖宗一样,亲切地上前就要拥抱,眼看就要抱上了,身边传来一声咳嗽。   颜相开口:“郡王,请自重。”   好吧,不给抱。广平郡王不泄气,改为去握手,颜相又咳嗽一声。   广平郡王懵了,这什么意思?不给抱就就算了,怎地连握手都不肯了。   两个男人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广平郡王叹气,转为拍了拍顾世子的肩膀,笑颜满面,“过几日去诗社玩玩,我新得了一副古画。”   顾阙不想去,颜珞就问广平郡王:“你要送给我家世子吗?”   广平郡王一噎,“我、我没说送给世子啊。”   颜珞轻叹:“那就不去了。”   “丞相,好商量,世子若是喜欢,我也可以赠送,不过,世子,你送我一首诗,可好?”广平郡王忙改口,又不觉夸赞:“上回那首词,当真是绝句,世子,再来一首?”   “可,现在给你做,你明日将古画赠送给我夫君。”颜珞立即应下,今日显摆一下,还可以得一古画,何乐而不为。   广平郡王拍掌叫好,命令内侍去取笔墨。   顷刻间,殿内热闹起来,搬桌子、找笔墨、研磨。   顾阙莫名,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洛悄悄告诉她:“听闻郡王得一副古画,出自几百年前的大家之笔。”   顾阙眼睛亮闪闪,态度立即来了大转变,笑着问社牛:“郡王说说题目。”   “快要八月十五了,就以此为意。”广平郡王道,每逢过节,都会有无数诗句流传出来,最普通的题目才能显出文采高低。   顾阙想起水调歌头,不行,太长了,麻烦。   她执起笔未落,颜珞上前,握住她的手,接过笔,盈盈一笑:“我来。”   颜珞神色宁静,眉眼温柔,含笑望着顾阙。   顾阙抬眸,两人四目相接,顷刻间,顾阙感觉心口热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撩拨她。   过分了。   顾阙脑门一热,念出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颜珞微怔,顾阙念完了,她竟一字未写。   情诗吗?   好像又不对,但是韵味很足。   广平郡主拍掌叫好,顾阙想起还有后四句,沉思片刻又念了出来:“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颜珞回过神了,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这句是在思念小情人吗?   她没有写,广平郡王执起笔,挥墨书写,片刻间就将整首词写了出来,嘴里念叨:“值、值、太值了。”   顾阙羞得脸色发红,广平郡王还想来抱她,又被颜珞挡了回去。   广平郡王拿出诗词就这么走了,也不赴宴,说是回去取古画。   顾阙松看口气,告诉颜珞:“那是张九龄写的。”   颜珞不说话,自然是不信她的说辞,前有李白,后又张九龄,都是顾阙杜撰出来的。   顾阙说道:“我那里有诗词本,得空给你看看。”   “好。”颜珞这回应了。   这时,女帝来了,众人行礼,女帝扫了一眼,“广平郡王呢?”   广平郡王痴傻爱诗,不闻朝政,女帝对他很放心。每回有宴都愿意喊他,渐渐地,女帝成了习惯。   颜珞道:“郡王拿着诗走了。”   “真是一痴人。”女帝叹气,看了一眼顾阙,驻足看她:“世子今日也来了,不如写诗一首?”   顾阙不耐烦,觉得女帝就是故意找茬,揖礼回道:“回陛下,臣已作过,被广平郡王拿走了。”   “追回来,朕瞧瞧。”女帝负手登上龙椅。   内侍们得到命令,分头去追广平郡王。   殿内,筵席开始了。   酒过三巡,殿外燃放烟火。坐在殿内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顾阙说道:“别看现在好看,日后落灰了,你们怎么清洗?”   “慢慢地洗。”颜珞冷笑。   顾阙吃瘪,皇帝富有天下,宫里宫人上万,洗玻璃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小夫妻二人神色如旧,殿内诸人早就坐不住了,繁华夜景,就像置于眼前,妙且美。   女帝看向顾阙:“小顾世子,可要吟诗一首?”   颜珞先道:“陛下,一首足矣,多了不好,再者,今日满殿文臣,莫要为难一个书生。”   颜相惯来护短,女帝也没有什么,点了林毕文。然而世子珠玉在前,他做的再好也没有吸睛。   内侍终究没有追回来,广平郡王早早地登车走了,内侍无奈,让顾阙再写一遍。顾阙不好拒绝,颜珞却起身,道:“我来。”   顾阙心里暖洋洋的。   其实,颜珞没有护她的意思,着实是她的那笔字,太丑太丑了,实在是丢人。   颜珞见不惯丑陋的物什,丑人都不愿多看一眼,唯一能容忍的顾阙的字。但她从不来不提,顾阙也不知颜珞有多么嫌弃她的字。   待她落笔,顾阙眉眼弯弯。   散席后,顾阙巴巴地看她,颜珞忽而说了一句:“明日在家练字吧。”   顾阙愣住了,颜珞告诉她:“殿试之际,陛下曾说你的字不好看,若是你长得好,一甲都不会让你进。”   “我的字有那么丑吗?”顾阙不明白,练了一年多,还是不能见人?   颜珞点点头,问她:“你小的时候会好好练字吗?”   “我会写钢笔字,不乐意写你们的毛笔字。”顾阙从腰间香囊里掏出一只黑色圆珠笔塞在颜珞的手中,“这种笔轻便多了,且携带方便,不信,你试试?”   颜珞在手中,轻便极了,她不知如何用,顾阙拧开笔头,握着笔,“你摊开手心。”   颜珞照做。   掌心一片细腻,顾阙握着笔写下‘颜珞’二字。   笔尖小,但一点都不妨碍出水,很神奇。   颜珞问:“还有吗?”   顾阙笑了,“你要送人吗?”   “送人,毕竟这么新奇的物什就该推广,你放在铺子里卖。”颜珞看着掌心中清秀的‘颜珞’二字,心忽而宁静了几许。   回到府上,颜珞也试着用笔写,一时间,不知握笔的姿态调整不过来。   顾阙笑了,美滋滋地握着她的的手,教她如何用力如何落笔,甚至力道怎么用。   灯火下,两人身影重叠,顾阙贴着颜珞的侧脸,丝毫未曾注意到“分寸”。   这回,听澜不敢再提醒了。她只能看着两人靠在一起,而颜相眼中的光变了,不再是那么冷。而世子,满面春风,高兴极了。   成亲都是这样,婚前不认识,婚后慢慢地培养感情,世子与颜相就像是普通夫妻,不争不吵,相敬如宾。   可是,她们两个都是女子啊,世子该有自己归属,怎么能搭上自己一辈子呢。   听澜强忍着自己不冲进去,偏偏两人的笑声回荡在耳畔。   颜相如果真的喜欢世子,那该怎么办呢?   听澜愁死了。   颜珞却难得的高兴,她用顾阙说是办法,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有些漂浮,但确实很方便。   颜珞收下她的笔,“我们一道练。”   顾阙没有拒绝,在这里,一手好字,确实很重要。   两人忙到很晚才睡,颜珞脑子里终于多了一样东西,不再惦记顾阙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天气要凉了,秋衣提上日程,颜珞怕冷,狐裘大氅都得备着,顾阙一口气买了几箱子暖宝宝放在库房里备着。   过了八月中秋,顾阙在练字,忽而叮咚一下。   她上线去看,好家伙,大文人回来了。   顾阙:你从火星回来了?   大文人:去了一趟月球,探索宇宙奥妙。   顾阙:真的啊,没事的话我下了。   大文人:别,别,我去找了那本野史。   顾阙:哦,说吧。   大文人:大魏女相颜珞,杀怀章王,屠尽其满门,游走于皇帝与太后之间,杀魏国公、杀湘王、屠杀恩国公满族近上千人。   顾阙:湘王是谁?   大文人:皇帝的小叔叔。   顾阙:哦,有顾言这个人吗?   大文人:有,颜珞的丈夫,野史记载说是病死的,我读了全部,总感觉不对劲,像是被丞相弄死的。   顾阙:顾阙呢?   大文人:没印象,等我回去再看看。   顾阙:这位丞相最后怎么样了?   大文人:没记载。   顾阙没说话了,好半晌后,大文人问起店里的古画。   大文人:卖我吗?   顾阙:你将书找来给我?   大文人:那是繁体字,厚厚的一本,还是文言文,你看得懂吗?我看得一知半解,好比你说的顾阙……不对,你怎么知晓顾阙的?   顾阙:我好像也读过,随口问问,你将书给我,我给你打八折。   大文人:行吧,我回去凑钱,等我回来。   又走了,来也匆匆走也匆匆。   顾阙继续练字。   午后听澜走进来,说道:“传来消息,康乐郡王被陛下封为湘王,按规矩,是要送礼的。您看?”   顾阙手臂一颤,一滴墨啪嗒一声落在纸上,康乐郡王被封为湘王了?   难道那本野史是真的?   颜珞会屠尽整座王朝?   听澜见状,道:“您怎么了?”   “无事,让管事去按照规矩送过去。”顾阙心里有些慌,大文人已经说对了一点,颜相屠尽怀章王满门。   有一点不明白,颜珞为何要屠尽整座王朝,有杀人嗜好吗?   几月相处,颜珞并不像大文人说的那么残暴。   听澜去传话,顾阙坐不住了,让人套了马车去侯府。   永乐侯见她回来还有些好奇,“出事了?还是手头紧?”   “没,父亲,我想入朝。”顾阙磨蹭许久吐出一句话。   永乐侯挑眉,笑话她:“受什么刺激了,旁人说你吃软饭,还是辱骂你了?”   顾阙不大上进,爱捣鼓自己的小玩意,这些事情都瞒不过永乐侯,但是顾阙已名动京城,这些小毛病都不算毛病了。   顾阙耷拉着脑袋,她就是想知晓颜珞在做什么。   心底有个声音: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屠尽整座王朝,必然是有缘故的。   现在她要做的是搞清缘故。   “闲着没事做,再者我不想靠着颜相。”顾阙随口找了理由搪塞。   永乐侯露出欣慰的笑,“你肯上进是好的,只是你这辈子都追不上颜珞。世间男儿穷及一生都未必能做丞相,而她才二十岁。你追得上吗?”   顾阙道:“我不想追,我就想帮帮她而已。”   “就你?”永乐侯笑出了声,不好打击女儿的上进心,忍了忍,告诉她:“你不给她扯后腿就好,入朝的事,我可以给你安排,对了,霍家小子想见你。我说了年后,你先有准备。你放心,这门亲事,会给你留着。”   若在往日,顾阙会笑,会高兴,但今日,着实提不起精神。   从侯府出来,夕阳西下,看着西边的太阳,顾阙感觉到了恐慌,是一种天地要毁灭的恐慌。   到了家里,乳娘抱着琼琚出来透气,顾阙没什么心思去看,径直回到屋里。   听澜问晚上的菜肴。   顾阙道:“看着准备,对了,颜相最近见了什么人?”   “哎呦,您问奴婢,奴婢也不认识啊。”听澜回道,谁敢打听丞相见什么人做什么事,给她几个胆子也不敢去问。   顾阙又是一阵落寞。   但没过多久,颜珞回来了,进屋唤衣裳,问她:“今日练字了吗?”   “颜相,我……”顾阙欲言又止,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倘若野史都是胡乱记载,自己岂不是冤枉她了。   颜珞更衣的动作顿住,屏退婢女,问她:“有为难的事吗?”   小姑娘家家日日过得可开心,一个夏天不知道吃了多少新鲜物什,颜珞就没见她皱过眉梢。   今日有些奇怪了。   颜珞心中是有一事的,关于顾阙。   她主动问顾阙:“铺子出事了吗?”   顾阙摇首:“没有,很好呢,颜相,我想入朝。你、你觉得可好?”   “入朝?小白兔掉进狼窝里,你觉得好不好?”颜珞嘲讽,真是好笑,小白兔还想进狼窝里找肉吃,“我不想将来都要想着怎么把你从刑部大牢里捞出来。”   顾阙丧气,呆呆地坐在一旁。   颜珞换了一身家常的裙裳,出来后,顾阙还没有动弹。   哦豁,事情好像有点大了。   颜珞搬了凳子坐在她对面:“夫君入朝为了什么?”   顾阙道:“帮你。”   帮你改邪归正。   顾阙只说了前面两个字,觉得不够,语重心长道:“颜相,我希望你平安,白发苍苍之际,你能有儿孙饶膝,安心地等待变老。”   “你?”颜珞嗤笑,凝眸望着她:“顾世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坏了,想要拉我改邪归正?”   顾阙浑身一颤,眼睫跟着不受控制地轻颤,脸色煞白。未等她解释,颜珞就知晓她的答复了,微微一笑:“当所有人都变坏了,我不过是随、波、逐、流。”   “旁人都做恶,为何你要干净?”   顾阙倒吸了一口气,又吞咽口水:“我可以和你一起变坏。”   “哦豁,你是喜欢我了吗?要和我同生共死?”颜珞笑靥如花,抬手拨了拨她的下颚,“为何我感觉不到你的喜欢呢?”   顾阙抬起下颚,迎上她薄凉嘲讽的视线,心如擂鼓。   “小顾世子,你喜欢一个人就没有欲望吗?”颜珞贴至她的面门前,眼中映着她发白的脸色,勾唇笑了,“比如我,我喜欢你,就想吃了你。” 第52章 漫画、我与夫君共浴,过分吗?   颜相的执念。   顾阙不以为然, 告诉她:“一人在意一人,难不成只有喜欢吗?”   颜珞讶然,“你在意我?”   “自然是在意的, 颜相, 我若不在意你,为何要哄你?在你养伤的时候,我曾几日不眠, 这不是在意吗?”顾阙据理力争, 一个人作恶,或许是觉得自己孤独, 被世界抛弃。   她又添了一句:“颜相,我在意你。”   但这种在意, 并非男女之情的喜欢, 而是亲人之间的在意。   她仅仅希望颜相仕途顺利,做一名相罢了。   哪怕名相做不成,好好活着, 儿孙饶膝,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可以看见自己的儿孙有出息, 就像是颜老夫人那样的。   顾阙一口气说许多,眼睛带着光, 闪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认真。   颜珞精明如斯,自然不会认为顾阙对自己突然动心喜欢上了, 就凭她觉得霍家的婚事尚可, 就证明她觉得男人才是归宿。   这么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颜珞有些觉得莫名。   小姑娘听到什么风声了?   颜珞没有说话, 而是细细回想自己近日所为, 自己做了什么呢?   好像没有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赵立文断了手腕一辈子不能拿笔而已。   还有什么?   温茯又让她说哭了。   她也没有再做骨瓷, 没有好的骨头就做不出好看的骨瓷。颜珞深深看了顾阙一眼, 兄妹相似,顾言的头骨应该不错,一瞬间,她动心了。   “你这么表白,我都挺不好意思的。世子,是要纳妾吗?”   顾阙白了她一眼,“纳妾?纳什么妾,我说我在意你,关纳妾什么事。颜相,这是你的家,日后只有你我还有琼琚清至几人,不会再有旁人。你我要做的,就是尽力维护这个家庭。”   “颜相,你就不想与我安稳度日吗?”   “不想,为何要与你安慰度日?”颜珞发笑,一个想着嫁男人的小姑娘会留在这里一辈子?   顾阙脑子坏了。   顾阙认真道:“颜相,你恨这个朝廷吗?”   颜珞怔住,恨这个朝廷吗?   自然是恨的,她想杀尽整个朝廷,由上而下,不会饶恕一人。   然而,她不能告诉顾阙,小姑娘家家胆子小,多半会吓得背着包袱连夜出走。   颜珞冷笑,没有回答。顾阙急了,“这个世间对女子诸多不公,可它还是很美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颜相,我的意思是放开你的心去看看,活着,很美好。”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颜珞莫名。   顾阙道:“颜相,你可有喜欢的人?”   “有,都死了。”颜珞也被她带动情绪,喜欢阿娘、喜欢弟弟,可惜他们都不在了,留她一人活着。   顾阙盯着她:“你不喜欢我吗?”   哦豁,小姑娘家家的当真了。颜珞拧眉,告诉她:“人之初,性本善,生下来的时候,心里都是向善的。”   顾阙明白她的意思,整座王朝背叛了她,她便要报复。   顾阙眼中闪过无奈与茫然,呆呆地坐了会儿,她无力辩驳了,也不知该怎么辩驳。   颜珞有错吗?   或许自己三观不正觉得她没有错。   “颜相,坏人应该受到惩罚,不可殃及无辜。”   颜珞问她:“什么是无辜?如果我是坏人,你虽说没有参与那些坏事,但是你享受着我做恶给你带来的富贵荣华,那么,你还是无辜的吗?”   顾阙失神:“若是这般,天下都没有无辜之人。”   “本就没有无辜之人,世子,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身边害怕了?我给你机会,和离罢。”颜珞轻笑,顾阙还是太单纯了。   自己想做的,无非是大魏给阿娘弟弟陪葬罢了。   顾阙摇首:“不和离,一辈子不和离。”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这里有些难过,是为整个王朝吗?   不,她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为天下人伤心,只是为了颜珞难过罢了。   颜珞很美,温柔,不该成了大文人口中的恶毒丞相。   颜珞也不再辩驳,争之无用,顾阙生活的地方与她不同。不经历过人间险恶,怎会知晓世间最恶毒的事情是什么?   她扫了一眼顾阙,“我去书房。”   顾阙点头,没有抬眼,更没有去看她。   颜珞微笑着跨过门槛,走过几步,笑意微凝,吱吱不敢靠前了,丞相浑身散着冷意。   吱吱停了下来,吓得不行,看了一眼听澜。   听澜朝她摇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她探头看向世子。世子萎靡不振,也是心情不好。   两人吵架了。   回到书房,幕僚久候多久,不止一人,三五人站在一起说着魏国公府的事情。   “魏国公今年时运不济。”   “外间传他克子。”   “我觉得有几分,不过他儿子多,据说他想重立世子。”   “手废了就不能入朝,这样的世子等于废了,自然是要重新再立的。”   “克子是胡扯,你看看他两个儿子,哪个不是纨绔?是自己折腾的,怨不得他们老父亲。”   颜珞进屋后,众人跟着进去说话,颜珞神色不好,众人面面相觑,尽力不再招惹丞相。   而顾阙在屋里坐了许久,心里依旧空落落的,想起一事,又上线找大文人。   顾阙:那位丞相为何屠尽整个王朝?   大文人没有回应。   顾阙哀叹,颜相今日所言,意思是王朝内有恶人,而其他人在他之下享受荣华富贵。   她对朝堂上的事情一知半解,想不出来,但有一件事是明摆着,便是三老爷死了,三夫人疯了。   难不成与这个有关系?   顾阙长长地叹了口气,呼吸渐渐顺畅,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徐徐图之。   她唤来听澜:“去厨房。”   听澜应声,世子要洗手做羹汤了,吵架的事情必然会过去的。   顾阙做了一桌子饭菜,让人去厨房请颜相回来吃饭。   颜珞也不矫情,放下笔就回来吃饭。   吱吱与听澜都吐了口气,吱吱拉着听澜去角落里说话:“刚刚颜相好吓人。”   听澜说道:“我家世子也是闷闷不乐。”   “她们为何不高兴?”吱吱奇怪了,往日两人的感情可好了,怎么会吵架呢,世子多好,温润如玉,还会哄人,难不成这回没有让丞相吗。   她怪道:“都说男子应该让一让女子,你家世子怎地还和丞相吵。”   听澜也是迷惑,“我也不知道,回去看看。”   好奇的两人悄悄走了回来,屋里不时传出声音,都是世子在介绍菜,听不到丞相的声音。   吱吱探头,听澜也急着要看。   然而并无怪异,吃饭的两人就像没有争执过一般相敬如宾,世子挑鱼刺,丞相也吃了。   “好怪。”吱吱吐槽。   听澜点头:“我也觉得怪。”   “不管了,我去吃饭了。”吱吱看不出名堂,一跺脚就走了。   听澜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吩咐。   吃过饭,颜珞去消食,顾阙屁颠屁颠地跟着,若在往常,颜珞不威胁,她是绝对不会动的。   今日乖得很。   颜珞也没有点破她,牵着她的手一道走。   顾阙没有拒绝,反而握紧她的手说起冬日的事情。   “你如果怕冷,我们就搬去暖宅住,那里冬日暖和。”   “冬日有夫君,怎么会冷?”颜珞照旧调侃。   顾阙剜她一眼,不高兴道:“你不觉得你很嗲吗?”   园子里的景色优美,枝叶青翠,还没有到枝叶枯黄的萧瑟之景,走在中间,感受大自然之美,吸气呼气之间,整个人舒服良多。   颜珞问她:“什么是嗲?”   “就是、故意撒娇的意思。”顾阙想捂住眼睛。   如果捂住眼睛去听刚刚那句话,定然会将对方想成身娇体软的小姑娘。她觉得不对劲,说道:“丞相,你的气场呢?”   颜珞懂得气场两字的意思,小说里有,便说道:“在家里要什么气场。我怕我凶些,你就提起包袱找丽娘去了。我得哄着你啊,就得故意撒娇。”   顾阙无语,没有道理的话落在颜珞口中就多了几分道理。   消过食,颜珞也没有回书房,拉着顾阙一道看小说。她眉开眼笑,丝毫不在意黄昏时分的事情。   顾阙被她闹得头疼,颜珞又想了损招:“有没有那种将小说画面画出来的书?”   “漫画?”顾阙猛地一颤,“哎呦喂,你怎么那么聪明,还懂举一反三的道理呢。”   颜珞唇角弯弯:“真的有?”   顾阙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捂住的嘴巴,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没有。”   “漫画是什么?你看了这么多书,不如你给我画?”颜珞心血来潮,拉着她就要去书房,一本正经地说什么红袖添香,书房中也有夫妻的闺房之乐。   顾阙说什么都不应,甚至脱鞋往床上爬,“我不去,打死都不去,不要耍流氓。”   颜珞站在窗前定定地看着她:“你不喜欢我了。”   顾阙内心吐槽:我本来就不喜欢你,我是在意你。   然而到了嘴边,话就是这样的:“我喜欢你,你这么完美,谁不喜欢呢?”   颜珞没回答,脑海里在想着小说里的话,“你喜欢我哪里?”   “你……”顾阙缩在角落里,抱着被子看向颜珞:“小说是小说,不能相提并论。”   颜珞不肯屈服,也脱下外裳上床,顾阙提醒她:“你还没洗澡呢。”   “你也没有洗澡,不如、我们一起洗?”颜珞脱衣的动作顿住,眼神若画笔,将顾阙浑身上下都用笔描绘一番,最后定格在胸口上。   “你、色女……”顾阙吐槽一句,想起大文人对颜珞的评价……呸,活脱脱一欺世盗名的女人。   颜珞问她:“我与夫君共浴,过分吗?” 第53章 亲吻、小说里为什么没有亲吻?   夫妻共浴, 不过分!   顾阙懵了,想起颜珞常用的套路,主动往坑里跳:“我给你找漫画, 你先去洗澡。”   颜珞达成目的, 心满意足地去了。   顾阙瘫软在床上,趁着没人在去淘一本漫画,淘的时候先问商家:内容有没有车。   商家:不知道。   顾阙:你家的书, 你不知道?   商家:亲, 不是我写的,真的不知道。   顾阙:算了。   商家:亲亲, 我推荐你去看看小儿读物。   顾阙:……   颜珞洗澡很快,顾阙胡乱找了一本给她, 翻了翻结尾, 一般都喜欢在结尾露些东西。   结尾上啥都没有,就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说喜欢。   顾阙松了口气,将漫画递给颜相:“我去洗澡了。”   颜珞很满意, 嘱咐她:“慢慢洗。”   下床的人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什么叫慢慢洗?   两人分头行动,颜珞靠着迎枕看书, 顾阙去洗澡。   顾阙入睡前,颜珞还没有看完, 学霸也会熬夜看小说……   顾阙一觉醒来, 灯火通明, 颜珞还在看。她不解:“你不睡觉吗?”   “不困。”颜珞看得津津有味, 拉着顾阙问:“什么是追妻火葬场, 火葬场是个什么玩意?”   “火葬场是火化尸体的地方, 追妻火葬场的意思就是……”顾阙绞尽脑汁,“一般来说,开始女方喜欢男方,男方爱答不理,甚至会做出女方不利的事情,最后呢,男方喜欢女方,为了讨好女方就会做很多事情。”   “这样啊。”颜珞细细品了品,眼神深邃,问她:“女方会原谅男方吗?”   “有的会,有的就不会,要看具体剧情。”顾阙犯困,缩在角落里打哈欠,“你看的这本,原谅了吗?”   “还没看完,一方如果原谅,多半是有什么大病,应该让阿婆去扎两针。”颜珞微笑,低头看了一眼睡觉中的顾阙,面容白净,睡态恬静。   颜珞靠了过去,摸摸她的小脸:“顾阙,如果是你,你会原谅吗?”   “我不知道,我又没谈过恋爱。”顾阙不耐地拍开她的手,“你少看小说,都是胡扯骗人的,当不住得真,赶紧睡觉了。”   颜珞被打了一巴掌,没有生气,反而贴了上去,朝她的脖子吹了口气。   “别……”顾阙缩了缩脖子,睁开眼睛,撞进颜珞带笑的眼睛里,温柔经过温馨灯火的映射就成了颜珞眼前的眸色。   四周静悄悄,守夜的婢女多半都已经睡着了。   屋里静到只听见顾阙的心跳声,颜珞唇角微勾,象征性使坏的标志。   颜珞说道:“你看画里的人没成亲就在一起了,我们成亲了还……”   “阿婆说你今年都不适合圆房。”顾阙理直气壮,伸手就拿走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被窝里,“睡觉。”   “啧啧啧,白日里还说在意我,为我入朝,现在就不要我了。男人心,海底针,睡觉。”颜珞生气翻过身子,将被子盖过头顶,一副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的姿态。   顾阙懒懒地打了哈欠,哄你个鬼,睡觉。   颜珞等到睡着也没等到小姑娘家家,早起醒来就将顾阙一起拉了起来,“你昨晚怎么没哄我?”   天还没亮,颜珞要上朝,但是她不用啊。顾阙从被窝里掏出来漫画,递给她:“哄你,你可漂亮了,还很温柔。”   “你眼睛睁开了吗?”颜珞冷笑。   顾阙困得直打哈欠:“睁着眼睛说笑话会遭雷劈,所以我就闭着眼睛说话了。”   接过漫画的颜珞顿住,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吩咐吱吱:“去找根铁链。”   被窝里的顾阙即刻爬了起来,颜珞轻笑:“闺房之乐,过分吗?”   “闺房之乐?”顾阙瑟瑟,忙道歉:“刚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道歉,我给你多买几本漫画书,好不好?”   颜珞冷笑:“不要。”   顾阙慌了,“我给买几个视频,可好?”   颜珞继续笑:“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   顾阙:“……”造孽啊。   ****   魏国公连损两个儿子,嫡子有三,已损二,还有最小的嫡子今年才八岁,是续弦所生。   按照规矩,应该请立为世子,然而外间的谣言说他克夫,一时间,家里夫人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的儿子做世子。   魏国公愁得不行,同僚们看笑话,恩国公是武将出身,不信这些传言,建议兄弟就立小儿子做世子。   有了兄弟的支持,魏国公请立八岁的嫡子做世子。   颜珞晓得后,问孙氏:“弟弟死的时候几岁?”   孙氏只说道:“他才八岁。”   颜珞笑了。   旨意降下不过五六日的光景,小世子溺水而亡。魏国公大哭,夫人更是哭晕了过去。   孙氏知晓后,骂道:“你可还有心?”   颜珞浅笑。   魏国公小世子死了几六七日就是中秋节,顾阙准备节礼,这是规矩。颜珞忙得几日不回家,她吩咐人将节送走后,自己去水田查看。   水稻要成熟了,管事们都露出喜色,与顾阙说道:“今年大风水,一亩田最少四百斤,翻了两倍呢。”   顾阙笑笑不语,这算是低产了,应该还是和环境有关系。   她不满意,管事们高兴坏了。   回到府上,顾阙唉声叹气,颜珞给她两份任命书,一份是去枢密院,龙虎之地,还有一份就是去外地做一同知熬资历。   顾阙想选枢密院,可自己连文言文都看不懂,有些犯难。   颜珞见她为难也不催促,罕见地认真给她分析:“枢密院内龙蛇混杂,温茯连升几阶是想着控制枢密院,但是这个地方是太后的。”   枢密院等同是现代□□,兵部是国防部了。不过,枢密院有兵权,而兵部就是空壳子,是战术指挥部。   “中书与枢密院抗衡,也是女帝与陛下的战争,你若想去,先想好。”   顾阙听得头皮发麻,她哪里都不想去,就想种田。   她迟迟没有决断,颜珞知晓她的答案了,“你还是安心种田。”   顾阙沉默,心中挣扎了会儿,“我试试。”   “你别试了,缺你银子还是有人欺负你了。我不想为你烦恼,此事就此作罢。”颜珞烦不胜烦,将两道任命书撕碎了,睨了呆呆的人一眼:“安心做好你的顾世子。”   言罢不给顾阙说话的余地,转身走了。   顾阙到嘴的话又被吞了下去,然而自己势单力薄,庸人到哪里都是庸人,不会飞升碾压众人。   晚饭时,两人没有再提,颜珞问起水稻的事情。   顾阙叹气,“不好,约莫四百斤。”   “四百斤……”颜珞讶然,眼皮子抬了抬,放下筷子,从顾阙的神色中看到了明显的失望,“很少吗?”   “少呢。”顾阙叹气,“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去的少,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可能是浸泡的比例不对,也有可能是土壤不对。”   说起种田,顾阙的气色就变了,变得自信,与往日的呆萌不同。   颜珞没有再问,拿起筷子去吃饭,道:“我明日去大司农寺替你问问。”   “不用了,我想自己解决。”顾阙忙拒绝。   颜珞意识到不对,问她:“为何?”   顾阙支支吾吾,脸色涨得通红:“他们会不会收了我的种子?”   “收你的……”颜珞明白,慨然而笑,“会,大司农寺会研究你的种子,来年分发百姓种植推广,你不想要吗?”   顾阙沉默,她目前不想,现在她有个自私的想法,在自己变强之前,她想先自己占有。   她的沉默让颜珞失神,顾阙变坏了,是什么让她变坏的?   上一回还高高兴兴地说推广,现在呢?   她想藏私了。   颜珞不明白她的心思,但尊重她的想法,道:“我寻几个精于此道的人给你送去。”   顾阙应下了,闷头扒着饭吃,也不说话了。   她有意不提,颜珞怎么会不明白,人由好变坏,也是有个过程的。   不过,顾阙这样做也不算是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自然的道理。顾阙自己辛苦得来的种子,凭什么要给不劳而获的人。   吃过晚饭,还有一道甜点,是慕斯蛋糕。   颜珞看着与往日不一样的蛋糕,好奇地吃了一口,味道与平日的糕点不同,“世子去开甜点店,也是不错。”   顾阙终于笑了,“这类物什不容易保持,我不大想做,你喜欢吃,我常做就是了。”   颜珞看她一眼,小姑娘家家地怎么变得那么听话了,转变让人不大适应啊。   两人吃着甜点,心思各异。   颜珞这几日没怎么逗弄她,见她笑了,少不得逗弄两句:“夫君,你好久没有亲我了。”   “甜点已经很甜了,不需再甜了。”顾阙大口大口吃蛋糕,将嘴里塞满了。   颜珞道:“甜点没有你甜,你这份蛋糕总是有吃完的时候,我等你吃完。”   顾阙:“……”一点都不给人留活路了。   顾阙吃不下去了,早亲晚亲都是要亲的,她将蛋糕放下,凑到颜珞面前。   “我不要蜻蜓点水,要舌尖缠绕舌尖的那种。”颜珞不满,每回都是蜻蜓点水。   顾阙问她:“小说里有写舌尖缠绕舌尖的这种亲吻吗?”   颜珞被问住了,回想小说的内容,好像是没有。但她没有问没有,而是改口:“我忘了。”   “你是没见过,小说不给写,会带坏孩子,传播色.情。”顾阙细致地给她解释。   颜珞却笑话她:“夫妻二人亲吻也会带坏孩子吗?谁制定的规矩?你少拿这些搪塞我,分明就是你胡言乱语。”   顾阙也笑了,一脸认真地问她:“那你解释你看的书里为何没有呢?” 第54章 刺激、买话本子。   对哦, 亲吻是最平常的事情,书上为何没有?   颜珞不禁扪心自问,当真是过分的?   脑子有些乱的。   顾阙笑得不行, 就要笑出了声, 果然古代人好糊弄。   颜珞被骗走了,顾阙笑得趴在桌子上半晌没动,笑出了眼泪。   听澜闻讯走进来, 焦急:“您这是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没事,好笑罢了, 丞相去书房了,你冲杯牛奶送过去。”顾阙直起身子擦擦自己的眼泪, 笑得脸都僵硬了。   听澜即刻去忙。   顾阙趁着颜相不在, 去翻了翻她的小说,都是从一个网站来的,难不成真的没有舌吻?   她不信, 或许是颜相一目十行错过了。   翻了大半本书,确实没有舌吻。   顾阙又笑了, 她唤来听澜:“你去书肆里寻几本话本子。”   听澜道:“您看话本子吗?这、这不好吗?”   “随便看看,你问问看, 有没有露骨些的,丞相要看, 与我无关。”顾阙将锅扣在丞相头上。   听澜半信半疑, 事关丞相也不敢多问, 悄悄问出一句:“要多露骨?”   “就是、就是有那个亲亲的那种……”   听澜:“……”   顾阙催促她:“悄悄地去。”   听澜觉得不可信, 但是世子信誓旦旦, 她不敢说什么。   听澜得了吩咐, 翌日清晨悄悄就出府 ,或许是做贼心虚,去得太早了,书肆都没有开门。   看着关上的门,听澜发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书肆没有这么早开门啊。   清晨不冷,听澜买了几个包子吃,等了太阳出山,书肆才开门。   她是小姑娘,未经人事,平日里不出府,不见外男,就算出门也是跟着世子。   站在书肆门口,她朝左边看看,朝右边看看,确定没人在意她,闪身进了屋子。   书肆老板是一位留着胡须的男人,一看,就算儒雅长者,听澜看了一眼,心里想完了完了,这么端方的掌柜肯定不会有那种书。   在门口支支吾吾半晌后,眼看着太阳高照,不得不过去了,她才探了探脑袋,“掌柜。”   “进来进来,小姑娘要什么书啊?”长者笑吟吟。   听澜双腿发软,吞了吞口水,问长者:“您这里有、有话本子吗?”   “有,你要什么样的?”长者从柜台里走出来,引着听澜朝里走,体贴的问她:“你要什么样的?”   “自己可以选择吗?”听澜懵了。   长者笑了,“自然可以选择。”   “那、那可以有亲亲、那种吗?”听澜红着脸询问,低头想捂着脸,太过羞耻了。   她害羞得不行,长者微微一愣,“有,自然是有的。”   长者给她找了几本,贴心地拿着布将书包裹好,递给听澜,“一钱银子。”   “哦、哦、好。”听澜接过包裹,手忙脚乱地付了银子,接着抱着包裹仓皇跑了。   回到家里,她不敢停留,仓促地将包裹递给世子,说了一句一钱银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阙发笑,同为古人,听澜羞得不敢见人,颜相可以看着小视频都不眨眼。   与颜相相比,她都觉得自己才是含蓄的古人。   顾阙发笑,将包裹打开,里面摆着四五本话本子,与现代的小说大不相同,且,都是文言文。   一页翻过去,脑壳疼。   顾阙本想见识一番,着实看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顾阙对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没有毅力去坚持,不看就不看了,丢在一边。   不对,颜相回来怎么办?   找个火盆,丢进火里,毁尸灭迹。   烧成一摊灰烬   听澜再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灰烬,顿了一下,“您给烧了?”   “看不懂就给烧了。”   听澜要崩溃了,“那颜相处怎么办?”   顾阙这才想起自己打着颜相要看的名义去让听澜买的,烧了就露馅了。   “不好看,我与她说一声就行了。”   听澜还是半信半疑,没敢多提。   顾阙还是拿起自己的小说,白话文舒服多了,通俗易懂,还不用动脑子。现代人穿到古代,没有能力连看话本子都很费劲。   顾阙叹气,还是要提高自己的能力。   去看书!   顾阙经过一番争执后,去书房看书了。   ***   做坏事,瞒不过颜珞。   听澜清早出门,太过扎眼了。   颜珞想不知道都难,得知顾阙买话本子后,有些奇怪。顾阙的小说很多,通俗易懂,只要识字就可以看懂。   书肆里的话本子也要动脑子!   回到卧房,颜珞去找话本子,好奇顾阙的癖好。   柜子里、暗格里找过一通,什么都没有。   哦豁,变聪明了。   颜珞找了一通,有些累了,靠着迎枕坐下来,也不多想,找来听澜询问。   听澜只当是丞相的意思,据实说道:“世子说不好看,烧了。”   颜珞:“……”   “下去吧。”颜珞疲惫,朝着听澜摆摆手。   听澜如释重负,颜珞靠着枕头沉默许久,顾阙开窍了?   不对,顾阙看了那么多小说也没见她开窍,小视频都看,也没有什么心思。   颜珞想起孙氏,巴巴地找她。   孙氏在种药草,蹲在地里抠泥巴,见她来了就皱眉:“你又怎么了?”   “阿婆,你说如何让她开窍?”颜珞不委婉,开门见山。   “开窍?开什么窍?你二人没有圆房吗?”孙氏站起身,将小锄头丢在地里,揉了揉腿脚,望着天,长叹一声。   颜珞也看着天,望天叹气:“没有。”   孙氏:“……”   “没圆房就别圆房了,免得祸害人家。顾阙多好,小姑娘美貌不说,心思善良,配霍家小子也刚刚好。”   颜珞不满:“我可以打断霍成儒的腿。”   孙氏一噎。   “人家指不定喜欢霍成儒……”孙氏忽而顿住,“她穿过女装见过男人吗?”   颜珞冷笑:“我都没见过。”   “那就让她去见一见霍成儒,指不定就觉得你好了。我觉得她知晓你好,心里有你,只将你当作阿嫂。你信不信,私下里的时候,她还会喊你阿嫂。”孙氏建议。   颜珞不满:“跑了怎么办?”   孙氏白她一眼:“你这么没有自信吗?跑走捉回来打断腿,锁着。”   “说正经的事呢。”   “事情说开不就好了。”   “问了也是白问,我去问阿瓮。”颜珞低哼一声,“不行,就去问大舅母。”   “回来,我想想。”孙氏急得跺脚,“开什么窍,丢给她一本书不就好了。”   闻言,颜珞看向自己的香囊,打开后掏出一个物什,打开,点开小视频,递给孙氏:“她给我的。”   画面里极其不和谐……   孙氏视线晃了晃,差点没摔了下去,“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怎么会动。”   颜珞笑话她:“没见识,还有许多呢,您说,这个是不是比图画还好。”   “拿走、拿走,眼睛疼。”孙氏捂住眼睛,这可比图画还有引导作用呢,不过……她问颜珞:“她看了吗?”   颜珞反省:“没看吗?我没见过她看,阿婆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转身要走,孙氏也不挽留,嘴里念叨着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颜珞听到后,回身看她:“阿婆,你看到啦,我要不要给你弄一个打发时间?”   孙氏叉腰,咆哮道:“滚!”   ****   颜珞滚回卧房的时候,顾阙不在屋里,刚被叫出门了。   店铺里出了事,香皂是顾阙的独家秘方,也是她引以为傲的地方,旁人无法复刻。   但是,市面上出现了一样的货物。   顾阙的店铺是限量供应,对方却不是,无限量供应。   这几日的销量大不如前,顾阙知晓后,立即坐车去对方的铺子实地考察。   顾阙的店在御街上,位置好,对方的铺子极为偏僻,但这几日整条街的生意都被带动了。   因为有些人为了香皂去街上,看到其他东西也会想买,自然就会带动销量。   铺子叫春日芳华,名字很好听,去的时候已是黄昏,但铺子里人很多。小厮下车去买了几块,各种香味都买了,   顾阙闻了闻,与自家的一模一样,应该是配方泄露了。   顷刻间,她知晓自己厂里的工人泄露配方,好在是些普通香皂。   钱已经让人家赚了,指不定赚得盆满钵满。就算捉到泄密者也无用,人家铺子买的秘方,又不是犯法的。   顾阙没有去找事,也没有去工厂,而是先回家。   天色漆黑,颜珞包了饺子请顾阙吃,顾阙没什么心思,坐下来后一言不发。   “那间铺子开了半月,生意很好,我以为你开了分店,然而我看到品种单一就猜出是人家仿造的。我也查了,春日芳华是买了配方,就算告到衙门,只能算是被人骗了。但是你说句话,我可以解决。但日后这样的问题还是会发生,且你的配方已经泄露出去,旁人也会有。”颜珞托腮看着可怜巴巴的人,终于受到打击了。   啧啧啧,不容易。   顾阙沉默了会儿,脑海里神经崩得很紧,精神高度集中。   屋内寂静良久,颜珞敲了敲她的额头:“站不起来了吗?”   “颜相,我想公开配方。”顾阙被敲得眨了眨眼睛,眼内一片清明。   颜珞愣住了,“傻了吗?那可是你的宝贝,怎么就公开了?”   “我去见了,那种香皂不过几分钱,我一年来赚的银子不多,但是他们敞开供应,必会赚得更多。不如公开,让更多人去做,他们也不是独家。”顾阙一扫沮丧,眉眼清朗。   颜珞不可置信,上前摸摸她的额头:“我家小夫君是脑子坏了吗?我让阿婆来看看。”   是不是刺激得太狠了? 第55章 阿嫂、阿嫂!   按照常理来说, 顾阙眼下要做的就是抓住泄露秘方的人,再去衙门里去告春日芳华。   坏人得到惩罚,店铺开不下去了, 但有一点, 秘方没有了。   以后还是会有人制作香皂。   顾阙偏偏反其道而行,让人不解。   顾阙说道:“不值钱的配方罢了,丞相帮我一忙, 明日, 将配方散于京城各地,春日芳华的生意必会折损。但是蚕丝羊奶皂等新品还是可以继续售卖, 这么一来,也当是提高羊奶皂的知名度, 以小换大, 就当是我花钱打广告了。”   颜珞看着她冷静分析的姿态,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颜珞想问顾阙:第一时间,你想的不是报仇吗?   两人心思各异, 颜珞素来不干涉顾阙的生意,便道:“你将秘方写来, 我即刻让人去办。”   生意上的事情与朝堂不同,若是颜珞, 此刻,泄露秘方的人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就连春日芳华的人也不例外。   挑战她的底线, 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阙写好后, 颜珞令人去办。   一夜间, 香皂配方传遍整座京城。   几乎识字的人手中都会有一份, 当即就见效, 春日芳华门口的客人少了一大半,就连顾阙的铺子门前都没有什么人。   蚕丝羊奶皂今日无限量供应,午后时分,铺子门口站了许多人。十两银子对寻常人而言是天价,但对于富人而言,九牛一毛罢了。   顾阙站在铺子前,心中起起落落。人的心情随着事情变化,潜移默化,也会让人性情大变。   看着川流不息的百姓,她的脑海里在想一件事:颜珞经历了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听到大文人的话后,她没有觉得颜珞可怕,更不觉得颜珞犯了大错。   三观跟着五官跑,自己被蛊惑了。可是,她甘之如饴。人有善恶之人,你杀了我,我来还击,那么,我是恶吗?   顾阙自己也无法解惑,授业有恩师,她连询问的人都没有。   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所学的知识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错得离谱了。   厌恶或许会让自己好过些,可她就是做不到。   站在铺子前许久,来买羊奶皂的多是婆子和小厮,没有贵人愿意来挤。许多人一买就是十套,一百两银子很多,可是在这里,一副画就要上百两银子。   到了黄昏,铺子前的人依旧许多,顾阙知晓要关门了,今日一日就卖了半年的量了。   赶在太阳下山前,掌柜关门歇业,不少赶来的人看着紧闭的店门叹气,隔壁的香皂铺无人问津。   顾阙从后门进去,掌柜欣喜若狂,今日进账上万两银子。顾阙平静许多,赚得再多都无法填补自己。看着一行行的数字,就像是不认识的字体,陌生又无趣。   今日颇为忙碌,顾阙拿了些赏银给伙计与掌柜,嘱咐他们早些休息,明日还会很忙。   顾阙回家去了。   颜珞躺在院子里看吱吱练功夫,不忘吐槽,“你这出刀无力,手腕都软了、还有刚刚那脚无力、你没吃饭吗?”   多么聒噪的一女人。   顾阙笑了,还未靠过去就听到她的吐槽:“哎呦,你和世子一样了,软绵无力,软趴趴地像一只偷懒的小狗。”   狗世子?   顾阙笑不出来了,吱吱也不由停了下来,无助道:“狗、不是、世子来了。”   “世子回来啦。”颜珞喜笑颜开,笑得可开心了,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顾阙装聋子,什么都没有听到,三步并两步走到她的面前:“丞相今日回来颇早啊。”   “有些事情想问问你。”颜珞收敛了几分,手上不安分,当即就伸手摸摸顾阙的小脸。   吱吱:“……”我感觉丞相日日在吃世子豆腐,但是世子不说。   颜珞拉着自己的小夫君进去了,门砰地一声关上,接着就听到了世子的声音。   “你、你别咬我、摸、摸哪儿呢。”   吱吱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去听,心砰砰地乱跳,下一刻,听澜走了出来。   听澜愁死了,世子与丞相愈发亲近了。   屋内的顾阙坐在床榻上,眼睁睁地看颜珞靠近,“你要是拿根鸡毛掸子,或许更贴切些。”   “我是泼妇吗?”颜珞站在她面前,俯下身子,手戳了戳她的胸口,“你的心里有没有我、咦,你的怎么那么软……”   顾阙忙推开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男女授受不亲。”   “我摸一下,还隔着衣裳呢,不如我们圆房吧,我还未曾见过男人的身体,我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颜珞理直气壮,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话说完,她自己都顿住了,反问顾阙:“我为何不害羞呢?”   顾阙气笑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颜珞拧眉,呆了呆,“世子,都怪你。”   顾阙:“怪我什么?”   颜珞:“怪你给我看小说。”   顾阙:“你、你倒打一耙。”   颜珞叹气,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顾阙站起身,极不情愿地靠近她,问她:“怎么亲,亲哪里,嘴巴还是脸?”   “孩子才会做选择,都亲一下,这里可以要一颗草莓。”颜珞大方地指着自己的脖子,兴趣慢慢地看着顾阙,眼内的光温柔若春雨。   顾阙傻眼了,“我不会。”   “那我教你吧。”颜珞勉为其难。   顾阙后退一步,拿手挡着颜珞靠近:“我自己会,自己来,不需要你教。”   自己好歹也是一现代人,让古代人教亲吻,丢人不?   顾阙撸起袖口就要自己上,颜珞吐槽她:“你要打架吗?亲吻都不会,怎么生的孩子?”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被摧毁了。顾阙叹气,“能不能不提丽娘、不提孩子。”   “那也成,我想要一样东西,你能给我吗?”颜珞认真地望着她,眸含春水,深情脉脉。   顾阙心里发憷,“只要不是我的身体,什么都可以给你。”   “火炮,你有吗?”颜珞问。   ****   大魏在研制火炮,对于顾阙而言,那是最低级的,杀伤力远不如现代。但是现代的火药什么都是违反法纪,她是个遵纪守法的百姓,不做违法的事情。   她问颜珞:“你为何觉得我会有?”   “番商有。”颜珞道。   顾阙应了一声,她对火炮一事完全不懂,倒是看过战争剧,“你们研制到什么地步了?”   “射程低。”颜珞说了一句。   顾阙想问射程多低,然而她自己一窍不通,问了也是白问,但是淘宝也不可能卖火炮啊。   “给我点时间。”顾阙也拿不准,或许买一些关于这些的史书,匠人心思玲珑,只言片语,或许就会有很大进步。   “你要对付什么样的敌人?”   “敌人?我让人去研制罢了,都没研制出来,谈何敌人。”颜珞冷笑,笑有些冷,让人不寒而栗。   顾阙心里发慌,再度想起大文人的话:屠尽整座王朝。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安慰自己,丞相或许是想对付敌国的人呢。   “我去试试。”她应下了。   颜珞见她应下,面生的笑暖了两分,道:“你既然帮我,我自然也要帮一帮你的。”她喜欢顾阙有自知之明,不贪得无厌,顾阙确实软弱了些,但早就超出她的预期,令人惊喜的地方太多了。   顾阙看她一眼就没再说了,自己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生意上的事情还算顺利。   她说起今日羊奶皂的事情,颜珞理解:“因为这么久以来一日只有十套,有钱也买不到,陡然无限量供应,自然会吸引许多人。十两银子不算钱,我劝你打开对外的订单通道,格局不要拘泥于京城,放大了去做。”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你可以购置水田种水稻,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不可或缺的,你的产量是旁人的几倍,如果真的有千斤,那么你一亩田就是旁人的五亩田。其三,我听闻你的种子是要用药水浸泡,你可以卖浸泡过的种子,一本万利。”   “你有许多赚钱的方法,大可都去试试。”   顾阙心动了,微微一笑:“钱是赚不完的,我今日在想的是颜相。”   颜珞才感慨小姑娘本事大就听到这么一句奇怪的话,“你想我?”   “想外间对颜相的误会。”顾阙脸色微微发白,她想剖卡心里的问题,然而害怕触及颜珞的底线。   她想知晓她的过往,却不愿意伤害她。   颜珞的名声不好,甚至说是很差,之前,顾阙不在意,颜珞也不用去管。今日,顾阙提了。   颜珞的脸色变了,不受自己控制,瞬息后恢复过来,短暂的失态已然让她惊讶了。   “顾世子觉得我配不上你?”   顾阙凝眸,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丝变化,是震惊到冷漠,也就是说,她或许是有些在意的。就那么一点点的在意。   顾阙展颜,道:“颜相,你为何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   “是吗?我觉得不错啊,世子觉得不妥吗?”颜珞冷漠,朝前迈了一步,也顾阙对视,“世子,你想说的我都明白。”   顾阙摇首,“你不明白。”   她有些无奈,话不能说,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小七,我……”顾阙欲言又止,话不能直接说,更不能点名。颜陆是傲气的,当着面说你做事方式不对,就太伤她的自尊心了。   话题结束了,顾阙去找书,颜珞回书房。   方才的对话如一阵云烟消散,什么都没有落下。   过了中秋,晋阳长公主下嫁状元郎,也是一大美事。   长公主府早就修缮好了,就等着主人搬进去。成亲整日,宾客满坐,朝臣都去恭贺,各大世家纷纷送礼,顾家更是早早地准备好礼物。   顾世子携妻登门,还没进府就看到了广平郡主与新郎在说话,情绪激昂,然而,一看见顾世子后转身就跑了,新郎连唤几声都拉不回来。   “顾世子来,许久不久,甚为思念。”广平郡王巴巴地凑上前打招呼。   颜珞挡住他:“郡王,我家夫君不喜欢男人。”   广平郡王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丞相误会了,立即解释:“我与世子相见恨晚,我爱他满腹文采,爱他诗词精妙,您误会了。”   顾阙被夸得脸色发红,若不是颜珞挡着,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颜珞身形岿然不动,依旧不予退让,道:“她的满腹文采、她的诗词精妙,也都是我的,郡王,还是离我家夫君远一些。”   广平郡王这人性子随和,又大方,朝堂上下几乎无人不喜欢他。   广平郡王被怼得脸颊肌肉颤动,眼睁睁地看着霸道不讲理的丞相领着她家小夫君走了,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招惹谁了?   自己又没有龙阳之好,怎地就不和他玩了。   想不通、想不透!   入内后,遍处可见朝臣,还有未曾及笄的长公主们在一起说笑,两位长公主接连被杀后,长公主们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敢随意与人说话了。   但顾阙一出现后,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哪家的郎君?”   “你瞧,那是丞相,可不就是顾家的郎君。”   “就是今年大病误了科考的那位顾家世子?长得可真好看。”   “若是不好看,颜相也不会嫁给他。”   “哎呦,听说丞相护得紧呢。”   “丞相来了、丞相来了。”   顷刻间,鸦雀无声,人人都低头,如见阎罗。   顾阙耳畔吹了些风声,旋即看向自己身侧优雅端庄的女子,心沉了沉,颜珞却径直走到几位长公主面前揖礼。   顾阙同行。   “丞相莫要多礼。”长公主们不敢受礼。   颜珞直起身子,领着顾阙往一侧走去。顾阙问她:“长公主们怕你。”   “你说错了。她们怕的不是我,是我身后的皇权。”   “不,她们畏惧的是你的手段。”顾阙难得强硬了一回,坚持道:“是你的手段。”   夜色低垂,黑得有些快,空中也瞧不见月亮星辰,可见明日也不是晴天。   两人在游廊中驻足,颜珞负手而立,唇角噙着笑,道:“是吗?我觉得很好,为何要仁慈呢?”   “仁慈不好吗?”顾阙反问,历史上有许多仁君,被后世称赞。她想了宋仁宗,仁德为政。   颜珞说道:“仁慈也要看是什么人,杀人恶魔,需要仁慈吗?顾阙,当你被人杀害了,成为孤魂野鬼的时候,你会不会原谅那人?”   顾阙语塞,“可、可……”她不忍说了,可你还活着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顾阙选择沉默,“颜相,你回头看一看。”   颜珞不解,回过身子。   灯下,顾阙脸色粉妍,展颜微笑,如沐春风,她看着颜珞:“你看,你身后还有我。”   颜珞冷笑:“你会一辈子站在这里?”   顾阙颔首:“你若向善,我便不离不弃。”   颜珞眼眸微凝,唇角的冷笑戛然而止,问她:“我若行恶呢?”   顾阙心里咯噔一下,颜珞浑身散着冷气,身上更是在瞬间扎满了刺,在慢慢地离她远去。   “我依旧在,但我希望您能多想一想我。你若喜欢我,就多想想我。”   颜珞道:“那我不喜欢你了。”   顾阙:“……”这波操作真六啊。   “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也是薄情人,趁我还没陷入你的美人陷阱中,我就该及时拔.出来。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顾阙转身走了。   颜珞:“……”   ****   长公主大婚很热闹,涉及科考,今日科考中举的学子也来了,吟诗作词,热热闹闹。   顾阙被广平郡王拉入学子中,被迫喝了三杯酒,脑子里的诗词就藏不住了,一二三,写了十几首词。   若不是颜珞来的及时,大有诗词三百首的架势,广平郡王提议要去继续。颜珞横了一眼,广平郡王瑟瑟,连忙将诗词揣入口袋里,生怕丞相将诗词都夺走了。   揣在怀里捂得紧紧的,就像是捂着自己的崽子。   颜珞本来不在意,见他护得这么紧,微微看了一眼,“郡王,可能让我看一眼。”   广平郡王也饮了酒,脸色微醺,拼命摇首:“这是你家夫君写于我的,岂能给你。”   颜珞看了一眼,“也罢,广平郡王这么喜欢就留着吧。”   广平郡王连连点头,双手作揖,送祖宗一般目送着她走了。   等人消失不见了,他心满意足地掏出诗词亲了亲,觉得不够,又亲了亲。   亲到第二口的时候,吱吱从天而降,一把夺过来,转身就跑了。   广平郡王呆了呆,诗词呢?   不翼而飞了。   ****   顾阙微醺,靠着颜珞不说话,眼睛睁得很大,马车颠簸,她靠得很紧。颜珞不愿被她靠着,推了推,“离我远些。”   顾阙立即坐直了身子,眼睛失神,但她没有说话。   颜珞本生气的,见她这么可怜又有些心软了,瞪她:“你刚刚写了什么?”   顾阙不说话。   颜珞又问:“怎么喝了那么多?”   顾阙沉默。   颜珞又问了两句,她依旧不说话,理都不理。   这种醉法,怪惹人心疼的。   下车后,吱吱策马追来了,将一团纸递给丞相:“丞相,我抢来了。”   而顾阙恍若无事人一般下车,步履如旧,看都不看两人,直接进府了。   吱吱好奇:“丞相,世子生气了吗?”   “醉了。”颜珞跟上顾阙的脚步,好奇她要去哪里。   然而她没跟上,冷面就来了。   冷面手中抱着一个盒子,颜珞吩咐吱吱:“跟着她,若是晕了就送回卧房。”   “丞相,宫里有消息,陛下要立温扶为明妃,太后同意了。”   颜珞拧眉:“陛下自己毁了自己,我能有什么办法。自己根基未稳,就想着享受,不用理会。”   冷面道:“我有一计。”   黑夜下,冷面身形刚硬,眉眼英气,说完这话的时候,颜珞立即颔首:“按照你说的做,后续如何,你可晓得?”   “送给太后?”冷面迟疑,“好像不错。”   颜珞细细吩咐道:“太后手下养了不少幕僚?”   冷面道:“是男宠。”   颜珞纠正她:“是幕僚。”   冷面不服气:“男宠。”   “罢了,随你,温茯想来没吃过亏,你知晓该怎么做。”颜珞也不辩驳了,话都不会说,笨死了。   冷面退下去了,深夜而来,深夜而走。   人走了,盒子留在地上。颜珞围着盒子走了两圈,拿脚踢了踢,“叔父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盒子被踢得哐当作响,颜珞蹲下来,伸出莹白的指尖,戳了戳盒面,接着,指尖轻勾,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面是一套酒壶。   颜珞将灯笼靠近,微弱的光照亮了盒子,颜珞却皱眉,“真丑啊。”   不喜欢。   回到卧房,顾阙都已经睡了,她问听澜:“她洗干净了吗?”   “洗了。”听澜低头,低低说一声:“世子酒醉不大安分,会吵到丞相的。”   颜珞看了一眼床榻上安静睡觉的人,唇角微勾:“不必。你瞧,她很安静。你去歇息。”   听澜不放心,抬起脑袋看了一眼世子,世子这回大意了,怎地就喝醉了呢。   她磨磨蹭蹭不愿走,颜珞也不催她,唤了婢女去放水,自己先去浴室净身。   颜相离开后,听澜冲到床前摇了摇世子的身子,“世子、世子,您别睡,要出事了,出大事了。”   她摇得太狠,果真将顾阙摇醒了。   “世子,您醉了,您去书房睡,可好?”   顾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天旋地转,胃里翻涌得厉害,“困了……”   “我的世子,您醒醒,要露馅了……”   顾阙不耐烦,头晕得厉害,捂着头不想说话,往被子里躲了躲,下意识要躲避。   听澜急得不行,喊又喊不动,“世子,丞相要来。”   “来就来,又不会吃人。”顾阙往被里缩了缩,舒服地闭上眼睛。   听澜跺脚,“世子,要出事了……”   “听澜姐姐。”屋外小婢女轻唤。   听澜只好先退出去,临走前将被子掖好,心里祈祷颜相莫要碰她。   顾阙酒醉很安静,不说话,翻身继续睡觉。   颜珞沐浴归来,屋里静悄悄,她探头去看,顾阙将自己缩成了粽子,与往日倒是不同。   酒醉透露本性!   颜珞擦干头发后,走到床前,拽了拽被子,“顾阙,顾阙。”   被子闷热,顾阙闷得脸通红,耳朵都跟着微红,她背对着颜珞,就剩下一个背影。这样丝毫不影响颜珞去揪她耳朵,“顾阙,你今日犯错了。”   顾阙被揪得爬了起来,抱着被子,眼前发晕,颜珞故意撩拨,拿手戳她胸口:“你犯错了。”   “别闹。”顾阙拍开她的手,歪头看一眼。不想脑袋太重,直接倒了下去,脑袋磕到床上,她嘴里嘀咕一句:“阿嫂……”   哦豁,果然暴露本性! 第56章 秀恩爱、颜相说不喜欢她!   磕疼了, 顾阙捂着脑袋躺在床上呻.吟。   颜珞听到了两字,阿嫂。   顷刻间,顾阙的潜意识里是将颜珞当作自己的嫂子。   或者, 从始至终, 都只是阿嫂。   洞房花烛夜,美甲是给阿嫂的。   成亲后,甜牛奶也是哄阿嫂高兴的。   时至今日, 所做的一切都是给阿嫂的。   颜珞笑了, 嘲讽顾阙:“顾阙,你再喊一遍。”   顾阙额头疼, 意识渐渐回转,在床上挣扎了两下, 还是没爬得起来, 也没有说话,直接就躺下。   颜珞气笑,身上就去解开她的衣带, 顾阙的潜意识里对她十分抗拒。   顾阙从床上再度爬了起来,抱着被子, 一双眼睛含着水雾,直勾勾地看着她:“过分。”   “谁过分?”颜珞挑眉。   顾阙若是清醒, 看到她这副姿态,必然会说一句:“又使坏了。”   颜珞话说完, 继续去扯她的衣带, “过分就过分, 看一看我家夫君罢了。”   顾阙不肯, 伸手去推她, 极其不情愿, 颜珞冷笑,微微后退几寸,就这么看着她,不忘威胁一句:“明日我就告诉旁人,你是女子。”   顾阙愣住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下一息,又无力地倒下去,闭上眼睛。   头晕得厉害。   颜珞怎么推都推不醒,睡得和只猫一样。   颜珞揪揪她耳朵,咬咬她脖子,都没有用。   最后,颜珞泄气地躺下了,不忘使坏地扯开她的衣带,乍眼一看,小腹上的皮肤就可白了。   又白又嫩。   顾阙见不得人,平日里都穿着厚重的衣裳,侯府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私下里,顾阙也会保养,浑身的肌肤都很细腻白皙。   其实,颜珞也是第一回见姑娘的皮肤。   躺下后,开始心神不宁了。但是她并没有像开始那样避让,顾阙确实是个祸害,然而于她,有很多帮助。   她愿意靠近她,也愿意给她帮助。   祸害嘛,总是有缺点的。   颜珞觉得顾阙的缺点就是善良!   颜珞最讨厌的便是故作善良的人,自以为良善,对人有点滴的恩德,整日里点评善恶。   顾阙超出她的意外。   看着枕边人酣睡,颜珞的心忽而宁静,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脑海里挤满了顾阙。   好多个顾阙呢。   颜珞扯了扯顾阙的襟口,顾阙的眼睫颤了颤,颜珞凑过去,抵着她的肩膀:“再喊一声阿嫂。”   大逆不道。   顾阙眼睛睁开了,瞬息又闭眼,不搭理你。   颜珞继续扯,靠过去,接着咬脖子。   顾阙继续睡。   哦豁,酒劲作祟,成猪了。   颜珞掖好被子,不逗了。   一夜睡醒,颜珞去上朝,顾阙还没醒,听澜却被调去厨房帮忙。   颜珞去上朝,进殿被告知,怀章王的陵墓被挖了。他是亲王,死前就已经选好地址,搭建陵墓。   就在前几日陵墓被盗,陪葬的宝贝都被盗走了,尸骨也不见了。   朝臣都在说这件事,颜珞上前也听了一耳朵,但她没有在意,直接走了。   下朝后,女帝留下颜珞,当面就问她:“是不是你?”   “陛下说笑了,我要他尸体做什么?”颜珞微微一笑,“听闻怀章王的罪行罄竹难书,仇人去盗墓,也在情理之中。”   女帝犯难了,“那会是谁做的?”   温茯站在一侧,悄悄抬首看向颜相。从她的角度去看,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下颚弧度优美,带着凉薄。   就这么一眼,她又低眸。   颜珞没说话,女帝也没有继续说这件事,而是说起了温茯的事情。   颜珞不笑了,“陛下的家事,臣怎好多嘴。”   女帝微笑,“朕与阿茯情投意合,想着,该给她名分的。”   颜珞颔首,“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女帝笑不出来了,颜珞的恭喜让她瘆得慌,按理来说,颜珞会阻止的。她问颜相:“你认可?”   “陛下的家事,臣不该参与。臣还有事情去办,先退下。”颜珞笑着俯身退出大殿。   踏出门槛的时候,唇畔的笑意深深,温茯是温柔乡,叫女帝迷了心智。若真的将顾阙献于她,只怕君王从此不早朝。   然而现在不成。女帝必须做一端庄的君王,不能迷恋儿女私情。   出神片刻,颜珞已踏在垂龙道上,目光触及碧空,笑意微敛。   回到署衙,陆松来了。   两人进屋说话,门口有人守着,半晌后,陆松走了出来。   接着,又是几人进去,等他们再出来,已是午时。   颜珞要回家吃饭了,还没出门,宫里内侍来了,悄悄说道:“丞相,太后招您入宫。”   “为何事?”颜珞拧眉,脸上就挂着几字:我不想去。   太后懿旨,岂能不去。   颜珞不情不愿地去了,当着内侍的面嘱咐随从:“回去告诉世子,就说我不回去了,叫她一人吃饭。”   随从去传话,颜珞坐马车入宫。   入宫才知晓是陛下一剑刺死了太后宫内的一人,那人唤张闵,是男宠。   张闵吃了酒,在宫里胡乱走,遇见温茯,当即就扑了上去。   温茯被他扑到,摔破了脑袋,当即就晕了过去,随行的内侍吓得不轻,立即过去将张闵拉走了。   张闵被拉去御前,女帝不置一词,拔起侍卫的剑就捅进了张闵的心脏,越想越气,提剑去找太后了。   张闵这样的男人是不允许在宫里行走的,但太后恩宠,纵容他们。除了张闵,还有十数人,都在宫内。   女帝过去,让人拿住,一人一剑都杀了。   顿时,血染慈明殿。   太后吓得就晕过去了,女帝不罢休,勒令下去,不准外男入宫苑。   待女帝走后,太后就召来丞相。   颜珞不知太后召她来做什么,过去准要吃排头。但不去不能,颜珞让人去向女帝求救。   果然,还未过殿门,太后就已发怒。与从前一般,公主犯错,挨罚都是她们这些伴读。   颜珞进去后,太后先是数落一顿,将自己痛失男宠的气撒在她的身上。此事不算大,颜珞也没反驳,站着挨训。   若在以前,罚跪都是有的。   训过一通后,太后的气也散了,毕竟是一朝丞相,她摆摆手,说道:“丞相回去当劝谏陛下注意分寸。”   颜珞应下,退出慈明殿。   午时早就过了,饥肠辘辘,出宫吃午饭。   出了宫门,远远地就看到了顾家的马车,顾阙不放心,打发人来守着?   靠近马车,顾阙从车里钻了出来,喜笑颜开,“颜相,饿了吗?”   “小顾世子送饭?”颜珞试问。   顾阙拉着她上马车,“对。”   “马车闷得慌,我找人去般些桌椅来,就在外面吃。”颜珞朝远处的侍卫招招手。   两名侍卫立即跑步而来,揖礼问:“丞相。”   “搬些桌椅来,我要在这里用午饭。”   侍卫立即去办了,不消片刻就已安置好。   顾阙将食盒拿了出来,询问太后为事找她。   幽长的宫道上架起遮阳的棚子,丞相就在这里吃午饭,来往路过的朝臣很诧异,少不得要打听一二。   一打听就知晓了整件事的原委。   搁在内心品了品,太后与陛下关系本就不好,经过此事,只怕势如水火。   顾阙不知这么玄奥,兴奋地给她展示自己做的饭菜,都是新菜色,看着清爽,也很下饭。   颜珞细嚼慢咽,动作优雅,这是在外,顾阙注重规矩,不像在家里这般趴在桌子上,而是坐直了等着她吃饭。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不消人多言,京城就知晓颜相夫妻恩爱,世子送饭至宫门口。   狠狠洒了一波狗粮!   顾阙这回多了心眼,问了太后相召一事,颜珞简单说了,顾阙皱眉,“陛下怨恨太后,太后责怪陛下不给她留颜面,母女失和。不过最惨的还是那位温大人,只怕陛下不会再碰她了。”   君王薄情,岂会碰旁人碰过的女子。   颜珞掀了眼皮:“你怎么知晓温茯与陛下的事情?”   “吱吱说的。”顾阙心虚地笑了,实则是她拿着东西去哄骗吱吱说的,想多了解颜珞,就只能从她身边人入手。   颜珞看了一眼远处的吱吱,低低哼了一声:“叛徒。”   用过午饭,颜珞入宫见陛下,顾阙回家。   顾阙去了春日芳华,铺子冷清,生意大不如前,肉眼可见的败落。   再去自家铺子前,香皂生意也不好,但是还有一批货,卖完就不卖了。到时候或许会做些其他小生意。   顾阙还没想好,先等香皂的风波过去,就算卖些反季水果也是不错的。   回到家里,一日都过去了。   琼琚会坐了,她的小床搬了出来,她稳稳地地坐着,手中抓着溶豆在吃。   溶豆是听澜按照顾阙给的办法做的,让人给清至也送了些。   琼琚不会吃,抓在手里就挤碎了,乳娘又给她擦擦手。   顾阙刚走过去,颜珞也回来了,两人前后脚的功夫。   颜珞过去抱抱琼琚,顾阙却转身回屋,因为大文人上线了。   大文人:书找到了,不过晦涩难懂,你确定要吗?   顾阙没有回,有些为难。   顾阙:末尾写到哪里?   大文人:王朝灭,天下丧。   顾阙:知道了,对了,你那里有关于火炮的书籍吗?   大文人:有一点,不过最新的没有,你要什么样的?   顾阙:要那种在古代条件下可以创造出来的。   大文人:你玩我呢?   顾阙:过几日就要。   大文人:成,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对这个丞相挺关注的,文里一言说美人心,骨瓷灰,她有个癖好,喜欢拿人的骨头做成杯子,再给他至亲去用。   顾阙:你说什么天方夜谭呢。   大文人:书上写的,又不是我杜撰的。   顾阙:你将书拿来,我看看,我不信你胡扯。   大文人:你住哪里,我给你快递。   顾阙:不用,你挂淘宝上就可以了。   顾阙下线了,心里郁闷,野史就是野史,天方夜谭,就是纯胡扯淡。   顾阙黑着脸出去,外面的颜珞与孩子玩得高兴,琼琚眼睛不大,或许是随了丽娘,一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颜珞逗弄她,“眼睛那么小,以后找夫君可要睁大眼睛。”   乳娘也笑了,道:“日后还会再长的。”   “是吗?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颜珞眉眼舒展,玩了片刻就将孩子递给乳娘。   “世子,眉眼不展,有心事吗?”颜珞走向台阶上的顾阙,伸手拨了拨她的领子,红痕很明显。   顾阙避开,自顾自己整理衣襟,目光触及颜相温柔的面容,脑海想起大文人说的:美人心,骨瓷灰。   颜珞轻笑,“你愁什么?”   有些不明白顾阙的心思,明明躺着就可以赢,为何还要那么辛苦地开店种水稻。   躺着不舒服吗?   看看温茯,人家就聪明多了,躺着就成为赢家。   顾阙没说,颜珞给她指教:“你就不能学习温茯吗?人家不需努力就成为赢家,你呢?”   辛辛苦苦地忙来忙去,日日不宁,颠簸疲惫,图什么?   顾阙道:“以色媚人,并非长久,还是要靠自己。颜相就很好,靠着自己走到今日,成为百官之首。我没有您那么大能耐,我有一屋遮蔽风雨,三两银钱度日即可。”   颜珞品了品,“回屋说。”   顾阙是有些理想的,然而,她的理想与许多百姓一样,不算特殊,甚至可以说是泯然于众人了。   在这些勋贵世家看来,就是没出息了。就连冷面都说她是软弱之人。   可在些许小事上,她身上有股韧劲,她是女子,没有特殊的身份,甚至为顾言所拖累。   成亲后,她应该安心与颜珞度日,等着顾言回来,然后寻一男子嫁了,生儿育女,安心等着变老。   顾阙,这个人,很矛盾。   颜珞自己也想不通了,但一点,可以从顾阙身上挖掘出无数优点。这么一想,她又是很特殊的奇女子。   进屋后,两人在窗下对面而坐,顾阙拿了糕点出来吃,又开了些碳酸饮料。   这些奇奇怪怪的吃食在颜珞眼里已经很普通了,见怪不怪,甚至还喝了一口冒着气泡的橙色水,很甜,她又喝了一口。   顾阙说道:“有句话说乐得心里冒泡泡,就是这种感觉。初见颜相,我便是这种心情。”   颜珞善于表达,而顾阙只会藏在心里,初见颜相,确实有惊为天人之感。   今日回想,确实会乐得心里冒泡泡。   糕点是蒸蛋糕,入口即化,颜珞咬了一口,“没有慕斯蛋糕好吃。”   “颜相,我送一个神兽吧。”顾阙想起今日颜珞从宫里走出来时疲惫的姿态。   “神兽?”颜珞好笑。   顾阙下榻,跑到柜前翻找,最后找来一张纸,转身递给她:“神兽,比骑马舒服多了。”   “电瓶车?”颜珞看到纸上的三个字,“这也是车?”   顾阙蹭蹭地走到她面前,指着纸上的玩意:“我明日带你去暖宅看看,若是喜欢就可,不喜欢就作罢。不过,只可以连续骑三四个小时,会没电,我会给你充电的。”   颜珞端详上面的‘神兽’,满是好奇,秀美的指尖戳着上面的两个轮子,“这是活的吗?”   “死的,不会疼,马儿会累,它只要有电,就会跑。”顾阙大力推荐,“不过……”   她有几分迟疑了,颜相端庄,骑电瓶车会折损形象的。   “怎么了?”颜珞见她迟疑,心存好奇,“舍不得了?”   顾阙摇首,眼眸湛亮,“颜相,你端庄优雅,骑这个车怕是不妥。”   “是吗?”颜珞没抬首,依旧看着神兽,“好像是有些不妥,不过你送给我了,它与马相比,跑得快吗?”   “马儿快,神兽出行方便罢了,不过,这个很拉风。”顾阙笑得不行,嘱咐她一句:“记得要换骑马装哦。”   颜珞半信半疑,不过,顾阙高兴,并无不快,她也不会再问。   看着图纸上靓丽的光泽,忽地想起来一事,“火炮一事,如何了?”   “在寻了,你再等我几日,颜相,我可以给你这种的。”顾阙又跑回柜子前拿出一本书,是民.国时期的,上面有火炮还有一些隐秘的东西。   大魏如今的炮灰应该是土炮和土枪,与古代大明时期相似,但是再往后,科技进步飞快。但是那样精进的东西,就算有图纸,大魏也造不出来。   颜珞接过书,认真看了起来,看到手持的火药后眼中闪过光,“有图纸吗?”   “不知道,要过几日才知晓。这类东西是要用在战场上,我觉得杀伤力有些小了,你看看火炮。”顾阙伸手就要翻书,颜珞不看了,按住她的手,眼中深邃。   颜珞的手很冰,力气很大,攥得顾阙脸色发白,“颜相。”   “顾世子,我喜欢这个。”颜珞唇角绽开笑容,徐徐松开顾阙,眼中的光忽而变了,璀璨明亮。   顾阙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颜相,刚刚一刹那,我觉得你要吃了我。”   “吃你,也好啊。”颜珞抬首着她,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她的下巴,“昨夜你可是缠着我,亲我很久。”   “我不信。”顾阙不上当了。   颜珞道:“世子,我与陛下一般,喜欢小姑娘哦,尤其是你这般可爱的小姑娘。你这么可爱,我都舍不得将你让给旁人。”   顾阙笑不出来了,颜相不喜欢男人吗?   天天喊着夫君是喊的空气吗?   顾阙不信,颜珞微笑,黑眸里却又了一点亮光,随着顾阙而来,注定将为她绽开。   “那我给你准备几个女人?”顾阙试探。   窗下静谧,顾阙望着颜珞的眼色从震惊到茫然,她甚至疑惑这场婚姻最终目的是什么。   不是夫妻和乐,孕育儿女吗?   在这场婚事中,因为地位悬殊,所以顾家是被动的,万事都在颜相手中。顾家的目的,顾阙很清楚,那么,颜相呢?   在这一刻,顾阙颜珞的目的不单纯。   所有人都觉得颜相喜欢小顾世子的美貌而成亲。如果这个前提不成立,那为何还要成亲呢?   她的疑惑,落在颜珞眼中,有些稚气了。   颜珞哀叹:“小顾世子,你们顾家居心不良,就不准我怀有目的。”   顾阙问:“颜相还有何目的?”   颜珞认真去想,目的是什么?   原不过是让三夫人高兴罢了。成亲后,发现顾阙的与众不同。   颜珞说道:“世间女子都要成亲的,这是规矩,也是天理,我不过是觉得你最合适。如今想来,确实也是最合适的。顾世子,你觉得我适合你吗?”   适合吗?   顾阙私心觉得也是适合的。抛开朝政,颜珞爱作、爱撒娇,却也很贴心。顾阙确实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由心而论,她喜欢这样平静的日子。喜欢颜珞的美、喜欢颜珞运筹帷幄,更喜欢颜珞替她遮蔽风雨。   可舒心的背后还有顾言。   想到顾言,顾阙彻底醒了,抬起眸子,看向颜相,唇畔挂着无措的笑:“合适与否,并非是我能决定的,颜相,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忽而,她觉得颜相的作又透着几分可爱了。   顾阙傻笑。   颜珞看着她,良久未语。   “世子,你妹妹快要死了。”颜珞忽而说了一句。   顾阙翻白眼,想骂一句你妹妹才快要死了,忍了忍,道:“不会,我妹妹身子会好的。”   “那不一定,她若是死了,指不定天下就太平了,陛下也不会惦记,侯府也会安稳。你说,对吗?”颜珞意味深长,或许,弄死顾言,顾阙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走了。   她想做坏人了。   啧啧啧,顾阙真是个祸害。   两人相隔一臂距离,颜珞伸手,轻易就摸到顾阙的脸蛋,慨然道:“世子,你若是个女子,我定对你死心塌地,从一而终。”   顾阙再度翻了白眼,道:“我不是女子,你就要给我戴绿帽子了?”   “有想法,听说你妹妹与你极其相似,不如我们和离,你将你妹妹嫁给我,到时也可保住你顾家的前程。”颜珞语气故作认真,说得煞有其事。   顾阙又被说懵了,“我妹妹也不喜欢你。”   “无妨,我会让她喜欢我的,不过,将我让给旁人,你不心疼吗?”颜珞的指尖挪至顾阙的唇角上,徐徐摩挲,颜珞眼中含着一汪春水,深情脉脉,“你舍得我吗?”   “你不喜欢我?”顾阙习惯了颜珞说喜欢她爱她,突然间,颜珞去喜欢旁人,心忽而就空了。   颜珞轻笑,眉眼含媚,清雅中透着几分红尘,“不喜欢你,我喜欢小姑娘哦。”   顾阙沉默,在这之前她做好了准备,林徽因曾说: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   然而,颜相说不喜欢她。 第57章 生气、我不生气了。   顾阙失落, 应了一声,无趣道:“我妹妹不喜欢女子。”   小姑娘的情绪变化很明显,颜珞怎么会看不到呢。她的情绪就像是小孩子习惯了受到宠爱, 忽而有一天, 宠爱就没了。   她会一时间接受不了。   更像极了世人说的‘欲擒故纵’。   颜珞以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吃醋了,吃你妹妹的醋。”   顾阙恍然,极力争辩:“没有。”   颜珞重复:“你吃你妹妹的醋, 世子, 你喜欢我了。”   “喜欢、喜欢、本来就喜欢。”顾阙脸色通红,觉得她有些讨厌, 起身就走了,还不忘说道:“我不会与你和离的, 做梦。”   小世子不再是小柿子, 成了青柿子,硬了。   颜珞发笑,笑得不行, 恼羞成怒了。   真可爱,用小说里的话就是傻萌傻萌的。   ****   中秋一过, 水田里的水稻也要收了,顾阙拉着颜珞去看割稻子。   颜珞养尊处优, 没有见过庄稼收上来的光景,顾阙不同, 她本就是普通人, 甚至参与过割稻, 再用打稻机收。   不过这里是没有打稻机, 更没有收割机。看着一片金灿灿的稻田, 她兴奋地与颜珞说起收割机。   颜珞问她:“你为何不用呢?”   “用了会被人当成怪物的, 而且需要燃料的,买不起。”顾阙摆手,在这里,中规中矩就好,再者,用了收割机,许多百姓就会失业了。   想想不划算。   颜珞轻笑,“你下一季准备种什么,还是水稻吗?”   “换小麦。”顾阙道。或许自己受家乡影响,家乡那里就是一季水稻一季小麦,小麦收得快,还能种晚季西瓜。   说到西瓜,她又说道:“我想明年种草莓和西瓜,你觉得可好?”   “也成,还有新鲜品种都可以种植的。”颜珞颔首,极力赞成,“草莓多种些。”   闻言,顾阙瞥她一眼,“你是不是还想种雪糕?”   “咦,你怎么知道的?可以种吗?”颜珞笑了。   顾阙没说话了,领着她去庄子里,管事们在庄子里指挥,见到世子来了都是喜笑颜开。   顾阙询问收成,不问还好,一问都笑得不行,比预期的好了太多。   两人庄子里吃了顿午饭就回去了。   回到府上不久,就有人上门询问水稻品种,各家都有水田,也知晓顾世子今年用了新品种获得大丰收。   可惜来了都被打发出去,顾阙多了心眼,不愿相告。   颜珞笑话她:“吃一堑长一智,也是不错。”   顾阙憨笑,趁着她高兴,装作随口问起朝堂事。   颜珞在坐榻上坐下,听澜端来点心热茶,带着一众婢女都退了出去。   颜珞先说道:“康乐郡王接管了羽林卫的兵力,如今,该称湘王了。他是庶子,哥哥们都死了,他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难陛下,太后与陛下不和,几乎水火不容。”   顾阙问:“母女为何不和?”   “普通人家家主死了,没有儿子,嫡女继位,但是夫人有野心,想要操控女儿,女儿如何会听呢,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与母亲意见相左,母亲觉得我养大你,你就该听我的,女儿呢,她认为父亲将家主的位置传给我,我便是家主,就该自己做主。”   颜珞用最浅显的道理来解释,顾阙一听就懂了,太后心思不正,想要臣民皆臣服于她。   颜珞又说道:“小家主不听话,可她还有许多妹妹,甚至与老家主一脉所出的弟弟们的儿子。”   这就是女帝杀长姐的缘由。不仅杀长姐,十二公主也死了,听闻是发烧,无人救治,病死了。   看似富贵的命,金枝玉叶,却连普通人的自由都没有。   顾阙轻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她想起唐中宗李显的皇后韦后也是想着称帝的。   “太后有魏国公、湘王帮扶,陛下年岁小,屡屡犯错,这才让他们有机可乘。朝堂上看似各处制衡,可人人心怀鬼胎,好比是太后,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想废了。你还想入朝吗?”颜珞道。   顾阙咽了咽口水,脸色发白。颜珞轻叹:“大魏经过百余年,皇家亲情淡,并非祥兆。”   顾阙沉默,想起大明朝,打天下的几代皇帝尚且有几分亲情,往后,就真的是帝王无情了。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继续说话。   接下来几天,顾阙依旧每日往庄子里跑,太阳大,晒了几日,整个人黑了一圈。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黑了以后,买了防晒喷雾,对着自己一通喷。   水稻全部收上来都快十月了,比起往年,翻了近乎三倍,顾阙开始想着明年的草莓了。草莓最好的种植时期是九月,眼下,晚了一个月,动作就要快了。   接下来,顾阙又是忙得不见人,就连丞相都比她清闲,丞相还有休沐日,她连个休息的日子都没有。   颜珞独守空闺多日,终于在十一月休沐的时候将人逮了回来。   顾阙瘦了一圈,脸上捏着都没有肉感,颜珞有些心疼,但没有表现出来,直接说道:“我今晚若是独守闺房,你明日就跪算盘吧。”   顾阙:“……”   “我忙着呢。”顾阙跳脚了。   颜珞笑话她:“你能忙出几两银子,你辛辛苦苦种了那么多水稻,可曾买了三千两?我作一副画,都有人出三千两。”   “你……”顾阙自尊心受到严厉打击了,干瞪眼,气得脸发白。   颜珞继续嘲讽:“不服气吗?”   顾阙沮丧:“没有。那是因为我就两百亩田,我准备再买一些田。”   颜珞坐在榻上,倚着靠枕,橘色的软绸斜襟烟罗裙落至踏板上,将一双轻晃的脚遮挡住了,冷冽的气息将她身上的温柔都冲散了。   “我替你将京城的数万顷良田都买了可好,活活累死你,我再重梳油头去嫁人。”   “你……”顾阙气得说不出话了,嘴巴又笨,只能被气得干站着,“那你等我死了,就找几个小姑快活,管我做甚?”   颜珞本不气的,心情大好,听到这么一句自暴自弃的话后神色就变了,“你想死很容易,吱吱,给她一柄刀。”   屋外的吱吱探头,很快就被听澜拖了回去,“丞相说气话呢。”   顾阙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错了,但自己也是有面子的,索性坐在一侧保持沉默。   两人都生气。   颜珞见她可怜巴巴地,下巴尖尖,稚气的模样也而不见了,多了一股子成熟,顷刻间也就不气了。   “我不生气了。”   顾阙一听,乍然抬头:“不生气了?”   颜珞点头:“那你生气吗?”   顾阙憨憨一笑:“我也不生气了。”   颜珞问她:“我的神兽呢?”   “在暖宅,我们去看看?”顾阙抬首,双眸湛亮,明显是很高兴。   “我换身衣裳。”颜珞下榻,唤来婢女更衣,通身散着温柔的气质。   顾阙叹气,变化可真快,以前还在想如果真生气了该这么哄。   她自嘲地笑了笑,颜相可真有趣。   ****   已到十一月里,天气转寒,颜珞出行都穿大衣裳,手中还抱着暖炉,脸色也白了许多。   顾阙知晓冬日于她而言很难过,索性提议道:“我给你的署衙装空调,可好?”   “不好,凭白便宜那些混蛋。”颜珞直接拒绝,“你可想好了,陛下也会要的,我的身子就是这样了,畏寒罢了。”   顾阙偷笑,颜相真小气。   暖宅里的细雨长高了不少,穿着一身新衣裳来开门,见到两人结伴而来更是喜笑颜开,“两位主子来啦。”   顾阙颔首:“你冷不冷?”   “我不冷呢,这里很暖和。”细雨笑吟吟地将两人迎进门。   冬日里的暖宅都是些春日里才可见到的蔬菜,细雨打理得很好,日日都会摘了送去顾宅。   两人进了屋,屋里很暖,颜珞看到一物什像极了天下的太阳,凑近去看,还有很大的热量。   顾阙解释:“那是供热的,比空调方便许多,日后我在你书房装一个。”   颜珞这下彻底不生气了,蹲在小太阳前面,一股热量袭来,就像是在夏日,温暖舒服。   “你别靠太近,衣裳会点着了。”顾阙将‘小太阳’往后拉了拉,也蹲了下来,指着上面几个按键,“分一档二档,一档热量小,二档热量大些。这个东西用久了对皮肤不好,要记得补水。”   颜珞没说话,顾阙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很快,颜珞回身,拿手戳着按键,啪嗒一声接着啪嗒一声,光线的光就会变得不一样。   强光、暗光、强光、暗光不断交替,顾阙眼睛发疼,不由分说按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这个火会死人吗?”颜珞眼中映射着强光,然而,她丝毫没有退缩,甚至与强光对视。   顾阙察觉不对,啪嗒一声关了,颜珞面前一片黯淡,顾阙提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拉着起来:“我们去看看神兽。”   神兽就在隔壁屋里里,电充满了,还没有用过。   顾阙牵着颜珞的手,握得紧紧,说道:“这个可以送去家里用。家里大,从府门到院子要走上一刻钟,太远了,有这个就很方便的。”   颜珞亦步亦趋地跟着,神色淡漠,眼内无光,浑身都是冰凉的气息。   走到屋檐下就看到‘神兽’。   顾阙说道:“你觉得它与上古神兽有何区别,你戴上帷帽,我带你去溜达,可好?”   颜珞没拒绝,上去摸摸把手,又摸摸软垫,最后,问顾阙:“这个、怎么用?”   细雨听话地取了帷帽递给颜珞,接着,退开一边,车子开出去。   顾阙是‘男儿’,世人对她少有拘束,颜珞不同了,戴帷帽,是为了她的颜面。   暖宅周围是民居,到巷子口还有一条很长的巷子,正好让二人试探。   顾阙将车子停下来,握着颜珞的手,“你别怕啊,马儿还会动、会踢你,它就是个死物呢。”   颜珞戴着帷帽,看不见她的脸色,顾阙握着的手,发现她的姿态有些僵硬。   “颜相,死物是没有血肉的,不会疼、不会有反应。”   “你先骑,我看看。”颜珞缩回手,指着巷子口,“你骑到那里再回来。”   骑车的事情过于离谱,邻居们都打开门来看这只‘神兽’。   顾阙上车,溜达一圈,轻轻松松。颜珞心动了,看着她姿态盎然的模样,微微一笑,道:“你来,我试试。”   顾阙将车骑了回去,打好支架,握着她的手,朝里掰,车轮子动了,“这是控制的,不过,要求掌握平衡。”   都说会骑自行车,骑电瓶车就很简单。顾阙放心不下,道:“我先带你去玩,我怕你掌握不住平衡。”   颜珞不肯,“我试试。”   她有几分好奇,还有几分倔强。   邻居们都站在门口看着两人,顾阙说道:“要不会去换身衣裳,我们去浪一圈?”   冬日里阳光好,巷子里暖洋洋,顾阙浑身沐浴在阳光下,皮肤被照得白了不少,瞧着让人心动。   颜珞不知她口中的浪一圈是什么意思,但听上去很有意思。   颜珞放弃用脑袋思考,回去换了一身红色的澜袍,发髻拆散,长发束起,腰如束素,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   “真好看。”顾阙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衣裳都是新的,我还没穿过呢。”   颜珞勾唇,对着镜子指着自己的脸颊,“我要最现实的夸奖。”   顾阙呸了一声,转身,还是亲了上去。   颜珞心满意足,“出去浪一圈。”   她扬眉,眉眼如画,顾阙看得痴,女孩子的美当真是难以估量的。顾阙站在原地不动,颜珞察觉她的失神,凑到她面前,再度不打招呼地亲上她微张的檀口。   ****   ‘神兽’就放在巷子里,由着邻居观赏,等到两人走出来,邻居们都出来了。   顾阙上车,“你抱着我。”   颜珞没动:“你的分寸呢?”   顾阙抿唇:“都被你亲没了。”   颜珞好笑,看着她的侧脸出了一会儿神,小顾世子要背叛顾家的。   多有趣啊,永乐侯会不会活活气死?   两人出了巷子口,引来更多人围观,民居这里有许多百姓挤在一起,比不得富人区一家那么大的地方,因此,同一块的面积,民居这里的人多了数倍。   “那是什么?”   “车?”   “上古神兽吗?”   “神兽……”   “是不是怪物?”   一路上风言风语不断,听得顾阙发笑,颜珞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不忘问她:“她的腰怎么那么细?”   “颜相,不能乱说话,翻车会摔下去的,到时候就破相了。”   风声过耳,耳边呼呼作响,两侧的景物不断倒退。顾阙闭上眼睛,感受一阵风声,掌心贴着手把,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回到了现代。   然而很快就睁开眼睛,回到现在,眼前是古朴的房子,充满古代气息的街道。   两人溜达一圈又回来,颜珞的脸颊红扑扑,是顾阙从未见过的粉妍,充满着健康的气息。   顾阙笑了,旋即又侧身避开,两人坐在屋檐下歇息,‘神兽’就摆在院子里。   颜珞问顾阙:“你是不是有百宝箱?”   顾阙道:“有,我变一个给你看看?”   颜珞疑惑:“我想吃雪糕,可以有吗?”   顾阙:“……”就知道没有好事。   “没有雪糕,可以有其他吃的。比如甜牛奶,薯片。”顾阙转身进屋。   片刻后,顾阙抱着一大包薯片出来了,还有两瓶旺仔牛奶。   颜珞目瞪口呆,顾阙说道:“你要的书还有几日,对方说去找了。”   阳光正好,两人沐浴在阳光下,颜珞有许多疑问,但她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密,何必破坏这份美好。   黄昏后,吱吱来寻丞相。   颜珞坐车离开了,吱吱看着‘神兽’,“我可以试试吗?”   顾阙一本正经:“它会张开血盆大口吃了你。”   吱吱畏惧,朝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跑了,“丞相、丞相,等等我。”   顾阙笑得前俯后仰,接着,笑容止住,大文人来了。   大文人:找了一点,你看看,挂着了。   顾阙:谢谢,你想要什么?   大文人:那枚古玉好像不错。   顾阙:要脸吗?   大文人:算了,下次再来找你,要不,赏我个讨饭碗?   顾阙:等我回去哈,赏你十个八个。   大文人:好嘞,谢主子。   顾阙笑死,没敢耽搁,拿着东西回家去了。   ****   颜珞去刑部大牢见赵诠。   最好的关押地方就是刑部大牢。   赵诠坐在地上,头发脏乱,脸上的灰尘也有几寸厚,若非认识他,不然也不会猜出他曾是文帝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内侍。   颜珞进去,灰尘扑面,吱吱搬了个凳子进来,“丞相,坐。”   “有心了。”颜珞颔首夸赞一句。   吱吱笑了,“丞相,那个东西会咬人吗?”   “不会,回去让世子给你玩。”颜珞朝她摆摆手,“出去,关门。”   吱吱应下来,连蹦带跳地出去了。   赵诠面如死灰,两条裤腿空荡荡地,颜珞微笑:“怀章王死的时候,我替你去敬他了,用的是你那双腿。”   赵诠眼瞎了,但他活得很好,能吃能睡,他抬起头,一双眼珠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殿下,你想知晓的,我可以给你。”   颜珞沉默。   牢房内湿气重,晦暗无光,颜珞浑身气息冰冷,凝着赵诠的双眸深远,“那个宫女是谁送入宫的?”   “先帝。”赵诠道。   “我猜也是他送给阿爹的,那场大火是谁指使你的?”颜珞语气轻松极了,就像是在听简单的家常事。   赵诠看不见,只能通过声音辨别颜珞所在的方向,“火不是我放的。”   颜珞挑眉:“谁?”   “谁与娘娘要好?”赵诠道。   “是吗?”她想起一物,低头看着自己的香囊,徐徐拿出了宝贝。   接着开机,打开相机,录视频,对着赵诠的脸,有些不清楚,她唤狱卒:“点灯。”   片刻后,牢房内亮如白昼。   颜珞喊来吱吱,将宝贝放在她的手中,“不许晃,托好了。”   吱吱看看自己手中的宝贝,又看看赵诠,竟然一模一样,好神奇哦。   颜珞坐回去,继续问赵诠:“那名宫女的家人呢?”   “她是扬州瘦马,无父无母。不过,入宫前,她是由太后调.教。 ”   颜珞问她:“教她什么?”   赵诠蓬头垢面,一双眼睛深陷,闻言后笑了笑,“教她怎么样模仿皇后娘娘,殿下未曾见过那人,怕是不知那人与皇后长得有八分相似。”   颜珞凝眸,“接着说。”   ****   顾阙回家,家里没人,孙氏来给琼琚诊脉,一切都好,又要给顾阙诊。   顾阙推拒,“阿婆辛苦了,您回去休息。”   孙氏一眼就戳破她的心思,“颜相的身子好了许多,你就日日看着?”   “您说的是,我明白、我都明白。”顾阙朝听澜眨了眨眼。   听澜立即上前扶着孙氏,亲切地喊着阿婆:“我这几日身子不适,那个迟了几日,您看看。”   孙氏一听,也不理顾阙了,拉着听澜就走:“这是大事,我瞧瞧去。”   顾阙逃过一劫,微微松了口气,灌了两口冷水,这才觉得舒服。   冬日里天色黑得早,夏日里天还没黑,颜珞就回来了。如今天黑,颜珞也回不来。   顾阙等了很久,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她都快睡着了,依旧不见人影。   门房小厮去找了,说是不在宫里,也不在署衙。   直到亥时,小厮回来几波,不见人。   顾阙心里敲鼓,今日休沐,怎地去了不回来。   夜色深深,各房的灯火都亮了,顾阙将手中的小说翻得书页都烂了,心中有些烦躁,不住地抬头看向外面。   听澜在剪灯芯,见状,问道:“您很担心颜相吗?”   顾阙被问得发怔,“不该担心吗?”   听澜低头看着灯火,“您对颜相很好。”甚至超越了对父母的在意,伺候世子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灯芯被剪断一截,光却愈发亮了,照得听澜眯住了眼眸。   您对颜相的好,逾越了分寸。   顾阙听出几分意思,坐直身子,心忽而提到嗓子眼,“我对她有多好?”   听澜不敢抬首,许多话想说,不敢说,畏惧颜相,也害怕世子听欧后伤心,道:“奴婢觉得您回不去了。”   哪怕真的世子回来了,颜相不会发现吗?   在颜相看来,以假乱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顾阙脑海里顿时发白,她知晓事情会败落,最坏的结果就是她离开京城,永不回来,这般就不会碍眼。   听澜大胆说道:“奴婢觉得颜相可能真的在意您。” 第58章 好软、你自己摸摸。   听澜听闻传言, 潜意识以为颜相相貌丑陋,凶神恶煞,亦或是冷若寒霜。   然而传闻终究是假的, 甚至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冥冥中有些力量推动事情朝着不可逆装的方向去发展。   听澜道:“奴婢觉得你们像一对夫妻,真正的夫妻,与男女无关。”   顾阙明白她的意思, 道:“这个位置终究哥哥的。”   “世子, 丞相若是真的在意您,那么, 您的哥哥还有活路吗?”听澜大胆去想,按照丞相的性子, 一旦知晓眼前的世子走了, 那么,真世子没有活路可走了。   “世子您终究年轻,没有那么深的心思。您脑海里有规矩、有礼法, 有分寸,唯独不知感情是什么滋味。”   顾阙抬眸, 听到这么一番不同寻常的话,极为诧异, “谁教你说的?”   听澜羞愧地低下头,“没有人, 是奴婢自己想要说的。”   “我不信, 是阿婆让你说的吗?”顾阙猜测, 颜相是人间仙子, 有很多种办法来压着自己, 绝对不会让听澜说这些话。   “世子, 奴婢就是觉得您与丞相走得太近了,将来,无法收场。”听澜眼红了。   顾阙沉默。   “丞相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顾阙即刻去迎,听澜站在原地,等世子走远了,自己才走出去。   孙氏这时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挺聪慧的。”   听澜要哭了,“您如何知晓世子的身份?”   “脉象可以分辨男女。”孙氏胡扯一句,原是丞相说的,自己不能出卖丞相,再者,这个谎言揭穿了,小姑娘指不定就跑了。   有些时候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你知我知,那么,还要敞开说有什么用。   听澜擦了擦眼泪,孙氏安慰她:“哭什么,丞相不好吗?”   听澜没说话,孙氏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丞相多好看,性子又好,你看,连这双孩子都认下了,你阿,莫要不识趣。你可知晓,若不是丞相知晓你家世子是女子,断然不会收下这双孩子的。至于那位真的世子,死了也好,不死回来再说。”   “那我家姑娘怎么办?”听澜哭出了声音。   孙氏立即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和离就是了。”   颜珞回来了,一路上都在捣鼓宝贝,最后被玩得没电了。下车,她就递给顾阙:“没电了。”   顾阙观她无事,也很放心,扶着她下车,“怎么回来这么晚?”   “审案子,晚了些。”颜珞下车。   两人一道回院子,孙氏已经走了,听澜也不在廊下伺候,是小婢女们在候着。   颜珞进屋,婢女们就跟着进去了,替她更衣,又送帕子擦手,最后,捧了暖手炉。   颜珞舒服地坐下,顾阙去充电了,回来后,婢女将晚膳也摆了出来。   菜热了几遍,口味不大新鲜,两人都未曾挑剔,顾阙还问起是什么案子。   颜珞随口说一句:“采花大盗的案子。”   顾阙顿住,颜珞也停下,意识自己找了蹩脚的理由,微微一下,“你信吗?”   顾阙哼了一声,保持沉默。   我信你个鬼呦。   颜珞心虚了,瞬息间,又觉得奇怪,说了那么多谎,怎地就心虚了?   两人各自吃饭,直到吃完了顾阙也没有再问。   用过晚饭,颜珞穿着大氅匆匆走了,顾阙转头去找听澜,婢女春露走来禀话:“听澜姐姐有些不适,向您告假。”   “好,不必去打扰她。”顾阙也松了口气,如果听澜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烛火很亮,远远不如灯泡的光。   顾阙坐在圆桌旁,看着妆台,上面摆了几支步摇,她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一只握在手中。   步摇很好看,精致大气,上面的宝石都是真是,不是琉璃珠子,是天然形成的宝石。   听澜今日的意思很明显,她説自己是日久生情,忘了規矩。   夜色静谧,屋内落针可闻,除她外没有人。她紧紧握着步摇,什么似乎还有颜相的温度与气味。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些茫然。   这一刻,她不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又是分寸?   自己难道当真乱了分寸吗?   做出逾越本分的事情了吗?   若是亲吻是逾越本分,那也只有这么一件了。   敬丞相是阿嫂,长嫂如母,尊敬她,待她好,错了吗?   在这场婚姻中,目标意识都很清晰,就是等着顾言回来。但是没有告诉她该如何与丞相相处。   日常生活中,该怎么面对,不理不睬还是分开睡,保持距离,亦或是冷颜相对。   可颜相有什么错?   自己这么做,对她很不公平了。   顾阙罕见地迷茫,没有人同她说该怎么做。   永乐侯夫妻觉得自己能妥善处理自己与颜相的关系,压根不会有感情。   这一回,她想问侯爷,倘若颜相喜欢她,事情该怎么处理呢?   献女还是继续等着顾言回来?   顾阙坐在镜子前,握着步摇,身形不动,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眼睛。   听澜的提醒,让她对这桩婚事有了重新的认识。   ****   书房里点了炭火,书案上摆了多份从各地送来的情报,颜珞一一去看,待结束的时已近子时。   打开门,寒风肆虐,吱吱提议:“您在书房歇下罢,这里有床有被子。”   冬日太冷了,现在又是半夜,是气温最低的时候,正常人都会选择缩在被窝里,更何况是身子不好的人。   颜珞跨过门槛,一阵风灌入脖子,冻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吱吱立即堵住她的路,“歇下吧,我去世子说一声,会体谅您的。”   颜珞畏寒,书房到卧房有一段路要走,走回去实在太冷了。   吱吱回去传话,房里的灯还没有熄灭,顾阙坐在镜前不言语。   吱吱上前禀话,顾阙似大梦初醒般起身,看向她,唇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好,我知晓了,你冷不冷,喝杯热水?”   “明日来喝,我去复命了。”吱吱闪身出去,动作很快。   当她转身的时候,顾阙的笑戛然而止,下一息,甚至露出失落的神色。   不回来了。   顾阙直接倒在床上,翻过身子,衣裳也不脱,就直接钻进被窝里。   半夜的时候,下雪了,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颜珞半夜惊醒,透过窗户去看,雪落得很大。   在书房里不用开窗就能看到雪景,颜珞没有点灯,天地昏暗一色,雪景很美,美到她想拉着顾阙一道来看雪。   颜珞睡不着了,穿好衣裳,外间守夜的婢女惊醒了,“丞相,您怎么了?”   “去提一盏灯笼。”颜珞披上大氅,急急催着婢女。   地上都已落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深夜都可以听到咯吱的声音。   颜珞一路疾走,到了卧房,守夜的春露瞧见了一抹漆黑的影子,见到是丞相后吓得不行,“您冷不冷?”   “世子在屋里?”颜珞将灯笼交给她,自己去内屋。   顾阙迷迷糊糊醒了,从被窝里钻出来冻得打哆嗦,刚想再钻进去,颜珞走了,发上落着雪。   “下雪了?”顾阙登时就醒了。   “出去赏雪。”颜珞走过去,本想伸手拉她,却见她合衣躺在被子里,“你衣裳不脱就睡,还是准备随时出去浪?”   “我困了就睡着了,这个时候冻死了,赏什么雪。”顾阙朝被窝里躲了躲,太冷了,深更半夜赏雪,是脑子有病吗?   外间都白了,屋顶上、树上,地上都是一片白色,院子里的灯笼都点了。   顾阙冻得瑟瑟发抖,看着要围炉赏雪的人不仅叹气,这哪里是恶毒丞相,分明是还没长大的闹腾孩子。   茶叶炉火都安置好,顾阙站在炉边不肯走了,颜珞不觉得冷,甚至脱了大氅,顾阙打住:“别脱,我将阿婆找来。”   听到孙氏,颜珞只好继续穿着,又问她:“要不吃火锅?”   顾阙叹气,吩咐人去准备火锅,还有底料,自己去弄了些西红柿和肉。   颜珞吃西红柿,顾阙吃肉吃毛肚,婢女又拿来两瓶甜牛奶,两人坐在窗下就吃了。   顾阙打哈欠,颜珞趁机望她嘴里塞了根小米辣,顾阙辣的脸都红了,“卑鄙。”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觉得不错。”颜珞喝了牛奶,浑身舒畅。   雪簌簌而下,颜珞忽而说道:“念几首诗给我听听。”   顾阙拼命地喝奶,辣的身上淌汗,看都不看她一眼。   婢女们都下去了,大半夜被折腾起来,人人都熬不住,现在,就顾阙一人陪着丞相。   “世子,你觉得我好吗?”颜珞学着顾阙样子,夹起一块毛肚,放在锅里,几息后捞出来,蘸些酱汁,慢慢地放进自己的嘴里。   奇怪的吃法、奇怪的酱汁。颜珞不愿再吃第二口了,道:“我想吃蛋糕。”   “现在没有,听澜睡觉了。”顾阙烦死了,连打了两个哈欠后咬了一口无骨鸡爪,又困,但又想吃。   要命了。   顾阙一面纠结,一面不断地往嘴巴里塞吃的,颜珞则相反,目光凝在顾阙粉白的脸蛋上,煞有其事道:“真想咬你一口。”   顾阙轻哼一声,将自己的脸送了过去:“给你咬。”   “哦豁,你也变了,变得不要脸了。”颜珞推开她的脸,不屑道。   雪越下越大,世间安静极了。   顾阙凝着颜珞,心中涌起一股冲动,问颜珞:“我们就这样过安静的日子,可好?”   “安静的日子?”颜珞挑眉,周身凝聚一股冷意,什么是安静的日子?   阿娘曾经也说,宫里便是安静的日子,儿女双全,阿爹只她一个女人,无人来争宠,无人来抢爱。   后来呢,都被一把火毁了。   顾阙道:“遇见丞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颜珞淡淡地看向她:“这桩亲事,是我母亲定下的。我不喜欢你,但是你很可爱。”   谁能拒绝可爱又古怪的小姑娘呢?   大魏女儿家端庄矜持,知诗书懂礼仪,是很完美的姑娘。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看,这些姑娘无大用处,被养在一方天地中存活,走出大门,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顾阙身上的优点恰是她们没有的。但是,顾阙也有许多缺点,不动风花雪月,甚至连许多规矩都知道。   倘若是寻常的姑娘,也不会有这桩亲事。   大雪而下,屋内温暖。   两人等着天亮,看着大雪,顾阙说了许多新奇的事情,甚至告诉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人类可以登上月球,甚至可以探测月球轨迹。   颜珞听得很认真,目光凝在顾阙身上,没有插嘴,思绪跟着她走。   当说起电时,颜珞问她:“如何造出来的?我们可以吗?”   “我不知道怎么造出来的,但是你该知晓这个东西不是现在该用的,是以我不敢拿出来见人。”顾阙说起自己的顾虑,当自己过来的时候也想着造电甚至将点灯带过来,让这里的夜晚也有光亮。   渐渐地,她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幼稚了,时代在发展,如果现在有了电,以后怎么办?时代轨迹被改变,对后世而言,很不利。   因此,她找到了暖宅,开辟属于自己的地方。   顾阙说道:“在这里,最让我讨厌的是一个男人可以沾花惹草,可以留恋青楼,甚至纳妾。”   颜珞眼前一亮,“你的意思一夫一妻制?”   “对,谁敢越线就会触犯律法,拿到证据,就会让对方付出该有的代价。”顾阙说的心中激动,“时代会慢慢进步,人的思想会进步,到时候,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没有说人人平等,更没有说没有王朝,掌权人的心中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颜珞轻笑:“不知该进步到什么时候。”   “我有律法的书,你若在意,我可以帮你、对了,火炮的书我找来了。”顾阙想起要事,高兴地去翻找,嘴里不忘说道:“我是不懂,但是匠人应该,若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你大可找我,我或许能找到。不瞒你说,我所见过的火炮,很厉害。”   说到这里,顾阙心中很是骄傲,大中国的魅力。   将书递给颜珞,顾阙激动道:“上面有图,讲解得详细,像在这里,用一火炮就可以,炸城墙都不在话下。哪怕再是坚固的城楼,一声令下,都能化成灰烬。”   “世子。”颜珞低眸,翻着书本的指尖顿住。顾阙确实是一奇才,自己遇见她,达到自己的目的事半功倍,倘若……   她看了一眼顾阙,唇角勾起,问她:“你妹妹死了,你会伤心吗?”   伤心?顾阙迷之微笑,自然不会伤心的。   素未谋面,又将自己害得那么惨,伤心个鬼哦。   但是她面上装出伤心的模样,装模作样道:“妹妹身子不好,我自然是会伤心的。”   颜珞发笑,点破她:“你别装了,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顾言死了,顾阙就会成为真的顾言,不好吗?   颜珞觉得很好,不如弄死顾言。   顾阙立即道:“你怎么能诬陷我。”   “我错了,我错了。”颜珞立即改口,也装模作样地起身给她斟杯牛奶,“我家世子可爱自家妹妹的。”   阴阳怪气。顾阙不理会,还告诉她一样新鲜物什,电视剧。   “演绎上下五千年,我得空给你找个讲述李白的。他可厉害了,是文人楷模。”   颜珞想起那些小视频,“那些也是电视剧?”   “那些……”顾阙犯难了,该如何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是神仙,无法知道背后的故事。不过,你会爱上追剧的,过些时日,我给你一个平板,你可以追剧的。”   颜珞睨她:“ 我没有时间,你给阿婆。”   顾阙低笑:“电视剧里有接吻亲亲的哦。”   颜珞顿住,没出息地改口:“我看看吧。”   顾阙笑死了,问她:“你怎么那么色?”   颜珞饮了口牛奶,淡淡道:“因为不懂,所以好奇,怎么就是色了。倘若是色,就该去实战。陛下可是有许多女人的,数之不尽。对了,你说的很对,温茯失宠了。”   顾阙:“……”   “你没有实战过?”顾阙笑得不行。   颜珞平静,想笑话她你就实战过?话到嘴边就打住了,毕竟人家都有孩子了。   “没有,得空我们试试?”颜珞一本正经。   顾阙笑不出来了,默默地烫了块毛肚放入嘴里,道:“好吃。”   “世子,你觉得……”   “你比丽娘好看。”顾阙抢话说。   颜珞:“……”   雪下得很厚了,颜珞看着窗外,说道:“今日不想上朝了。”   顾阙疑惑,古人无故不上朝不是要挨板子的吗?   接着,又听到颜珞说道:“我身子不好,发热了。”   好嘛,病秧子最好的借口。顾阙问她:“你不上朝在家要做什么?”   “下雪能做的事情多了,我们可以打雪战,还可以堆雪人,赏雪煮茶。”颜珞道。   顾阙剜她一眼,“陛下知晓会打你板子的。”   “你挨过板子吗?”颜珞忽而问她,顾阙行事规矩,处处透着乖巧,应该不会挨打的。   顾阙愣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颜珞惊讶:“你挨过打?”   顾阙挨过打,是刚来的时候想跑,谁愿意待在这里装男人啊,恶心。   后来她买了行囊,准备偷跑出城。然而走到城门处拿不出路引,被捉住了,侯府派人去领的。   回来挨了一顿打,至今难忘。   顾阙嘀咕一句:“可疼了。”   颜珞笑了,“你为何挨打?”   “想跑来着,出去玩。”顾阙羞赧,想起那回,真是很丢人。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也知晓了离家出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颜珞也是惊讶,是出去玩,还是要逃跑?   顾阙的性子带着几分跳脱,说闲不住,她又不爱出去玩,说是沉闷,偏偏又日日高兴,没有烦恼。难不成是因为交际圈?   顾阙的身份尴尬,与男子来往容易暴露身子,而她又是‘男子’,男女大防,自然不会与女子过多亲密。   渐渐地,她就成了孤家寡人。   颜珞明白她的处境,也不多言,只道:“诗社有趣,你可以去玩玩,离广平郡王远一些,他喜欢与男子抵足而眠。”   顾阙愣住了,“一起睡觉?”   “对,气味相投,自然就会一起睡觉,就像是小姑娘们,高兴了也会在一起睡觉。”颜珞解释,“你未曾经历过,怕是不知。”   顾阙问:“是龙阳之好吗?”   “你想多了。”颜珞发笑,“大魏并无此风,都是文人之间事情。”   顾阙抿唇,“我不去,我不和其他人睡觉。”   颜珞掩唇低笑,摸摸她的小脸:“你和我睡觉。”   “天亮了。”顾阙微微后退,避开她的抚摸,“你该去上朝了。”   颜珞站起身,“不去,我让吱吱去告假,今日可忙了。”   她拿起手朝床榻走去了,“夫君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寝了。”   顾阙喊人来收拾,自己跟上颜珞的脚步,看她上床,也是没有办法,“你今日去忙什么?”   “火炮啊,这么大的事情在呢,不去见那个小色女。听闻她又爱上一个宫女,日日重新。夫君,你说她怎么那么浪?”颜珞哀叹,“我很羡慕她。”   顾阙不吭声了,羡慕个鬼呦,是你的心在蠢蠢欲动。   颜珞翻过身子向她招招手,“那夜酒醉,我不小心摸了你的胸口,好软,你说男子就是这样吗?”   顾阙:“……”   “别乱说话。”顾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故作严厉。   外强内干。颜珞自然不吃她那套,反而故作玄虚般戳她胸口:“你自己摸摸。” 第59章 哭了、你为什么哭?   顾阙借机跑了, 去书房,颜珞美美地睡了一觉,睡到午时才醒。   吃过午饭, 她领着吱吱走了。   大魏有火.药处, 不过这里是湘王在打理,颜珞几度想要插手,都没有成功, 因此, 才转而问起顾阙。   番商处压根没有火.药,颜珞使了小计。顾阙并不知晓番商到底有没有, 她说有,顾阙就会去办了。   火.药处看管森严, 寻常人无法靠近, 冷面试图进去后,出来也是一无所获。   颜珞自己也研制火.药的地方,就在城内一隐秘之地, 颜珞将书送过去了,但字体不一样, 匠人看不懂,她便留下翻译成大魏字体。   一夜未归, 吱吱回去送信了。   于此同时,颜珞请了三日的假期, 这个时候女帝沉溺在美人乡中。   而这个美人便是扬州瘦马, 是颜珞送进来。   顾阙这时回侯府按照惯例要请安, 还未出门, 外面突然送来一个地址。   顾言找到了。   顾阙让人回侯府说一声, 不回去了, 自己领着听澜还有三五个小厮去别院。   一行人悄悄离开,出了城门,颜珞也知晓。   “世子出城去了。”   颜珞疲惫,眼花缭乱,单手揉着额角休息,“让冷面跟着,倘若对方动手,不必留情。”   顾言的地方不难寻,无人问津,难就难在周围没有人家,就不会有人去打探。   顾阙轻易就找到了,看着山清水秀之地,心口砰砰地跳,听澜忽而出口问她:“您见他,是想将世子的位置还给他,颜相也不要了吗?”   “颜相?”顾阙低喃,她舍不得。   听澜哀叹:“您与颜相成亲半载,若是突然离开,颜相会知晓,若是不愿意,又该怎么办呢?”   颜相不易糊弄,且她知晓世子的身份了,她不说话就等同默认了。   别院近在眼前,顾阙突然退缩了,万般皆不好,唯独颜相不可辜负。   顾阙并非果断之人,她觉得自己是庸人,聪明人很多,唯独她不是。从小的时候,她就不奢望自己将来能大富大贵,平凡二字刻入骨髓。   试问,一个普通人想要一跃而上,该有多难。   小的时候学霸轻易就能考满分,而她呢,哪怕再努力,看到函数都会头疼。   聪明是要有天赋的,可惜,上天没有恩赐于她。   当一人普通得太久后,一个洛神般的女子降临在面前。她说喜欢你、爱挑逗你,同时,也会爱护你。   那么,你还舍得她属于别人吗?   顾阙深吸了一口气,心沉了几分,看着那道门,问听澜:“我进去了,是不是就戳破了窗户纸?”   听澜低眸,眼中闪过愧疚:“您心里是不是舍得颜相?”   顾阙沉凝,那样风华绝茂的女子,谁会舍得?   “我不想进去了。听澜,让我自私一回。”   “您的自私也是人之常情。”听澜松了口气,不忘劝说:“您可要想想,颜相的性子,她知晓您是假的,会杀了世子。”   外人都道颜相嗜杀。   顾阙摇首,“我还是进去吧,这个秘密得解开的。”   言罢,她下车,手持永乐侯府的腰牌正大光明地进去。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可门人二话不说就放行。   顾阙心里敲着鼓,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希望顾言与她长得不像。   小厮一路引着,别院很大,东拐西拐,最后停在一间院子前。   院子前有人守着,小厮上前低语几句,门开了。   顾阙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了,很快,就听到了一声声咳嗽。台阶上站了几个婢女,在说话,但见到她后,都愣住了。   婢女们看着顾阙,而顾阙越过她们直接推开屋门。   或许是因为那张脸,婢女们不敢阻拦。   “他是谁?”   “好生俊俏,是我们郎君的弟弟吗?”   “八成是的,不过,他比我们郎君好看多了。”   “呸,我们郎君是病了,若是身子骨好了,比他还好看。”   屋内的顾言听到婢女的声音后,掀开锦帐就看到了他的妹妹,兄妹二人多年不见,他有些高兴,“你来了,搬个凳子坐。”   一句话就显出了为兄的怜爱。   顾阙听话地搬了凳子坐,顾言摆手:“你离我远些,莫要过了病气。”   顾阙听话地后退几步,顾言这才开口:“听闻你中了探花,可惜作废了,不过,还有下回的、咳……”   “兄长,你何时回去?”顾阙张口就问,相比较顾言的高兴,她有些紧张。   顾言扬唇低咳,“回不去了,你舍得你这么多年来的辛苦所得吗?”   脸色暗黄,脸颊消瘦 ,处处透着病弱,顾阙看着他:“你呢?”   “我的身子我知晓,就算回去也未必……”顾言顿住,抬首看向顾阙:“你希望我回去吗?”   顾阙沉默。   “我回去后,颜相会与我和离,我在侯府活上几年,等到清至长大些,侯府后继有人,二叔的算盘就空了。可是你呢?”   “我知晓母亲对你不好,眼下颜相认定你,你便是顾世子。”顾言唇角含笑,双手撑着床勉强坐了起来,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来这里是催我回去的吗?”   “我、我希望兄长长命百岁。”顾阙难以启齿,她以为顾言是唯利是图的人,然而他很有长兄姿态。   顾言靠着枕头,目光涣散,“妹妹,颜相认定的是你了。我不知她为何会认定是你,但我回去,只会让局势更加难堪。我若能活得长久,回去与你争一争也就罢了,偏偏我是个活死人,何必害了你。”   “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过,一切在于你,你决定。你想离开,我即刻回去,错在我,我与丞相赔罪。”   顾阙说不出话来了,她来是想骂人的,顾言的身子还有他的态度都透出他的无奈。   她叹气,道:“ 我来是看看你的,你别告诉母亲。”   顾言扬唇笑了,“你的性子可真软。”妹妹长得很好看,一双眼睛如琉璃透着光,性子也好,难怪颜相会喜欢她。   谁会选择一个病秧子呢?   他曾嫉妒过妹妹的身体,可今日见面,他也喜欢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了。   “可能将他们带来,让我看一眼?”顾言难以启齿,唯有这双孩子是证明他来过这个世上的。   顾阙颔首,“明年春日里,会走路了,我便带她们来。”   “明年啊。”顾言轻叹,还能活到明年吗?   兄妹二人说定,顾阙匆匆来,匆匆走了。踏出房门的那刻,心里忽而释然了。   回到马车上,听澜等得焦急,见她上来就问:“世子可好?”   “不大好,想见孩子,我应他明年带来,先回家。”顾阙也是无奈,都是身不由己。   ****   回到顾宅,颜珞未归,接下来半月都没有看到她。   十二月初的时候,小厮匆匆进来说话,“世子,先帝陵寝被炸开了,尸骸不见了。”   顾阙眨了眨眼睛,徐徐消化这重消息,“炸开是?”   小厮回话:“听闻是被一道雷劈下的,不过,陛下说是贼人用火.药炸开的。眼下,陛下太后去了陵寝,丞相坐镇京城。”   顾阙颔首,肯定与颜相脱不了关系。   她天真地以为丞相要火炮是为了抵御敌人保卫城池,谁能想到她去炸先帝的坟。   缺德!   自己成了助纣为虐的人!   顾阙郁闷又无语,也不等颜珞回来,自己去署衙找她。   上了街,街上人迹罕见,寻常热闹的街头也看不见人,风雨欲来。   走到通往署衙的必经之路却被挡了回来,车夫拿着顾家的腰牌去,也被打了回来。   这个时候,就连公主都不让通行。   顾阙没有回家,转道去了侯府,问侯爷。   侯爷坐在院子里看书,夫人在屋里见管事,夫妻二人都很冷静,顾阙悄悄去找父亲。   侯爷看她一眼,“去书房说。”   到了书房,侯爷开门见山:“先帝陵寝是被火药炸开的,守陵的千余人都死了,能悄无声息又有这么大威力的能力,只有湘王的火.药处。如今湘王被抓,压在大牢,陛下与太后匆匆去陵寝了处理。”   顾阙没吭声,侯爷继续说道:“我私心觉得与湘王无关,监守自盗的事情做来,容易让人抓把柄。湘王风头渐盛,犯不着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然而,除他以外寻不出第二人。”   顾阙耷拉着脑袋,继续装无辜。   永乐侯见她没出息的样子也不想说训斥的话,将事情慢慢地分析给她听:“湘王手中的火.药处已易主了,听闻是丞相接手了。”   好家伙,顾阙直呼好家伙,自己的枕边人玩的一出好计策。   “丞相如虎添翼,你也应高兴。”永乐侯叹气,告诫顾阙:“不要招惹她。”   “父亲,如果不是湘王,那会是谁?”顾阙明知故问,永乐侯虽说不入朝堂,但有自己的人脉,他说的话就是外面传来的风声。   永乐侯面色凝重,“我也不知,但那股力量太强大了,若是用在战场上,何愁不能击退敌人呢。”   顾阙连连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父亲,那我回去等丞相吗?”   “你回去也是没用,丞相不会回去,她有事也不会与你商议,不如在这里陪陪清至。”永乐侯摆摆手,“眼下丞相正是忙的时候。”   “父亲,你说丞相这回坐镇京城,会不会……”顾阙欲言又止。   永乐侯瞥她一眼,“丞相虽说手段硬了些,与陛下却是一道长大的,与陛下感情甚好。”   简而言之,她是最忠诚的帝党。   顾阙没说话了,颜相深藏不露啊。   “琼琚一人在府上,我先回去了。”   趁着夫人还没出来,赶紧溜。   ****   颜相半月没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顾阙玩,然而门房说她不在,转而求其次找琼琚去玩了。   孩子被抱到卧房里,就放在顾阙的床上,一大一下,两眼瞪小眼。   颜珞直勾勾地看着那张小脸,都说侄女像姑母,琼琚确有几分像顾阙,长大后也是美人胚子。   琼琚安静,坐着就坐着,小手拽自己的小袄,一下、一下,自己拽着玩了半天。   颜珞看着她,眸色深邃,忽而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慢慢地收紧。   力道不大,琼琚瞪大眼睛,咧嘴一笑:“娘、娘……”   顷刻间,颜珞僵住了。   “丞相,世子回来……”外面响起春露的声音。   颜珞回神,再度凝着琼琚,看着自己的手,徐徐收了回来,捏了捏她的小脸:“再喊一声。”   琼琚不理她,朝后一倒,双脚蹬天地自己玩了。   颜珞又将她拉了起来,“喊阿娘,不然我生气了。”   “她才几月就喊你阿娘。”顾阙从屋外像一阵风般跑了进来,见到熟悉的身形后,嘴角止不住上扬,“忙得都不知道回来了。”   颜珞抱起琼琚,揉揉她的小肉爪,与顾阙说道:“挺忙的,你的书好用极了,不用我说你也知晓了,精彩吗?”   顾阙愣住了,笑意止住:“为什么呢?”   “顾世子,我便是如此,你若害怕,敬而远之。”颜珞不解释,贴着琼琚的脸蹭了蹭,微微一笑,“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秘密,我们互不干涉,不好吗?”   顾阙冷静,甚至不生气,只说道:“颜相,万事都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不要用最极端的办法。”   “什么是极端的办法?”颜珞反问顾阙,“徐徐图之,一点点去挖坟吗?那样可太慢了,累人啊。”   顾阙走上前,搬了凳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琼琚看到顾阙,不觉拍了拍手,嘴里咕噜咕噜说着话,可惜,一句都听不懂。   顾阙没有朝她伸手,而是看着颜珞:“他犯错了吗?”   “错了,很大的错。”颜珞不隐瞒,“他的帝位不正,但他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果然。顾阙知晓有问题,人死了,该怎么惩罚?   顾阙想不出除了挖坟鞭尸外还有什么办法,她问颜珞:“你要做骨瓷吗?”   顾阙与颜珞的不同点就是:颜珞善于隐藏,明知而不提,装作不知;顾阙则不同,她心里藏不住事,想到哪里都会去说,甚至会主动分享自己的情绪。   除了颜珞外,她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分享的人。   “骨瓷啊,原来你知晓。”颜珞微怔,顾阙有太多的秘密,而自己的秘密在顾阙这里,却不是秘密。   顾阙看着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疑,直到刚刚,她才明白一件事。   “颜相,你是皇室的人,对吗?你与那位琼琚公主有什么渊源吗?”   顾阙感觉自己愚笨,这么多线索都没有联想到颜相的不同寻常。   或许最明显的线索就是炸了陵墓。   若是没有天大的恨意,谁会去做极端的事情。   这一刻,她有些心疼颜珞。   颜珞的秘密被大咧咧地剖开了,置于顾阙面前,任由她肆意打量。   颜珞抱着琼琚的手发紧,骨节发白,她依旧在笑,面容宁静,“我刚刚在抱琼琚,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掐死她。”   “不,你不会,你很喜欢她。她喊你娘了,对不对?”顾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指尖点了点她的胸口,“小七,犯错的人该受到惩罚,我陪你一起,尽我所能,但是,你放过没有犯错的人,无论他们有没有享受到荣华。你这里,是有善念的。”   “小七,你做的对,没有错。人若是可以善良,谁想变坏呢?但我们可以将善恶分开。”   “对于犯错的人,以恶制恶,对于没有犯错的人,我们保持善念。”   颜珞恍然,嫣红的唇角轻张:“善恶分开,以恶制恶、以恶制恶。”   “对,你没有错的。”顾阙屏住呼吸,紧张到了极致,“颜相。”   颜珞轻笑,扬首质问她:“你不害怕吗?”   “不怕,颜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顾阙低声,鼻尖酸涩,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滑了下来。   颜珞失笑,“你哭什么?”   顾阙没说,自己是因为觉得她可怜,但她这么骄傲的人不会容忍别人可怜她。   “没什么。”顾阙擦干眼泪,指着琼琚说道:“她是你的女儿,你为何要杀她呢?”   “一时的想法。”颜珞看着自己掐过琼琚的手,目光晦涩,道:“不会有下一回了。”   顾阙道:“你有病,得治。”   颜珞拧眉:“你才有病,你得治。”   “阿婆说你有病,让我不要刺激你,我都不敢惹你。”顾阙低哼一声,道:“你拿钱,抚慰那些士兵的家人。”   “你掏钱吗?”颜珞冷笑,烂好人。   顾阙想了想,没拒绝,“我去看看我还有多少家产,我赔,成吗?”   颜珞拿手拍她脑袋:“败家子,朝廷会出银子。”   顾阙:“那你再贴一份。”   颜珞拿她没办法,只好应承:“我让人去办,你的眼泪怎么那么多?琼琚都不哭呢。”   话音落地,屋里响起一阵啼哭声。   颜珞:“……”   顾阙笑了,摸摸琼琚的小脸,“你真是好大儿。”   颜珞呸她,站起身,道:“我书房里有本书,你也去看看。”   是关于大魏文帝陛下一生的传记。   顾阙头疼,她想说她看不懂文言文,说出来又丢人,慢慢看,明年春日就能看完了。   ****   女帝不在京,京城各处都严加管制,处处透着诡异的安宁。   颜珞早出晚归,顾阙得了那本传记后日夜留在书房里翻译,前半本都是文帝小时候。   顾阙想骂人,文帝兄弟贼多,他是嫡出,但并非嫡长,但他友爱兄弟,从文中可以看出他很慈爱。   顾阙看了半月,就看到这么个名堂,头疼欲裂,索性倒着看,看看怎么死的。   病逝。   再回看,文帝膝下两个孩子都是死了,无奈将帝位传给自己的弟弟武王,也就是先帝!   顾阙不理解,好端端怎么就死了呢。   看到这里,她才知晓琼琚公主是文帝的长女,算一算年岁,与颜珞年岁相仿。   心里的疑惑渐深了,骤然明白颜相为何让先帝死都不宁了。   顾阙长叹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口透气,心口骤然郁闷,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快要过年了,全家和乐,她在想,颜相若真是那位公主,那么她在颜家过年的时候,看到周围陌生的面孔,团聚是不是一种讽刺呢?   ****   女帝在腊月中旬回宫,一入宫,就召颜相进宫商议。   女帝哀叹,“尸骨都不见了。”   颜珞掀了掀眼皮,“若是寻常盗墓,只会拿些宝贝,可见,与先帝是有极大的怨恨。陛下可查阅往年卷宗,看一看是不是有什么冤案。”   “朕也想到这里,让人去刑部调阅,会有这么大能力者非寻常人等,一查可知。湘王如何了?”女帝想起自己的小叔叔,“朕知晓他是冤枉的,但火.药处朕会让温茯去接手。”   温茯?颜珞嘲讽,温茯懂吗?   女帝是在提防她了。   颜珞揖礼:“臣这就让人去交接。”   “嗯。”女帝心虚,不敢看她,旋即说起其他事情。   颜珞并没有表示出不耐的样子,甚至含笑应对,渐渐地,女帝的神色就变了,变得理直气壮。   许久后,颜珞退出殿,回到署衙。   陆松得知丢了火.药处后愣了一下,旋即恼恨,道:“卸磨杀驴,您好不容易才除去湘王的党羽,陛下对你,甚为不公。”   “无妨,且去办,将我们的人都撤下来,不能露出不平。”颜珞平静许多,一路上都已消化了。   陆松不服,低低说了一声:“温茯?算什么东西。”   女帝回朝,颜珞轻松许多,早早地回家去了。   顾阙在做烧烤,靠了许多甜味的东西,挑了一块黄金糕递给她:“甜的。”   颜珞并无不快,外间的情绪不会带进府,眼下,正是满含笑意地看着顾阙。   “万物皆可烧烤,冰块都可以烧烤呢。”顾阙也高兴,眼中蕴着温柔,“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烤给你。”   颜珞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块,哀叹道::“半年没有吃雪糕了。”   “雪糕啊,有的,你看这里。”顾阙指着烤架上和雪糕形状一样的馒头。   颜珞眼前一亮,走过去,“你今日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   话没说完,颜珞就笑不出来了。   ‘雪糕’放在烤架上,不滴水,也没有融化,完全不符合规律。   颜珞拿起‘雪糕’,眼眸凝住,“世子,你骗我。”   顾阙旋即搬出一箱馒头雪糕,“今日颜相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明知不是,颜珞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很甜,还有水果的香气,说不上名字,与雪糕的味道差之千里,算是一种新的吃食。   明知被骗,她却甘之如饴。 第60章 揭露、我穿给你看?   颜珞被骗得心甘情愿。   两人坐在屋里吃烧烤, 顾阙吃肉,颜珞吃‘雪糕’。   顾阙忽而问起:“你吃烤冷面吗?”   颜珞看她:“冷面得罪你了?为何要烤了她?”   “冷面是一种吃食,不是人。”顾阙又体会到了新的快乐。   颜珞扫她一眼:“有没有烤柿子?”   “柿子是甜的, 不用烤就很好吃的。改日, 我给你试试,不过很寒凉,吃一个就好。对好, 烧烤配电视剧, 你要看看吗?”顾阙兴奋地去屋里拿平板。   她让店家下载了许多电视剧呢。   颜珞会玩了,拿到平板就划拉起来, 顾阙指引,最后点开一个关于唐代诗人李白的视频。   “大唐?”颜珞疑惑, “我未曾听过大唐。”   顾阙道:“你知晓孔子, 不知李白白居易,更不知杨万里,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后来的人。”   从这里可她推算出, 这个朝代是介于孔子与大唐之间的。   历史上除去那本野史外再无记载,可能这个朝代过于神秘, 亦或是,自己进入那本野史当中。   皆有可能。   颜珞看得很认真, 看到清平调三首是为一贵妃所做的时候,她终于相信顾阙的诗是别人的。   在这里, 无人知晓李白, 只知永乐侯世子顾言。   颜珞一口气看完整个视频, 感慨道:“他很厉害, 超越众生, 那首将进酒很好, 激荡人心,瀚海阑干百丈冰,胸襟与意境岂是凡夫俗子可以比较的。”   顾阙连连点头:“他是浪漫主义诗派的代表人物,对了,还有李清照。”   她连忙打开新的视频,“她是婉约派诗人,与你一般,是个难得的诗人。”   “什么是婉约派,委婉吗?”颜珞好奇。   顾阙解释:“婉约词指的是他们的词表情达意一般崇尚委婉含蓄,与你说的相似,多是儿女与离别感情,与李白大为不同。李清照更是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呢,她出自于书香门第,小时生活优越,所以她很像现在的勋贵女儿,前期的诗词多是活泼欢快的,后来,嫁人、国家遇难,诗词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嫁人、国家遇难……”颜珞低语,眼眸深邃。   顾阙拿出两首最经典的诗词对比,《如梦令》与《声声慢》。   不需顾阙多言,颜珞便明白两首诗词的意思,慨然道:“竟出自同一人。”   顾阙哀叹:“国家遭难,百姓何尝不是最痛苦的。”   颜珞微微一笑,将视频关了,道:“我回书房。”   她不高兴了,顾阙抿唇,接过平板,没有说话,目送她离开。   婢女进来收拾残局,鱼贯而入。   打扫干净后,屋里只剩下顾阙一人,她抱着平板,目光呆滞。   颜相明白她的意思了吗?   应该是明白了。   ****   是夜,寒风肆虐,颜珞在书房抱着暖手炉,看着自己誊写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伤心吗?   应该是很伤心,很难看出她是写出如梦令的少女,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也是贪玩的孩子。   颜珞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婢女送来的牛奶,端来,默默地喝了一口。   阿婆说她的身子恢复得很好,每日的牛奶不间断,可见顾阙的用心。   翌日天明,颜珞去上朝,陛下回朝,湘王一案也提上议程。   刑部大理寺监察司会审,湘王无罪,管理不善,火.药处交由中书舍人温茯接管。   忙碌近一月的丞相被抛到角落里。   散朝后,陆松不平,湘王嘲讽颜相:“颜相替旁人做嫁衣,滋味如何?”   “不大好,能劳王爷费心,也是我的荣幸。不如臣略备薄酒,王爷赏光?”颜楼不骄不躁,徐徐轻笑。   湘王睨她一眼,年轻真好,美貌无双,朝气蓬勃,他不屑,道:“不去了,本王忙着呢。”   “王爷,您说先帝与怀章王爷的坟都被盗了,您觉得正常吗?”颜珞移步,站在湘王面前,目光凝在他的面容上,“会有什么样的恩怨在他们死后都不会放过呢?”   湘王脸上的笑容骤然凝滞,下一刻,脊背寒凉,道:“盗徒猖狂,必遭天谴。”   颜珞接连点头:“确实,必遭天谴。”   被她这么看,湘王心里发憷,匆匆离开,竟一眼都不敢回视。   颜珞停下脚步,站在垂龙道上,身形岿然不动。   落后几步的陆松追上来,触及颜珞面上的笑,说道:“这回,温家可要笑了。”   “是吗?我看过火.药处,不大理想。”颜珞回道。与顾阙给的书相比,简直就无法相比。炸陵寝是她试试威力罢了,可见,效果很好,下一回,该炸哪里?   不如就选在城门?   可是京城有九座城门,该炸哪一座?   颜珞还没想好,回去仔细想想,还有,哪日动手最好?   颜珞笑了。   陆松不明白,道:“您的意思是您看不上?”   “我若看得上,怎么会让给旁人。”颜珞嘲讽。   陆松也笑了,“说的也是。”   又过两日,温家设宴庆贺,颜珞领着顾阙一道登门。   顾阙知晓温府茯夺了颜珞的火.药处,一路上不断安慰她。谁知,颜珞丝毫不在意,“火.药处极差,要来做甚。”   顾阙:“……”   原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她好奇,“有多差?”   颜珞道:“很差、很差,做烟火很合适,对了,你有没有好看的烟火?”   顾阙头疼:“没有。”   颜珞剜她一眼:“小气,烟火又杀不了人。”   顾阙不吭声,不是小气,是太麻烦了,再说现代的烟火凭借着这里的条件,也做不出来的。而且,现在淘宝上买不到烟火。想要就只能自己创造。   今日休沐,来恭贺的人很多,毕竟能从颜相手中讨到好处,可见温茯的能耐。   巧合的是顾阙下车,恰好前面的马车是晋阳长公主府,公主与驸马一道下车。   林毕文一直未领官职,别说是高官,就连寻常翰林的官职都没有得到,驸马一职是空职。   四人见面,顾阙颜珞行礼,林毕文回了半礼,“丞相。”   晋阳看了顾阙一眼,领着自己的驸马进门。   顾阙与颜珞自然只能跟在后来,顾阙好奇,问颜珞:“他们怎么也来了?”   颜珞悄悄解释:“林驸马闲在家里。”   顾阙明白了,有的朝代驸马是不能入朝领官职了,或许,林毕文就是悲催的驸马。   温茯是满面春风,旁人吹的是寒冷的东风,唯独她的风是春风。   待客的厅堂很大,不少人进去后就围在一起说话,温家与颜家一般,都是簪缨世家,旁支很多。顾阙是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有进去,而是选择与颜珞站在屋檐下看热闹。   许多小郎君在说话,说温茯。   温茯是娇滴滴的美人,她的美带着几分怜弱,身上并无迫人的气势,看着,就会让人男人心疼。   小郎君们中有不少人想娶温茯,围在一起说温家的择婿标准。   顾阙听了几句,心里不明白,温茯已是陛下的人,还会许配给人吗?   颜珞恍若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晓她想什么,伏在她耳畔解释:“女子大了就该嫁人,一家有女百家求。她与陛下的事情很隐秘,就几人知晓,只怕温家的人都被瞒在鼓里。”   顾阙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可以吗?”   颜珞点头,“这里又没有网络,没有传得那么快啦。”   “哦豁,你连网络都知晓?”顾阙惊讶,“你学得可真快。”   颜珞点头:“那你亲我一下做奖励?”   “美得你。”顾阙转身,看着眼前十八九岁的小郎君,忽然想起霍成儒,索性就问了。   颜珞道:“你想他?”   “想他做什么?我认识的人不多,他与这些人相似,我在想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顾阙解释,自己对霍成儒无感,但心里感激。   “他跟着无情呢。”颜珞不想多谈。   两人站了片刻就开席了,社牛没有来,顾阙也没有饮酒,两人高高兴兴地来,清醒地回去了。   没过几日,就要到除夕了,颜家送了许多年礼,足足三辆马车,顾阙感激,让人又回了不少。   礼尚往来,是规矩。   除夕这日就会放假了,颜珞打算装病不去除夕宴,顾阙问她要不要回颜家过年。   颜珞拒绝,“出嫁女不能留在家里过年。”   顾阙绞尽脑汁,问:“可要去暖宅。”   有些事情也该解开了,正好趁着除夕高兴,指不定就过去了。   “好,去暖宅,阿婆带上。琼琚送回侯府与清至过年。”颜珞道,“让婆子注意些,别过了风。”   正好,顾阙也不想回侯府,自己着实不想面对夫人。   每回见面,都要提兄长多么不容易,说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商议好后,顾阙就要开始准备了,给府里的小厮婢女放赏钱,恩准她们回家过年。顾宅里许多仆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家都在侯府,还有些是颜家的人,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后来买的。   赏钱很丰厚,顾阙也放了听澜回侯府。   听澜看着高兴的主子,眼睛不住飘忽,许多话又藏回了肚子里,不敢说了。   要过年,各处都显出喜气,尤其是顾宅,听闻可以放回家过年,都高兴地聚在一起说话。   阳光很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顾阙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听着婢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也涌现了一股喜气。   过年就是全家团聚的时刻,说说笑笑,围在一起看着春晚,可惜,这里没有春晚。   顾阙失落,婢女们说起烟火。   “城门上会放烟火的,好像各府有钱的也会燃放。”   “真的吗?我在侯府这么多年,我就没见府里燃放烟火。”   “侯府不兴这个……”   顾阙睁开眼睛,看向她们,迟疑道:“烟火、很好看吗?”   “好看,比彩虹还要好看。”   顾阙道:“在哪里买?”   这就问到婢女们了,她们不出府门,对外间不熟,这么稀罕的物什街面上是找不到的。   顾阙道:“我让人去打听下,若是可以买,送去侯府,让你们过过眼瘾。”   “真的吗?”   “世子真好。”   顾阙凝住,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泛红,纤细的脖颈雪白,看起来温润如玉。   她在想:颜相会喜欢吗?   若是寻常女子,想都不用想就会猜对方喜欢。可颜相并非寻常女子,心思深。   顾阙能哄得婢女开心,却不知在过年的时候哄颜相开心。   她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继续晒着太阳。   到了除夕前一日,该忙的都忙完了,就等着今夜过完明日团聚。   顾阙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出来,睁开眼睛,太阳的光弱了很多,夕阳西下,天要黑了。   她沉默地望着天边瑰丽色的云层,眼眸微凝,听澜走了过来,问:“您在看什么?”   “听澜,她们觉得烟火好看,我就让人去买烟火。她们就会觉得很高兴,可是我最应该哄的不是她们。”顾阙道。   听澜垂首:“世子,您不觉得你这样,不太好吗?”   “听澜,你不要觉得有压力,我很好,你再没有想法,我就让丞相替你相看了。她的眼光好,不会差的。再说她给你说亲,夫家不敢慢待你。”顾阙自顾自开口,她一人留在这里就够了,再者,过了明晚,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世子,您不要我了吗?”听澜落泪。   顾阙轻笑,扬首看着她:“怎么会,我想着你在这里日夜担心,不如找个好婆家过自己的日子。听澜,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不会亏待你的。人要过自己的日子才会知晓怎么会快乐高兴,我现在就感觉很知足。你看着我痛苦,其实,我乐在其中。”   听澜哭得更加厉害了,哭着哭着就跪了下来,“孙阿婆知晓您是女子了,那晚的话,都是她让我说的。颜相也知晓您才是顾家二姑娘。”   “哦……”顾阙恍然,呆了呆,一双眼睛也散了光,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什么夫君好看、夫君我们生个孩子、我们圆房吧,都不过是她的笑话。   顾阙躺了下来,凝着夕阳,眼中的光慢慢聚集,听澜哭得泣不成声,“我们都错了,未成亲前,丞相就知道了。”   “阿嫂,真的很聪明。”顾阙抿唇轻笑,胸口的郁气跟着散了,道:“无妨,既然这么久都没事,将来也不会有事的。”   阿嫂何尝不是一个心慈的人。   心慈?   顾阙又笑了,大概心慈只对自己,而不是对旁人。   阿嫂多好。   “听澜,你别自己吓唬自己,拿着赏银回去过年,多好的事情,你怎么就看不开呢。”顾阙唇角扬起几分舒心的笑,“你若不回去,明日就带你去新的地方过年。”   “真的吗?”听澜擦了擦眼泪,“奴婢不想离开您。”   顾阙叹气:“你怎么那么傻呢,有自己的日子不过非要跟着我,没出息。”   听澜破涕为笑,道:“您不傻吗?”   顾阙道:“也傻。我同你说,颜相也傻,傻气得很。”   尤其看到空调的时候,那个傻样,还问是不是什么寒冰掌。   主仆二人都笑了,夕阳落下,暮色四合,顾宅这几日日日都有人送礼,门房不少,架不住他们赖着不肯走。   顾阙手中的礼单是一日比一日厚,远远比她这一两年做生意赚得多。   看来,还是自己目光短浅了些,做官来钱快啊。   她看了一眼,让人退了回去,都不收,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都退了才清净。   让人去传话,怎料一个个都不放弃,顾阙就纳闷了,坚持不懈上赶着送钱是为了什么事?   后来,让人去问,都是托颜相办事的,为了明年好谋个好官职。比如晋升,在一个地方限期满了,就会晋升或者移动。去哪里就在颜珞的手中。各地情况不同,江南一带富庶,许多人挤破脑袋都不想去。颜相收了钱,事情八成就准了,来年就安心等着调令。   处处透着门道。顾阙是门外汉,听了几件事后都笑了,原来,颜相厉害着呢。   收还是不收,她就不好做主了,等着颜珞回来办。   她贴心地将各府送的礼与要办的事情誊写在一起,颜相回来看一眼就行。   顾阙难得做了件正经事,写好后就摆在卧房里,天色漆黑,门外的人还在等。他们就在侧门的巷子里候着,天寒地冻,顾阙不忍,让人将他们迎进门房吃口热饭。   他们吃上热饭就会暖和些。   吩咐以后,管事抬首看了眼世子,接着,接下吩咐去办事了。   顾阙知晓刚刚那一眼的意思,是轻视。她笑了笑,轻视又如何。自己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做不到那么狠心,她想的很简单,心软并不是坏处,一碗饭的事情罢了。   颜珞回来后就听到这件事,对于顾阙的做法,她很理解,摆摆手,让人将礼都收下,给些赏钱打发离开。   顾阙坐在屋里看小说,屋里很暖,炭火旺盛,颜珞回来后就看到她微翘的唇角。   “看什么好玩的?”   顾阙没抬头,说道:“她们接吻了,我有种老母亲的欣慰。”   颜珞不解,“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客也紧张。”顾阙从床上爬了起来,抬首,凝视面前人。   这一息,寂静无声,两人四目相接。   顾阙眼中映着烛火,也映着颜珞的脸颊,颜珞平静,先移开视线,“有追妻火葬场的内容吗?”   论起看小说,颜珞也不差了,各种套路都懂了。   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青梅竹马等等一系列都看了不少,甚至挑着追妻火葬场的剧情看。   顾阙笑话她:“追妻火葬场有没有好看的,先婚后爱不好吗?”   “照书上的说法,大魏处处都是先婚后爱的戏码,无趣得很,对了,我让人都收下了。你若有喜欢的,挑些留下。对了,你可送礼去侯府?”颜珞想起正经事。顾宅做事的习惯是人家先送来,他们再回礼。   可侯府没有送礼,顾宅谈不上回礼,顾阙不懂这些事,管事提过一回,颜珞忙忘了。   疏忽了。   顾阙不懂,“都是一家人还要送吗?”   颜珞轻笑:“分开了就该送,已经晚了,你回去夫人肯定揪你耳朵。”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永乐侯夫人对顾阙的喜爱远不如儿子。   “不送就不送,初一去的时候备些厚礼,想来父母不会与儿子计较。”   颜珞貌美冷艳,脱下大氅后就坐在炭火旁,气质矜贵,浑身散着寒意。顾阙就这么看着她,心里有话,不知如何说起。   颜珞畏寒,靠着炭火才感觉舒服很多,她没有说话,脸色不大好。   顾阙道:“去沐浴,水都烧好了。”   热水泡一泡,就会舒服很多。   颜珞这才起身,余光扫她一眼,慢悠悠说道:“夫君今日有些不同。”   顾阙慨然一笑,摸摸自己的脸:“肯定是因为我今日比昨日好看。”   颜珞微怔,“你好不要脸。”   “和你学的。”顾阙偷笑。   颜珞凝眸,上前就逮住她的手,道:“我父亲欺负母亲的时候,母亲都会抽他的。”   三夫人脾气好,唯独对三老爷不好。记得有一回,她在屋里与三老爷说话,说着说着就动手,拿鸡毛掸子抽得三老爷哀叫。   谁都想不到气度温雅的三夫人会动手。   顾阙被吓到了,忙缩进被子里,“你这么优雅,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再说大过年打孩子、不是打人不好。”   颜珞睨她一眼,又指了指自己的侧脸:“嗯?”   要命了。顾阙爬起来,凑过去,亲她一下,“快去泡泡身子。”   颜珞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好夫君,我们一起泡泡身子?”   顾阙缩了缩:“不去。”   颜珞气呼呼地走了,临走不忘威胁她:“总有一天会一起洗的。”   顾阙发笑,总有一天是哪天呢?   ****   除夕的早上,顾宅里的人走了大半,还有些无家的人留在府里过年。   顾阙颜珞登车去暖宅,孙氏与听澜一辆马车,到了暖宅,听澜去厨下帮忙。   屋里吹着热风,进去就感觉浑身暖洋洋,孙氏围着大棚转悠,顾阙拉着颜珞去吹热风。   两人各自脱了大氅,颜珞在屋里四处看看,突然看到一间衣柜,好奇地去打开。顾阙没有阻拦她。   颜珞打开衣柜,里面都是各色裙裳,什么样的颜色都有,都是当下时兴的款式。   颜珞轻笑,她发现了顾阙的秘密,原来顾阙也是喜欢裙子,她问:“这是你的吗?”   顾阙站在风前,长发微漾,眼光闪烁,道:“我穿给你看?”   颜珞怔住。 第61章 发病、我是顾阙,不是顾言!   屋子里有床有家具, 没有顾宅的贵重,但很便利。   衣柜在角落里,颜珞每回来都在这里, 往日被空调所吸引, 今日时间多,一眼就看到了。   颜珞想过顾阙穿裙子的模样,必然是体态婀娜, 顾盼生辉的美人。   这份美带着秘密, 让人向往,倘若揭开, 美色少了许多。   颜珞摇首:“不捉弄你,听闻今日城门有烟火, 吃过饭站在高处可以看到。”   顾阙点头, 没有接话,恰好孙氏在外面呼喊,“世子、世子。”   顾阙匆匆出去, 孙氏在棚子里喊她。她进棚子,问顾阙:“这个布哪里来的, 给我弄一些,我的那些药草啊不耐寒, 你这个就很好用,看, 还有太阳晒着, 舒服。你说我们如果有这样的屋子, 岂不是很舒服。”   “陛下的阳光房就很舒服, 不过呢, 那是陛下的, 我们不能用。”顾阙叹气。   孙氏摆手,“我觉得这里就很舒服,我喜欢种地啊,不如我搬来这里给你打理?我瞧着这里没什么人,我来给你做免费的婆子。”   顾阙不戳破她的想法,她就是喜欢大棚而已。   “您如果想,我就让人给你弄一些,在这里太冷清了。而且我的地方就那么大,腾不出地方给您种药草。”   孙氏道:“我喜欢这里。”   顾阙不肯退步:“您喜欢什么我会给您搬去家里,这里杂乱,要什么都给您。”   “好,这就好,我要这个圆圆的东西。”孙氏指着灯泡。   顾阙叹气:“不成,这个挪不过去。”   孙氏瞪着她:“那我留下。”   顾阙扶额,“我试试给您挪过去。”   “成,我去看看。”孙氏心满意足。   顾阙哀叹,老小孩老小孩啊。   颜珞躲在屋里不出来,享受着暖气,顾阙去厨房帮忙,孙氏各处晃悠,许多屋子都上了锁,进不去。   忙到黄昏,菜都做好了,顾阙问颜珞:“喝红酒吗?”   “不喝,我喝甜牛奶。”颜珞知晓分寸,今夜是个不眠夜,喝酒只会误事。   顾阙喝红酒,醒了一瓶酒,与阿婆一道喝,细雨与听澜不愿掺和她们,留在厨房吃。厨房有许多吃的,自在得很。   孙氏喝了半瓶红酒就晕乎乎,握着顾阙的手开始胡乱说话:“她的脾气不好,小的时候可坏了,整个……”   话没说完,颜珞捂住她的嘴巴:“阿婆醉了,我扶您去床上休息。”   夜色将临,巷子里不时有人声传来,儿童嬉笑声,还有炮竹声。   接着,是各处的烟火,争相恐后地在天空中绽放,火树银花不夜天。   颜珞将阿婆安顿好,出来后桌面都收拾干净了,听澜与细雨在角落里吃糖,口红糖。   颜珞买了许多零食,堆在屋子里,细雨拿了些给听澜,两人叽叽喳喳地说哪个好吃,这个时候数她两最高兴。   顾阙在大棚里看着草莓苗,今年有了经验,远比去年好,果子肯定也会多。   颜珞在大棚外招呼顾阙:“出去看烟火吗?”   “去,你等我。”顾阙将暖灯打开,又看了眼各处,这才放心地出来。   巷子里都是小灯笼,孩童提灯到处走,穿着新衣裳,手中还抓着果子糖。   顾阙端着一盒子糖出来,招呼他们吃糖,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不断了。顾阙将盒子塞给颜珞,“你给他们发,他们会喜欢你的。”   眼下的颜珞只是一位普通人,无人知晓她是颜相。孩童们见到糖,高兴地围着她转,嘴里不住地喊着:“姐姐、姐姐、大姐姐,新年好。”   顾阙跟着后面喊:“大姐姐,新年好。”   颜珞拿眼剜她,脸色羞红。   一盒子糖很快就散光了,看着空空的匣子,孩童们飞快地跑了,争相叫喊。   巷子里喜乐融融,邻居们大胆凑过来说话。   “你们是才回来的吗?”   顾阙点头:“回来过年,你们可好?”   “今年还可以,你们去哪里玩?”   “去看烟火,你们呢?”   “我们不去了,太远,在这里也能看到。”   顾阙笑吟吟地领着颜珞朝外走,夜里不冷,两人走出巷子,未曾想,路上人更多。   在这里,没有网络没有春晚,大家都会出来玩,玩到子时回去守岁。   顾阙问一旁的人:“我们一起守岁吗?”   颜珞冷笑,守岁?今夜可有趣了,比起守岁更让人高兴。她说道:“自然。”   两人慢悠悠地往前走,风吹在脸上也没有那么冷,顾阙喝了酒,浑身热乎乎,颜珞的身子很冷。但顾阙一直牵着她,也没有那么冷。   路很长,几乎看不见尽头,犹如她二人的人生路,一眼看不见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忽而传来轰隆一声,犹如惊雷,城池动摇。   周围传来尖叫声,父母纷纷抱着孩子往家走,顾阙也是,拉着颜珞往回跑。   出于害怕心理,自然是想着回家安全。   跑回家里,细雨与听澜也是面色发白,“出什么事了吗?”   顾阙呼吸不顺,颜珞脸发红,捂住胸口喘息,顾阙忙扶着她进屋,听澜端了杯水来。   颜珞不能疾跑,回来的路上,顾阙一着急就忘了,她害怕极了,一边喂颜珞喝水,一边给她拍着脊背顺气。   片刻后,颜珞呼吸渐渐平缓,然而,身上没什么力气。顾阙不敢离开,就在一侧守着,懊悔自己没长脑子。   颜珞阖眸,倚靠着顾阙的肩膀低语:“我头晕呢。”   “去喊阿婆来吗?”听澜也担心。   细雨眼珠子转了转,拉着听澜去喊孙氏。   孙氏酒醉,也醒不来,两人齐力也没有喊起来。正觉丧气的时候,吱吱冲了进来,大喊:“丞相,城门塌了。”   刚刚那一声巨响就是城门坍塌的声音。   听澜纳闷:“好好地怎么塌了?”   京城城墙可坚固了,好好地怎么会塌了。   屋内的颜珞昏睡了,呼吸均匀,脸色由红转白,透着不正常。   听澜去传话,告诉吱吱:“丞相发病了,您找个大夫过来。”   吱吱急了:“孙阿婆呢?”   细雨咬牙:“醉了。”   吱吱道:“我来喊醒她。”   说罢,自己撸起袖口去屋里。细雨与听澜对视一眼:“会不会出事?”   两人不敢耽搁,忙跟着进去。   谁成想,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孙氏的声音,“别闹,她睡一阵就好了。对了,药吃一颗……”   孙氏将药从袖袋里掏了出来,递给吱吱,“让她好好躺着就成,瞎跑什么。没那个命,就安静些。”   听澜:“……”   细雨抿了抿唇角,阿婆真厉害。   吱吱将药递给顾阙,“阿婆说吃一颗睡一觉就好,别出门了。”   顾阙喂进去了,让人都出去,自己抱着颜珞,心里万分愧疚。   外间乱了,城门坍塌,惊动了宫内守岁的女帝与太后,羽林卫赶往城门,看着倒了半壁城墙的城门都傻眼了,好端端地怎么倒了?   走过去,闻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是火.药炸塌的。   今日热闹,城墙下有不少人,跑得快就跑了,腿脚慢被压在城墙下哀嚎,热心的百姓上前搬石头救人,城门下乱成一团。羽林卫上前一起搬石头。   温茯闻讯赶来,浓厚的火.药味让她睁不开眼睛。炸了皇陵,又来炸城墙。   疯了。   温茯彻底觉得对方是疯子,搅得天下不宁才甘心吗?   女帝在宫内等消息,听到是炸毁的城墙后也是不解,旋即大喊一声:“丞相呢、丞相呢,去将她找来。”   内侍忙去顾宅请人,去了才知,丞相不在。   同时,太后让人去打探消息,城门下一片哀嚎。燃放烟火的时候正是热闹,故而无人察觉,而点烟火的人都被炸得尸首都不见了,压根不知到底是这么回事。   女帝与太后罕见地站在一条线上,势要揪出凶手。   *****   颜珞睡得昏沉,屋里很暖,她的身子也渐渐暖了。   颜珞就像是精致的瓷娃娃,需静心呵护,不能出一点差池。   顾阙愧疚得不行,守在床边看着她,外间来了几波人催颜相入宫。   “你让吱吱准备马车,我们回顾家。”顾阙害怕出事。   吱吱就在门外,闻声说道:“阿婆说了不能出门,您还是等等,不差这么一夜。”   顾阙问她:“宫里找不到她,会不会出事。”   “那也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再者颜相是病了,总不能欺负病人。再说,您不知陛下,有事找颜相,无事寻温茯。”吱吱大力吐槽,“不就喜欢在床上伺候人,这回,就让她接着伺候。”   平日里温茯就会装,如今,看她怎么装。   你那么有能耐,就去解决这件事。   顾阙颔首:“好,有事及时告诉我。”   吱吱摆手:“没什么大事,城塌了而已,丞相去了又不会修城墙。别看宫里催得紧,陛下是想要丞相出面安抚百姓。您不知死人是小事,除夕夜城塌了,于陛下而言,是为不德之兆。”   “所以啊,陛下慌了。我觉得这个时候就该撂挑子不干,免得陛下轻视我们丞相。世子,您觉得,对吗?”   顾阙被说服了,“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就像是罢工。   顾阙心领神会,让颜珞继续睡。   睡到天亮,孙氏醒了,让人回府取了药箱。   赶在出太阳前给颜珞扎了两针,不忘抱怨顾阙:“你怎么办事的,她是正常人吗?你瞅瞅你,一天到晚就知晓疯玩,能不能办个正经事。隔壁人家的郎君都生娃娃了,你呢,就知道玩。”   起初开始训,顾阙领了,训到后面话风变了,顾阙嘴角抽了抽,不能接受。   扎了几针,颜珞就醒了,精神还好,看着孙氏手中的长针,吐槽她:“日后给你扎回去。”   孙氏嘲笑她:“就你?指不定活不过我老婆子。”   颜珞不肯了,道:“你在咒我,世子,断了她的粮食。”   顾阙缩在一侧不说话。   唯有细雨胆大,笑吟吟地问各位主子可要吃饭,颜珞问她:“想吃什么?”   “您想吃什么都有。”细雨眯着一双眼睛,年岁小,很讨喜。   颜珞品了品,道:“我想吃甜的,番茄炒鸡蛋多放糖。”   顾阙颔首:“给她做番茄鸡蛋面条,听澜一道去忙。”   吱吱在外面玩‘神兽’,拿脚踢它,它不动,拿手摸摸,它也不感激,还是细雨出来,坐上去,骑一圈,吱吱立即就要。   细雨哼了一声:“张口就要旁人家东西,好不规矩。”   吱吱:“……”嘴巴真伶俐。   初一应该吃饺子,但大家对饺子没什么念想。索性,各吃各吃的。   喜气洋洋地一顿早饭吃完,颜珞去办正事了,顾阙目送她离开,孙氏没好气地踢她一脚,“跟着啊。”   顾阙立即跟上去。   ****   城门下一片哀嚎,远远看去,残垣断壁,凄楚不堪。   顾阙问颜珞:“你高兴吗?”   颜珞:“挺高兴的,都热闹啊。”   顾阙道:“他们很无辜。”   颜珞瞥她一眼:“百姓死了吗?”   顾阙:“没死吗?”   吱吱插了一句:“百姓没死,死的是守城的。你可知我让那些人凑在一起多不容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中有一人不过是小小守将,竟纳了十个妾呢。我想一剑捅死他,但会脏了我的手,就给弄这里来了。”   顾阙唇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颜珞一靠近,温茯就知晓了,她忙迎上去,“丞相。”   吱吱脸色就挂了下来,嘴里哼了声。   颜珞睨她一眼,她立即收声。   温茯忙了一夜,脸色不好,这时也不敢说什么,只将查到的事情与丞相说了。   “烟火里的比例不对,他们点燃的不是烟火,而是炸.药。”   颜珞问她:“烟火出自何处?”   温茯咽了咽口水:“火.药处,可臣才接手不过半月,臣不知此事。”   “半月、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你将里外都摸清楚,如今,你自己不好找出证据,没人帮得了你。”颜珞看着倒塌的城墙,唇角勾了勾,“温大人,这几车烟火何时造出来的,何人造、何人送、运送的车呢?你都查了吗?”   “回丞相,还未曾。目前只统计出死了百余人,皆是守城的,无一百姓死亡,有几十人受伤,已送去医馆。”温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颜珞笑了,“这一夜,你在忙什么?伤亡统计需要你去做吗?温茯,出了温柔乡,你可是朝堂命官。”   温茯忙揖礼,“丞相说的是,下官这就回火.药处查。”   “我好奇,为何比例不对。温茯,这才是你查的主要原因。”颜珞提醒。   温茯匆忙离开的脚步微顿,“您的意思是掉包了?”   颜珞沉默,寒风中背影岿然不动,浑身皆是冰冷的气息。   顾阙听着两人的对话,对颜珞的认识又多了一层,气场强大啊,就算是女帝亲临,也没有这么大的气场。   温茯离开后,颜珞看向唇角染笑的顾阙:“你笑什么?”   “颜相好生厉害,训得她都傻了。”顾阙看着她,眼中皆是崇拜。   颜珞冷笑:“不过是左右逢源的小人罢了,三分本事都没有,火.药处这回遭殃了。”   顾阙不解:“你要火.药处吗?”   “要它作甚,我有更好的。”颜珞朝顾阙眨了眨眼,眼中似乎带电。   顾阙被电得身子酥软,道:“别抛媚眼,注意形象。”   话刚说完,羽林卫副指挥使小跑着过来,朝着颜珞揖礼:“丞相。”   “人都挖出来了吗?”颜珞负手而立,轻易间赶走了调笑的情绪,目光冷冷。   “回丞相,昨夜当值三百八十九人,死亡一百六十人,三十人轻伤。”   颜珞颔首,眼神阴幽:“先派人往死者家里送去抚恤金,送烟火的人呢?”   “昨夜送来的,事发前已回火.药处,目前,没找到人。”   颜珞淡笑:“你们办事愈发厉害了,一夜过去,连几个人都找不到,调陆松过来查。”   “丞相,这是火.药处的事情,刑部……”   颜珞低眸,看着弯腰说话的副指挥使,“既然你们拒绝,那就让火.药处继续去查。”   一旁的吱吱嘲讽:“你们查到明年都查不出来,陆大人可是查案好手,给脸不要脸。”   颜珞止住她:“我去见陛下。”   顾阙默契地跟上她。   颜珞告诉她:“我去见陛下,见过陛下,去侯府拜年,你去侯府等我。”   “你还能回来?”顾阙不信,指不定再回来就是天黑了。   颜珞瞪她:“别咒我,我如果回不来,我让阿婆也给你扎两针。”   两人分手,顾阙回家换衣裳,又给颜珞带了两身衣裳,领着听澜去侯府。   虽说是新年初一,昨夜发生的事情让各处不宁,永乐侯也是一夜不宁,面前摆着图纸,他在推出火.药的用量。   顾阙回来后,就被引到书房。   永乐侯也曾领兵,用过火炮,道:“或许是火药精进了不少,若在以前能将城门炸了,用量必然很大。”   顾阙说道:“我觉得应该是精进了不少。”   永乐侯睨她:“你不懂火药,要知那可是坚固的城墙,岂能是烟火的比例调错了就能炸毁的。我觉得,是有人蓄意为之。且无百姓伤亡,这点就很诡异,像是上天在惩罚谁。”   顾阙装死,不吭声。   永乐侯指着图纸:“这是京城九门之一,意味着大魏坚固的城防,如今塌了,若是寻不出凶手,百姓惶恐。”   顾阙点点头,道:“丞相让陆大人去查,羽林卫不肯。”   “刑部陆松听命于丞相,羽林卫则属湘王,势同水火,自然不会答应。此事刑部不会插手,多半是大理寺与督查司。”永乐侯徐徐分析,手在图纸上不停地点,嘱咐顾阙:“若是知晓火.药从何处而来,你告诉我一声。此等威力用在战场上,何愁敌军不灭。”   “父亲,我对国防一事不清楚,如今的大魏……”顾阙欲言又止,抬首看向挂在墙上的舆图,眼前的大魏不大,可以说是一隅之地,像是战国时期那般列国鼎力。   按照那张中国地图来说,加上大魏在内,有七个国家。   大魏国力如何?   战斗力如何?   这些都是问题。然而这些,离她太远太远了,几乎就是一个概念。   说起各国,永乐侯神色就变了,如少年般意气风发,“我大魏也是一强国,各国交好……”   顾阙:“……”能不能不吹牛。   先帝在位,曾御驾亲征,震慑列国。可惜,一身病痛,早早地去了。   顾阙对先帝的事情不感兴趣,听着父亲的口气,对先帝极为崇拜,殊不知他是杀兄夺位的贼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阙跑了。   永乐侯说得正起劲呢,女儿的影子都没有了,他郁闷极了。   顾阙从书房离开,就遇见来请安的二房人。顾元玮神色不好,想来也是一夜未睡,见到侄子少不得问几句。   顾阙将知道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字未落。   顾元玮听到死的都是当兵的,脸色就白了,“昨天那么多人,没一个百姓吗?”   “没有,百姓想要看到烟火,就要站在原处,或者高处,距离城墙就远了,偶尔几个人跑得慢了,伤了身子,及时送去医治了。”   顾元玮脸色依旧不好,听完以后,匆匆去书房找侯爷了。   顾阙不理会,去找两个孩子玩。   两个孩子几乎没怎么见面,新年都穿上了一样的衣裳,排排坐,本来玩得好好的,琼琚忽而打了清至一巴掌。   啪一声,声音很响。   顾阙愣住了,清至傻了,愣了几息,接着,哇地一声哭了。   颜珞从外面走来,恰好见到这一幕,看着干坏事的琼琚,朝她拍拍手:“阿娘抱,干得好。”   闻言,琼琚抬手,又是一巴掌,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颜珞也是微怔。   她想起小的时候,弟弟打她,也是这般,先是试探,见无人管他,接着又狠狠一巴掌。   不过,她比弟弟大了两岁,也不至于哭。   颜珞看着琼琚的眼神微变,唇角微勾,抱起琼琚,摸摸她的脑袋:“力气真大,我们去吃糖。”   顾阙:“……”这是什么娘。   乳娘抱着清至哄,顾阙去追颜珞,“颜相、颜相。”   颜珞抱着琼琚回顾阙的院子,听澜早早地就候着了,见两人进来,吩咐婢女办茶上果子。   孩子放在坐榻上,颜珞去更衣,待她出来,琼琚当真抓着点心在吃。   顾阙问她宫里的事情。   “没什么大事,过年不提这个,琼琚多棒。”颜珞上榻,鼓励般摸摸她的小脸,与顾阙说道:“她像我的弟弟。”   一句话掀开了那些往事。   顾阙没有问,颜珞抬首看她:“顾阙,我喊错了吗?”   顾阙抿唇,微笑道:“没有错,我是顾阙,不是顾言。”   颜珞嘲讽:“小姑娘家家的多可爱,如果清至死了,我不会让琼琚扮成他抢劳什子爵位。”   为一废物,值得吗? 第62章 人伦、顾阙,那是你阿嫂!   顾言在颜珞的眼中, 就是一废物。   为她耽误自己的人生,是最不值当。   顾阙轻笑:“阿嫂,你觉得……”   “闭嘴, 别喊劳什子阿嫂, 丢人。”颜珞打断她的话,闻及阿嫂两字就觉得头疼,“你声声喊我阿嫂, 我还怎么亲你咬你?我没有玩自己小姑子的癖好。”   顾阙:“……”要命了。   她捂住额头, “顾言,其实也不错。”   “你想让我做寡妇吗?”颜珞嘲讽。   顾阙哑然。   琼琚坐在榻上伸手去够几上的果子, 抓了一把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去。颜珞看着她,目光凝然, “顾阙, 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和离,我与你一刀两断,要么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顾阙苦笑, “阿嫂,你觉得我配得上你吗?”   颜珞道:“顾言配得上吗?”   “都配不上。颜相花容月貌, 沉鱼落雁,哪里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配得上的。”顾阙看着她,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我睡得不踏实。不瞒你说, 你很好, 在我眼里, 是最完美的妻子。然而, 我与你在一起, 终究不是长久, 如果哥哥回来了,我鸠占鹊巢,又该如何解决?”   “我去见过他。倘若他坏一点,我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有你。可是他病得不轻……”   “庸人自扰,你不觉得你自己有些愚蠢了吗?大夫说了,顾言的病从娘胎里就有了,死的日子比活的多。”颜珞话语薄凉,“我只认与我拜堂的人是谁。”   颜珞已作出了自己的抉择,顾阙就只能被动。   “世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听澜在门外低喊一声。   顾阙应了一声,“我来了。”   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她舍不得离开,可内心又在挣扎,心口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颜珞或许就站在原地,从未迈步,也没有退步。   只有她,处于被动地步。在侯府,她是被动,与颜珞相处,依旧是被动。   但是说开了,自己心里又会很轻松,她说:“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颜珞不理会她,“没什么可计的,要么和离,要么你留下。”   顾阙脚步顿住,露出苦恼,颜珞踱步至她面前,不由分说地亲上她的唇角,   顾阙:“……”   ****   永乐侯夫人已有几月没有见到顾阙了,母女两人有意避开,都不想见到对方。   然而不得不见,因为顾言的身子好了不少,永乐侯夫人迫不及待地想询问下顾阙。   顾阙心情不好,对夫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夫人对她,喜笑颜开,“他身子好了很多,可以下地走了,前几日在院子里走了一个多时辰,大夫说大好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如常人样行走了。”   顾阙没好气道:“寻常人行走?我会的可多了,我能奔跑,我快走两步,他都追不上,如何与我比?”   “丞相亲了我,认定是我,你觉得我走了,她会不知道吗?”   永乐侯夫人闻言,脸色顿时煞白,“你怎么让她亲你,她是你阿嫂,你可知晓人伦纲常?顾阙,那是你的阿嫂。”   顾阙好笑,“你让我娶她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是我的阿嫂。”   “那是代娶。”永乐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就差指着顾阙训斥,“占你兄长的妻子,你觉得你可还有脸。”   “我是不要脸了,母亲大可去揭穿,到时,欺君之罪,整个侯府都会遭殃。”顾阙也没有往日的耐心了,自己是现代人,愚孝的事情做不出来,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偏偏还要拿话激她。   人都是有底线的。   顾阙知晓自己做得不对,但是一而再再而三提醒她,是人都会有脾气的。   永乐侯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阙,就差生吞活剥了她,嘴里呢喃:“那是你的兄长。”   顾阙沉默,避开她的视线,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现在不是我认不认他这个兄长,而是颜相,愿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你不知颜相的手段吗?母亲以为能瞒天过海吗?从成亲开始,就无法收场了。”   你们自以为将颜相玩弄于鼓掌中,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傻的。   顾阙觉得可笑,终究不忍永乐侯夫人太过伤心,选择安慰她:“和离是最好的路,兄长还可以重新娶妻。得罪了她,整个侯府,都会遭殃。”   永乐侯夫人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哭了出来,“你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顾阙:“……”   得,自己就不该安慰她。   “这个时候你怨恨我,我该不该怨恨你们让我去顶替顾言,毁我的人生。他是人,我就不是人吗?你们偏心,我也认了。如今的局面是你们造成的,到底是和离还是继续过下去,随你们。”   顾阙抬脚,走了。   永乐侯夫人自以为是,自私自利,或许就是她逼得原主走了。   走出上房,顾阙长叹了口气,事情做出选择后,整个人舒服了许多,浑身畅快。   ****   今日侯府有许多人来拜年,比起往年多了不少,顾阙是第二回在侯府过年,看到门房黑压压的人群后,不觉失笑。   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走,都是最浅显的道理。   顾阙作为世子,是要接待同族的人,今年来的都是些年轻的人,且都是些读书人。   是何用意,顾阙感觉自己这个傻子都看出来了。   同族的人中有几位下场考试了,三回出了两回成绩,均落榜,没有委屈他们。   对于读书,顾阙是个门外汉,然而他们拉着顾阙说经书,顾阙头疼,悄悄让人去请颜珞。   颜珞是丞相,不算是内宅女子,顾阙求她,她自然过来了。   得见丞相,一干年轻人脊背生汗。   两人站在一起,容貌惊人,互相映耀,恰是一副美丽的神仙眷侣图。   青年人们压根不敢抬首,万分拘束,他们虽说是顾家旁支的子弟,但从未见过颜相,他们知礼,不敢随意张望,更是畏惧颜相威仪。   颜珞让人在厅内设一面屏风,拉着顾阙坐下,道:“你们有何疑问,可直言,或者是我考较你们?”   有她在,顾阙轻松多了。   简单几句话,颜珞让人不寒而栗了,顾阙弯弯唇角,捧着茶喝了两口。   考较几人后,颜珞皱眉,明显看不上了。   来的人多,足足七八人,颜珞耐心地都考了一遍,唇角的笑意深深,最后,大致说道:“你们名落孙山,也是应该的事情。倘若你等都考上了,我大魏无望矣。”   顾阙:“……”能不能不这么狠毒?   众人们如梦初醒,纷纷红了脸,也没有颜面再待下去,打过招呼就走了。   顾阙留他们用午膳,他们不敢,匆匆行礼谢过,仓皇离开了。   厅内幽清极了。   顾阙看着颜珞,“能不能委婉点?”   颜珞摇首:“不能,若不及时点醒,只会越走越远。他们就不是读书的苗子,与你一般,笨死了。”   “你以前还羡慕我的的文采好。”顾阙不服气,气呼呼。   颜珞冷笑:“欺世盗名之徒,我瞎了眼睛。”   顾阙不解:“你怎么翻脸那么快?”   “我们都要和离的夫妻了,为何给你留好脸?”颜珞道。   顾阙傻了,“我什么时候要和离?”   “你不留下的意思便是要和离。”颜珞道。   顾阙咋舌:“你刚刚还亲我了。”   “和离前的亲吻,留个美好的念想。”颜珞故作一笑。   顾阙轻哼:“你再说,我就断了你的小说。”   颜珞:“……”哦豁,不讲理了。   她好整以暇地反问顾阙:“你不紧张吗?”   顾阙气笑了,“你忘了,给你看的小说,我也看了,小说里的桥段,你觉得我会紧张吗?”   外间伺候的婢女站着不敢动弹,厅内的气氛不大好。   她们心惊胆颤,颜珞却笑了,道:“下回再给我看的时候,你就别看。”   顾阙气得不想搭理她,幼稚鬼,她抬脚走了。   颜珞亦步亦趋地跟上她的脚步,不停地在后面唠叨:“顾阙,我想看有意思的,你上回说电视剧有亲吻,那、那又两个女孩子的电视剧吗?”   顾阙脚步不停,恨不得将她甩了,“没有。”   颜珞奇怪:“为何就没有呢?”   顾阙道:“国家不允许,就像大魏不允许女子恋爱。”   “那挺可惜的,可是我想看,怎么办呢?”颜珞叹气。   顾阙蓦地停下来,双眸直勾勾地看她:“你看的小视频还少吗?”   周遭无人,静悄悄,梅花开得正好,恰好在一侧,落在颜珞身后。   阳光正好,映着颜珞白净的面,冷艳清雅。   颜珞无辜极了,“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少了些什么?”顾阙好奇。   颜珞撇嘴,问她:“你看了吗?”   顾阙微微一笑,“你觉得我这么正经的人会看那些吗?”   啧啧啧,颜珞想笑,“觊觎自己的阿嫂,会是正经的人吗?分明是枉顾人伦的人,不过呢,我素来不走正常路,我也喜欢枉顾人伦。”   顾阙说不过她了,“说正经的,少了些什么?”   颜珞一本正经道:“少了些美感,我觉得应该很唯美的事情,她们做来,有些、不大好看。那般的事情,应该如诗情画意般的唯美才是。”   “你当写诗呢诗情画意,有的看不错了,你上哪儿去找诗情画意。”顾阙也被逗笑了,这种事情要什么诗情画意。   颜珞感觉被轻视了,气道:“我给你画几幅图,必然很有诗情画意。”   “那你画吧。”顾阙觉得她幼稚极了,一朝丞相竟觉得现代小视频不唯美,见鬼了。   ****   族人都被颜相吓跑了,初一的午饭吃得很轻松。   晚上,宫里来召,陛下请颜相入宫。   内侍来的时候,颜相在书房把玩新得的骨瓷,颜色极为黯淡,没有光泽,她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   但是,入宫的时候她带上了。   相比于她的惬意,女帝焦头烂额,立国百余年,从未发生过城墙被炸毁的事件,于她而言,太丢人了,史书不知该如何记一笔。   记录炸毁,显得她为帝不仁,这才让百姓愤起。   若是记录天雷劈下,后世就会以为是她德不配位,引得老天降怒。   女帝愁死了。   颜相拎着匣子悠哉悠哉地进宫,入殿前将匣子递给宫人:“去清洗,我来煮茶。”   宫人双手接过匣子,“是。”   颜珞进殿,女帝起身相迎,“你可算来了,朕都快愁死了。”   颜珞左右巡视一遭,问:“温大人呢?”   “去火.药处了,你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女帝烦不胜烦,提及温茯也有点不喜。   颜珞装作没有看见,“臣听闻陛下处有好茶,臣来煮茶,慢慢说。”   女帝耷拉着眉头:“都什么时候,还喝什么茶。”   “陛下过于急躁了。”颜珞长身而立,目光灼灼,带着几分气势,“戒骄戒躁,陛下都忘了,不过是城墙被炸了,若是大军压境,你岂非是跳上跳下。”   女帝羞愧,道:“我就是心急罢了,想来,你有办法了。”   颜珞的沉稳让女帝立即安静,看她从容的气度,自己也觉得羡慕,为臣下者,替君分忧,也是君王的幸事。   宫人将清洗好的杯盏送来,又将煮茶用的炉子端进来,接着,俯身退下去,关上殿门。   二人相对坐下,颜珞净手,问女帝:“先帝在位时的案子,你查出了吗?”   女帝点头,“刑部送上来了,朕瞧过一眼,是有一桩大案。”   炉火烧起来了,颜珞面色冷凝,“哪桩?”   “先帝初在位时,兵部侍郎赵出不满,酒后醉言我父皇是杀兄篡位,赵家满门被诛,但有漏网之鱼。”女帝道。   颜珞颔首:“陛下如何行事?”   女帝微笑:“赵出之子逃出生天,挾私报复,毁先帝陵寝,盗取尸骨,十恶不赦,谁若能拿其归案,朕赏黄金赐侯爵。”   “陛下此计甚好。”颜珞唇角勾了一抹笑,“陛下已有定夺,这回的案子,还有难处吗?”   女帝拧眉:“一并处置了?”   颜珞反问:“难不成再揪出一件陈年旧案?”   女帝说不出话了。   水烧开了,咕噜咕噜沸腾,颜珞凝着沸腾的水,将茶饼捏碎了放了进去,慢悠悠说道:“一件案子即可,再牵扯一出案子,只会让旁人觉得先帝不仁。”   一人反,与两人反会给人带来不同的想法。   女帝沉默须臾,颜珞也不再说话,待茶水煮开后才端起来,第一壶茶水不要。   这时,女帝终于开口:“颜相,就按照你说的办,还有,温茯不懂,你多看顾着些。”   女帝对温茯尤其偏爱,哪怕不再宠幸,也会多加恩宠。   颜珞将第一盏茶递给陛下,微微一笑:“陛下嘱咐,臣自然去办,不过,听闻温家给她说亲了。陛下,你愿意放开她吗?”   “嗯,朕哪里能要她一辈子。”女帝端起茶吹了吹,看着茶盏灰色的模样,蹙眉道:“这、真丑,谁送上来的。”   “这是臣烧的。”颜珞道。   “哦,那就情有可原了。”女帝特意看了看盏身,撇嘴嫌弃,茶凉,她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味道怪怪的。”   颜珞微笑不语,“陛下还觉得心慌吗?”   “还是丞相办法多。”女帝微笑。   “既然陛下不慌,臣回去陪夫君了。”颜珞起身,看了一眼茶盏,道:“送予陛下了,陛下莫要嫌弃。”   女帝欣喜,心里愁绪散了,喜笑颜开,“谢丞相了,天黑,路上慢走。”   颜相淡笑。   回到家里,顾阙等得睡着了,与往日不同,束发拆散,如墨的长发散在枕头上。   她俯身,凑至顾阙面前,揪揪她的小脸:“二姑娘,阿嫂回来了。”   顾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习惯往里面挪去。颜珞抓住她的肩膀,“跑什么呢。”   “睡觉,明日去颜家吗?”顾阙困极了,爬起来,揉揉自己的眼睛,努力睁开眼睛,“颜……”   话没说完,颜珞含住她的唇角,唇齿相依。   顷刻间,顾阙醒了。   颜珞浑身冰冷,唇角带着冬日的气息,顾阙轻颤,然而,舌尖灵动……   舌吻?   顾阙不困了,心跳如雷,一股好闻的气息钻入鼻尖。   说来也是奇怪,味道很好,带着股香甜。   许久后,颜珞松开她,顾阙唇角弯了弯,颜珞问她:“是不是感觉很甜?”   顾阙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小说里说觉得甜,就是喜欢。若是厌恶,便是无感。”颜珞拿手戳戳她挑起的眉眼,“你舍不得我了。”   顾阙没说话,懒懒地打哈欠,裹着被子躺了下来,认真道:“你好香。”   颜珞拉她起来:“还有呢?”   顾阙摸摸唇角,细细品味,“你心跳快吗?”   “你心跳快吗?”颜珞勾唇,“我心跳可不快,被动的才会心跳快。”   顾阙睨她一眼,“去梳洗,我等你回来。”   颜珞:“等我做什么?”   顾阙:“等你睡觉,靠着睡觉,不做坏事的那种,阿嫂!”   颜珞轻哼一声:“我不喜欢你了。”   顾阙不信她,困得直打哈欠,躺下来捂住眼睛,唇角弯弯。   确实好甜。   怎么会那么甜呢。   顾阙觉得奇怪,带着奇怪的想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初二这日,回娘家。   夫妻二人同进同出,相比较昨日的萧索,今日热闹了不少。颜家旁支多,昨天族人来了,今日姑娘们都会回来。   颜珞行七,前面六个姑娘早早地嫁人了,孩子遍地走,进府就见到许多孩子在玩闹。   顾阙心里慌了,“会不会被催生娃娃?”   颜珞也意识到不好的麻烦,“该将琼琚带来的。”   顾阙看她:“你怎么不带呢?”   颜珞:“回去拿?”   顾阙:“拿?那是个人,怎么说是拿?”   颜珞理亏:“那就取?”   顾阙纠正她:“那叫抱。”   颜珞回身招呼吱吱,顾阙忙拦住:“不行,她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抱孩子。”   “我让她回去传话,让乳娘坐车将孩子送来。”颜珞叹气,回娘家怎么就那么累呢,还不如在家里玩。   夫妻二人去拜见老夫人,三夫人坐在圈椅上,笑吟吟地看着顾阙:“小言,过来,我瞧瞧你。”   顾阙上前行礼:“母亲。”   屋内人多,府里出嫁的姑娘都回来了,看着文质彬彬的顾世子都露出惊艳的笑容。   顾阙是‘外男’,屋内都是女子,行礼后,就退出去了。   颜珞留下,三夫人拉着她的手问何时生娃娃,颜珞面不改色,道:“孩子还在路上,快来了。”   大姑娘年长,今年都已三十岁了,膝下孩子都已十三岁了,闻言后,问起颜相:“我说怎么没见到,与你们分开?”   颜相颔首:“路上耽搁片刻。”   “我还带了见面礼,我还以为你让我空忙一场呢。”大姑娘浅笑。   众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妇人们说的都是后宅事情,无关朝堂,气氛和乐。   顾阙在外间就不如意了,同为女婿,说的话题就不同了,若是单论朝堂大事,她或许可以说上几句。   然而,他们说的是不大正经的事情。   比如同窗纳妾。   顾阙汗颜,同窗纳妾,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聊了许久后,终于提起城墙坍塌一事,消息灵敏的说与多年前的冤案有关。   顾阙打起精神听。   “逆贼赵出之子,当年脱逃,现在回来报复了。先毁先帝陵寝,又毁城门,就是为了搅得京城不宁。”   顾阙:“……”以讹传讹。   她听不下去了,起身出去走走。   其他几人皆是兴致勃勃,也无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屋外空气新鲜许多,小厮们站在廊下听候吩咐。顾阙径直走了,走出外院,就见到许多人,来往脚步匆匆。   内宅外院分的很清楚,一般人进不去内宅,只可在外院行走。   比如顾阙,没有颜珞带着,是不能去内宅,只能在外院溜达。   走到晌午,脚底板都酸了,要吃饭了,外院摆了几桌,喝酒行酒令。   顾阙:“……”我想回家。   没准颜珞会来救她的。   然而等到吃上了,也没等到颜珞来救她。   顾阙叹气,自己救自己,大家都是连襟,态度很友好,然而几杯酒喝完,画风就变了。   几位姐夫拉着她说长到底,偏偏他们力气大,挣脱不开,他们说的是以后互相照拂。   话是对的,动作就不对了。顾阙连忙拒绝,“姐夫、姐夫,你松开我,疼呢。”   “七妹夫,你与我见外了……”   “七妹夫,你我同饮一杯。”   “七妹夫,听闻你诗词很好,不如我们今日吟诗一首。”   “七妹夫……”   顾阙:“……”天杀的颜珞去哪儿了? 第63章 桃花眼、眼神似醉非醉,温柔极了。   顾阙醉了, 颜珞闻讯匆匆赶来接人。   出了外院,自救成功的顾阙就睁开眼睛:“他们摸我手,你就不管吗?”   颜珞微笑, 问她:“我给他们剁了?”   顾阙冷哼一声, “带上琼琚,回家!”   她一刻都不想呆了。   夫妻两人与娘家人道别,回到家里, 霍家的帖子来了, 霍老明日过来。   顾阙纳闷:“按理来说,不是应该你去霍府吗?”   颜珞道:“我比他官阶大, 他来,也在常理中。且霍成儒并没有回来过年, 他想问问孙子的情况也在情理中。”还有一重, 他想见阿婆。   言罢,她将帖子交给管事,“你去安排。”   管事应下。   两人回到卧房, 琼琚回东配屋,颜珞去睡午觉, 顾阙问起城墙的事情,又将今日听到的话说出来。   颜珞躺在床上, 目光幽幽:“各家在宫里都有探子,陛下故意放出风声, 各家今早就收到消息, 也是正常。至于赵出, 不过是陛下安抚百姓的幌子罢了。”   顾阙问:“真有这个人吗?”   “赵出当年就被斩杀, 他有许多儿子女儿, 约莫有十来个孩子, 出事的时候我才八九岁,不知内情。真假与否都不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陛下解决了这件事,粉饰太平。”颜珞翻过身子,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微微一笑:“你要睡吗?”   “我们看电视剧,我给你看宫斗剧,可好看了。”顾阙拉着她起来,“给你送些宫斗的经验。”   “宫斗,那是什么?”颜珞奇怪,按照字面意思解释,“宫里争斗的内容吗?”   顾阙去找平板,随便划拉出一个视频,递给她,再将小桌子搬到床上,拿了些瓜子水电点心,顺便去箱子里找了些风干鸭脖和薯片。   小桌子都被堆满了,她兴致勃勃地拉着颜珞追剧:“你看看,宫里好多女人,有没有你的菜?”   两人并肩靠着,颜珞在内,顾阙在外。颜珞一侧首就看到她俏丽的侧脸,修长雪白的脖颈,也兴致勃勃道:“我想种草莓了。”   打开薯片吃了一口的顾阙:“……”   “大白天呢,不好。”顾阙捂住自己的脖子。   颜珞认认真真地着眨了眨眼睛,问她:“那你的意思就是晚上可以?”   “晚上、晚上再说。” 顾阙胡乱往她嘴里塞了块番茄薯片,又扯开话题,“喝牛奶吗?我给你拿一瓶?”   颜珞嚼了嚼薯片,一本正经道:“有你就很甜了,不需要牛奶了。”   顾阙愣住了,不可置信道:“你怎么那么油腻?”   “油腻?什么是油腻?”颜珞不解。   顾阙解释:“就是指言辞有些腻人,你懂吗。”   颜珞品了品,“我好像懂了。好听的话会显得油腻吗?”   “不是全部,你刚刚那句话就油腻了,你看。”顾阙指着画面里穿着宫装的女人:“她好看吗?”   颜珞抬首去看,看着一群莺莺燕燕站在一起由一个男人点评不觉蹙眉,“这是选秀吗?”   顾阙兴奋:“对、对,就是选秀。”   “我明白宫斗的意思了,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颜珞吐槽,男人有什么好的,有女孩子香吗?   她按住关闭键,“无趣,有没有一群男人争一个女人,最后女人选择另外一个男人的故事?”   顾阙叹气:“没有,你写?”   “我太忙啦,不然我也会写的。”颜珞叹息。   顾阙忙说道:“等到将来你不做官了,我们就写小说,可好?”   颜珞扫她一眼,嫌弃道:“我很忙的,不如你写?”   “我不写。写小说,也是需要脑子的,我没有脑子,不写。”顾阙退缩了,告诉她:“看小说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写呢,就会头秃。”   “我们看小视频吧。”颜珞在平板上一阵划拉,一声连着一声‘咦’,划拉了一盏茶时间,最后问顾阙:“怎么没有?”   顾阙都吃完一袋薯片了,慢悠悠地笑了,“我又不看小视频,这是我的东西,我喜欢看宫斗剧,一群小姐姐看着不香吗?”   不说还好,一说,颜珞就翻脸了,质问她:“你有了媳妇,怎么还可以看别的女人?”   顾阙纳闷了,“那是明星,可以看的。”   “明星?月亮也不可以,我没收了。”颜珞将平板抱着,拿手戳着她的心口:“你为何就不自觉呢?温茯在我面前日日晃悠,我从不看她一眼。”   “好,我以后不看了,睡觉。”顾阙认命地将小桌子抱走,零食也不吃,看什么宫斗剧,下会找些历史剧看一看,女人不给看,就看男人。   两人靠在一起,周围静悄悄,颜珞问顾阙:“你是不是神仙?”   阴转多云。顾阙笑了,“我就是一庸人。”   颜珞崇拜她:“你可厉害了。   多云转晴。顾阙高兴了,侧过身子看着她:“你嘴怎么那么甜?”   颜珞也侧过身子,两人面对面,四目相接,眼内只有彼此。   “因为你好看,我只看脸,不看脑子。只要你好看,哪怕长了个猪脑子都可以。”颜珞含情脉脉。   顾阙差点就要骂人:“你故意损我呢?”   颜珞道:“我在夸你,夸你好看,夸你最完美,就是脑子笨了些。你好好想想,你除了一张脸好看,还有什么呢?”   她说好好想想,顾阙就真的好好想想,自己就是一普通人,比脑子是比不过颜珞,比钱也比不过,比权势,颜珞捏死一只蚂蚁还要费劲,捏死她,一句话的事。   “我好像,真是一无是处。”   颜珞笑得不行,“绣花枕头。”   顾阙睨她:“外面说你是阎罗。”   颜珞皱眉,心里不悦,上前就要亲她。顾阙捂住她的嘴巴,“活阎罗,再亲就包浆了。”   颜珞冷笑:“以后都不亲你了。”   顾阙讪笑,我信你个鬼哦。   两人睡醒,天色都黑了,颜珞起来就走了,不留情,从后门离开。   顾阙不担心她,自己爬起来继续看宫斗剧,生活太枯燥,应该来些刺激的才对。   顾阙一人看到半夜,颜珞还没有回来,她披衣起来让人去书房看看。   生气了吗?   ****   颜珞去见了赵出的儿子无情。无情是赵出的儿子,自打先帝陵寝一事被牵出来后就无法安心留在大营。   相比较他的不安,颜珞很淡然,“怕什么呢?”   无情愧疚:“我怕连累丞相。”   颜珞从容,“我怕什么呢?既然说是你,那就闹大一些,该怎么闹呢?”她托腮想着,怎么闹得大一点,最好,将羽林卫调出宫廷。   不过羽林卫不出京城,甚为麻烦。   她想了想,问无情:“炸了湘王府?”她顿了顿,又摇首:“不成,她知晓又没完没了,换一个。找个安静些的闹腾办法。”   无情诧异,大胆抬首,却见丞相带着微笑,与往日的笑不同,今日的笑好像发直真心,带了些自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为何不能炸了湘王府呢?”   “火.药的配方是世子给的,自然得遵循她的意见,你不晓得,她就是个祸害,日日祸害我。”颜珞轻叹,然而唇角弯弯,挂着真诚的笑。   无情明白,丞相陷入了不好的境地中,比如喜欢一人……   “丞相,您会为了世子放弃自己的计划吗?”   “抛弃?”颜珞回神,“她与计划并不相干。”   无情追问:“如果矛盾呢?”   颜珞沉凝,“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不会选择她。”   无情轻松了一口气,“属下的意思去毁了刑部大牢,那里都是些罪大恶极的人,闹一闹,将事情闹大,自然就会好戏看。”   “随你,你去办,我要回家,该睡觉。”颜珞摆摆手,觉得麻烦,尤其是顾阙。   颜珞悄悄回家,不准婢女通禀,自己在外脱了大氅,小心翼翼地推门。   哦豁,在看宫斗剧。   颜珞走近,脚步放轻,问她:“好看吗?”   “啊……”顾阙吓了一跳,抓包了。她被吓得面红耳赤,忙把平板关了,心虚地为自己辩解,“我等你太无聊了,看一眼而已,你回来啦,要吃宵夜吗?”   颜珞轻哼一声,“我想吃了你,可以不?”   顾阙下床将平板塞进柜子里,推着她去浴室洗澡。不料,颜珞一把抓住她:“一起。”   顾阙垫脚,亲了她一下,极其敷衍地推开她:“回来让你吃一口。”   颜珞眼睛亮了,指着她的脖子:“这里、这里,都要。”   “随你,快去洗,都快十二点了,阿嫂!”顾阙咬着阿嫂两字,朝她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故意强调两人的身份。   谁知,颜珞不吃这套,反而加码:“咬你三口。”   顾阙不说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   清晨起来,颜珞早早地起来了,顾阙慢悠悠地没起,听澜去伺候她更衣。   脖子上三道红痕很明显。听澜笑了,她已接受了世子与丞相在一起的事情,看到两人恩爱,心里也有些高兴,便道:“穿件高领的衣裳?”   不料,外间传来颜珞的声音:“她是男子,怕什么呢,穿低领的。”   顾阙不肯:“我不要脸吗?”   颜珞饶过屏风走进来,冷笑道:“原来,你要脸的呀。”   “你……”顾阙面红耳赤,偏偏拿她没有办法,嘴里呢喃一句:“无耻。”   颜珞嘴上不饶人,但碍于颜面,还是将听澜使唤出去,就剩下两人的时候,她慢悠悠地开口:“阿嫂阿嫂喊得好听,你不觉得羞耻吗?”   “羞耻?”顾阙笑了,自己是一现代人,不受古代思想拘束,羞耻二字沾不上边,不过是愧疚罢了。   以往,她是理直气壮,不愧于任何人,如今,倒欠了顾言。   唯独对他愧疚。   “你明知我的身份还要来撩我,堂堂一朝丞相,你不觉得羞耻吗?”顾阙反过来说她。   颜珞含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顾阙厚着脸皮:“巧了,我也是女子,也难养。”   颜珞顿住,看着她发怔,顾阙也是,说完也跟着不说话了,两人四目对视,继而,微微一笑。   一瞬间,时间静止。   颜珞道:“霍老今日要来,你去阿婆处玩。”   顾阙应下:“他要留下吃饭吗?还有,我们不宴请吗?”   “不必,麻烦。”颜珞道,“以前在家的时候,是颜家一道请,如今开府自住,就不必管这些事,我素来懒得很,他们都知晓。不过,明日开始,我们去各家玩玩。”   顾阙还是摸不懂里面的门路,凡事跟着颜珞走就是了。   孙氏在扎大棚,婢女们站在一侧要帮忙,孙氏都不肯,直到顾阙来了。她吩咐顾阙先扎一个试试。   顾阙看了一眼,“您是将以前的都拔了吗?”   “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快些。”孙氏累得站不起腰,拿手一个劲地在捶腰,说道:“我怕她们弄坏了我们的棚,你教教他们,我喝杯茶。”   顾阙叹气,自己也不打算动手,喊了几个婆子来帮忙。婆子们是干粗活的,力气大,扎得深,风就吹不倒。   五六人一起干,速度就快多了,不到午时就扎好一个,远远看去,都能看到里面的东西,都是透明的。   与此同时,书房里陷入僵局。   霍老想见孙氏,颜珞不肯松口,霍老提了许多条件,然而他能给的,落在颜珞手中,都是不足一提的。   “丞相如此袒护,是怕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霍老语气都冷了许多。   颜珞微笑:“我怕什么呢,她是敬德皇后的陪嫁,我早就知晓了,再者,敬佩皇后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反而是您,揪着旧事不放是为了什么?”   “丞相多想了,我并非揪着旧事,而是想问问内情罢了。”霍老拉下颜面,“外间所云,丞相想必知晓,我觉得尚有内情。倘若还有真相,我必然是为我那外孙女讨公道的。”   丞相失笑,“公道?人都死了,您要公道做什么,您啊,岁数大了,不如颐养天年,看一看大魏各处风光,管那些旧事做甚。”   “丞相说错了……”   “霍老。”颜珞抬高声音,“陛下对她不喜,您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她有利吗?”   霍老恍然,颜珞再道:“她二人之间恩怨颇多,您一再关注,只会逼得陛下去挖坟鞭尸。”   “她敢!”霍老拍桌而起,怒视颜珞,“那是文帝陛下最喜欢的女儿,她怎么敢。”   颜珞冷笑:“有什么不敢的,陛下做事的习惯,你不知道吗?”   女帝登位后做了几件荒唐的事情,历历在目,甚至提出改文帝陛下的谥号,还有想将琼琚公主移出皇陵,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第一件事的时候,霍家并未表态。   第二件事的时候,霍老去见女帝,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女帝只好暂停。但私下里与颜珞说过,想改琼琚公主的谥号。   颜珞并未多说,只说霍老还在呢。   女帝这才罢休。这件事霍老不知晓,但颜珞自己知晓。   她今日也不作掩藏,一并告诉霍老,“您只怕今日咽气,明日她就改了公主的谥号,加以恶谥。”   霍老瘫坐在椅子上,面色发白,双眼失去神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书房内寂静,忽而一滴泪滑了下来,颜珞瞧见了,深吸一口气,“您若想做什么,我帮您就是。”   霍老忽而抬眼,“丞相为何帮忙?”   颜珞低声道:“两府姻亲,不该帮吗?”   大家结亲,便是上了一条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霍老缓了口气,沉思片刻,问丞相:“倘若霍家做不当之事呢?”   “何谓不当之事?”颜珞反问,“陛下行事差了些,未曾到无度。”   霍老嘲讽:“那是因为丞相处处替她善后。”   颜珞也是无奈,“食君俸禄,自该替君分心。”   “不需丞相帮忙,只需丞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霍老语气和缓。   “霍老,您还是安心休息为好,不过,我捉到了赵出的儿子。”颜珞忽而改了话题。   “赵出?”霍老浑身一颤,看向颜珞的眼睛陡然变了,咽了咽口水,“可、可能……”   他说不出口了,颜珞颔首:“可以,就当我送于霍老的,烦请您安心在府上颐养天年。您年岁大了,莫要胡闹。您别咽气,不然,我还得费心思抱保住你外孙女的坟呢。”   “好……”霍老双目流泪。   ****   霍老没有留下吃饭,午饭前走了,顾阙中午吃火锅,孙氏看着新奇的吃法,也厚着脸皮讨吃的。   三双筷子,孙氏吃得最欢,一面与顾阙说道:“放些人参阿胶,对身体好。”   顾阙不听,谁吃火锅放人参阿胶。   颜珞接过话,说道:“我觉得还是放雪糕比较好。”   闻言,孙氏没抬头,顾阙没接话,颜珞说了个寂寞。   大过年吃火锅,顾阙总感觉缺了些什么,吃到一半,问颜珞:“你有没有想吃的,除了雪糕。”   颜珞抬首,看她:“吃你。”   “那你别吃了,我待会买个西瓜吧。”顾阙想了想,网上有反季西瓜吃,黑皮西瓜,皮厚了些,但是总比没的吃。   她出去了,孙氏好奇,颜珞说道:“搬西瓜去了。”   片刻后,顾阙端着一盘子切片西瓜回来了,孙氏目瞪口呆,颜珞热情地招呼她:“你真好哦。”   孙氏吃着西瓜,一面说道:“我不想走了。”   “阿婆,霍老说不找你了,你回药房去济世救民。”颜珞故意说道。   孙氏不理她,只问顾阙:“你养我吗?”   顾阙就是一烂好人,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我活着就会养您。”   孙氏狠狠剜了颜珞一眼,“白救你的命了。”   颜珞低笑:“没有我,顾阙会高看你一眼吗?”   顾阙笑了,孙氏落得不自在。   吃过午饭,侯府来传话,霍家小子得了几日假期,想见一见二姑娘。   顾阙看向颜珞:“你怎么给他假期了?”   颜珞推卸责任:“我又不是他上司,再说过年放假也在常理中,你去见一面不就好了。霍成儒心里有白月光,见你也是家里逼迫的,你应下就是了,我想办法让他来不了。”   “随你,我明天去田里看看,就不陪你赴宴了。”顾阙想起自己的小麦,好多时日没去看了。   颜珞看她:“我给你一万顷良田,好不好?”   顾阙想了想,应下了,道:“我要做粮食大户,做大魏第一米商。”   “好赖话听不出来吗?我养你,不成吗?”颜珞感觉无奈,“你就不能安分待在家里,出去开间酒肆也成,你日日惦记着水稻干甚。”   “颜相,你想想啊,若是遇到灾荒年,粮食多值钱啊。民以食为天,多好啊。”顾阙努力解释,“你看我的种子可以翻三倍,万顷就相当于旁人的三万顷粮食,不好吗?”   颜珞沉吟,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颔首道:“我来种,我买些良田,三万顷良田,还缺些银子,你有吗?”   “那么多,是不是多了?”顾阙心里嘀咕,不会又不干好事吧。她对颜珞着实是没什么信任了,无关情爱的信任。   午后阳光温暖,两人在屋里腻歪,吱吱偷了一块蛋糕,听澜眼瞎,装作没有看见。   颜珞大度地与顾阙说起自己的想法,简而言之,垄断大魏的粮食。   顾阙:“……”就知晓没好事,垄断?   笑话,这是好人干出来事情吗?   颜珞却很认真地分析:“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大。”   顾阙气笑了,“那你怎么不做皇帝呢?”   “想做呢,不如我们造反吧?”颜珞好整以暇,索性歪在顾阙的肩膀上,贴着她开始胡言乱语,“我们弄死陛下,我做皇帝,你做皇夫。或者你做皇帝,我做皇后,好不自在。”   顾阙没吭声,自己对谋朝篡位没什么兴趣,还不如自己在家玩,吃喝不愁。   颜珞继续唠叨,“你想想,要是做了皇帝,想什么有什么,多自在。”   顾阙打断她:“现在这个时候,我也想什么要什么。”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颜珞叹气,她就知晓顾阙不愿沾染血腥,一瞬间,想起无情的话:丞相,您会为了世子放弃自己的计划吗?   她蓦地顿住,顾阙转首看她。   靠得太近,顾阙看进她的眼睛里,忽而发现颜珞长了一双某江小说里的女主眼:桃花眼。   书里说:眼长,眼尾略弯,眼形酷似桃花而得名。   桃花眼招人喜欢啊,眼神似醉非醉,温柔极了。   顾阙笑说:“颜相,你可知晓你拿的可是妥妥大女主的剧本呢,大女主应该配丹凤眼,你竟是一双桃花眼。” 第64章 美人图、我喜欢你的脸。   书里对桃花眼赞美词颇多。   颜珞也有几分记忆, 然而书中多不切实,她凝望着顾阙的眼睛,远山眉, 杏眼。   凑近了去看, 能在顾阙的眼睛里看见自己。颜珞对着那双眼睛整理鬓发,语重心长道:“你若是错过我,可就找不到了。”   顾阙也回她:“你能找到第二个顾阙吗?”   自然是找不到的, 就连顾阙都觉得骄傲, 她有淘宝啦。   两人坐了片刻,颜珞自然要去忙的, 顾阙不必急着去铺子里,过年都是要放假的, 整条街都会关门, 待十五后再开门。   顾阙惯爱偷懒,躺在床上追剧吃零食。   平静度过几日,正月里天气晴朗, 各家宴饮,正是热闹的事情。   平地一声震动, 地面都跟着震动了一番。羽林卫当值的住在宫门一侧的一长排的屋子里,整排屋子都炸了, 靠近的墙壁炸出十米远。   屋子里都是空的,白日里都在当值, 故而无人受伤。   然后一长排几十间屋子都没有了, 湘王急急赶过去, 彻底懵了, 炸完城墙, 又来炸他的老巢。   湘王没忍住骂人:“他娘的, 本王若是捉到了,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无人回应他,风吹起一地灰尘。   顾宅里的顾阙在与颜珞对弈,正是抓耳挠腮,听到这件事后愣住了,吱吱强调:“没有人伤亡的。”   顾阙看向颜珞。颜珞垂眸凝着棋局,并未看她,只道:“下回,今晚再炸了刑部大牢。”   吱吱狠狠点头:“我都已去办好了,可好看,轰隆一声,都塌了。听闻配方是世子给的,世子您真厉害。”   顾阙:“……”谢谢你的夸赞哦。   “颜相,您的目的的什么?”   颜珞执起一枚黑子,唇角微扬:“天下大乱。”   “有一句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不该劝你善,然而我希望你可以手下留情。”顾阙心虚,她不知道过往发生了什么,不会去随便定论,天下大乱,百姓太苦了。   颜珞道:“既然你不知,就莫要说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吱吱说道:“百姓好得很,与他们无关的,他们还会看热闹的,您去酒肆看看,大家都不慌。”   顾阙沉默,吱吱继续说:“现在百姓都知晓这是多年前的冤案造成的,针对皇室针对朝廷,因此,他们只会等着后面。”   颜珞暗叹小顾世子耳目闭塞,她淡然落下一子,说道:“眼下行事虽说有些蛮横,并未动摇根基,未伤百姓性命。眼下,前朝冤案会一再扩大,到时,赵家的事情露出水面,浑水摸鱼。”   顾阙懵懂,立即给颜珞斟茶,虚心受教。   颜珞继续说道:“赵出错在口舌之过,是酒醉之言,然而酒醉的时候说过的话,自己不记得,旁人记得,那么,是谁告状的,事情都会掀出来,言论之上,就看朝堂如何处置了。”   顾阙不解:“这是在挑战皇权了。”   颜珞颔首,“有底气,就可。”   “你是想让赵出的儿子献出火.药吗?以功抵过吗?从大局上来算,朝廷惜才,会容忍吗?”顾阙疑惑,这么做来,就算皇帝这个时候接受了,对赵家人怀恨在心,日后再行谋害,岂非是自寻死路吗?   颜珞微笑:“陛下不会接受赵家的人,在京城南北二地有两座大营,护卫京畿。”   “两营调动?”顾阙问。   颜珞摇首:“通州归我,南平归太后。就看陛下调动哪座大营护卫京畿。”   顾阙道:“陛下信你,自然会调动通州的人,于你有利?”   吱吱叹气:“你怎么那么傻呢,太后不会让通州的人来,她会让自己的人过来,到时,整座京城都在她的掌控中了。”   颜珞摇首:“或许各调一半兵力,接下来,就会有好戏看了。”   后防空虚,才是大忌。   ****   颜珞又被召进宫了,女帝气得砸了好多奏疏,湘王在一侧敢怒不敢言,就连太后此时都保持沉默。   见到她的第一面,女帝便已说狠话:“朕要将赵出满门都灭了。”   颜珞波澜不惊,微微一笑,“赵出的满门早就被先帝灭了,轮不到您了。”   “颜珞,你不要说风凉话,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湘王焦急,直呼颜相其名。   颜珞淡淡地看向他:“那是谁的营地?”   湘王没好气:“本王。”   颜珞又问:“宫门布防,谁管?”   湘王气息渐弱:“本王。”   颜珞道:“都是王爷的,您找我作何用,我能替您布防,还是能替您去修屋子。您万幸,只炸了你的屋子,未曾伤及陛下。”   一句话让人后背生凉,都已到了这个地步了,再进一步,可就是陛下的殿宇了。   女帝脸色发白,太后更是捏紧了袖口,湘王更是说不出来话了,愣愣地看着颜珞。   颜珞保持微笑,温柔端庄。   殿内诸人都着倒吸一口冷气,太后先反应过来,怒拍龙案,“猖獗,我大魏竟到此地步,今夜入睡,明日还能醒得过来吗?”   颜珞轻笑:“臣看、难呢。宫中各处布防,由各路指挥使掌管,贼人怎么进宫,怎么放炸.药,湘王,你查出什么了吗?”   “本王、本王让人去查了。”湘王外强中干。   女帝看着湘王的神色就变了,“小叔父,朕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中,你办事不利,朕怎么放心交给你管。”   “陛下、臣冤枉的。”湘王跪地请罪,“这回,是臣疏忽了,定不会有下回。臣立即回去严加布防,护住宫廷,保护陛下与太后。”   众人沉默一息。   颜珞也不说话,观察女帝神色,再观太后,就连太后对湘王都已不满了。   若再炸一回,羽林卫危矣。   颜珞淡笑,听着湘王请罪的话,不动声色地打量众人的神色。   哦豁,都不信湘王了。   啧啧啧,有些可怜了。   颜珞也装作听不到,心里却改了想法,炸什么刑部大牢,再炸一回羽林卫,湘王就要回家种地了。   殿内诸人都不敢随意说话,赶来的温茯站在角落里,悄悄观察,大臣都露出不豫的脸色,唯独颜相面含笑,面容白净,脖颈纤细,沉着冷静。   女帝与众人商议许久,决定搜查赵出之子。   颜珞哂笑道::“陛下,此人是您杜撰出来的,您怎么捉?有画像吗?百姓并无慌乱,您这个时候大肆抓人,京城可就乱了。再说,您抓一个杜撰出来的人,是不是有点……”   脑子不大好哦。   女帝恍然醒悟,半晌无语。   毫无头绪。   接着,殿内又是寂静无声。   良久后,有人提议:“不如加强各处守卫,宫廷各门不可随意进出,其二,暂立宵禁。其三,来京者需要路引与乡镇的荐信。”   众臣附议。   颜珞依旧不说话,觉得,还是继续炸了刑部大牢。   片刻后散朝,女帝留下颜珞继续说话。   颜珞更加厌烦,天天哄这么大一人,她觉得很烦了。   人都走光了,女帝问对策,颜珞说暂时没有。   女帝头疼,问她:“朕觉得形势不对,好似是故意冲着朝廷来的,是她回来了。”   颜珞立于殿内,扬首直视女帝:“陛下说谁?”   “琼琚。”女帝抿了抿发白的唇角。   颜珞淡笑:“她早就死了,臣算算,她死了有十三四年了,您这是自己吓唬自己。”   “她是被火烧死的,是伯父先死,她再死、她死的时候,我去看了,虽说烧得不成模样,可体型不对,我觉得那人不是她。我与她很熟……”女帝喃喃其词,眼睫轻颤,情绪临近崩溃。   她仓皇地从龙椅上走下来,抓住颜珞的双手:“阿颜,朕觉得当年她被救走了,回来报复……”   “陛下。”颜珞厉声呵斥,推开她,“陛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琼琚宫早就死了,正是因为她死了,先帝才问鼎。她、早就死了。”   颜珞温柔,难生怒气,女帝也被她的冷面震慑到了,红唇轻动:“就是她、我感觉就是她,她想拖我下来。”   “陛下,休要胡说。”颜珞凝着她,语气放轻:“为一个死人这么不安,您可还是大魏的天子。”   女帝骤然冷静下来,眼神涣散,不忘去拉着颜珞的手,“阿颜,朕害怕。”   “您怕什么,您继承大统,顺应天意,为何要怕呢?京城各处严加管制,不需害怕的。”颜珞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后退半步,眼中闪过厌恶。   旋即,她俯身揖礼,“您是天子,何惧小人呢。”   女帝精神恍惚,呆呆地看着颜珞,“朕是天子,她就算活着,也是害死敬德皇后的凶手。”   颜珞不愿再听,“您说的是,臣去安排。”   言罢,转身走出去。   跨过门槛的时候,唇角的笑意渐深,天子,配吗?   温茯站在殿外,丞相出来,她去迎,虚心道:“丞相,下官想请您去一趟火.药处。”   颜珞睨她:“温大人去向陛下讨要圣旨,我再去。”   颜珞径直越过她,不予理睬,没有金刚钻,莫要揽瓷器活。   温茯追上去,“丞相,下官诸多不解,望您指教一二。”   颜珞正颜都不看一眼,直接走了。   回到官衙,四处寂静,跨进去,就有人近前询问,颜珞道:“放心,这里安全得很。”   羽林卫属于宫廷一角,宫廷都炸了,官衙要炸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众人心中不安,颜珞轻松地回自己的屋子,陆松走进来。   “火.药处还在查,撤了许多人,我们的人也都查出来,不仅如此,就连湘王都没捞到好处。眼下,那里,就是一盘散沙了。”陆松很高兴,自己虽说没得好处,但敌人分崩离析就是一件大好事。   “还有,温茯四处碰壁,很想将这个头疼的火.药处丢出去。”   颜珞微笑,道:“陆大人,你觉得对方是谁?”   陆松管着刑部,各处案件也是最清楚的,赵家案也是他递上去的,相比而言,他比颜珞还要清楚。   陆松思索了须臾,谨慎道:“当年发生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主事,赵大人说冤枉,是严刑逼供,确、确有几分蹊跷。”   他想说是冤案,可冤案二字太重了,容易给自己惹麻烦。   “你也觉得是赵家人所为?”颜珞问。   “不、不,下官觉得赵家人没有这个本事。赵家当年牵连满门百余人,但凡活着的都死了,哪里还有人来兴风作浪。再者,火.药是何等危险之物,我大魏是列国中火.药精湛者,照下官看来,大有可能是列国……”陆松不敢说了。   照眼前的局势看,不像是个人所为了。   陆松唯恐丞相不明白,忙解释:“下官去火.药处打探过,那等火力,他们压根配不出来。您说他们都不成,平常百姓可以吗?”   颜珞点头:“继续。”   “下官觉得不对劲,但陛下坚信是赵家人。火.药处等人至今都不敢禀明,一旦证明对方比我们强,整个大魏都将陷于恐慌中。温茯心里明白这点,这才想着放弃火.药处,此时,谁敢要呢。”陆松分析情况,“同僚们也都不信是赵家子。”   “陆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陛下面前莫要提。她说是赵家子,那便是赵家子。”颜珞搪塞,“对了,你可曾去过现场?”   “下官去过,被挡了回来,羽林卫不愿我们插手,说自己会解决。臣只去过城门,问过烟火的配量,不问不知,问后才知惊人。若是火.药处研制那等斤两的火药压根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不瞒您说,下官几日惶恐。”陆松面有难色。   一番话,将火.药处贬得一无是处。   颜珞微笑,道:“不要声张,免得引起惶恐,各处官衙加强守卫。”   陆松面色阴郁,“丞相或许不知,同僚们都在猜想下一处,会是哪处?”   先帝陵寝、城门、羽林卫,接下来,是枢密院还是中书省呢。   当官的都明白,心中也更加不安,哪里是什么赵家子。   颜珞问过后不再说话,打发陆松出去,自己一人留在屋内,唇角勾了勾。   颇是有趣呢。   晚上回家后,顾阙在院子里堆沙坑,在玩太空沙,一人坐在坑里,婢女们都看着她玩。   颜珞回家,在坑外蹲了下来,望着她:“你在玩什么呢?”   “堆家,然后炸了它。”顾阙不抬头。   颜珞:“烂好人又想给我说故事啦,可惜,我不想听乐。二姑娘,你是不是太闲,我给你找个活干。”   顾阙确实很闲,今日收到通知,铺子不准开门,她就更闲了。   她好奇问颜珞:“什么活?”   “跪算盘,什么时候跪断了,什么时候起来……”颜珞挑起她的下颚,目光冷冷,“顾阙,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可不是好人呢,若是杀了你,抛尸荒野,你可就惨了。”   “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没有自己的能力?不要忘了,你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能给你,也能有更好的。”顾阙也不畏惧,甚至拂开她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颜相,我虽说是烂好人,能给你的东西,也可以给旁人。”   颜珞含笑,“这样啊,那你就别出门了,多好。”   顾阙:“……”说不过她!   两人进屋,颜珞看了一眼五颜六色的太空沙,莫名笑了,抓了一把丢回地上,“送去库房。”   她收下了。   进屋后,颜珞更衣,顾阙盘腿坐在坐榻上,自从说开后,她也不拘着自己,姿态更为随意。   颜珞更衣后,让人关了屋门,顾阙心里咯噔一下,指着门外:“天还是亮的呢。”   “二姑娘。”颜珞在她身侧坐下。   她这么一喊,顾阙浑身不对劲,阿嫂两字差点脱口而出,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你别这么喊啊。”   颜珞抬手,捋了捋她鬓间碎发,眼眸映着她白净的小脸,道:“你喊一句阿嫂听听。”   顾阙不肯,“我不上你的当,为何要喊呢。”   颜珞笑言:“这样才显得你衣冠禽兽。”   “你、你、才禽兽。”顾阙坐不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上赶着给人扣‘衣冠禽兽’的罪名。她不服气,“到底是谁衣冠禽兽,谁先亲谁的,还有谁先压谁的,还有谁看小视频不眨眼。”   颜珞很平静:“我是衣冠禽兽,那你呢?”   “我……”顾阙无语,“你怎么那么、那么不要脸呢?”   颜珞抿唇一笑,眼波流动,朝她处挪了挪,摸摸她的脸:“要脸做什么,我若顾及名声,还会被人称为阎罗吗?”   一番话,无懈可击。顾阙气笑了,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人,你能怎么办?   撕下脸皮,比她更不要脸吗?   顾阙扪心自问,自己这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做不到,她默默喊了一句:“臣妾做不到啊……”   颜珞没听见,继续摸,由脸摸到耳朵,再到颈,眼看就要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顾阙狠狠心,拂开她:“别碰我。”   哦豁,自打揭开身份后,颜珞连个亲亲都没捞到,还不如以前想亲就亲呢。   颜珞也不服气,不让亲就一定要亲到,目光顿在她雪白的脖颈上,道:“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我、我是尊敬你、爱护你、在意你,不是喜欢你。”顾阙强调,甚至与她冷静分析:“尊敬与喜欢是一样的,我喜欢你好,希望你心想事成,但没有想过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你。”   颜珞听着,只觉得小姑娘家家的自欺欺人,可以说是自己躲避,她啧啧两声,道:“你舍不得离开,又舍不得将我让给旁人,是想占有。什么情况下才会想着占有?”   顾阙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你喜欢我吗?”   颜珞冷笑:“我喜欢你的脸。”   顾阙心里咯噔一下,毛骨悚然,“你为何执着于、执着于喜欢……”   她说不出来了,颜珞主动与她分享自己的秘密:“骨瓷需要好看的头骨。”   “你不会想我、做、做成骨瓷吧。”顾阙忍不住站起来了,目光复杂。   颜珞眄视她:“你就这么想我?”眼神哀怨极了,好似在倾诉顾阙抛弃自己。   顾阙本是受害人,这股眼神立即将她变成凶手。   “你别这么看我,我又没有抛弃你。”顾阙受不住了,“真该给你颁一个奥斯卡影后奖。”   颜珞自动忽略听不懂陌生的名词,顾阙奇奇怪怪地,她懒得问,只想一亲芳泽。   她指着自己的唇角,顾阙拧眉,想跑。不想,颜珞直接靠过去,“你跑什么呢?”   跑不了,顾阙认命,“你靠近些、再靠近些。”   双唇相贴。   温馨极了。   颜珞满足,拉着顾阙去自己的书房,给她看骨瓷。顾阙不肯,荒唐,只觉得太荒唐了。   颜珞无趣,索性拉着她去画自己诗情画意的图,不断询问姿势。   顾阙没脸看她,闭着眼睛不去看,颜珞扭过她的脑袋,“看我画,你肯定没有见过。你的那些漫画,太含蓄啦。”   顾阙不理睬,随手拿起一本书看,坐下来的时候大文人又来找她。   大文人:我这里有更为先进的,不过,需要你的花冠子来换。   顾阙:狮子大开口啊,我那东西可值钱了。   大文人: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其他人是没有的。   顾阙犹豫了,问他:什么样的呢?   大文人:按照你的要求,在古代可以做出来的,携带挺方便的。我研究了那个花冠,一般人买不起,你要想想,谁来你这里买东西,我看过你店里的销售量,挺差的。你给了我,后期,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去找。   顾阙:那你替我翻译那本野史。   大文人:好难啊,我自己都是一知半解。   顾阙没说话。   半天后,大文人发了个妥协的表情:好,我先放在店里,你把花冠给我。   顾阙答应下来。   睁开眼睛,图都画了一半,颜珞是精湛的画者,泼墨成画,惟妙惟肖。   顾阙靠过去,颜珞跟她显摆,“我画得可好看?”   顾阙忽而计上心来,“你给我画一幅山水图,盖上你的印,可好?”   颜相是古人,她的画就是古画,这么一来,她的画可值钱了,指不定还能卖些钱。   “你要拿去卖吗?”颜珞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小姑娘家家的脑子里想什么,家里的钱敞开花,怎么总是惦记外面的钱。   “不卖,和人换些东西,人家仰慕你。”顾阙低低笑了,大文人如果知晓这是颜相的画作,不是笑死就是吓死。   她高兴,喜形于色,颜珞品了品她的话,道:“我这么累,你就干看着?”   顾阙大方:“一根雪糕。”   颜珞哂笑:“你打发叫花子呢。”   顾阙狐疑,望着她:“ 阿婆知晓会骂死我的。”   颜珞捏袖,拿起画笔在她脑袋写了个‘王’字,道:“我画副美人图,你给我做样子?” 第65章 温暖、你不是认真讨好我,是认真讨好你的阿嫂。”   顾阙将她的话理解为:模特。   顾阙放弃了, 颜相不正经,她口中的模特肯定不正常。   颜珞退后一步:“那、那你穿着衣裳。”   顾阙懵了:“那你刚刚还想让我脱了衣裳?”要脸吗?   衣冠禽兽 !   顾阙走了,气呼呼地走了。颜珞的画还剩下一半, 不能走, 眼睁睁地看着顾阙的背影在庭前消失。   小姑娘家家还是有些害羞。   换而言之,她还不知道什么叫有求于人。   啧啧啧,颜珞想画一幅小姑娘家家的美人图, 对眼前诗情画意图陡然没了兴趣。   放下笔, 哀叹一声,唤了幕僚进来说话。   ****   顾阙又被孙氏拉去做苦力, 她要暖灯,能够在冬日给药草提供暖阳般照射的灯。   要灯, 就需要发电机。顾阙头疼, 短时间内做不成,还要拉电线,孙氏催得紧。   顾阙留下做发动机。   夜晚, 又是一阵轰鸣,刑部大牢被炸了, 陆松半夜惊醒,连忙扑去了大牢, 看着残垣断壁顿时哭出了声。   颜珞也被请了过去,抱着暖炉, 喝着甜牛奶, 悠哉悠哉地来了。   陆松大哭, 大男人没忍住, 对着颜珞哭诉:“丞相, 我的刑部没有了……”   他哭得过于滑稽, 颜珞想笑,生生忍住,以手抵唇掩住笑意,道:“没了再盖,我让户部给你拿钱。”   陆松渐渐止住哭声,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抽噎了下,说道:“下官去找陛下。”   颜珞冻得浑身发抖,深更半夜让人熬不住,鼻尖都冻得发红,吸了吸口气,她转身钻进马车。   太冷,冷得人头发晕。   坐上马车也不能离开,颜珞靠着车厢,微微阖眸,半醒半睡间愈发冷得厉害了。   她努力睁开眼睛,面前一阵漆黑,端正坐姿后,那股冷意从脚底钻了进来,她又闭上眼睛。   又冷又困。   外间声音嘈杂,不时传来哭声。她忽而就笑了,他们可真没用,弟弟死的时候都没哭了。   弟弟只留了一地的血。   “颜相……”   有人在喊她,声音可好听了。颜珞睁开眼睛,是顾阙。   顾阙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俯身脱下她的鞋子,双手贴着她的脚底。   颜珞拧眉,脚步突然就热了,一股热意蹿进肌肤里。   她好奇,顾阙抬起头,小脸红扑扑的,“这是可以发热的,膝盖冷不冷。”   颜珞感受阵阵暖意,身子舒服许多,痴痴地看着她,恍惚是一场美好的梦。   接着,膝盖上也有一阵热意,好像不是梦。   阵阵恍惚后,颜珞伸手摸摸她的脸颊,是热的,不是梦。   “你怎么过来了?”   “太冷了,我知晓你会受不住,过来看看。”顾阙笑意深深,说话的时候,嘴里呼出白色的气。   颜珞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心中动容,“你冷不冷?”   顾阙笑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等看,这回牵扯到刑部了,陆大人都哭了,此时宫门未开,还得去见陛下呢。”颜珞换过来了,伸手去找手炉,摸来摸去,手炉凉了。   顾阙将暖宝宝塞到她的手上,“这个的热度会有两个时辰左右,冷了就换一个。”   颜珞看着手中软软的物什,摸着还有些粘人,粘在手上不会掉,但真的很暖和。一瞬间,四肢百骸都有热意。   颜珞道:“你先回去吧。”   “我、我还是陪你吧。”顾阙心有余悸,刚刚颜相靠在这里,闭着眼睛,浑身冷冰冰,吓得她手都抖了。   她不想走了,陪陪颜相。   颜珞不冷了,甚至握着顾阙的手,掏出手机。   顾阙按住手机,“小祖宗,你睡会,我守着你。”   “睡不着了,外面太吵了。”颜珞倔强地掏出手机打开,车内的光更亮了,她照着顾阙的脸颊,心在顷刻间,被填满了。   空虚与填满,让人的感觉不同。颜珞喜欢上了心里装满的感觉。   悠悠一笑,她倚靠着顾阙,闭上眼睛。   人的身子暖和后,就会犯困。颜珞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就睡着了。   顾阙悄悄拿过手机,关了,车厢内骤然黯淡。   车外人声鼎沸,还有大男人的哭声,顾阙也不去管,闭上眼睛,一起睡觉。   天亮的时候,声音小了许多,晨光熹微。   陆松从宫里赶了回来,疾呼丞相。   颜珞醒了,陆松哭诉道:“丞相,陛下说先修牢房。”   “这是好事啊。”颜珞懒散地打了哈欠,身侧的顾阙也醒了,她摸了摸颜珞的手,暖宝宝尚有余温,不过,没有太多的热意。   顾阙又拿了新的,车外的陆松继续说道:“下官想着要些兵,陛下不肯。”   刑部的人不多,比不上羽林卫,这么一炸,更是损失惨重。   难怪陆松要哭了,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落到这等凄惨地步,也是惨。   颜珞掀开车帘,看向清晨中瑟瑟的男人,哀叹一声:“我去看看能不能招些百姓来刑部帮忙,你的人别动。”   刑部大牢内有许多奥秘,是各代官员积累的心血,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陆松想哭,但没有眼泪,始作俑者颜珞却在笑,“陆大人莫急,你将修缮一事交予我。”   陆松一听,眼泪又回去了,忙揖礼道谢。   颜珞摆手,“我去见陛下,如何查,你应该清楚。”   “下官明白。”陆松心里松了口气,比起查案子,他比火.药处羽林卫强多了。   马车徐徐动步,顾阙好奇:“你为何帮他?”   颜珞阖眸:“我是帮他吗?”她分明是在帮自己,刑部大牢内的奥妙可多了,家里的骨瓷太多,拿些过来也是不错。   两人各怀心思。顾阙也不说了,说不过她,且自己自身难保。   颜珞进宫,顾阙回家睡觉。   顾阙一夜睡了小半夜,回家倒床上就睡了,许是太困了,中午饭都睡过去了。   醒来都是黄昏了,孙氏在院子里与听澜说话,问来问去,两人有没有圆房。   听澜还是个为经人事的姑娘,闻言后羞得低下脑袋:“好像没有。”   孙氏叹气,扭头就见顾阙出来了,她站起来,同她招招手,“我问你个事啊。”   顾阙脚步虚浮,一连打了几个哈欠,“阿婆,你莫急,我晚上给你去弄,丞相可回来了。”   孙氏看得皱眉,“你两怎么那么忙。”忙的都没有时间圆房。   按理来说,都说开了,下一步不该是圆房吗?   哎呦,愁死了。孙氏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道:“丞相忙什么呢,昨夜半夜都出去了。”   顾阙挑眉,“她炸了刑部大牢,又巴巴地给人家解局呢,不知她想什么。”   孙氏听了心惊,“死人了吗?”   “昨夜、应该死人了,但我与你说,要看死什么人。”顾阙吃过一回教训了,不再那么武断,知晓先问再说。   孙氏摆手,“我先回去了。”她记得赵诠也在刑部大牢里,会不会被炸死了?   ****   刑部花了三五日时间才将人都挖了出来,有的面目全非,有的人是被石头活活砸死的,收殓过后就要开始对名字。   又花了两日时间,但有一人对不上号。仵作将那人的脸清洗干净,奇怪的是那人尸身尚算完整,比起其他人四肢都连不起来,他就少了一双腿。   仵作擅长剖解尸体,一眼就看出这人的腿不是昨夜没的,应该早就没了。几人合力将那尸体擦洗干净,又发现是内侍。   宫廷内侍牵扯大了,仵作们不敢擅作主张,便去问了丞相。   丞相让人画了像,递给女帝,恰好太后也在。   女帝不耐,“不就是一内侍,值得丞相小题大做。”   太后却接了画像,画是颜珞亲笔所画,像了□□分,一眼看过去,太后愣住了。   颜珞询问:“太后,可有哪里不对。下面的人不敢做主,以为是昨夜有内侍进去了,未曾来得及逃出来,臣这才来询问。”   “没什么。”太后回身,脸色有些不对,将画像随手搁。   女帝说起了其他的事情,颜珞自然不会再接着说。   然而接下来,太后不置一词,直到颜珞离开后,她才起身与女帝说话:“那人是敬德皇后身边的内侍。”   女帝惊讶:“赵诠?”   太后点头。   “他为何会在刑部?”女帝惊讶,这件事她有耳闻,认识那位笑脸内侍。   太后说道:“是怀章王将他放走了,你召人来问问,赵诠为何去了刑部大牢,犯了什么错,务必查清楚。”   “可他都已经死了,查了还有什么用,何必打草惊蛇,可能犯的小错 。”女帝不想查,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谁还会记得赵诠,“母后,您就别管了,让人草草葬了。”   “不成,颜珞故意提了,必然是知晓什么。你去试探一二。”太后不放心,颜珞太聪明了,单单将这人拎出来说,必然是有深意的。   说到这里,女帝笑了,“她知晓又怎么样,会为了死去多年的人说话吗?”   太后怒斥:“愚蠢,她与霍老走得那么近。”   女帝冷笑:“母后怕什么,一个老头子行将就木,死了也是在常理中。”   霍家猖狂太久了,如今,她根基稳了,还怕一个老头不成?   尤其是那个老东西,仗着自己的身份不将皇家放在眼中,就该死。   她挥挥手,道:“此事交给朕处置,母后莫要多想。”   都是些微之人,随意就可处置,颜珞知晓又怎么样,她不会生事的。   第二日散朝后,女帝将颜珞留下,询问那人的事情。   颜珞早有说辞,“那人乃是商户,未按时交税,便扣在了里面,未曾想,他是宫里出来的内侍。刑部起初不知,昨日死了验尸才知,后来,一查案子,不是大事。”   女帝又问:“商户?他背后还有些什么人?”   “他有香料铺子,还有衣裳铺子,手底下二十几间铺子,每年收入多达几万两。但他不肯交税,仗着上面有人,后来闹起来了,就直接抓进牢里。他还有几个干儿子,他一进去,干儿子们就分了他的铺子,不管他的死活。目前尚且不知晓他是哪年出宫的,或许是宫里犯错的赶出来的,亦或是……”   颜珞顿了顿,抬首,直视君王,眼中凝着冷意,道:“宫里逃出去的。”   女帝心慌,被她看得吞了吞口水,“不必查了,还有,将他的那些儿子都处置了,如此不孝,留着也无甚用处。”   颜珞不肯,说道:“这般行事,旁人会说陛下的,不如就随他们去了,人已经死了,他们也不管,不如将人葬了,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杀了。”女帝坚持道。   颜珞沉默,女帝作势劝她:“我大魏注重孝道,都是些不孝之人,该死的。”   这点实在是说不过去的,不孝就要杀人,有些严重了。   颜珞又劝了一番,女帝坚持,颜珞道:“陛下下旨,臣去办。”   女帝摆手:“不必下旨,你领着人悄悄办了。”   颜珞迟疑,为难道:“他们人不少呢,百余人,杀了……”   女帝望着她,眸色冰冷,“那人是敬德皇后身边的内侍,大火后失踪了,他是罪人。”   颜珞含笑:“那他的那些干儿子罪不至死,陛下何必揪着不放。”   “他是罪人。”女帝坚持。   颜珞摇首:“陛下有事瞒着臣。您这是要杀人灭口,臣可以替陛下去办。”   女帝松了口气,“你去办。”   颜珞揖礼:“臣这就去办。”她俯身退出去,微微一笑。   阳光洒在台阶上,颜珞遍身都觉得温暖不少,一步一步走去后,她笑了笑。   回到官衙,唤来陆松,她将宝贝取出来,放开一段录音。   陆松听得脸色发白,“敬、敬德皇后、是文帝的皇后、怎么会、怎么会……”   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陆松不是傻子,陛下要杀人灭口,点明那场大火,明显是与陛下有关系。   多年前那场大火,陛下才多大,不过七八岁罢了。   事关皇室秘密,陆松毛骨悚然,再观丞相,气定神闲。一番惊吓后,他才注意到颜相的宝贝,“这是何物?”   “番商买的宝贝。”颜珞将宝贝放入香囊里,不肯再给他看了,道:“该不该杀呢?”   陆松为难,“怕是不大合适。可是您若不遵旨意,只怕您会被……”   “那便不杀了。”颜珞自顾自说道,“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陆大人,我好奇当年那场大火。”   “丞相,下官可不敢去查。”陆松摆手,明显与陛下有关,谁敢去触碰逆鳞。   颜珞道:“我去查,当年你还是刑部主事,可曾设计此案?”   “哎呦,丞相,您查这个做甚?”陆松慌了,走到门口将门关上,再走回去,“下官与您说句掏心窝的话,陛下当年不过七八岁,自然不是主谋。主谋是谁,必然是先帝陛下,亦或是太后娘娘,您这是以卵击石。”   颜珞眉眼轻挑,唇角带了抹笑,故意说道:“你的意思是先帝得位不正。”   “丞相、丞相,可不敢乱说的,您别害了下官。”陆松就要跳脚了,丞相今日这么不开窍,搁在心里就能想明白的事情,怎么还要说出来呢。   “你慌什么,我随口说说罢了,你下去吧。”颜珞试探过了,他既无心,趁早罢手。   陆松心惊胆颤地退下去了。   ****   顾阙忙了几日,终于将暖灯安排上了,孙氏欢喜得不行,转手送顾阙一包药。   顾阙捧着药包奇怪,“阿婆这是什么药?”   “补身子的药,让你早日圆房。”孙氏围着暖灯转悠,不忘拉着她,“几日一次,对身子也好,我说是几日一次是房.事,不是药。”   “您自己吃。”顾阙将药还给她,转身跑了。   阿婆太可怕,辛苦自己不是男人,不然她肯定催完圆房催生孩子。   要命了。   顾阙跑回屋里喝杯水,又让人去打听什么时候可以开铺子,半晌后,颜相传话回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顾阙晚上一人吃,就不想吃饭,淘宝里扒拉一下晚餐,结果全是减脂餐。   扒拉一会儿,看到了小龙虾活虾,这个时候大魏是没有小龙虾。   顾阙买了三斤,晚上吃蒜泥小龙虾。厨房的婆子不会做蒜泥味,顾阙只好自己去烧。   暮色四合,颜珞去了霍家。   夜色下,无人发现。一入府门,霍老亲自来迎。两人去书房说话,霍成儒跟着,想问一问二姑娘的事情。   外面不安全,上回说见面,后来羽林卫炸了,侯府传话,晚些时日。   颜珞没有看他,而是与霍老单独去了书房。   霍成儒在外面守着,颜珞进去后开门见山,说起皇帝的事情。   然而对着霍老说法又是不同,“敬德皇后是您的女儿,我来,是想卖您个人情。”   霍老愤怒,“这人是赵诠,死了倒是可惜。”   “我这里还有他的供词,您瞧一瞧?”颜珞笑着打开自己的录屏,先解释:“这是我得到的宝贝,供词也有,但现在不能给您。”   供词是赵诠画押的,是最后的证物。   霍老面色阴沉,双手握拳,颜珞提醒他:“您可别一口气喘不过气,走了,到时,我的罪过就大了。”   “你放心,贼人不死,我岂能甘心闭上眼睛。”霍老平息怒气。   视频多达小半个时辰,待看完,霍老惊奇地平静下来,老泪纵横,没有谩骂,更没有怒气,而是哭了。   颜珞沉默,静静地看着他哭,心里陡然很舒服。霍老骂了她十几年了。   半晌后,霍老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行礼。颜珞忙避开,“霍老直言,我尽力帮您。”   霍老执意行礼,道:“我希望丞相留下那百余人的性命。”   颜珞深吸一口气,“那就请霍老去告诉他们逃命。”   “好,就当我霍明堂是欠丞相的一份情。”霍老放低姿态,“敬德皇后、琼琚公主、还有皇子,霍家不会罢休。”   颜珞站起身,漠然道:“那是你们霍家的事情,与我无关。”   阿瓮想的是伸张正义,可笑,世间哪里会有正义呢?   颜珞离开书房,霍成儒追了上来,询问顾家二姑娘的事情。   “侯府说二姑娘的病情好了许多,夏日就可以回来。我就这几日的假期,夏日里也是回不来的。”   颜珞顿住脚步,“夏日就可回来?”   霍成儒颔首:“对,侯府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颜珞冷笑:“好啊,到时候,我让人给你假期。”   霍成儒感激不尽。颜珞从后门离开霍府。   ****   顾阙第一回烧蒜泥龙虾,烧毁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压根不能吃。厨子闻着味道都不敢呼吸,顾阙让人丢了,买了料理包来做。   第二回,很成功。蒜泥龙虾里有手指年糕,还有黄瓜,蒜泥的味道扑鼻子香。   龙虾提回院子,晚上说不回来吃饭的人也来了,瞧见顾阙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好奇,“你干什么了?”   “吃龙虾啊。”顾阙指着桌子上的龙虾,心里奇怪,“你见过吗?”   颜珞摇首:“这是什么?”   “龙虾,好吃呢,快换衣裳,我们一起吃,我给你剥虾,可好吃了。”顾阙热情地招呼颜珞。   她的热情就像是春日里的暖阳,慰藉人心。   颜珞去换衣裳,出来时虾肉都剥了一盘子,还有琉璃杯里装着黄色的液体。   顾阙说道:“啤酒配小龙虾,可以扫除一天的疲惫,你是不是很累?”   她自顾自说着,守着剥虾的速度很快,颜珞凝眸,顾阙似乎很高兴,嘴里喋喋不休,拉着她说长说短。   颜珞坐下,顾阙塞一块虾肉给她吃,“你试试,好不好吃,我和你说,我逮着手套剥的,可干净了。”   颜珞有洁癖。   “你今晚很聒噪。”颜珞端起顾阙的啤酒喝了一口,顾阙急了,“那是我喝过的,你喝牛奶。”   顾阙手上戴着手套,不方便再抢回来,只好拿眼睛剜她:“你的规矩呢?”   颜珞大气道:“被你吃了。”   顾阙不理会她,继续剥虾,不忘卖弄:“有人给你剥虾吃,是一种享受,你可晓得。”   颜珞继续吃,不理会,吃着吃着,顾阙就来不及,她拿起一块黄瓜递过去:“吃这个,我来不及了。”   “顾阙,你给别人剥过虾吗?”颜珞托腮看着勤劳的小蜜蜂,眼中的光温柔许多。   顾阙剥一个,颜珞吃一个,时不时地喝一口啤酒,姿态端庄,顾阙看着她,忙得开心。   深夜两人相处温馨,婢女们在外间等着伺候。   “没有,我其实很懒的,遇见你,我才勤快些。”顾阙羞赧,悄悄告诉她:“颜相,你是我第一个认真想着要讨好的人。”   “啧啧啧,你不是认真讨好我,是认真讨好你的阿嫂。” 第66章 吐血、颜相,你会做皇帝吗?   顾阙讨好的并非是颜珞, 而是阿嫂。   概念不同。   顾阙眨眨眼,问她:“你是谁?”   “颜珞。”颜珞道。   顾阙点头:“阿嫂是颜珞,颜珞是阿嫂, 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 倘若你的阿嫂不是我,是旁人,那么, 你也会认真去讨好这个人。”颜珞啧了一声, 认真地与她掰扯,拿起一块年糕, “这块是年糕,对吗?”   顾阙点头, “那又如何?”   “你给它取名年糕, 我觉得不好听,我想给它取名张三,那么, 它也是张三,你可明白。你喜欢吃的是这个物体, 而不是张三年糕,同样, 你讨好的是阿嫂这个称呼下的人,不单单是颜珞。”颜珞慢悠悠地打比方。   “你别说了, 我脑壳子疼, 你赢了。”顾阙不说了, “你是丞相, 你有理, 但以后, 我讨好的是你了。”   颜珞继续与她掰扯:“倘若我们和离……”   “打住,我错了,小祖宗。”顾阙长叹一口气,剥虾都比说道理都轻松。   颜珞戳了戳她的眉眼,“你不占理。”   “我占了理,最后,也有可能没有理。”顾阙投降,将剥好的虾塞到她的嘴里,“你赢了,你有道理,我输了。”   颜珞这才罢休。   最后,虾肉都被颜珞吃了,顾阙抱着一盆汤下面条吃,颜珞美滋滋地去书房处理公文。   ****   朝廷取消今年的上元节灯会,上元这夜,各家各户紧闭大门。   过了十五后,京城禁严,正月下旬,各处进出不易,许多人被拦在城外,进不得城。   颜珞忙着修理刑部大牢,一面让人去处置赵诠的干儿子,到了月底,下属回来复命,人都跑了。   颜珞上禀女帝,女帝不可置信:“怎么就跑了。”   “或许是有人走露风声,也有可能是赵诠入狱后,他们就分了家财散了,免得赵诠回来他们一分银子都分不到。”颜珞解释。   女帝信了,但并未罢休,吩咐颜珞:“继续去找,务必将人都处置了。”   颜珞领旨,女帝询问刑部大牢修得如何,颜珞回答尚可。   二人有说了些事,颜珞退出殿。   各处不宁,女帝无心沉迷女色。   二月初一铺子陆陆续续开门了,生意不景气,上街的人更少,不敢聚集,生怕炸了跑都来不及。   顾阙也开了铺子,然而生意也不如去年,整条街上都看不见人,巡视的人都比百姓多。   渐渐地,京城各地安静下来,顾阙就以为要过去的时候,京城外调来许多兵马,是南平的兵马。   颜珞算差了,这回太后与女帝竟是一心!   回到侯府的时候,顾阙问侯爷调兵一事。   侯爷恰好坐在舆图前,看着通州与南平二地的地形,“从地形上看,都是一样的,但这回,陛下与太后齐心。可见对方,必然是两人共同的敌人。我思索至今,想不出两人的共同敌人是什么。”   他不明白,顾阙倒吸一口冷气,抿唇不语。   侯爷察觉她的神色不对,旋即问她:“你知道缘由?”   “父亲,我不过猜测罢了,我觉的两人共同的敌人只会是……”顾阙顿了顿,走到侯爷跟前蹲了下来,压低声音:“自然是威胁她们地位的人,您说,会是谁呢?”   侯爷凝神思考,先帝只有女儿,那些长公主们都不成事,都被陛下捏在掌心中。   先帝的弟弟们就剩下湘王了叔父辈的还有几人,然后那些人安分守己。然而,他看得清楚,湘王就是莽夫,依附于太后,不会让太后忌惮。   “为父不知是谁,赵出吗?赵出死的时候,我未曾回来,不知他的事情,但此人不会使得陛下与太后同心。”永乐侯静心分析,“我觉得是陛下害怕了,将此事交给了太后,希望通过南平军来护卫京畿。”   顾阙顺着他的话去分析:“能让陛下太后同心的唯有一事,自己的帝位。然而她的威胁都来自于太后,此事无关太后,又为了什么?”   永乐侯双眸微凝,一双眼睛,终于悠悠泛起清明,“是文帝陛下……”   是文帝陛下的那双孩子!   坚韧如永乐侯,此时牙齿都在打颤,“过去这么多年了……”   顾阙不知前情,直接问父亲:“文帝陛下怎么了,您告诉女儿。”   永乐侯深吸一口气,到了今日的地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隐瞒也不是好事。   “文帝陛下与敬德皇后夫妻恩爱,成婚后未纳妃,孕育一子一女,有一日,文帝陛下酒醉,宠幸一名宫女,敬德皇后妒意大发,让人杖毙了宫女。文帝陛下震怒,将皇后禁足于宫中。未过三日,中宫大火,皇后葬身火海。有人说是琼琚公主玩闹打翻了烛台,那夜风大,救火不及。后来文帝陛下大怒,将公主关了起来。”   “就在这时,皇子失足摔死了,琼琚公主因此郁结在心,没过几月也跟着去了。文帝陛下大病一场,临终前将帝位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也就是先帝。”   顾阙道:“父亲,您不觉得有问题吗?”   永乐侯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道:“琼琚公主命带不详,克母克弟,故而,我听到琼琚二字才不喜。”   “是不详,还是先帝有所为?”顾阙大胆质疑,她怀疑文帝陛下并非善终,传位也非自己心甘情愿,这些事情,该去问问大文人。   “你呀。”永乐侯无力去教训女儿了,若在往日必然耳提面命一番,如今,她跟在颜相后面,或许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得到的消息比他多。   “不管怎么样,外人面前不可再提,侯府如今清净,就当是看热闹,你该知晓如何保护自己。”   “我当知晓,您明哲保身,可是我有一言想问您。”顾阙很迷惑,侯爷尚算正直,她问:“如果那位皇子回来复仇,您还是带兵的侯爷,那么,您该怎么选择。”   顾阙不敢说是公主,只能打马虎眼说是皇子。   永乐侯轻笑:“若论忠君,自然拥立那位皇子,若想着百姓,自然拥护当今陛下。”   “父亲,若拥护陛下,那么那位皇子回来兵马相见,您可会倒戈?”顾阙问。   永乐侯抬眸,看向女儿,顷刻间,他觉得女儿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日日只知风花雪月的少女了。能问出这种问题,可见,她日日在思考。   每个人身处的环境不同,所见所学便不同,涵养也会有差距。如今的顾阙,身上多了几分成熟。   “为父身子若是好的,必然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可惜,我上不了战场,你问的不过是假设。那位殿下,若是仁义之人,我必拥护他。”他说道,女帝行事稚气,撑不起帝王之责。   这句话是在妄议君上,他不敢言,也不想让顾阙对君上不敬。   顾阙明白,“父亲是为百姓着想。”接下来的话,她不问也知晓父亲的答案,他不会选颜相。   顾阙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呼吸着颜相在空气中残留的味道,心徐徐宁静了。   廊下的婢女聚在一起打络子,日子清净,没有那么多的烦恼,而在这个背后,是颜相撑起的一片天地。   她又想起了林徽因的话:我愿意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三生有幸遇见你,纵使悲凉也是情。   ****   颜珞近日很忙,就差睡在刑部大牢,每回回来,都很晚。   顾阙不等她,自己先睡,睡到半夜她来了,自己再挪位置。   早上自己醒了,身边又没人了,阿婆催圆房,甚至备好了助兴的药,顾阙呵呵一笑,颜相夜不归宿。   孙氏将药又收了回去。   暖宅里的草莓能吃了,细雨送了一小篮过来,都被孙氏吃了。   二月初三,顾阙想去城外看看自己的水田,到了城门口又被拦了回来,嚷着就算颜相来了都不成,你说去看田里庄稼,谁信呢。   一侯府世子去田里看庄稼,没人会信。   顾阙只好回暖宅继续捣鼓自己的草莓,趁着天气好,将西瓜也种了下去,希望能吃到早西瓜。   回去的时候摘了些草莓,往各府送了些,不多,算下来,不过十几颗,胜在草莓大,看着喜人。   颜珞下衙早了些,天色还没黑就回来了。   草莓还摆在屋里,顾阙在研究食谱,想做些吃的。颜珞先去换衣裳,再端着草莓去找她玩。   颜珞问她:“你在干什么?”   “我想着晚上拔丝草莓。对了,你怎么回来那么早。”顾阙抬首,就见颜相换了一身橘色的裙裳,斜襟兰花暗纹。   橘色属于暖色系,显得温柔。   顾阙招呼她过来,将食谱递给她:“你挑,我做。”   “什么是芝士排骨?”颜珞挑起一个草莓放入嘴里,汁水饱满,她看向顾阙粉白的脸蛋,没忍住,上前咬了一口。   顾阙不愿了,“你吃完草莓再亲啦。”   颜珞记住了,吃完草莓再亲她。   “点芝士排骨,甜不甜,不甜就不要了。”   “甜,那我就不做拔丝草莓了,有点暴殄天物了,我想吃酸菜鱼,我去做,你去哪里?”顾阙怔怔看着,眼睁睁地看她一口一个草莓,桃花眼带着迷幻,醉人心间。   端庄娴静早就见了鬼,不过,落在顾阙眼中,依旧好看。   颜珞先去书房,还有许多公文处理。   两人各忙各的。   颜珞吩咐人去了一趟侯府别院,探寻顾言的情况。   接着,便是霍家的事情。那日后,霍老病了,粒米未进,捱了几日后又醒了,灌汤灌药,现在微微好转。   无情在等着霍老,离开大营多日,不安全了。   无情询问南平兵马一事,颜珞轻笑:“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后营空虚,你去一趟南平,可晓得了?”   “属下明白了。”无情陡然开窍了,“属下以为您等着两营相斗呢。”   “陛下还是个吃奶的孩子。”颜珞嘲讽,“指望她?你速度快些即可。”   无情不敢耽搁,趁夜离开。   亥时,两人坐上了食案旁,顾阙吃了一口酸菜,酸得拧眉,顾阙笑话她,“你就不能吃酸,很好吃的,我吃酸菜鱼就喜欢吃里面的酸菜。”   “有肉不吃,你吃菜?”颜珞无语望天。   顾阙哼哼两声,“这是爱好,你吃你的排骨。”   两人各吃各的。   吃过饭后去消食,顾阙想去庄子里,颜珞道:“出不去,城门有南平军呢。”   顾阙一听就明白了,眼下这个时候正是慌乱,她问颜相:“颜相,您想做皇帝吗?”   “不想。”颜珞摇首,望着漆黑天色,不由顿住脚步,“顾阙,你以为我会在意帝位?”   顾阙笑了,不在意帝位的人,并不是淡泊,而是瞧不上。   她没有说,自己说多少,颜珞都不会改变心意。   她伸手,握住颜珞的手:“我有一本诗书,给你看看。上面有一句,我很喜欢。言道: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蔽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   颜珞怔忪:“这也是个奇女子。”   顾阙没有回话,唇角含着笑,望着明月星辰,这一刻,她深刻体会了这句诗的意思。   ****   二月初六,霍明堂病逝。   这日,颜珞在刑部与陆松商议新牢房的规划,侍郎匆匆进来,面色凝重地说道:“霍老走了。”   颜珞没抬头,霍老就爱折腾,病没好就乱跑,她压根就没在意,甚至在想要不要给牢房里添一间暗门关押重要的犯人。   陆松多问了一句:“霍老去见霍老夫人了?”   侍郎沉重地点头:“半个时辰前没了。”   颜珞蓦然抬头,看着说话的侍郎:“你再说一遍。”   “霍老死了,霍家已大摆灵堂。”   陆松哀叹:“已过古稀,算是高寿了。”   颜珞咽下一口气,站起身,将图纸递给陆松,道:“就按商议的去办。”   陆松看了一眼图纸,“丞相,尚有几处不明。”   “好,我与你细说。”颜珞面色平静,唇角抿了抿,看向对面的侍郎,“宫里可有答复?”   侍郎摇首:“未曾降旨。”   “他是敬德皇后的父亲,门生众多,此回,他一走,也令我等痛心。”陆松说了一句,文帝在位时,霍老官居要职,谁人不尊敬呢。   颜珞低头看图纸,与陆松说道:“这里、还要再改。”   陆松忙转了心思,继续聆听。   府里的顾阙也在第一时间听到了消息,孙氏手中的药草突然就掉了,站起身,虚晃了几步,顾阙忙去扶住她:“阿婆。”   孙氏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漆黑,顾阙声声喊阿婆。   半晌后,孙氏醒了过来,抓住顾阙的手,道:“你去官衙看看丞相。”   这一刻,顾阙确认一件事:颜相就是琼琚公主。   她让婢女照看孙氏,自己让人套车,换了件衣裳就去官衙。   去了官衙才知,颜相入宫去见陛下。   女帝心情很好,拉着颜珞说长说短,她新得了一名美人,容貌身段远胜颜珞送来的瘦马。   颜珞静心听着,女帝又说起南平军,让人打开舆图,说起布防。   太后对朝政并不陌生,相反,她甚至透露出比女帝更强的天赋,这回,调动南平军,便是她一手安排。   颜珞问:“南平军驻扎在城外就不动了吗?”   “太后打算让南平军守在各城门,设置关卡,就看对方怎么动了。”女帝语气微冷,“这回朕做了完全的准备,他们再敢妄为,朕比让人大肆搜查,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颜珞沉默,甚至一点都不想听,她垂首,忽而问:“陛下,您对霍家动手了吗?”   女帝顿住,笑容微凝,道:“触犯圣颜,该当如此。”   颜珞勾唇,道:“陛下圣明。”   “丞相,你去霍府,代朕去吊唁。”女帝舒心极了。   颜珞俯身揖礼,“臣去办,对了,陛下可要追封?”   “封?”女帝诧异,继而说道:“朕恨不得让他曝尸荒野。”   颜珞点了点头,略有些无力,徐徐退出殿。   走出殿,她感到万分无力,脚步虚浮,双腿似乎迈不动了,然而,她秉持仪态,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去霍府。”   霍老死了近三个时辰,灵堂已摆好,棺木就在灵堂内,不少人闻讯赶来吊唁,天色有些黑了,脚下走得不太顺畅,颜珞下车上台阶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   走进府里,霍家大老爷霍子旭穿着孝服赶来,颜珞语气薄凉:“我替陛下来的。”   霍子旭忙揖礼感谢:“臣替父亲谢陛下恩典。”   恩典?颜珞笑了,太讽刺了。她随着霍子旭朝里走,也不问霍老怎么走的,得陛下金口玉言,胜过许多证据。   路上遇见许多熟悉的身影,他们见到丞相,也纷纷避让。   霍子旭先说道:“只怕成儒要先回来丁忧了。”   颜珞道:“待霍老七七后,便让他回去,规矩都是死的。”   霍子旭道谢。   进入灵堂,冷风阵阵,颜珞跨过门槛,目视前方,麻木地跪在蒲团上。   霍家子孙多,霍子旭自己都做了祖父,孙儿都有十岁了,乖觉地跪在灵堂内。   颜珞跪过便起身,看了一眼棺材,还未曾封棺,然而,她没资格要求霍家开棺让她看一眼。   片刻后,她离去,安静地来,安静地走。   夜色降临,霍府门前人流不断,马车停了,走下几人,进去吊唁,片刻后,又来几人。   颜珞没有走,坐在车内,掀开车帘,看着门前走动的身影。   眼下才二月,夜间寒凉,酷冷的天气没有阻止霍老门生前来吊唁的脚步,桃李满天下,霍老也算圆满了。   颜珞倚靠着车窗,目光涣散,枯坐许久后,车夫才将车驶离霍府。   路行一半,冷面赶来,她跳下马车,担忧地走到车前,“丞相。”   “无事,你不必去霍府,去路上接应霍成儒。”颜珞吩咐一句,陛下心思歹毒,斩草必除根,接下来,霍府危矣。   冷面应声,反应过来,回身上马,勒住缰绳,打马就走了。   坐在车内的颜珞在想,宫廷是不是太安静了,要不要热闹些。   她想起了陛下的琉璃屋,听闻陛下极其喜欢,常与美人再在里面颠倒鸾凤,煞是快活。   “快活啊。”她低低说了一句。   车夫扬鞭吆喝,响在寂静的街道上。   到了顾宅,马车未曾停稳,顾阙就从门内冲了出来,小跑下台阶。   “颜相、颜相。”   颜珞推开车门,一眼就瞧见了面色焦急的少年人,她笑了笑,“哎哟,谁烧你尾巴了,这么急做甚?”   顾阙急坏了,找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颜相,她害怕出事就等在门口,方便第一时间见到她。   颜珞下车,搭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踩着车凳。   顾阙紧握她冰冷的双手,“冷不冷?”   “有些冷,晚上吃什么呢?”颜珞浅笑,烛火下的皮肤白净,袖口上的金丝闪着光泽,她握着顾阙的手,两人一同迈步,“路上有事耽搁了。”   顾阙的手在抖,颜珞笑话她:“做了什么坏事,你瞧你慌的。”   “回屋,好冷的。”顾阙不敢说话,阿婆说别刺激她,她害怕自己会说错话。   她没有说话,但紧紧握着颜珞的手,算是无声的安慰。   回去的路上,颜珞话不停,说起陛下新得一个女人,日日快活,她眼巴巴地看着顾阙:“我们何时快活下?”   顾阙不敢接话,霍老好端端地怎么就没了呢?   身处权力中心,她不敢往好处想,细细去想,细思极恐。   她不说话,颜珞催促她:“你给个回话呀,我好有准备。”   “我们……”顾阙欲言又止,唇角轻颤。   今夜冷得出奇,顾阙冷得说不出话了,颜珞哀叹。   回到卧房,孙氏在候着,见到颜珞好端端地回来,心中更加紧张,上前就拉着她要诊脉。   颜珞推开她,“阿婆你紧张什么,我好得很,倒是世子,回来的时候冻得发抖,您给看看?”   颜珞照常进屋,唤来婢女更衣。   门外的顾阙与孙氏对视一眼,孙氏说道:“你哄哄她,她高兴就成了。”   顾阙担忧:“我觉得她像无事人一样,会不会没有放在心上?”   孙氏睨她一眼,“没事人?你看着吧,她若没事,我拔了我的棚子。”   “好端端拔棚子做什么,您先回去,我看着她。”顾阙不知所措,或许是自己和阿婆想多了。   孙氏离开,顾阙走进屋,颜珞换了一身常服,靠坐在迎枕上,手上拿着小说。   顾阙悄悄走过去,“颜相,我们吃晚饭?”   “好。”颜珞应了一声,没抬首,目光凝在页面上。   顾阙回身去吩咐婢女,颜珞忽而咳嗽,一口血咳了出来,页面上沾染了红色鲜血,   顾阙慌了,“去找阿婆来。”   颜珞平静得很,止住她:“慌什么,不过一口血罢了。”她将染血的纸撕了,再放到烛火上直接烧了。   毁尸灭迹,干干净净。 第67章 吃、吃的骨头都不剩。   皓月当空, 颜珞朝着顾阙浅笑,一时间,涩然道:“霍老是我外祖。”   挤压在胸口的郁气忽而出了, 长舒一口气。   “我明日去替你给他磕头, 可好。”顾阙心里难受,但见她面上的笑,总觉得那股笑似一只魔爪抓住自己的喉咙, 逼得自己无法呼吸。   颜珞靠着迎枕, 微阖眼眸,慢慢地接受了面前是事实, 疲惫道:“那你去,告诉他, 他未办成的事, 我去办。”   颜珞睡着了,唇角上的笑未变,温和极了。   顾阙扶着她躺下, 拿来被子盖好,又将孙氏找来诊脉。   孙氏诊脉后, 神色不大好,“脉象都乱了, 我开些药,你盯着她喝了, 还有, 别提霍老的事情。我怕她熬不住。”   顾阙记住了, “我明日去霍府, 您要去吗?”   “我?”孙氏停笔, 唇角泛起自嘲的笑, “我去做甚?我不配去,你去即可。”   “我晓得了。”顾阙屏住呼吸,低问一声:“霍老是病逝吗?”   “若是病逝,她不至于吐这口血。”孙氏猜测,“生老病死,自有天定,她看得开,不会为此郁结。”   顾阙叹气,她知晓是谁做的,若是寻常人,颜珞照旧动手了,岂会自己生闷气。   孙氏去熬药,婢女们送来热水,顾阙想着去给她擦洗,可转身就觉得不对劲。   擦洗是要脱衣裳的,顾阙觉得自己要是这么做到了,颜相明日肯定会扒了她的衣裳。   还是交给颜相的婢女来做。   顾阙想着主动回避。   可春露进来后,她看着春露,心生悔意。   春露是颜家的婢女,跟着伺候颜相,平日里,与听澜地位平等,但听澜懂得多,春露就显得处处不如她,存在感就低了很多。   但她还是颜珞的陪嫁婢女。   替主子擦洗也是常有的事情。   春露进来的时候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可靠近颜相后,世子看着她的眼神就变了。   春露停了下来,也不敢去擦了,道:“不如,您来?”   顾阙摇首,缩在一边,“你来。”   “还是您来。”春露害怕了,世子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敌人一样,她想到了些东西,便主动退在一边,“你与颜相是夫妻,可以的,您来。”   顾阙不动。   春露心里发憷,“明日颜相醒了,奴婢会说是奴婢做的。”   顾阙点点头,“那你下去吧。”   春露如释重负,急匆匆地退出去。顾世子这是怎么了?   顾阙得到完美的差事,她先试了试水温,有些烫,再冷冷。   她又看了一眼颜珞,心中犯起疑惑,是先拧干帕子,还是先脱衣裳。   拧干帕子再脱衣裳,帕子就会凉了。   先脱衣裳再拧帕子,会着凉的。   这个问题,好纠结。   顾阙趁着水凉的时候纠结了会儿,还是先拧帕子,先擦脸。   颜珞的皮肤很好,今夜透着几分惨白,很是虚弱。顾阙先擦了擦脸,接着是脖子,再擦擦手。   将帕子放回水里,拧干,解开衣襟,去擦拭胸口。   一气呵成,目不斜视。   擦拭后,春露将水端出去,顾阙自己去梳洗,再上床。   颜珞身子不热,顾阙躺下后,直接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   到了子时,孙氏送药进来,两人合力将药喂了进去。顾阙问孙氏:“明早会醒吗?我怕宫里会怀疑。”   “我试试,不醒就扎两针。”孙氏也是犯难。   顾阙又躺下了,鼻尖一股浓厚的药味,闻着就想吐,顾阙深吸一口气,贴着颜珞躺下。   她也困,但不敢深睡,眯一会就睁开眼睛。   醒醒睡睡,全靠自制力,临近天亮的时候,不小心睡了过去。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颜珞醒了,腰间贴着一只手,很暖,就像是顾阙给她贴的暖宝宝,那股热意透过肌肤。   她生出了奇怪的感觉。   不想拨开那只手,就想静静地贴着。   颜珞疲惫得很,然而多年的习惯让她潜意识里醒了过来,往日可以请假,今日不成。   但还有会儿,可以晚些时候再起来。   颜珞醒了,也不会再睡。而是贴近顾阙,慢慢地,舌尖舔上她的唇角。   ****   颜珞照常去上朝,路上冷,顾阙给她塞了几个暖宝宝。   上朝后,有人提及追封霍明堂,女帝不准,颜珞面色不好,并未说话。   散朝后,女帝留下她,提及霍子旭。颜珞说:“三年丁忧,三年后再议也不迟。”   女帝摆手:“朕想就此处置了。”   颜珞抬了抬眼皮,“陛下,莫要天下人寒心,急不在一时,霍老德高望重,你若一意孤行,有损您的圣明。”   涉及自己的名声,女帝迟疑了,高坐帝位多日,她有些飘忽了,幸而丞相提醒,她忙改正:“丞相说的是,不急这一刻。”   “丞相今日可忙,随朕去琉璃房玩上片刻?”   颜珞拒绝,低眸说道:“臣还有公文处置,陛下不如唤温大人去玩。”   “她也忙。”女帝意兴阑珊。   颜珞趁机退下,回官衙。   然而她刚跨过门槛,下属来报,南平炸了,死伤无数。   颜珞负手而立,迎着末冬的阳光,微阖眼眸,低喃一句:“炸得好。”   官衙沸腾,个个坐立不安,都来问丞相。   “我也不知,且等陛下定夺。”颜珞懒得理会,不愿多说。   “丞相,我等入宫去见陛下?”   颜珞觉得这人很烦,没瞧见她才出宫的,又进宫,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她委婉拒绝:“你们先去,我还有许多公文处理,处理后再见陛下。”   其他人等不及了,纷纷入宫。   颜珞嗤笑,回到自己的屋子来舒服地坐下,头有些晕眩,难受得很。   休息了片刻,缓过来,她打开公文处理。   而此时,太后晕了过去,临昏迷前嘴里嘀咕:“我的、我的南平……”   太医被召入宫,女帝急召大臣入宫议事,颜珞磨磨唧唧地吃过午饭才去,而殿内的人,个个饥肠辘辘不说,还被骂得狗血淋头。   颜珞身子弱,向陛下要了椅子坐下,悠悠地听着议事。   从头至尾,她不说一句话,做的时间久了,站起来的一刻,整个人天旋地转,靠近的宫人伸手扶了一把。   她借机回去休息,女帝不好挽留,吩咐人好生送回去。   颜珞回府后就躺下,孙氏灌了一副药,哭得她眼泪汪汪,孙氏狠狠心,不搭理。   顾阙在霍府,今日人多,吊唁的人不少,但南平被炸一事也传开了,这回,她无动于衷了。   并非是她三观不正,而是敌人不灭,自己便会死。   她不是玛丽苏圣母,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保命要紧。   吊唁的多是文人,还有些未入仕途,说话情绪就不对,言辞激烈,霍家的孩子忙去阻止。   整个下午都在议论南平军的事情,无非是贼人可恶,在顾阙看来,他们不知内情,肆意批判,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自以为自己便是律法,试图以自己的想法来控制旁人。   顾阙看了一眼灵堂内的棺木,轻轻嗤笑,霍成儒还未回来,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两日才回。   吃过晚饭,顾阙才回来。   颜珞刚喝过药,精神好了不少,躺在床上看公文,春露识字,她念,颜珞听着。   顾阙没敢进去打扰,退出去,孙氏在配屋看医书,她去询问。   孙氏看她一眼:“盯着她喝药。”   顾阙心头一计,“您将她的病症写出来,我找人去看看。”   “你不信我这个老婆子?”孙氏不高兴了,自己操心这么久,到头来,还没捞到好处。   顾阙忙解释:“我有个番商大夫,他懂得多,我想去试试,您莫要多想啊。”   孙氏心里不乐意,动作上没耽搁,默默提笔写了。她对颜珞的症状最了解,体寒,体质差,受不得风,不敢感染风寒,好好护着也成。偏偏,她是劳碌命,休息不了。   “她的病还是要休息,心里高兴。”   “我知晓,她是心病。”顾阙明白阿婆的话,好在颜相很乐观,心态好。   孙氏写了下半个时辰,四五页纸,落笔时舒了口气,道:“但愿你那个朋友有办法。”   孙氏傲气,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到了今日的地步,她撇下傲骨,将希望寄托在不知名的人身上了。   顾阙将纸收下,趁着颜珞在忙,自己忙去找大文人。   顾阙:帮我忙,我这里有个病人,这里有诊疗记录,你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办法治疗。   大文人:你开什么玩笑,自己不能去?   顾阙:去不了,你若办成了,酬劳便是那枚古玉。   大文人:说到做到?   顾阙:一言九鼎。   大文人:记录发来。   顾阙丢到店里,又问他:关于那本野史,我想问问,那位颜相是不是公主?   大文人:公主?没写啊,我不知道,难不成还有隐藏内容?   顾阙纳闷,自己想了会儿,难不成写野史的人不知道颜相的身份吗?   顾阙:书上可写了琼琚公主?   大文人:写了,病死了,你等我几日,我去翻译完,最近别找我,我要崩溃了。   下线了。   顾阙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原来书上也没有记录完整内容,还需自己去探索。书讲了前情后果,具体什么内容,也非书上就能写完的,且人的情绪,哪里是书可以写出来的。   这么一想,顾阙对那本野史不抱希望了。   恰好,春露出来了,她过去询问。   春露说道:“丞相睡下了。”   顾阙知晓,悄悄进屋,隐隐看到床榻上的女子,不敢靠近,只敢远观。   颜珞睡下,顾阙没再去打扰,在配屋里孙氏吃晚饭,孙氏胃口也不大好,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   吃过晚饭,孙氏坐在窗下看着外间的天色,顾阙要走,她拉着顾阙说话,“你知晓她的事情了?”   顾阙颔首,颜珞有意让她知晓的。   孙氏哀叹,“二姑娘,我觉得我也陪不了她多久了。”   “阿婆。”顾阙忙打断她的话,劝慰:“您能陪她很久,我不会离开的。”   她不知该怎么劝,孙氏要的是她的态度,她说道:“我活着,就会陪着她。”   永远二字太过漫长,人生时有变化,只有自己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孙氏笑了,朝她摆摆手:“我累了。”   顾阙转身踏出屋子,回到卧房,寻了坐榻坐下。   屋里静悄悄,顾阙抱着平板玩了会单机游戏切西瓜,感觉颇爽。   到了时间后,她洗澡,钻上床,与颜珞一道睡。   颜珞照旧是天亮醒了,看到枕边人酣睡,心情大好,她靠过去,亲顾阙。   顾阙往被子里缩了缩,颜珞拨弄她的耳朵:“顾二、顾二。”   “难听死了。”顾阙打了哈欠,睁开眼睛,目光所及,皆是颜珞的笑颜。   颜珞道:“让我亲一下。”   顾阙心颤了颤,想起孙氏的话:二姑娘,我觉得我陪不了她多久了。   “那你来。”顾阙罕见地没有拒绝。   颜珞愣住了,看着她:“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怎么会同意了。”   “你这个人,我答应你,你怎么疑神疑鬼的,难不成你还喜欢硬上的?”顾阙无力吐槽,悄悄地捉住她的手,腿压着她的腿,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我给你种几个草莓。”   颜珞:“……”不对、不对,太不对劲了。   她还没想明白,顾阙含住她的唇角。   ****   “丞相、丞相,该上朝了。”吱吱抓着包子在门外喊,“昨夜陛下召你三回了,刚刚来话,让您去早些,在朝会前要与你说几句话。”   两人没吵醒,配屋里暂住的孙氏被吵醒了,穿着衣裳上前去揪她的耳朵,没好气地骂道:“大清早喊魂呢,你这么一喊,她们还怎么生娃娃,你赔我一个孙子。”   “哎呦、哎呦、阿婆,您手下留情。”吱吱原地跳了起来。   廊下等着伺候的婢女们扬唇笑了,听澜春露对视一眼,笑得格外欢。   颜珞醒了,踩着点去上朝,最后,被女帝留了下来。   女帝领着她去偏殿谈话,一靠近,她就发现了端倪,“你脖子上……”   哦豁,丞相变了。   女帝煞是新奇,颜珞漫不经心地整理衣襟,试图掩盖那些痕迹,嘴里不忘显摆:“没什么,夫妻恩爱罢了。”   女帝被逗笑了,“瞧着小顾世子弱不禁风,不想,竟能让你如此沉迷。”   “陛下想多了,我们昨夜什么事都没做。”颜珞挑眉。   女帝不信,“你昨夜没做,这是何时的?”   颜珞闭着眼睛说瞎话:这是几日前的。”   女帝被说懵了,“几日前?怎么可能,怎么会几日不退?”   颜珞望着天:“力道不同,世子是男子,与女子不同。”   女帝信了,自己疑惑了会,摸摸自己的脖子,再看颜相脸上的幸福,心里开始想着,今夜也试试。   想通后,两人说正经事。   “南平死了万余人,损失惨重,火.药之大,令人震惊。不过,朕决定今日起禁止百姓购买硫磺等物,只要没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就算再厉害也是无用。”女帝信誓旦旦道。   两人对面而坐,颜珞掀了眼皮,“陛下觉得这样就能根除?”   “自然不能根除,至少他们行动会受限制。”女帝心情好了许多,面对颜相也展露笑颜,“颜相,朕想知晓他们在何处。”   颜珞道:“为何?”   女帝心中一动,道:“朕想得到他们的火.药。”   “他们确实有自己的门道。”颜珞也露出赞叹,“不过,是逆贼,不可信。”   “朕先招降,得到配方后,再一一根除。”女帝笑眯眯,“可惜,他们藏匿在暗中。”   颜珞不接话了,陛下想得很美好,将其人都当作了傻子。   难不成,只有她一个聪明人?   女帝忽而说道:“朕觉得火.药处还是交给丞相为好,温茯什么都不懂。”   颜珞笑了,“臣才疏学浅。”   女帝道:“丞相莫要推辞。”   “臣有心,身子无力,这几日常觉得头晕,再担一份差事,您可能随时都会失去臣了。”颜珞再度拒绝,似笑非笑。   女帝不敢勉强了,颜相的身子确实很差。   君臣二人聊天,但女帝从头至尾不说南平军的事情该如何处置,颜珞装作不知,继续扮演君臣和乐。   女帝留颜珞用午膳,颜珞推辞,事情繁多。   回到官衙,冷面来复命,霍成儒连夜回来了,路上遇上两波刺杀,幸好无事。   颜珞手中拿着公文,看着冷面,悠闲道:“冷面,你说陛下可是太悠闲了。”   “您去炸了琉璃殿,她就没办法嘚瑟了,”冷面直接说道。   颜珞赞同:“你去办。”   冷面:“……”   颜珞在宫里有自己的人脉,运送火药进去不难,就算宫里禁严也不妨碍,难就难在炸了以后,宫里的那条通道就暴露了。   冷面舍不得,“可以炸其他地方。”   颜珞问她:“炸哪里?”   冷面想了想,先帝的陵寝炸了,骨头做成杯子送给了女帝,太后还活着呢,好像没什么可炸了。   她想了想,“那就炸琉璃殿。”   颜珞摆手,“不炸了,你让无情回通州,还有,江南处该动手了。”   冷面笑了,立即道:“属下去江南了,您多保重。”   “我好得很,你自己去玩,若遇到好玩的记得给我送来。”颜珞嘱咐一句。   冷面不舍,想说依恋的话,颜珞摆摆手,“赶紧走吧,让我歇息两日。”   “丞相,属下去了。”冷面悄悄离开。   颜珞坐直身子,翻开公文,脑海里涌现顾阙那双笑吟吟的眼睛,抿了抿唇角,怎么就突然想她了。   祸害,真是个祸害。   颜珞拿出宝贝把玩,一点开就露出页面,是祸害睡着的样子。   那夜半夜回来,祸害睡着了,她偷偷拍了一张。   看了一眼,她将宝贝关上,处理公文。   ****   霍家子嗣散布在各地,为了能让他们回来送霍老最后一程,霍家停灵不发丧。   霍老的死讯被南平军的事盖了过去,太后病了两日,挣扎从床上爬起来,召集大臣讨伐逆党。   二月下旬,霍家发丧,江南传来不好的消息,江南一处米仓炸了,数万担粮食被百姓哄抢一空。   江南是课税重地,鱼米之乡,惯来富庶,这处米仓里的粮食是要送往京城的,如今,彻底没了。   不仅米仓炸了,朝廷盐船也被凿沉了。   三月初,封地靠着江南的梁王反了,梁王是先帝的叔父,也就是女帝的堂祖父,打着为文帝雪恨的旗帜。   一纸檄文,控制先帝弑兄躲位,指着当今的皇帝皇位不正,暗杀霍老等多名忠臣。   消息传到京城,已是三月中了,顾阙好奇,问孙氏。孙氏在宫里待过,与顾阙话起了家常。   梁王是先帝与文帝的叔父,是个庶出的,几人年岁相仿,小时候玩得好,后来就藩就分开了。   梁王与文帝感情亲厚,多年前文帝驾崩,他想回京吊孝,但被先帝拒绝了。   如今,就反了。   顾阙感叹:“他的胆子可真大,如果是我,我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孙氏躺在椅子上,笑着望着天上的云层,感叹道:“如果不反,他就是快活的王爷,何苦呢。”   “阿婆,我敬佩他。”顾阙心里涌现敬佩。   晚上,颜珞回来了,精神很好,吃过饭,两人坐在床上玩平板,看着历史剧。   战场金戈铁马,血染黄沙,朝堂上阴谋诡计,忠臣被害,良将被杀。   颜珞看得不断吐槽:“这人太蠢。”   “这人怎么就想不通呢。”   顾阙划拉一下,将苏轼的片段给她看。   看完后,颜珞长叹:“我也想要这么一个能干的弟弟,有他在,怎么作妖都可以。”   顾阙无语,“你可比人家会作妖了,人家是想做好官,你是想着怎么炸人。”   “我都没炸陛下的琉璃殿,有些可惜。”颜珞哀叹,悄悄问顾阙:“有没有那种携带方便的火.药,丢进去就跑的那种?”   顾阙呵呵,保持沉默。   颜珞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没忍住,咬了她两口,沿着脖子一路往下,落在胸口。   很软,没有束胸后,更软了。   她捏着那块肉,威胁顾阙:“不说就咬它。”   顾阙深深呼吸,握住她的手,反咬她一口。   手疼……颜珞皱眉,不为所动,依旧不愿松手,“不说,今晚就吃了你。”   顾阙冷笑:“我要是说了呢?”   “说了,就晚些吃你。”颜珞放宽条件,亲了亲她的唇,认真道:“你该知晓我的手段,不说,吃的骨头都不剩。”   “颜相,你这么自信,就不怕我先吃了你吗?”顾阙好心提醒她,作为一个古人,你哪里来的自信呢? 第68章 圆房、我只喜欢你的脸。   颜珞身上的自信, 常让顾阙以为她才是现代人,自己便是那古板的古人。   拨开她的手,顾阙凝着她的眼眸:“颜相, 你若失身, 日后可如何嫁人?”   “失身?”颜珞噗嗤笑了,抛开仪态,半晌说不出话来。   肌肤相贴, 屋内安静极了。你看着我, 我看着你,眼中只有彼此。   颜珞反问小顾世子:“何谓失身?”   顾阙说不清楚了, 颜珞解释:“未曾成婚,未得夫君, 与旁人苟合, 便是失身。小顾探花,你可读过书?”   顾阙害臊,摸摸自己的脸, 道:“我是为你着想,毕竟是我要吃了你。”   颜珞嗤笑:“就你吗?”   顾阙低笑:“对啊, 不对,我去问阿婆找药去、别摸啦。”   她拍开颜珞的手, 立即爬起来穿鞋,一面与她说道:“阿婆有药, 免得你突然晕过去了。”   颜珞:“……”你好贴心哦。   顾阙厚着脸皮去找孙氏。   孙氏住在配屋里, 与听澜吱吱吃东西, 说东说西, 顾阙敲门, 探头去找孙氏:“阿婆。”   “来找我啊, 可是来求药?”孙氏心知肚明,起来将两个小丫头赶走,“出去、出去、出去,我有大事要做。”   吱吱好奇,听澜陡然明白过来,捂住吱吱的嘴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孙氏瞅了一眼顾阙:“急着吗?”   顾阙脸色红得烫人,几乎不敢看孙氏的眼睛,指了指外间的天色:“您总不好给我一包药去熬吧。”   “想来也是,可遇不可求,我去找找啊。”孙氏去翻自己的药箱,一股脑全翻了出来,挑挑选选找出一瓶药。   顾阙问她:“怎么用?”   “她吃,你不用吃,我的药都是给她准备的啦。”孙氏笑吟吟。   顾阙本就心虚得厉害,自己奇怪地弯了,弯得莫名其妙,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总之,就如颜相意,圆房啦。   顾阙问她:“吃多少?”   “这是大补的药,肯定吃一颗就好了。”孙氏摆摆手,急忙将她赶出去,唤了听澜过来,“去烧水,备热水。”   听澜没听明白,眨了眨眼,没动。孙氏急得跺脚,就差揪她耳朵,“准备热水,你怎么那么笨呢。”   “哦、哦、明白了啦。”听澜也明白,含羞地笑了,顿了顿,又觉得不对劲,无助地问孙氏:“那、那我们真世子回来怎么办?”   孙氏睨她:“哪儿凉快,让他待着去。”   听澜不敢说话了,孙氏告诉她:“就算他活蹦乱跳,我家丞相也不会要他的,快去准备热水啦,我同你说,第一回肯定是要。”   听澜又疑惑了,“您怎么那么熟悉?”   “那是……”孙氏尴尬了,宫里也有相好的宫女,第一回不懂事,玩得不太明白,伤了身子,来找她求药。   一回生二回熟,宫女求药的回数多了,她也跟着知晓些最简单的事情。   但这些事不能同小姑娘说,她摆摆手,“我知晓,但不能告诉你。”   孙氏高兴,听澜顺势问她:“阿婆,您觉得她们二人在一起、好吗?”   孙氏抬眼看她:“为何不好?”   颜相不能生子,性子孤僻,看似乐呵呵,心里冰冷得很,难得想做些什么,不该鼓励些吗?   再说,小姑娘在一起惺惺相惜,不合适吗?   听澜拧眉,五官拧成小包子,“男女交合,才、才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啊。”   “男女交合是天理,但小姑娘们在一起就是违背人伦吗?”孙氏反问她,“我觉得喜欢就好,难得遇到真心人,听澜,你未曾遇见生死大事,待你历经磨难后,你就会觉得活着就好。”   听澜不懂,什么叫活着就好。   孙氏怜悯她:“听澜啊,你真幸福。”   听澜被说得心里发憷,“奴婢只是一个婢女而已。”   孙氏苦涩地笑了。公主与奴婢,还不如奴婢活得好。   ****   屋内,顾阙拿了药,颜珞不肯吃,“我身子好着呢,不要。”   顾阙将药塞到她的手里,“就吃一颗,你若晕了就不好了。”   颜珞斜躺着床上,微眯着眼睛:“不吃,你小看我。”   “那我走了啊,你看,我都动心了,你怎么拖后腿了呢。”顾阙嘀咕一句,“颜相,你是病人,该听话,前几日,你还晕了呢。”   颜珞被说得脸色发红,不大高兴道:“你轻视我。”   顾阙抿唇笑了,“我喜欢你。”   颜珞不信:“我信个鬼哟,你个小姑娘坏得很。”   顾阙拧眉:“我不坏,你不爱。”   颜珞瞪她:“你的心真坏。”   顾阙笑死了,“我坏,你喜欢吗?”   “我就喜欢你的脸,想咬你的脖子、咬你的胸口,亲一亲就好啦。”颜珞接过药,嘀嘀咕咕一句话后,拧开瓶盖,闻见一股药味,她捂住鼻子,“你真烦。”   “明日拔了阿婆的药草。”   “全拔了。”   颜珞吞了一颗,瓶子递给顾阙,嘴里好苦,“这个药有什么用?”   “大补?”顾阙疑惑。   颜珞苦得眨眼睛,“大补,怎么补?补心补肺?还是补肝脏呢?”   顾阙被问住了,“补肾?”   颜珞瞪她:“你就干站着?”   顾阙上床。颜珞指挥她:“熄灯啦,”   顾阙又下床去熄灯。   颜珞想起一事,“我口渴了,要喝水。”   顾阙又去拿水,水在小炉上,有些烫。她倒了一杯,吹了吹,还是烫。   颜珞趴在床上,透着一盏微弱的灯火去看她,纤细的背影映入眼帘,不知怎地,心里好暖,她问顾阙:“小顾世子,我心有些暖,你暖吗?”   “颜相,你真是恋爱白痴,你没看小说吗?”顾阙一面吹着热水,还不忘笑话她。   心有些暖?那是喜欢啦。   颜珞不肯承认:“肯定是药吃的,药是大补的,身子会发热。”   顾阙将水吹好了,递给颜珞,“一杯够吗?”   颜珞喝完,就躺下了,顾阙又倒了一杯放在床榻前的小几上,自己慢悠悠地上床了。   两人躺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颜珞先说道:“小视频不好看,太生硬了。”   顾阙没看过,不知晓怎么个生硬法,眨了眨眼,“那你要怎么样?”   颜珞沉吟了会儿,认真说道:“唯美些。”   顾阙:“……”   “我不会。”顾阙为难,“什么叫唯美呢?”   颜珞笑话她:“你想象中的诗情画意是什么?”   顾阙想起那些诗词,山谷空灵,雾色朦胧,那股山川美侵入心间,她蓦地明白了,“带着自然美?”   “诗情画意,便是自然美吗?”颜珞也不明白,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她翻过身子,趴在床上,拿胳膊戳了戳顾阙:“我觉得小视频太过刻意啦。那不是欲.望,而是麻木的动作。”   顾阙朝她贴了贴,“她们好像不是爱人,是演员?”   颜珞知晓什么是演员,知晓她的意思,“多半就是演员,要不我们试试?”   顾阙:“你脑子是不是坏得了?”   颜珞辩驳:“你骂我?”   顾阙:“你是想拍下自己吗?”   颜珞心虚:“我就说说啦。”   顾阙受不住她奇怪的思想了,翻身伏在她的背上,抓住她的手去摸摸她的脸颊,“你的想法太奇怪了,太前进了。”   真想拉着她去自己的那个时代,她必然会成为杰出的女性。   顾阙叹气,这个时代束缚了她。   “顾阙,你压着,有些难受。”颜珞抗议。   顾阙臊了一下,努力克制自己的慌张,闭眼去吻她的眼睛,唇角轻启:“颜珞。”   颜珞微微一笑,“你慌什么,你看,我都还没撩你,你就慌了。睁开眼睛啦,我有那么丑吗。我要睁开眼睛,看见你身上每一寸肌肤。”   顾阙不动了,颜珞说道:“圆房要穿红衣裳的。”   顾阙摸着她长发,瀑布一般垂在枕前,夜色朦胧,意境陡然就变了。   气氛旖旎,顾阙咽了咽口水,坦然道:“你怎么那么麻烦?”   天天喊着圆房,到了关键时刻,不是喝水就是换衣裳。她好气又好笑,松开颜珞,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你是拖延症犯了吗?”   两人脸对脸,颜珞与她对视,理直气壮道:“这叫规矩,你不懂,我懂。你想想,穿着红衣裳,雪白的肌肤,多好看啊。”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开始往顾阙襟口下去看了。   顾阙捂住她的眼睛,磕磕绊绊地指责她:“你眼睛开始不对了。”   颜珞顺她:“你把衣裳脱了,我看一眼。”   颜珞有个毛病,看人喜欢看脸。长得好看,她就愿意多说一句话。比如顾阙,她就愿意和她说话。   顾阙一笑,眉眼间染尽温情,她摸到腰间的衣带,主动打开了。   颜珞眼睛定住,一眨都不眨,不由伸手,掌心贴在她的脊背处,掌心微颤。   呼吸凝滞,掌心温热不说,细腻温滑。   顾阙轻颤,颜珞却不动了,眼睛盯着顾阙。   顾阙羞涩,手落在她的月要间上,解..开她的衣..带,微微一笑,“我看看你的……”   顾阙好看极了,身子雪白,颜珞的爱美病彻底犯了,看得眼睛眨都不眨,顾阙羞涩,戳她眉眼:“你怎么不说话了。”   颜珞叹道:“你真好看。日日看着你,旁人都是丑鬼。”   “你这毛病得改。”顾阙笑了,但更高兴,颜珞夸人,可真好听。   颜珞的毛病太重了,一时间改不了,饶是屋内光线黯淡,她依然能将顾阙每一处都看得清楚。   “我就那么好看吗?”顾阙笑死,说好圆房,她一动不动,就像在看小视频一样,又呆又傻。   颜珞点点头,望着她,沉溺进去。这个时候,恍若世间并无旁人,只有她二人。   时间在视线中慢慢消逝,顾阙笑起来,很甜。颜珞凑上前,细细吻她的眉眼。   这一刻,她体验了一股奇妙的快感。   人都是个体,然而这一刻,人将人包容,融成一体。   她的气息与顾阙的气息相融,成为一体。   她们都很年轻,血气交融。顾阙握着颜珞的手,去吻她,告诉她:“圆房,好像挺快乐。”   满室靡艳。   孙氏在屋里打着哈欠,听澜催促她去睡觉,孙氏不肯去,看着正屋里微弱的灯光,愁死了。   “她们都是第一回。”   听澜羞得捂住脸颊,“您、您、哎呦,您该去睡觉了。”   孙氏看她:“你睡得着?”   听澜轻叹:“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你说,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会不会有人骂我们?”孙氏哀叹,拿眼一扫,屋里还有光呢,听不见动静。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听澜说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侯爷夫人会生气的。”   以前,她很反对,觉得二姑娘不该留下,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可到了今天这一步,她觉得二姑娘心甘情愿,丞相又是那么高兴,好像,并没有那么差。   孙氏走到屋外,听澜跟着,孙氏朝着她竖起中指:“别出声。”   屋内,有些动静。   听澜羞得转身就跑,浑身就要烧了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又将孙氏拉走,“您、走、走。”   孙氏捂嘴笑了。   ****   浴室里有热水,顾阙去洗,回来后掀开锦帐,问颜珞要不要去洗。   床上有股奇怪的味道,颜珞趴在床上,使唤她:“被子换了。”   顾阙:“……”好麻烦。   顾阙传好衣裳,想起她,回身又问一句:“你去洗?”   颜珞起身,身子比想象中的舒服多了,心中也欢,衣襟微敞,露出红色的痕迹。   颜珞低头就看到了,自己拿手摸了摸,告诉她:“下一回轻些。”   顾阙摸摸自己的耳朵,反而去问她:“唯美吗?”   颜珞嗔她:“好像差那么一些。不过,好多啦。”   衣裳穿了一半,她朝顾阙展开双臂,“你抱我啦。”   “浴室里地板试探了,会摔跤的。”顾阙迟疑,可看着她娇嗔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舍,“我背你,可好?”   颜珞不肯,指着自己的脖子上的‘草莓’,“我就要你抱,不要背。”   顾阙愧疚,伸手去抱她:“那你别动。”顾阙走过去,手穿过她的膝盖,一手抱住她的腰。   微一用力就提了起来,她不高兴了,“你好像比上回更瘦了些。”   方才去吻她的时候惊觉她很瘦很瘦。   颜珞不听,抱着她的脖子,“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很瘦,顾阙也能将她抱进去,唤了婢女进来换新被子。   今夜是听澜当值,闻讯而来,见到床榻上的凌乱后,羞得顿时捂住眼睛,心砰砰地乱跳。   她胡乱将被子换下,收拾干净。   顾阙去铺床,听澜忙接手:“奴婢来就好了,您不去帮颜相吗?”   “她将我赶出来了,待会去看看。”顾阙有些害羞,不敢面对听澜的眼睛。   听澜抱着脏乱的被子走了,片刻后,送了两杯花露进来,是热的,喝起来很舒服。   等颜珞回来,天色都快亮了,颜珞也不睡了,拉着顾阙替躺下,靠着她,不说话,但眼睛盯着顾阙的脖子上。   盯了半晌,修长的手指终于慢悠悠地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很明显想做什么。   顾阙低笑,坦诚相待后,她就不再那么别扭了,道:“你想亲一亲吗?”   颜珞没说话,意思很明显。   顾阙不动,她就靠了过去。   ****   颜珞走得晚了些,但精神很好,并没有萎靡不振,同僚见她,也没有察觉不对劲。   颜珞感觉精神好,猜到是阿婆的药很好用,准备回去后多要几瓶。   梁王反了,封锁江南一带,断了两地间的来往,也就是说,江南一带不在帝王的掌控中,大魏损失良多。   眼下,就梁王一人反,比起大魏的精兵良将,显然不堪一击。   尤其是炮火,梁王的装备就差了许多,女帝有信心,点了主帅,又点了副将先锋,誓要拿下梁王。   女帝这回章程制定得很好,老帅为帅,年轻的将领为副将,搭配得很好。   颜珞对打战没什么心思,她是文官,又是女子,没上过战场,不发表意见。   梁王不过三五万兵马,女帝集结十万兵马去围剿。   顾阙上线问大文人,可知梁王一战。   大文人:梁王一战,大胜。   顾阙:这………   大文人:看似悬殊,但人家装备好啊,火炮先进,厉害啊。   顾阙:朝廷不堪一击?   大文人:古代江南大致指的是长江以南,广义上是指上海、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地,是最富庶之地,梁王的封地靠近江南。开战之际,他就封锁了长江,你想想,江河都封锁了,两地不通,消息闭塞,梁王就相同于是自立为王。人家装备先进啊,打战不是人多就能胜利的,人多也是送死啊。王者你玩过吗?   顾阙:我懂了,装备哪里来的?   大文人:好像是那位疯披丞相给的。她是搅动了梁王与朝廷打战,坐收渔翁之利,最后,梁王入宫,她趁机封锁九门,血洗王城。整个朝廷死的不剩一人。   顾阙:……   大文人:我挺喜欢她的。   顾阙:你喜欢她哪里?   大文人:书中对她的描述是:云月美,诸葛谋。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谁不喜欢啊。   顾阙: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你喜欢也没用。   大文人:我拿着诊断去看问了医生,人家不敢下定论,说是要去检查才知晓,我求了半天,人家不理我。   顾阙:那就这样。   她下线了。开始就没抱希望,毕竟,西医是要通过仪器检查的,光凭一纸诊断都不敢下定论。   顾阙失落。   都要打战了,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江南的商人哀嚎连天,困在商会无计可施。   顾阙去了一回商会,打听江南的消息,听到只言片语,他们对梁王表示不满,厌恨对方挑起战场,没有人敢说陛下不对,更是不提霍老的死。   顾阙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只看到自己的利益,不在乎旁人的生死。   这一刻,她对这些商人有些失望,回来后,也不去商会了。   反而颜珞晚出早归,日子悠闲许多,甚至告诉顾阙:“工作少一半,日子乐悠悠。”   长江以南的奏疏送不过来,消息闭塞,工作量就减少了一半,颜珞算着时日,去暖宅摘草莓吃。   她躺在躺椅上,眉眼带笑,舒心又高兴。   然而,顾阙心思重重,她不想说什么大道理,先帝所为,女帝的帝位来得不正,颜珞的做法就是对的。   以后的事情还没有发生,那么,一切都来得及。   “颜相,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颜珞睁开眼睛,目光幽幽,“你想要什么?”   “颜相,放过天下人,就当给你积德,杀了该杀的人即可。”顾阙忐忑,走上前,在躺椅上坐下,看着她:“我有更好的东西,可以帮助你。”   颜珞直起身子,唇角勾起招牌性的笑容,“你藏私啊。你要我如何饶?”   “皇室欠你的,随你处置,百姓无辜,放过他们。”顾阙摆出了自己的条件,微微一笑,“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也最有筹谋的女子。”   随着音落,屋内忽而安静了一瞬。   颜珞在思考,顾阙忐忑。   两人都不说话,落针可闻。   颜珞捏起下她的下颚,毫不犹豫地就吻了上去,问她:“你的每一根头发都是我的,你的东西便是我的东西,那么,你还拿什么与我做交易。”   冥冥中,顾阙真的成了她的劫数。   吻过,她松开顾阙,秉持自己的想法:“顾阙,我做什么,你应该清楚了,我要让天下人为我阿娘阿弟陪葬。”   顾阙心中一揪:“颜相,那你呢、我呢?我说过,我不辨你是人是鬼,但我想与你天长地久的过下去,可以看到琼琚嫁人,看到清至成才。”   “我很自私,但我可以去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更不会为了天下人去指责你。我不是圣母,不懂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只想与你天长地久,仅此而已。”   “颜相,他们死了,是该有人去付出代价的,但他们的错,凭何让你浪费你的余生呢?你想过吗?天下人陪葬后,你呢?当你成功的那一日,你会怎么做?”   顷刻间,颜珞迟疑了,她望着顾阙,顾阙含笑回望她:“我只想知晓,你该怎么办?”   “颜相,你若死了,我会嫁人的,会找比你丑的姑娘,带着琼琚过日子,清明冬至,到你坟前去显摆。”   “告诉你,我过得多好,没有你,顾阙依旧是顾阙。”   “你死后,我的宝贝都归了旁人,她会很高兴,会过得比你幸福,你在地下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放弃我。”   颜珞不高兴了,“我没说要放弃你。” 第69章 发现、我发现一条特别露的红裙子。   顾阙的态度, 让颜珞都害怕,“我又不会死,你怎么可以咒我呢。”   然而, 顾阙心慌。虽然现在两人说开了, 事情愈发顺畅,平平稳稳。听到外面的事情后,她就越来越慌。   以前心慌不安来源于颜相, 时刻担心颜相揭破自己的身份, 但这种心慌无关性命,她潜意识里知晓颜相不会揭破。   日子过得温馨, 就会越来也心安。   揭开后,两人哪怕没有新意相通, 却也胜从前。   现在的心慌来自未来, 是自己提前预知未来而造成的恐慌。   想到将来的事情,坐立难安。难在与历史抗衡,试图改变命运的轨迹。   颜珞做每一件事的背后都与当年的事情脱离不了关系,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顾阙依旧不知晓, 甚至撬不开缝隙去试图琢磨。   现在能做都是,就是减少伤害。   该死的人死了, 不可惜。   该活着的人活着,才是最好的结局。   “颜相, 说来也是奇怪, 我觉得你会珍惜我。我对你的未来, 很有帮助。”   颜珞笑了, “确实, 你很重要, 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好,写下保证书,我不求你饶过无辜之人,希望将来事成之时,莫要屠城。”顾阙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没有阻止你复仇的。”   她说得认真,颜珞奇怪:“我为何要屠城?”   “我……”顾阙说不出所以然来,为何要屠城,自己忘了问大文人。   顾阙叹气,道:“我做了一梦,你诱梁王入城后杀梁王后,屠杀满城百姓。”   颜珞笑了,觉得不大对,顾阙好像知晓自己的计划了,虽说一点点,但也是秘密。   她不好深究,匆匆答应了,“好,我保证不屠城。”   顾阙让人拿执笔,盯着她写下保证书。   得到保证书后,她大为松了口气,主动去亲了亲颜珞,颜珞却嫌弃她,“别来这套,你的宝贝呢?”   “关于土炮的,你们的炮有些落后,我这里有先进的。”顾阙去柜子里打开锁,找出资料,说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对得上,我觉得肯定比你们现在拥有的强。”   确实是资料了,是一张张A4纸打印出来的,并不是之前整本的书籍,大文人要的高价,顾阙也能理解。   颜珞接过资料,看到全是简体,看了顾阙一眼,没有说话。   顾阙的秘密,她想深究,但知晓打草惊蛇,问多了,顾阙会不高兴。   罢了,她不去问了。   “我先看看,今晚就不回来啦。”颜珞抱着资料起身,很满意,想走,又停下来,走到顾阙面前,咬了咬唇角,“我们明晚再圆房。”   顾阙笑话她:“都圆过啦,那叫……”   叫什么来着,顾阙羞于启齿,将颜珞赶走了。   颜珞走后,顾阙也要看书,关于水稻一类的事情。   两人各忙各的,事情繁杂,都没有沉迷于情爱之中。   相比较之下,女帝的日子就很快活,日日换新欢,温茯渐渐退出了她的视线。   过了半月,传出温家议亲的事情,女帝大方提出要赐婚。   颜珞笑死,女帝将帝王无情四字诠释得淋漓尽致,玩过就不要了,丝毫不曾顾及温茯的感想。   一日下朝,她拦住温茯,“听闻温大人要成亲。”   温茯脸色不红,闻言后,咬住了唇角,颜珞说道:“你喜欢男人吗?”   温茯低头,没有回答。   颜珞冷笑:“我可是在帮你哦。”   温茯这才抬首,看向面前似笑非笑的女子,“为何帮我?”   “你被陛下抛弃,挺可怜的,你与我争,殊不知我从未将你放在眼中,与陛下相处这么多年,我知晓她的性子。她说爱你,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就算没有那件事,她立你为贵妃,很快也会忘了你。温茯,可以动脑袋,但不能献出自己的身体。”   温茯咬牙,脸色惨白,“我是不是很可笑?”   “确实很可笑。如今,你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外调离开京城,你便不用成亲。出了京城,你便是土霸王,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颜珞慢悠悠地说道,眼睛压根不看温茯,而是看着空中飞过的鸟儿。   温茯惊讶,“外调出京?丞相这么帮我,必然是希望我做什么的。”   “你得盛宠,出去任经略安抚使,当是绰绰有余。”颜珞说道。   温茯震惊:“经略安抚使?”   经略安抚使掌军事和民政。   颜珞颔首,“对,你若去,我便送你去。如今江南不通,南京路经略安抚使极也很重要,你过去吧。”   温茯神色好转,忙问她:“为何帮我?”   “瞧着你可怜,我只有一个条件,将来给我些方便即可。”颜珞语气轻松,与她慢悠悠解释:“梁王封了淮水,唐州、蔡州、颖州等地等同处于火坑上,南京路经略安抚使格外重要,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助手。温茯,靠旁人没有用。一旦失守,你可知晓后处,但眼下陛下强渡淮河去围剿,南京便是后防,个中厉害,我会找人与你细说。记住,你我今日之言,不可为第三人知晓。”   温茯低笑:“我已经走投无路,还能有再差的吗?”   颜珞扫她一眼:“自己都没有底气,如何逆风翻盘,我给你机会,如何自处,你自己看着办。”   言罢,她转身走了。   温茯满是疑惑,时至今日,她为何帮自己呢?   日后的‘方便’究竟是什么意思?   ****   颜珞说到做到,没过两日,就哄得陛下将温茯调去南京路,太后不满,指责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   “母后,阿茯懂,我看过了她写的针对南京路的军事改革,句句在理,可见,她有几分本事,你莫要小看她。再者她是朕的人,日后向着朕。”女帝替温茯辩解。   调令已出,太后也不好追回,只说一句:“莫要吃亏。”   眼下母女二人之间关系缓和,南平军依旧在城外护卫,设立关卡,严防各处。   四月天气暖和,草莓的季节来了,顾阙开了一间水果铺子,专门用来卖草莓。   庄子里里的草莓略微差了不些,不如顾阙自己种的大,依旧吸引不少人。   草莓的价格奇高,京城内一度出现一寸金子一斤草莓,饶是如此,顾阙还是收到了霍家小子送来的十斤草莓。   霍府送到侯府,特地说是给二姑娘尝尝鲜,侯爷索性让人送来顾宅。   颜珞代为收下,将草莓当饭吃,吃得晚饭都不想吃,顾阙气得跺脚,“你怎地收他东西?”   “你可晓得,霍老死的时候,陛下派人去追杀他,我令冷面去救他的。你说,他不还救命恩德,就惦记女色了。”颜珞哀叹,一面拿了一颗大草莓塞进顾阙的嘴里,道:“我们晚上也种草莓,种大的。”   顾阙:“……”   晚上情到时,顾阙忘了白日自己对种草莓的讽刺,沉溺其中,忘了归处。   仿若李清照的那句词: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翌日朝后,女帝好奇,“你二人怎么那么喜欢在脖子上留下痕迹?”   颜珞丝毫不知羞耻般提了提衣襟,“这是夫君爱臣的表现。”   女帝品了品,“你咋那么爱显摆?”   颜珞淡然:“夫妻恩爱,甜甜蜜蜜,怎地就不能显摆了?”   女帝羡慕,不自觉地问起顾家二姑娘的事情,心里依旧不忘召入宫的事情。   颜珞掀了掀眼皮,“她可是霍成儒的未婚妻,听闻守孝除服后两家就会过礼。”   女帝冷笑,“霍家自身难保,还想着娶妻呢。”   “陛下,夺□□不大好。”颜珞故意提醒。   女帝看着她:“朕偏要夺,又当如何。”   颜珞淡笑:“您夺便夺,臣回官衙了。”   “颜相,你可曾见过二姑娘?”女帝好奇,颜相的气色比起以往好了许多,听闻多行房.事,对气色也有几分好处。   “没见过,听闻病秧子,面黄肌瘦,陛下怕是会失望的。”颜珞语气淡漠,“不如我家夫君好看。”   女帝不满,“能不能别炫耀你家夫君。”   颜珞道:“陛下先问的,您不喜,臣就回官衙。”   她走了,女帝坐在龙椅上沉思许久,唤来心腹。   “听闻顾家二姑娘夏日会回来,着人守在城门口,以霍家名义将她接走。”   朕要看看,顾阙到底会成为谁的女人。   ****   颜珞的身子恢复得很好,孙氏渐渐放心,每日里打理自己的药草,日子也过的舒服。   忽而有一日,颜珞告诉她:“顾言要回来了。”   “什么,没死呢?”孙氏惊讶,“他回来,顾阙怎么办?”   颜珞平静地品茶,茶味苦涩,她有些嫌弃,自己也并非顾阙说的那般端庄涵养爱品茶,与顾阙时日待久了,口味就变多了,不想喝茶,想喝那些奇怪的饮料。   顾阙有间百宝屋,里面都是饮料吃的,应有尽有,就是不让她进去。   颜珞问她哪里来,她就说拿一顶花冠子与番商换的。颜珞不信了,试图偷溜进去捞上一笔,谁知晓,压根进不去。   锁着屋子的锁也是奇怪,压根不用钥匙,就看顾阙随随便便按了一通,滴答一声,门开了。   颜珞想吃吃不着,欲哭无泪。   将茶放下,她哀叹一句:“二姑娘走了,你的草也会死,你想想,这个玩意你会弄吗?坏了也没人会修,以后也没有惊喜了。”   “殿下,我怎么越听越心酸呢,皇后若是在,肯定会帮您的。您放心,我想想怎么将顾言弄回去……”孙氏说不下去了,“你怎么不弄死顾言?”   “你想想啊,我为了顾阙弄死顾言,顾阙知晓会伤心的,所以啊,你帮我,一副药毒死顾言。对了。顾阙问的时候,你就说是你自己想办的,与丞相无关。”颜珞说得可认真了,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就差写上:我是无辜的。   孙氏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借刀杀人呢。”   颜珞不吭声,端起茶递给孙氏,“好阿婆。”   孙氏不接茶,“你们和离罢,你将顾姑娘接回宅子,悄悄办事,你们也是名正言顺的。”   “阿婆,好麻烦的,不如您一副药来得快。”颜珞摆手不应。   孙氏倒吸一口冷气,“能不能不要妄造杀戮。”   “您想想,她那么好看,等我和离,她早就被霍家娶走了,还有陛下,盯着不放呢。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完全没有优势的。”颜珞哀叹,扭头看向大棚。   她这么一扭头,孙氏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小夫妻真恩爱呀。   孙氏心软了,道:“我有一办法。”   颜珞兴致满满,“洗耳恭听。”   孙氏说道:“你让二姑娘就这么没了,和离后,再将她接过来,这样,她就是你的了。”   “您这是什么馊主意,她要有自己的名字,不会答应的。”颜珞不赞同。   孙氏长叹一口气,事情可真难办,都怪顾阙长得讨人喜欢。   “这样啊,难办了,还不如一副药毒.死顾言算了。”   颜珞大为赞同,孙氏摆手:“我不会杀人的,顾阙的事情,你自己去办。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别折腾我。”   颜珞生气地走了,回到卧房,顾阙拿着计算器啪啪地在算账,草莓大卖了一笔,比起香皂来钱快。   “颜相,我们等休沐日去逛街,可好?”顾阙不抬头自顾自说着,赚了钱去买些好东西送给颜相,也算是小情趣。   颜珞在她身边坐下,看了一眼账单,“赚得不少呀,我家夫君真厉害。”   顾阙唇角弯弯,问她:“你想要什么?”   “我想吃雪糕,填饱肚子的那种。”颜珞托腮看着顾阙,眼中涌着崇拜。   顾阙被她哄得险些迷了心智,快乐得心里冒泡泡,立即打住,拒绝她:“没门。你来月事的时候肚子不疼吗?”   “不疼,阿婆有药吃呢。”颜珞又是一声哀叹,“你赚了那么多银子,一根雪糕都不舍得给我买呢。”   顾阙默默地将计算器声音调到最大,不停地按着,计算器不断发出归零归零的声音。   颜珞生气,按住计算器就亲上她的唇角。   蛮横无礼。   “再捣鼓你的计算器,我就砸了它。你说说,你赚那么多钱,给谁用?”颜珞不满,很是不满。   哦豁,又开始作了。   顾阙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唇角被咬得有些疼,她也不敢看计算器了。   颜珞继续唠叨:“顾阙,我们可以好商量的。”   顾阙继续装缩头乌龟,你说,我不说。   颜珞嘀嘀咕咕半晌,顾阙无动于衷,颜珞忽而说道:“顾言要回来了。”   “嗯?”顾阙惊讶,今年春日是打算去别院看顾言的,然而封城耽搁了,这么快都要回来了吗?   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她问:“他身子好了吗?”   “不知晓,阿婆说要一副药毒.死他。”颜珞故意说道。   顾阙笑了,抬首看她,笑盈盈地开口:“阿婆善良,不会这么做的,倒是你。颜相,三十六计有一计,唤借刀杀人。”   颜珞继续装傻,“阿婆说的,不信,你去问她。”   “我不信,阿嫂,你们和离,我愿意以顾阙的身份留在你身边,留他性命。”顾阙缓过劲来,真诚地开口:“我与你在一起了,就一定会跟着你,你不喜欢我也罢,我们之间的交易还在。颜相,我愿意留下。”   颜珞微怔:“你不想嫁人了?”   “弯成蚊香了,嫁给谁?”顾阙嘲笑她了,“不嫁人了。”   颜珞出神,不知她为何有这么大变化,顾阙是傻了吗?   她不理解,“为何又不嫁了。”   “有你,我怎么会去嫁旁人呢?”顾阙纳闷,颜相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颜珞辩解:“我、我又没有吃了你。”   顾阙懵了:“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颜珞瑟瑟,道:“实话啦。”   顾阙气得不想说话了,颜珞莫名高兴,心中涌起满足感,索性说道:“那我晚上吃了你。”   “我晚上继续吃你,我去找阿婆拿些药。”顾阙起身就走。   颜珞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姑娘不走了,顾言不必杀了。   和离?   好像有些麻烦了。   颜珞自顾自想着,顾阙去拿药。孙氏大方地给她了,嘱咐几句,又问她:“你哥哥回来,你怎么办?”   “丞相说和离,我留下。”顾阙想好主意了。   孙氏道:“听闻陛下盯着你,还有霍家的婚事,怎么办?”   “对哦,还有霍家的婚事,霍老刚走,霍成儒守孝一年,也要等明年,他在热孝中,不会提婚事。尚且有一年时间,也不急。至于陛下,相信丞相会有办法的。”顾阙想得开,事情多变化,船到桥头自然直。   梁王攻城在即,说婚事都还早了些。   “年轻人自己做主。”孙氏头疼了,“我去看看我的药草。”   取了药,顾阙就回来了,颜珞不在了。   颜珞出府去见客。   梁王入京了。   搅得江南大乱的梁王此刻正在京城内。   颜珞穿了一身黑衣,带着斗篷,悄悄进入一间酒肆,梁王就在二楼。冷面在等候,隔着一面屏风,几人坐下细谈。   梁王穿着玄色绣金的箭袖,身侧站了几名带刀的侍卫,待坐定后,先开口:“东西呢?”   “在呢,梁王的东西呢?”颜珞微笑。   “你不怕自己噎着吗?”梁王不服气。   颜珞道:“江南米仓的事情,梁王不知吗?南平大营的事情,你不知晓吗?”   梁王一噎,颜珞虚晃一招,“你若不愿,我便走了。你可知晓,我这里的东西,陛下也抢着要呢?”   “五千兵马,太多了。”梁王肉疼。   颜珞说道:“不愿便罢,我不会强求,王爷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个时候你在再考虑,到时候,你就会惨败了。”   梁王叹气,“好,兵符给你,东西给我,如果你骗我,我会……”   “我会将精于此道的匠人一并给你,你可放心了?”颜珞道。   梁王拧眉:“你要兵做什么?”   “玩一玩。”颜珞含笑道。   梁王不懂她的想法了,“怎么玩?”   “怎么玩是是我的事,你还是赶紧走。”颜珞不会说实话。   两方互换东西,颜珞离开酒肆,梁王赶紧让自己的人查看东西。   火.药在战场上用处颇大,梁王就是有了火炮才敢讨伐君主,但是他知晓天外有天,自己这些不算什么,当京城发生几桩火.药案后,他动心了。   眼下,东西到手,他激动又有些不相信。   匠人大致看了一遍后,神色同样激动,“王爷、这、这完全、这太精彩了,胜过您的那些火炮啊。”   ****   颜珞回到府上已是亥时,月上梢头。   顾阙还在算账,计算器啪嗒啪嗒的声音就没停过 ,直到颜珞靠近,她才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顾阙凝神,“干坏事去了?”   “有吗?”颜珞摸摸自己的脸蛋,俯身,凑到她的眼前,“你不喜欢我干坏事的样子吗?”   顾阙将计算器关上,合上账本,“不喜欢,我喜欢你温柔的姿态。”   “我喜欢你做坏事的时候。”颜珞坐下,取过她的计算器,按了几下归零,指着那个零:“我知晓你这个零的意思。”   顾阙呵呵笑了,“那就是你。”   颜珞冷笑:“你胆子很大。”   “不大不大,最近看新小说了吗?你不说骚段子让人不适应。”顾阙疲惫,趴在桌上看着她,伸手去摸摸她的眉骨,“你给我翻译一本话本子,可好?”   “为何要我翻译?”颜珞不解。   顾阙开始胡扯:“你写的字好看,你翻译成白话文,我喜欢看,我给你再买几本小说?”   “不要。”颜珞傲娇地拒绝了。   顾阙伸手去抱住她的腰肢:“那你要漫画吗?我给你找有亲亲的那种。”   颜珞拒绝。   顾阙试图去吻她的耳朵:“小视频?”   颜珞顿了顿,顾阙立即追道:“都给你?”   颜珞还是不肯,“看厌了,不好看。我瞧见一个新物什。”   “什么东西?”顾阙心里咯噔一下,又发现新大陆了?   颜珞伏在她的耳畔:“我在你的衣柜里看见一条特别露的红裙子。”   顾阙:“……”   “你要穿吗?”顾阙莫名激动了。   颜珞不解,“不是你穿的吗?”   顾阙懵了,“那是给你准备的,我花了好多钱买的,我穿什么穿,你好看呀,腿长、腰细,气场大。”   “原来如此。”颜珞恍然大悟,眸色复杂,看着顾阙的时候更是闪过幽暗,不解道:“那条裙子,为什么那么露?”   “因为、因为……”顾阙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觉得你的腿好看,适合穿这个。”   颜珞幽幽地望着她,唇畔噙着冷笑:“你穿,我看着。” 第70章 吵架、除了这张脸好看以外还有什么优处?   顾阙被那幽幽的眼神吓得心中咯噔一下, “不一样的,那个尺寸是给你的,你若喜欢, 我再去重买一件。”   “我不信, 你的衣裳我能穿,怎么我的衣裳你就不能穿了。”颜珞不信她的说辞。   “你那么瘦,尺寸都是最小的, 我穿不上。”顾阙掐了一把自己的腰身, 又瞄了一眼颜珞的腰,嘀咕一句:“我最近好像吃胖了, 减减肥。”   颜珞懒得理她,压下自己浮躁的心神, “不穿就穿着我的衣裳, 我们去买田种水稻。”   “你一次性怕是买不来那么多。”顾阙不是傻大哈,良田难求,颜相的两百亩陪嫁的水田更是上等水田。   在庄子里的那些日子, 与管事们交流过,颜家给的田是最好的, 是京城内上等的。想求再好的,是不可能。   这是其一, 其二都是水田都在大户人家手里,小户手中都是几亩几分田, 就算买了也是东一块西一块, 打理起来很不方便。且小户人家就指着这些水田过日子, 轻易不会卖的。   这些事情生生压下顾阙买田的心思。   颜珞笑话她:“那是你笨, 我买了上千亩田呢, 不过, 不在京城,在其他地方。我的人去相看过了,不差。”   “都看过了,我们去做什么?”顾阙奇怪。   颜珞道:“我去巡视,顺便去看看田,你不去吗?”   “你的意思是出城去玩?”顾阙眼睛亮了,从穿过来到今天,从没有出去玩过,旅游多爽。   颜珞的眸色随着顾阙的情绪而变化,顾阙高兴,眸色涌现光亮,她伸手戳了戳顾阙的脑门,“从小到大,你怕是没出京城玩过。”   顾阙惊讶,“对,我没有出去玩过,我想领略大自然的美,还有、还有,我还想去海边,海天一色,尤其朝霞升起的时候,那种美是大自然赠予我们的,波澜壮阔。”   她很激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兴奋。   颜珞不明白身处在富贵窝里为何就惦记外面的景。   她想起自己的阿娘,最后那段时间里,阿娘说想出宫去看看,然而禁足了,出不去,连中宫的门都出不去。   顾阙也是,想出去,因为身份限制,也是出不去的。   颜珞望着她,“以后,我们有空就去登州玩。”   顾阙知晓登州临靠海岸,她忽而找到出口,道:“等你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好,我们去登州,你不做丞相,我们去登州玩。我同你说,我有好多宝贝,听闻登州外商多,我可以养活你。哪怕你再是败家,我也可养活你。”   最后一句逗笑了颜珞,顾阙在包容她的缺点。   ****   休沐日前一晚,春露与听澜收拾行囊,按理,是听澜跟着去。   顾阙嘱咐过听澜带上几套裙子,听澜没多想,防来防去都是在防颜相。如今,也不用防了。   听澜高高兴兴地带了几套压在箱底,上面是袍服,除了她外,没人能发现。   孙氏不忘给顾阙塞了两瓶药,告知她什么时候吃什么药,记住,药不能离身。除夕的时候,颜珞就犯病了。   顾阙不敢忘,用了现代专门放药的小盒子装好,放在香囊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收拾妥当后,两人登上马车离开。   孙氏站在门口叹气,春露扶着她回去,“阿婆想去也可以一道去。”   “人家小夫妻高高兴兴,我凑什么热闹呀,人呀,要识趣。”孙氏又是一声长叹,明日去暖宅住两日,吃些草莓就当出门去玩了。   她的心思,春露不知晓,春露还好生安慰一番她。   孙氏悠哉悠哉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念着琼琚可怜,主动将她带去自己的药棚去玩。   琼琚会扶着走路,进药棚后,连拉带拽,片刻后,被孙氏赶了出去,指着她骂:“和你娘一样,天生的不是好东西。”   琼琚她娘这个时候正舒服地靠在顾阙的腿上,而顾阙拿着图在看,“陛下让你去巡视北边,你怎么往南边跑?”   “陛下让我去看看后背军队。”颜珞打哈欠,“陛下从各州调了十万兵马,看似厉害,可各处集结尚有许多小问题,如果这十万兵马败了,如何在更快的时间内再度集结兵马做后备军。”   顾阙听得头疼,不看了,将图收好,掀开车帘。颜珞告诉她:“你可以去看看水田,看看他们的庄稼田地。”   颜珞要去忙,害怕她无趣,不如放她去做想做的事情。   到了驿馆,颜珞领着吱吱离开了,顾阙领着听澜去田里看看。   水稻习热,顾阙想的是一年一季的轮换,但是热带地区可以一年两季,甚至三季。   顾阙去田里转悠两圈,打听了消息,每一处的规矩都是不一样的,水稻产量略有些差距,比起杂交水稻,同样是没眼看。   回到驿馆,颜珞回来了,两人暂时留一日,明日继续赶路,她做什么,顾阙不问。   走走停一个月后,颜珞终于歇息下来,拉着顾阙上街去玩。   顾阙还想去田里看看,颜珞道:“这几日,你看的田地眼下都在我的名下,你觉得这季水稻怎么种就怎么种,现在,我们去街上玩一玩。”   “那么多、都是你的?”顾阙讶然,“你怎么突然买这么多?”   “自然有我的办法,现在我带你去看戏。”颜珞催促她换衣裳,吩咐听澜替她的姑娘穿裙子。   顾阙蓦地顿住了,听澜笑着推她进屋。   颜珞在外等着,吱吱在院子里踢球,顾阙送她一只足球,取名牛皮球,说是牛皮涂色做的。吱吱好糊弄,不管是什么做的,一人玩了起来。   颜珞看着吱吱灵动的身影,唇角勾了勾,朝气蓬勃。   吱吱抱着球走到她面前,“丞相,您要玩吗?”   “不玩,你自己去玩。”颜珞看着就觉得腿软。   半晌后,顾阙走了出来。跨过门槛的时候顿住,问颜珞:“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男左女右,你说你该迈哪只脚?”颜珞凝眸,目光凝在顾阙粉妍的脸蛋上,纤腰婀娜,一根步摇在风中轻曳,轻灵曼妙。   顾阙长长吐出一口气,右脚先迈出,如释重负。   吱吱看傻了眼,半晌没挪眼睛,颜珞睨她:“收回你的眼睛。”   “丞相,世子真好看。”吱吱抱着球蹿到顾阙面前,双眸凝着她,“你可比丞相好看多了。”   颜珞:“……”   听澜给顾阙戴上帷帽,出门还是要注意些。   一行人出驿馆。   出门一月,心思都很活络,就连顾阙也按不住自己兴奋的情绪。颜珞解释:“这是徐州城,再往前走七八日,就是淮水了。”   淮水月前被封了,过不去。   偌大的城池比起京城有些萧索,房屋也不如京城好看,历史悠久,透着古韵。   颜珞领着顾阙先去了酒肆。   离开京城月余,朝廷与梁王已打了几回,朝廷略占上风。   颜珞解释:“先帝好战,麾下猛将如云,分布在各地。给陛下留了不少人,所以陛下才有恃无恐。”   顾阙颔首,颜珞告诉她:“在这里,酒肆是传播消息的地方,许多大家都会派人来酒肆打探消息,眼下,太后在京城各处用南平军严把关卡,算是稳住京城了。但南北不通,许多事情都不会便利。比如粮食。”   酒肆内人多,甚至比路上的行人都要多,桌子几乎坐满了,而许多人围在一处说话。   顾阙与颜珞对视一眼,也选择走近去看。   有一魁梧的男子被人围在中间,“七日前那一战,季达大将军出战,与敌军交手,百招内连杀逆贼三名主将,梁王大喊谁能砍下他的脑袋,赏银万两。”   颜珞说道:“季达今年不惑,是先锋,擅长马战,梁王不该与他交锋。”   顾阙问:“他的装备呢?”   颜珞疑惑:“装备?”   “就是他的兵器,什么火炮火铳之类的。”顾阙道。   颜珞轻笑:“你再听听。”   男人说得兴奋,双手挥舞,“季达大将军这么厉害,不想梁王兵推出火炮,两军对峙数百米,一炮下,季达大将军尸骨无存。”   成了炮灰。   众人唏嘘,又问:“季大将军没有火炮吗?”   “自然是有的,但是没有人家的厉害啊,你想想,那么远的距离跑都跑不掉,而且极为精准,一投一个准啊。”男子说到厉害处,眼中更是绽放精光。   顾阙问颜珞:“你给他的?”   “他的动作很快,一月内就做好了,算是神速。”颜珞微微一笑,眼中冰冷,“若先帝在,该多好。”   顾阙沉默了,没有说话。   众人叽叽喳喳,不断发表自己的意见,又在说梁王会不会打过来。   淮河一过,朝廷就危险了。   颜珞说道:“暂且过不来,朝廷兵马足,会死守的,最少也要一年半载。”   说得兴起,都觉得口干舌燥,酒肆内的茶水卖得格外好。客人也多,杂乱的声音更多,什么样的猜想都会有。   顾阙认真地听了,颜珞也会给她解答。   两人坐到午时,吃了些饭菜,准备走的时候,忽而有人跑进来,说道:“梁王大败。”   顾阙惊讶,颜珞早有预料,含笑地揽住她的腰,挑眉手:“急功近利罢了。”   梁王占着火炮优势,忽略了近地交战,一旦没有火炮,大大不敌朝廷。而且才月余,能造成多少火炮,败乃是必然之事。   两方算是打了平手。   顾阙问颜珞的打算,颜珞不瞒她:“两边打起来,时间拖得越长,伤亡越大,慢慢耗。”   从酒肆出来,已是黄昏。   顾阙摸摸自己的心口,有些豪气,说与颜珞听。   颜珞没有笑话她,只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顾阙想想也是这般道理,拉着颜珞回驿馆。在酒肆内坐了一日,回去就躺下了,不过驿馆的床小,两人躺着有些拥挤。   天色渐黑,周围静悄悄,两人都穿着裙裳,合衣而靠,颜珞喜欢看顾阙,夸她漂亮。   顾阙心思就飘了,傻乎乎地说我明日还穿给你看。   正合颜珞的意思。   接下来几日都不会离开,这里能听到消息,而这些消息传到京城最快也要□□日。   颜珞打算看看形势,平衡两方势力,战事不能让一方占尽便宜,要势力均衡,慢慢地耗下去。   这样于她,才有利。   好在大魏猛将多,死了一个季达还有张达李达,总之,不缺将军,相比之下,梁王处有些穷酸了。   打了几回,不分胜负,甚是焦灼。   顾阙穿了两日的裙裳,颜珞嘴上说着好看,得空就占她便宜。   然而,床.笫间顾阙总能讨回来。   端午这日,再度传来消息,大魏连损三名老将,皆曾在先帝麾下。   吱吱来禀的时候,两人坐在院子里包粽子,顾阙不会包,颜珞会,双手捧着粽叶,白白的肌肤,绿绿的粽叶,修长的手指几下翻转,粽子就成形了。   顾阙就这么看着,眉眼带笑,看着简单,一学就废。   颜珞喜欢吃白米粽子,什么都不放的那种,顾阙追问,她就说阿娘只会包白米的粽子。   顾阙涩然,不问了。中午饭吃粽子,吱吱一口气吃了四五个,说想去战场看看,又说自己的功夫好,比起那些老将军也不差。   顾阙嘲讽:“那些老将军都死啦。”   吱吱偃旗息鼓,不敢再说了,恨恨地咬了一口粽子,嘴里嘀嘀咕咕。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翌日醒来,吱吱就在门外喊着出去看看。   颜珞没应,她气鼓鼓地走了。   两人继续靠着,你看我、我看你。   蜜里调油。   午时才起,颜珞起身后坐在圆桌旁喝了杯牛奶,提笔写了十来个名字,朱笔划去四个。   还有□□人呢。   颜珞在想不能死得那么快,快了就不好玩了。   顾阙知晓朱笔划去的名字是死人了,剩下的都还活着。   一人写,一人看,两人都没有说话。   午后,两人出驿馆去玩,吃过晚饭才回。   到了晚上,顾阙打哈欠了,颜珞精神很好,圈她在怀,问她:“今日怎么不穿裙裳?”   “不穿了。”顾阙犯困,靠着她就睡着了。   颜珞疑惑,怎么就那么累呢。   接下来几日两人很安静了,因为,阿婆给的药吃完了。   晚上也没什么动静了。   五月初八,回京城了。   到了京城,都已是月底,两人回来后,颜珞入宫复命。   闻及战事,连损四名老将军,女帝气得拍案,将这位叔祖父骂了一通,闻及他的火炮,断定京城内事情必是他所为。   既然是他,就没有必要再设关卡,言下之意,让他们回南平。   南平后防空虚,就剩下一座空大营了。太后主张不回去,留在京城,再设新军,护卫京城。   然后南平通州两处从开国便有,无大事不入京城,如今,南平并入京城,有违祖训。   这一回,女帝不肯了,太后已有羽林卫几句军队,倘若再添一军,自己这个皇帝等同虚设了。   母女二人互不退让,颜珞不管她们,自己回家去了。   夫妻二人回来第二日先回娘家去看望三夫人。颜家设宴款待。   趁着顾阙不在,老夫人询问子嗣一事,颜珞道无。老夫人叹气,不再多问,询问两个孩子满周一事。   两人不在家,孩子满周就在侯府过的,颜家按照规矩送礼,大夫人去恭贺,三夫人作为外祖就没有过去了。   对外看来,颜家失礼了,三夫人病情特殊,顾阙也没有怪罪。   老夫人的意思是让颜珞去侯府表达歉疚。   颜珞明白,颔首应下。接着,问起战事。   颜珞说道:“势均力敌。”   老夫人惊叹:“当真这么厉害吗?”   “火炮占了优处。”颜珞回。   老夫人叹气,颜珞表现得很沉稳,她也放心,不再问了,多问了一两句房内事。   颜珞忙,她担心世子会心生怨恨,颜珞沉默片刻,笑着说:“她也忙呢,哪里会空闲,祖母不必担心,她很好。”   老夫人这才说道:“我瞧着,他是个心善的人,怕是软了些。”   温润也有不好,就是没什么脾气,作为男儿,该要硬气些。   颜珞没有接话,沉默喝茶。   老夫人识趣,也没再说话了。   午后,夫妻二人拜别老夫人与三夫人。三夫人依依不舍,顾阙心软,想将她带回去,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三夫人丧女丧夫,不清醒就不会面对痛苦,对她也有好处。   两夫妻回去了,顾阙去庄子里看庄稼,颜珞去忙自己的。   晚上,两人在暖宅会合,顾阙将水稻浸泡的办法都写了出来,准备买些药水,到时候用密封的罐子装起来,到时候送去各地。   忙到子时,两人都乏了,直接睡觉了。   顾阙忙到六月底,西瓜彻底上市了,黄心西瓜收成不少,等西瓜下市后,水田的水稻就种得差不多。   顾阙小赚了一笔,比起颜珞还是没法比。   战局焦灼,两方都没讨到好处,现在还没打过来,京城依旧繁华奢靡。   琼琚会走路,尚不算稳,顾阙将清至接过来住了几日,两个孩子不大亲近,就算在一起,也是我玩玩的,你玩你的。   顾阙叹气,试图将两人拉拢,然而,她们就是不肯。   看一日,她渐渐明白过来,琼琚就像是颜珞亲生的一般,性子霸道极了,自己的东西自己玩,不准弟弟碰。但是弟弟的东西呢,她要玩就直接抢,就算是亲弟弟也受不了她的坏脾气。   然而道理是说不通的,顾阙想管一管,不准她抢,可自己刚一伸手,她就哭得惊天动地。   他么和颜珞一样,不讲理。   顾阙气得晚饭吃不下,颜珞倒是很高兴,夸赞她。顾阙罕见地不赞同她,“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过分?像你一样做烂好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颜珞也没有好脸色,“什么事都好说,这件事我做主,我既做了她的娘,如何教养便是我的事。我教她自私一些,过分吗?”   两人在饭桌上争执起来,婢女惊得垂首不敢言语。   就连顾阙都被她的怒气所震慑,自己还没说什么就这么凶?   她愣住了,颜珞继续说道:“我不知你父母怎么教养你的,但是你的性子,我不喜欢。都是人,为何要让呢?小时候让一块糖,长大就可以让一间房,让一个妻子。”   顾阙:“……”哦豁,捅破天了。   顾阙愣是一句话不敢回嘴,自己有理成了没理的,但她继续畏缩,而是问颜珞:“我可以让你,将来,谁让她呢?”   颜珞冷笑:“过不下去就和离,没有必要强忍着。我养的女儿自然是有我撑腰。”   顾阙问她:“你不在了呢?”   “我……”颜珞凝眸,神色冰冷,浑身的气息陡然就变了,不再是女子的细腻温柔,而是染着几分戾气。   这便是外人口中的阎罗颜相。   顾阙小声劝说:“你很懂理,她呢?她若有你这么厉害,自然无话可说,就怕随我无用,随你不讲理,那可就惨了。”   “你存心气我?”颜珞不理解,“像你?那也太惨了,你除了这张脸好看以外,还有什么优处?”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顾阙被吵得头发晕,若是损就太诛心了。   自己一无用处吗?   若是夸,意义就不同了。顾阙暂时认为是夸,谁让颜珞天天夸她漂亮的。   顾阙也没有生气。但她看着颜珞,语气坚定:“等大些,就教她道理。”   颜珞意识自己的话伤心了,也没说话,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好歹算是安静下来,婢女们常松一口气,顾阙也是。   吃过晚饭,颜珞去书房了,晚上不打算回来,顾阙觉得她在生气,这个时候上赶着不好,待明日回来哄一哄就好了。   她想得很好,然而颜珞离开后,侯爷登门了。   顾阙去门口亲迎,父女二人去书房说话。   顾阙的书房与众不同,没有普通书墨香气,也没有浓墨重彩的雅致韵味,推门进去,干净整齐,给人莫名一种愉悦感。   永乐侯轻笑,“你这书房看着让人高兴。”   “嗯,父亲怎么来了?”顾阙心里揣揣不安。   永乐侯初来,先是打量,发现书案与众不同,不是寻常花梨木,摸着极为光滑,两侧还有许多抽屉。   “书案不错。”他点头夸赞,待看到书架上的书后,陡然都是自己从未到过的书,他手指了一本,是李清照的诗词。   顾阙递给他,催问道:“父亲今日来是有要事吗?”   永乐侯不认识李清照,刚打开第一页就女儿问得心情沉重,他不看了,将书页合上,道:“你哥哥昨日回来了。”   昨日?   顾阙发怔,颜相不高兴是因为顾言回来? 第71章 唔唔、姐姐,你让我亲一下可好?   顾言身子大好, 顾阙高兴不起来,万分沉重,面对侯爷, 她勉强扯出笑容:“自然是好事。”   “看似是好事, 实则是大祸。”永乐侯神色沉凝,将诗词递给顾阙,沉重道:“昨日入城, 有人来劫他, 幸好丞相的人赶来及时。”   “劫他做甚?”顾阙被逗笑了,“他又不是小姑娘。”   永乐侯睨她一眼, 认真道:“劫的哪里是顾言,分明是你顾二姑娘, 何人动手, 你应该清楚。”   顾阙懵了,“陛下还未死心?”   “我丝毫不敢泄露顾言的事情,一旦你二人各归各位, 都不晓得陛下能做出什么事情,然而昨日这么一闹, 不出三日,陛下必会要人。而霍家又在孝中, 压根不能办事。”永乐侯愁死了,本以为定亲后陛下会死心的。   哪怕陛下不死心也成, 顾言回来, 一月内走完六礼, 直接嫁人。   千算万算, 算不到霍老死了。   顾阙道:“陛下毒.死了霍老。”   永乐侯抬首:“这话不能乱说。”   “是丞相问, 陛下并未否认。父亲, 这样的君王,你觉得你还认可吗?”顾阙直言。   永乐侯为难,“不管如何,她还是陛下,是大魏的君主,而我不过是残废人。”   “父亲只要咬牙不献女,此事就能过去。”顾阙说道,“有丞相在,陛下不敢胡来。”   说起丞相,永乐侯舒了口气,只一句:“眼下,你不能离开顾宅,对外,便称丞相喜欢你,留你居住。”   唯有在丞相的羽翼下,陛下才会收敛,侯府已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永乐侯过来最大的目的不是让兄妹二人各归各位,而是商量如何解决陛下的事情。   顾阙依旧留下,顾言暂且留在侯府,他叮嘱一句:“在你嫁人前,不能和离。”   一句话让顾阙最后的路也没办法走了。   顾阙亲自送侯爷出府,等侯爷离开后,听澜匆匆询问。   顾阙不隐瞒,对于听澜,她很放心。   听澜听后彻底懵了,“她是陛下,是天子,怎么能抢夺□□呢,劫人?她、她怎么做得出来。”   若是寻常人听到,必会呵斥听澜大逆不道。但是顾阙脑子里没有帝王至尊的想法,现在,她对女帝很反感。   恨不得丢一颗炸弹进去。   顾阙气得去买无人机去了。   自己在院子里捣鼓半日,无人机就在院子里飞了起来,嗡嗡嗡地发出动静。婢女们都被吸引过来,看着会飞的小玩意,都很惊讶。   春露问听澜:“这是竹蜻蜓吗?”   有的竹蜻蜓会随风飞上一阵,片刻后就会掉了。   听澜摇首:“不知道呢,看着挺厉害的。”   春露低语:“您说,若是用这个去送东西,送情书、送首饰,多让人羡慕啊。”   听澜笑了,“思春了?明日让丞相就把你嫁出去。”   “讨厌,我就说说罢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春露羞红了脸。   无人机只在院子里飞,嗡嗡嗡,婢女们觉得新奇就多了一会,半晌后,惊艳过了,各自忙碌去了。   听澜悄悄顾阙:“您折腾这个做什么?”   顾阙说道:“绑上炸药,炸死她。”   “就这?还没进宫就被人拦住了。”听澜笑死了,“您拿这个给丞相送些小玩意还差不多,丞相指不定就不生您气了。”   顾阙心思乱了,整日都心神不宁,她比任何人都知晓皇权的可怕性,倘若真有那么一日,丞相未必能挡得住。   指不定还会害了丞相。   一个下午,她利用无人机分散自己的心思,也就不那么慌了。   到了黄昏,她将无人机放下,去厨房做饭,听澜寸步不离地跟着。   顾阙不让自己停下来,一顿饭做好,颜珞回来了。   顾阙浑身油腻,先去洗澡,颜珞更衣,听澜趁机说起白日的事情。   颜珞昨日就知晓了,但没告诉顾阙,毕竟顾阙胆子小,就差一日时间,不如让侯爷告诉她。   侯爷是她的父亲,想来,也会为她筹谋。颜珞按兵不动,等着侯府的决定。   永乐侯将注都在押在了她的身上,心酸又无奈。   听澜忐忑,说道:“世子对您一片真心。”   颜珞看向她:“她对我真心还是假意,我比你清楚。”   听澜如芒在背,不敢多语,匆匆退下了。   颜珞靠坐在窗下的坐榻上,神色辗转,昨日陛下敢动手无非是仗着永乐侯府式微,无人撑腰,就算人在宫里,永乐侯也不敢说什么。   如果知晓顾阙女扮男装一事,陛下就会威胁永乐侯献女保全侯府。   无论怎样,陛下都会得到顾阙。   啧啧啧,色心不死。   颜珞坐了片刻,顾阙出来的时候,她正笑着看夕阳,顾阙奇怪:“你笑什么呢?”   “洗完啦。”颜珞将视线落在她粉白的脸蛋上,用手勾了勾,“过来,我亲一下。”   顾阙巴巴地上前,还未坐下,颜珞拉下她,缠绵长吻。   缠绵后,两人用晚饭。   吃饭不说不开心的事情,颜珞只字不提,顾阙也不说。   用过晚饭,颜珞去书房,问她可要去?   顾阙好奇:“为何要我去?”   颜珞得意:“让你看看你家娘子我多厉害。”   顾阙捂脸笑了,羞得脸色发红,“你真不知羞耻。”   娘子二字说起来怪有趣的,还有些甜。   顾阙喜滋滋屁颠地跟着颜珞走了,颜珞提醒她:“有些枯燥,带些吃的。”   顾阙带了瓜子坚果。   ****   顾阙的书房等同于一个闺房,以简单方便为主,一目了然,颜珞的不同。她的书房比顾阙的大了一倍不止,分里外两间,外面议事,里面都能听见。里面有床,是颜珞常睡的。   顾阙坐在床上,瓜子坚果摆开,接着外面出现动静了。   打起精神,外面就有人声了。   进入书房都是颜珞的心腹,行秘事,与朝堂上的公文无关。   颜珞建了十几处火.药处,皆是心腹,每处规格都很庞大,比起朝堂的不差。   这是一件事,另外还有一件,颜珞与梁王有所来往。   顾阙先是震惊,想起野史记载,心中又释然,平静地接受了。   梁王所谋,是大位。他的封地富庶,有的是钱,而颜珞提供火.药,两人合作得天衣无缝。   顾阙心里嘀咕一句:都是强者。她瑟瑟地吃了口果子。   不仅如此,颜珞背着皇帝做了许多事情,顾阙就像听故事一般。   接着,幕僚说起霍家的事,“陛下等得不耐烦了,想找莫须有的罪名给霍家定罪。”   顾阙豁然一惊。   女帝斩草除根吗?   “什么样的罪名?”颜珞悠闲,对于这些诡计,陛下玩得不如先帝,先帝当年给文帝心腹大臣扣上的罪名可是一个比一个狠,完全无法辩驳。   幕僚压低声音:“与梁王勾结。”   “呀,是很有趣的,这样,我有办法了。让梁王给湘王写一封信,叔父关心侄子,多好。”颜珞挑眉,“你速去办,来回一月即可,赶在陛下之前动手。”   顾阙听得心口猛跳,阴谋诡计就这么定下了?   幕僚问:“倘若陛下在这一月中动手,该如何?”   “你让梁王多写几份,湘王、死去的怀章王、有兵权的几位将军都写上,热热闹闹凑上一大桌,吃牢饭的时候也有伴。”   顾阙笑死了,颜珞坏透了。   不过,坏得让人喜欢。   直到子时,书房才安静下来,颜珞并没有停止,还有许多公文要处理。   顾阙的瓜子吃完了,有些犯困,但她没去打扰颜珞,而是躺下来睡觉。   今晚不回去了。   颜珞处理完,天色微亮,顾阙睡得正香。她一靠近,顾阙就挪到里面去了,十分乖觉。   躺下后,颜珞很快就睡着了。   不到半个时辰,吱吱来催,颜珞睁开眼睛,顾阙也醒了,迷惑地看着颜珞:“你何时来的?”   “困得很。”颜珞闭上眼睛,不想搭理吱吱,但不忘调.戏顾阙。   “我好困,你亲我一下。”颜珞摸到顾阙的手,不由分说靠了过去,顾阙顿时惊醒,还没说话,嘴巴就被堵住了。   吱吱只当丞相未起,推门想进,书房内伺候的婢女拦住她,“世子也在里面呢,你别乱来。”   吱吱识趣,吐了吐舌头,悄悄趴在窗户上,想偷看。   心里纳闷,女孩子亲女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快乐吗?   吱吱抿了抿唇角,心里有些羡慕,听澜早起送衣裳,恰好撞见她在偷看。   吱吱还是个孩子,得颜相器重,她做什么,旁人不会阻止。再说了,她趴的是外屋窗户,再看也看不到里屋。   床在里屋呢。   看也是白看。   她撅着屁股,听澜奇怪,“你在看什么?”   吱吱问她:“你和女孩子亲过吗?”   “没有,你看什么呢?”听澜纳闷,“你才多大,就想这个问题。”   吱吱站直身子,扭头就见听澜俏丽的面容。听澜与顾阙一道长大的,顾阙长得好看,旁人就会忽略听澜的美。   听澜确实很漂亮,吱吱看得眨了眨眼睛,混蛋心思涌上脑门,“听澜姐姐,你让我亲一下可好?”   听澜懵了,她不再是不懂人.事的小姑娘了,那夜主人圆房,她看到了一床凌乱后,开始懵懂。   吱吱的话有些混蛋,她气得脸色发红,转身,哭着跑了。   “姐姐、姐姐,我错了,你别哭啊……”吱吱慌了,连忙去追。   听澜哭着将衣裳递给书房伺候的婢女,提着裙摆小跑走了。   颜珞闻声而出,“怎么了?”   听澜跑不见了,书房的婢女指着吱吱:“她欺负听澜姐姐。”   吱吱面色通红,急得不行,更是连连跺脚,“我没有、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能不能亲她而已。她若不愿意,我又不会勉强。”   颜珞闻声色变,打发婢女退下,就差提着吱吱的耳朵回屋。   “你作何欺负她?”   吱吱跳脚,“我没有,我就是奇怪、想知晓女孩子亲女孩子是什么滋味。”   颜珞:“……”   屋里的顾阙听到最后那句笑得爬不起来,颜珞气得不行,揪着吱吱的耳朵:“谁教你的?”   吱吱委屈极了:“我就是看您与世子抱在一起可快乐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吱吱的一句话彻底诠释这个道理。   顾阙乐得从床上爬起来,告诫颜珞:“以后记得背着她,别教坏孩子。”   颜珞并没有言笑,凝着吱吱:“自己去领板子,去给听澜道歉。”   顾阙闻言笑不出来了,“你打她做什么?”   “做错事不该打吗?”颜珞睨向顾阙,“这是规矩。”   顾阙不理解,吱吱不觉得委屈,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想起一事,问丞相:“谁护送您呢?”   好孩子,挨打了还问谁来保护这个打她的人。顾阙心疼,想求情,不料颜珞说道:“你师妹在。”   闻言,吱吱撇嘴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忽然就哭了。   顾阙不理解,怎地又哭了?   颜珞望着她:“她的宠爱被人分走了,不该哭吗?”   “宠爱?”顾阙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过来,近身保护颜珞是吱吱的宠爱。她好奇吱吱的师妹,问颜珞:“她师妹是谁?”   颜珞唇角勾笑:“你猜?”   顾阙拧眉:“唔唔?”   支支吾吾呀。   师姐吱吱,师妹不就是唔唔。   颜珞满意:“你很聪明。”   顾阙笑死,“谁取的名字,带脑子了吗?支支吾吾……”   “我取的,不好听吗?”颜珞不高兴了,吱吱唔唔多好听呀。   顾阙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大清早就这么搞笑,生活真的很快乐。   笑过一阵,她问颜珞:“她们原来叫什么?”   颜珞仔细想了想,“吱吱原来叫落落,唔唔唤细风。”   “多好听的名字,你就换成了吱吱唔唔?”顾阙不大相信大才女的取名标准,真是造孽呀。   颜珞上朝去了,临走前狠狠剜了顾阙一眼,“晚上吃了你。”   顾阙笑出眼泪水,自己擦了擦眼泪,神清气爽地走出书房。   都说沙雕欢乐多,颜相明明这么正经,却让人笑得不行。落落细风多精致的名字,就这么被糟蹋了。   顾阙无法理解。   吱吱?   唔唔?   冷面?   无情?   顾阙笑着走回卧房。   一日从高高兴兴的清晨开始。   顾阙回屋洗漱,吃了早饭,又换下一身袍服,顾言回来了,不好躲着不见。   听澜躲在屋里没出来,顾阙去寻她,春露说道:“世子不必寻她,她现在不想见人呢。”   顾阙不好勉强,听澜最像古代人,颜珞是最开放的古代人,比她这个现代人都要开放。   她要出门,门房蹿出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扎着双丫髻,穿着绿色的劲装,个子小小的,只到顾阙的肩膀。   “世子,我是唔唔,丞相说这几日我跟着你。”唔唔嘿嘿笑了,皮肤有些黑,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似葡萄。   如果皮肤白一些,会更好些。   顾阙想笑,但笑话人家名字就不礼貌,只好拼命忍着不笑,颔首道:“跟上。”   “世子,你真好看,你是唔唔见过最好看的郎君。”唔唔笑意爽朗,一双眼睛格外灵动。   顾阙笑意微现,“你也好看。”   “真的吗?那您说,我与吱吱谁更好看?”唔唔盯着顾阙看,期待她的回答。   顾阙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奇葩问题,难怪今早吱吱会哭。   “都好看,我觉得你们各有千秋。”   唔唔撇嘴,不大高兴。   主仆二人登车去侯府。   顾阙从后门回家,顾言前日刚回,只有几人知晓,顾阙被领进去的时候,就见到廊下在打拳的人。   兄妹二人遥遥对视一眼,唔唔守在院子门口。   顾阙上前,顾言站在廊下不动,衣袂翩飞,脸颊上多了些肉,看着很精神。   出于默契,兄妹二人没有开口,顾言转身进屋,顾阙进去,将门关上。   顾言轻笑,“你回来了。”   顾阙看着他纯良之色,心里略有些愧疚,抿唇一笑:“我昨日才得知你回来的消息。”   “刚回来,很不适,阿阙,我昨日出门了,许多人都说你是大诗人,这些年辛苦你了。”顾言夸赞,为兄姿态仁爱,“接下来,你便穿回女装,寻个日子,我与颜相和离。”   顾阙没应,“父亲没说吗?”   “说了,我说的是寻个日子,不是说即刻去办。接下来,我会继续留在府里养病,你便是顾阙了。”顾言笑着抬手摸摸妹妹的脑袋,“你真好看,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若是穿裙子,必然惊艳四方。你的眼睛,灵动有神,像是天上的星星。”   顾言的夸赞让气氛陡然温馨几分,顾阙也松了一口气,“你会出门吗?”   “你我之间并不是十分相像,我会留在府里继续养病,不见外人,等两年后我去下场试试。这两年,我会认真备考。人总该要做些什么,不然会有遗憾的。”顾言语气很轻,神色温暖,看着顾阙的眼神带着几分宠溺,“你很厉害,探花郎让我倍感压力。”   顾阙害羞了,“误打误撞,哥哥也可以的,对了,我将琼琚清至送回来。”   “暂且不必了,免得过了病气。”顾言眉眼尚有几分虚弱,他的病只能说大好,痊愈几乎是不可能的。   顾阙不劝,这个时候不必露面。   顾言问了两个孩子的近况,最后说起丽娘,顾阙坦然:“父亲知晓她在何处,您去问父亲,我并未动她。”   顾言摇首:“我让父亲放她走,父亲不肯,说她出去,对侯府有危险,不如就在庄子里,有吃有喝,尚可活下去。”   顾阙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所有女子都是丞相,女子出门不易。   这也是自己没有继续逃的缘由,有屋可避风雨,已然足矣。   兄妹二人说了会儿家常,顾言说了许多话,精神差了许多,顾阙便走了。   刚走出院子,迎面遇上夫人。   顾阙唤了声母亲。   夫人并未搭理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顾阙忽而笑了,也好,不如不说话。   顾阙并未感到失落,本就没有感情,不必悲伤。   倒是唔唔,惊讶地看着永乐侯夫人,悄悄问世子:“您好像欠她许多银子?”   “回家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顾阙一扫阴霾,眼下日子还能过得去,至少今日明日后日、大后日,自己都能与丞相在一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   顾阙有拖延症,因为颜珞变得更加严重了。   接下来几日,她有些忙了,去田里看着庄稼,又买了不少药装入木桶里,分批送到各处。   忙完这些,天气更加热了了,战事焦灼,打得两方都很疲惫。   颜珞没有去管那些,棘手的是陛下终于开始动霍家了。   有人秘报霍老临死前与梁王有来往,女帝大怒,命羽林卫围住霍家。   颜珞领旨,领着羽林卫一道去,唉声叹气,为何得罪人的事情都叫她来办?   霍子旭看着颜珞,咬牙切齿,就差骂出一句阎罗。   颜珞叹气:“莫急,莫急,好玩在后头呢,坚持两日。”   说完,走了   霍知旭一头雾水。   果然,没过两日,有人秘报湘王与梁王有书信来往。   湘王大诉冤枉。   颜珞不由分说,吩咐人将他拿下。太后震怒,指着颜珞:“你想造反吗?”   颜珞慢悠悠地说道:“这可是谋逆大罪,梁王亲笔书信,岂会有假?”   “还未查就抓人,颜珞,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太后?”   话音刚落,陆松立即开言:“霍老一案,刑部未审,大理寺未查,督查司未过问,霍府不照样被围住了吗?”   太后气得一噎。   颜珞说道:“该抓就抓,湘王,您莫怪臣,就怪有前车之鉴。”   湘王脸色通红,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掐死颜珞。   然而颜珞好整以暇地朝他眨眨眼,“您这么看着臣,好像臣冤枉了您,不如,刑部大理寺督查司三司一道去查,如何?”   女帝拧眉,不愿意。   太后颔首,“就这么办。”   三司主司领命,湘王被丢进刚修建好的刑部大牢,是第一位新客人,住在颜珞亲自设计的上等‘客房’。   颜珞将人送进去,自己悠哉悠哉地回府,还没出刑部地界,十几名黑衣人从巷子里扑了出来。   车内跟来的唔唔愣了下,嘴里嘀咕:“好家伙,这么刺激吗?师父说刺客一个人头一两银子,我数数、一两、二两……十两、赚发了呀。难怪吱吱不肯回去,原来这么有钱。”   颜珞听得不耐,将她推下马车:“快些,一炷香了解决,我给你翻一番。”   唔唔拔刀的速度更快了。   颜珞关上车门,闭眼听着刀剑碰撞声,耳畔还传来唔唔的声音:“七两、九两……”   颜珞冷笑,唔唔大喊一声:“我赚了二十四两银子。”   回到家,唔唔去账房拿银子,颜珞回屋。   可刚一进院子,头顶上嗡嗡嗡地响了起来,抬首去看,一只黑色的怪物朝她飞了过来。 第72章 哄你、大白天洗什么澡?   怪物下悬着一只透明的袋子。   颜珞不用猜也知晓是顾阙玩的明堂。她也不走了, 就在门口站着,婢女们站出来看热闹。   颜珞取下袋子,可见里面一只木匣子。   匣子里摆着一只小扇形的发簪。簪子似是金子打造, 奇怪的是扇子能合起来, 是能动的。   颜珞抿唇笑了,是惊喜的微笑。   扇下是珍珠流苏,她摸着流苏, 顾阙走到她的跟前, “好看吗?”   “这只发簪的精巧在于扇面可以动。”颜珞点评,她见过太多稀有的物什, 发簪冠子更是远比顾阙见得多,但这回, 顾阙的眼光很好。   两人携手进屋, 婢女们对视一眼,亦是乐得不行。   颜珞把玩着发簪,扭头却见怪物跟着我们进来了, 怪道:“它听你的指挥?”   “嗯,你想让它做什么?”顾阙知晓她肯定想着坏主意, 拿出遥控器给她,“你要做什么?”   颜珞瞧着怪物, 眼眸深邃,“它能带多重的物体飞?”   “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 你不会让它背十斤石头吧?”顾阙玩笑道。   两人坐在桌旁, 颜珞托腮, 神色凝重, 眼睛眨都不眨, 顾阙给她倒杯茶,提醒她:“这么一大怪物会让人害怕的,白天不行,晚上可以的,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吓唬人?”颜珞冷笑,“你说这个用在战场上,如何?”   “战场上?”顾阙讶然,看着她冷冰冰的笑意后紧张道:“这个搅动军心还是可以的,但是,弓箭手一箭就射没了。”   颜珞摇首:“它能洒药水吗?”   “好像是可以的。”顾阙点头,前几年回家乡的时候恰逢包田大户在给水稻洒药水,就是用的无人机,不过,怎么用,还是需要研究一下。   不过,这样,会不会有些奇怪?   顾阙觉得怪,颜珞平静的眸子闪出光,道:“你研究研究,先试试,我等你好消息。”   言罢,她捧起顾阙的脸亲了亲。   顾阙:“……”又使美人计呢。   顾阙看着她,唇角抿了抿,心里暗自合计一番,附在她耳边低语,讲述她的辛苦条件。   顷刻间,颜珞凝眸,推开她,冷冷凝她一眼。   顾阙笑了,扬唇道:“你不愿就算了。”   她就想看一看过去穿V领红裙罢了,无甚念想,看过一回,大饱眼福。   颜珞冷笑,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这么坏,你爹娘知道吗?”   顾阙笑得不行,“我这么坏,我爹娘不知道,但你知道。”   颜珞摸摸自己的耳根,又拽着顾阙的手来摸一摸,“你摸摸,它好烫,都是你惹的。”   这便是应下了。顾阙得逞地笑了,明日让人去取,明晚就穿。   晚上,两人也不做坏事,看着说明书研究无人机。   到了半夜,顾阙眼睛疼,不肯再看了,拉着颜珞睡觉。   颜珞也犯困,贴着她便睡着了。   清早,唔唔叫门,听澜瞧见陌生的面孔,询问吱吱的去处。   唔唔说道:“她失宠了,丞相不要她了,日后是我当值。”   听澜脸色就变了,“为何不要她了?”   唔唔不认识听澜,随口说道:“她调戏一位姐姐,丞相不高兴,就不要她了。”   听澜脸色煞白,急道:“不过一句话罢了,怎地就赶出去了呢?”   她知晓吱吱并非是有意的,就是瞎乱想的,丞相与世子日日恩爱,日日缠绵,她就是一个孩子,看着主子做的事就想着,不是蓄谋,也不是恶意。   她跺了跺脚,唔唔这才注意到她,“你是那位姐姐?”   听澜没理她了,春露闻声走来,拉着唔唔走到一旁:“胡说什么呢。”   唔唔也意识自己说错话了,忙又与听澜说一声,“她没走,养伤呢。”   “受伤了吗?”听澜奇怪。   春露狠狠揪住唔唔的耳朵,“你嘴巴大些吗?还是只有你有嘴巴,你那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呢?”   吱吱的事情没人敢在听澜面前说,丞相不喜,婢女们私下里都不敢说,唔唔倒好,大嘴巴喊一通,谁不知晓。   春露教训完唔唔,就告诉听澜:“丞相罚了她几板子,养伤呢,过几日就回来,借机莫要听唔唔乱说,你若想她,就去后排屋去找她。”   下人们有各自的住处,吱吱住在后门的排屋里,除了她,还有其他婢女,都是女孩子住在一起。   听澜春露是大丫头,就住在这个院子西角屋子里,听澜从来没去过后排屋,但也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   送走丞相后,听澜与世子说一声,想去看看吱吱。   顾阙忙着自己的事情,闻言塔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愧疚?”   听澜低头,没说话。   顾阙就不问了,“你不生气就成,去库房拿些补品给她,冰释前嫌,同住一个屋檐下,莫要生了不悦。”   “奴婢知晓了。”听澜展颜,忙福礼谢恩。   顾阙打发她赶紧走。   听澜去库房挑了些补品补药放在篮子里,自己提着后排屋。   顾宅很大,从前门走到后门要小半个时辰,太阳没出来就出门了,到了后排屋,太阳都高高的了。   听澜敲门,吱吱应声:“进来。”   听澜推门探头,“吱吱?”   吱吱趴在床上看剑谱,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惊得从床上爬了起来,哎呦两声后疼得脸都红了。   听澜上前扶住她,“你怎么那么急呢。”   “姐姐不生气了?”吱吱又是喜笑颜开。   听澜道:“我与你气什么,你这事,还是唔唔告诉我的。”扶着吱吱躺下,她怪道:“你二人名字怎么那么奇怪?”   吱吱唔唔。像是小动物在打洞,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   吱吱爬在床上,扭头就告诉她:“初见丞相的时候,我们还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丞相就给我们换了名字,我年长,唤吱吱,师妹叫唔唔。我觉得吱吱好听,唔唔多难听啊。”   说完,她很骄傲,问听澜:“姐姐,你觉得对不对?”   听澜被逗笑了,扬唇夸赞她:“你的名字好听。”   吱吱更加骄傲了,屁股也不疼了,拉着她说师门的事情。   原来她们几人出自一派,冷面年长八九岁,吱吱唔唔是孤儿,被冷面捡回去的,瞧着可怜,就收留她们。   后来,门派为丞相效忠,冷面到了丞相面前,两只小的自然就成了丞相的人。   不过吱吱的功夫好一些,唔唔贪财,丞相觉得她心性不稳,就让她做些跑腿的小事。   说到这些吱吱更加骄傲了,听澜听得翻眼睛,哪里稳重,都是一样的性子,都是孩子。   吱吱说再过几日,自己就回去当值,将唔唔赶走。   听澜低眸看她,笑得眼眸弯弯,“你们真有趣。”   吱吱唔唔,丞相也是一有趣之人。   听澜安慰一阵后,将补品留下,自己回去继续伺候世子。   顾阙忙了一天,终于明白洒药水的无人机与自己买的不同,还得重买。   顾阙眼睛疼,戴了一张蒸汽眼罩躺下休息,重新去买。   哦豁,好几万呢。   顾阙咬牙,买下最好的,等颜珞回来报销。   然而颜珞在宫里没有回来,太后留她用晚膳,为了什么。   自然是高高拿起,低低放下湘王的事情。   颜珞不肯,尚有霍家的事情在,如何放下,她不肯松口,太后直言:“霍家一事,也是误会,丞相何必这么倔强。”   “陛下觉得霍老不忠。”颜珞直言。   太后顾全大局,眼界更为开阔,而陛下揪着往事不放。相比之下,她觉得太后更好糊弄些。   小孩子耍起脾气,最惹人烦。   太后哀叹,亲自起身,接过宫人手中的酒壶,亲自给她斟酒,叹道:“陛下不懂事,丞相多担待,不瞒你说,她一直放不下幼年旧事,你也知晓她的性子,霍家一事,怕是冤枉了。”   太后斟酒,颜珞不得不饮,她微抿了一口,“太后言重了,陛下勤勉,此事,交由三司去审查,臣做不得主。”   “丞相自谦了。”太后不好意思戳破,就陆松跳得最欢,上蹿下跳,压过大理寺监察司,恨不得给湘王扣上谋逆的帽子。   陆松惯来最听颜相的,她只能来找丞相示好。   颜珞喝了酒,“不瞒太后,臣近日也很烦恼。”   太后拧眉,好奇丞相会烦什么事,她保持沉默,静待下言。   颜珞酒劲差,喝了一杯酒,就露出微醺之色,坦然道:“陛下盯着我夫君的妹妹不放。”   “顾二姑娘?”太后惊讶,陛下竟还未死心。   颜珞借着酒劲说道:“前几日,二姑娘回京,陛下派人去劫人,幸而臣的人上前阻拦。太后娘娘,您说,若是御史知晓她做下此事,实在有损陛下英明。”   丞相醉了。太后微微一笑,亲自又斟一杯,丞相饮下,她说道:“二姑娘一事,我来处置。”   闻言,颜珞也很大方:“臣也觉得湘王无罪。”   两人和谈。   太后派心腹送醉醺醺的丞相回府。   送到府上,顾阙闻讯赶了出来,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微笑着同宫娥道谢。   顾阙微笑,芝兰玉树,宫娥看得害羞,忙道:“顾世子言重了。”   顾阙登车抱起颜珞,慢慢地下车,又让听澜去打赏宫娥。   宫娥接过,回去复命。   回到宫里,宫娥与太后说道:“顾世子温润有礼,宛若、宛若……”   宫娥羞于启齿,太后却笑了,“你也被他吸引了?陛下对他的妹妹念念不忘,着实是个祸害,此女不可留。你找个时间,将人请入宫,我瞧瞧是个什么样的祸水。”   ****   颜珞醉了,喜欢摸人耳朵。   前车之鉴,顾阙晚上打算绑住她的手腕,擦洗后,找来一根红绸,不想,颜珞睁开眼睛。   吓醒了。   “你绑我?”颜珞朝被子里缩了缩。   顾阙不知她醒了,依旧握住她的手。颜珞不肯,道:“你发什么疯呢?”   “醉鬼,绑着为好。”顾阙不理会。   颜珞慌了,朝里侧躲去,“你瞧瞧,我没醉呢。”   “醉鬼都说自己没有醉。”顾阙不信。   颜珞睁着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委屈极了:“我真的没有醉,我是装醉的。”   顾阙拿着红绸顿住了,不知是真是假,醉鬼喜欢胡言乱语,她是喜欢摸人耳朵。   信她?   晚上再摸,怎么办呢?   顾阙拿不定主意,心里犯嘀咕,想起颜珞的性子,坏透了。   不可信。   顾阙站着不肯动,颜珞心里咯噔一下,气道:“你不信我?我们成亲一年多了,相处那么多时日,你不信?你竟然不信我,我好伤心。”   顾阙漠视她作妖,平时就爱作,醉酒了若是不作,就不是颜相了。   颜珞想哭,可是没有泪水,狠狠瞪一眼,“晚上别碰我。”   “晚上谁碰我,谁是小狗。”顾阙也说了一声,将红绸放在枕头下,也不熄灯,就这么上床睡觉了。   守夜的婢女就在外屋的门口打地铺睡着,今日是春露,屋里没有动静后,她也跟着躺下了。   万籁俱寂,都睡了。   顾阙迷迷糊糊,片刻后也睡着了。   然后,还没睡沉,就感觉耳朵被人揪住了。   顷刻间,惊醒了。   顾阙回身,就看到一双清亮的眸子。   颜珞瑟瑟地收回手,装着闭上眼睛,睡觉了。   顾阙恨恨地开口:“你是小狗。”   颜珞没说话,慢慢地、慢慢地挪到床里边,迅速翻身,睡觉啦。   顾阙气得睡不着了,翻过身子,想去咬她一口。   生生忍住了。   门口的春露听到动静,竖起耳朵听了会儿,怕主子有吩咐,等了片刻后,见无人又躺下了。   顾阙睡不着,仔细听着背后的动静,奇怪的是,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等了片刻,昏昏欲睡,她打了哈欠,不管了,好困。   顾阙睡着了,片刻后,颜珞翻过身子,拿手去戳她肩膀。   没动静,她又戳了戳,顾阙没醒。   颜珞放心大胆地摸耳朵,摸了两下,满足地睡觉了。   一觉醒来,顾阙先醒,摸摸自己的耳朵,愣了会儿,还想继续睡,一只手伸了过来,摸上她的耳朵。   顾阙拍开她的手,颜珞立即醒了,“你打我?”   “谁碰我,谁是小狗。”顾阙盯着她的手。   颜珞理屈,委屈道:“你不喜欢我了。”   “谁让你喝酒的?”顾阙点明她的错处,和谁喝酒不好,偏偏与太后喝,不要命了吗?   颜珞辩解:“我没有醉,不过三杯酒而已。”   顾阙不信她,甚至一个字都不信,她就这么静静看着。   颜珞要哭了,“我没有醉。”   顾阙戳破她:“你昨晚摸我耳朵了。”   “我喝酒就想摸,醉不醉都想摸。”颜珞坦白,“和醉酒没有关系。”   顾阙觉得无语,这是什么习惯呀,真是让人觉得奇葩。   解释清楚,颜珞习惯性指着自己的脸颊,顾阙没办法,亲了亲她。   颜珞起床了,神清气爽,告诉她:“我将唔唔留给你,哪怕进宫也留着她。”   “晓得了。”顾阙懒懒地应了一声,目视着颜珞起床更衣。   临走前,她问起昨夜的事情。   颜珞换了一身朝服,不苟言笑就衬出几分威仪,让人不寒而栗。   “陪太后玩了玩而已,不必在意,霍家应当无事了。”颜珞勾唇,“可有趣了呢。”   顾阙不信她的鬼话,霍家满门差点就没了,哪里来的趣味,只有恐惧。霍家满门几百人,娃娃还不会走路,若是罪名成立,可就都死了。   顾阙不寒而栗,裹着被子又睡了会儿。   颜珞上朝,朝堂上太后说了湘王无罪,颜珞附和,女帝孤立无援。   朝会后,女帝质问颜珞。   颜珞愧疚,道:“昨夜太后给臣设了鸿门宴。”   “这、朕昨夜怎地不知晓?”女帝恍然。   颜珞睨她:“您昨夜在琉璃房正是快活的时候。”   女帝愧疚,脸色发红,道:“昨夜太后给朕送了一位绝色美女,朕觉得有趣,就……”   颜珞叹气,“陛下,美人计鸿门宴,太后之心,臣也没有办法。”   “罢了,此事就罢了。”女帝不好勉强,“湘王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颜珞摇首:“臣也不知,霍家为假,您与我心知肚明,至于湘王,陛下多加注意为好。”   女帝心事重重,“朕觉得湘王就是一莽夫,心思不全,多半是有人为霍家故意搅乱视线。”   “陛下圣明。”颜珞颔首,“陛下下旨,释放湘王,至于霍家,也一并放了,彰显陛下恩德。”   湘王当殿宣布无罪,陆松也言明霍家无罪,太后附和,眼下,就差陛下下旨了。   女帝气得心口疼,吩咐颜珞:“你去安排。”   颜珞颔首,“臣这就去。”   ****   午后,阳光明媚,颜珞骑马,至霍家门前,忽而有人朝她丢了捆菜叶,吐了口口水。   颜珞被砸得差点掉下马背,唔唔恼了,拔刀去捉住人。   颜珞微笑,吩咐左右:“仁慈些,别杀了,打上五十板子。”   唔唔揪住那人,是一书生,面红耳赤,张口就骂道:“霍老何等人,岂容你等肆意侮辱……”   话没说完,唔唔一拳打过去,书生被打倒在地,百姓沸腾,挣扎着要出去救人。   颜珞坐在马上,迎着天光,顾盼生辉,唇角勾出浅淡的笑,“谁想救他也可,挨下五十板子,我就当作此事没有发生。”   沸腾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唔唔耻笑他们:“孬.种。”   旋即,说道:“拿棍来。”   颜珞不理会,翻身下马,吩咐人撕下封条,自己抬脚跨过门槛,身后传来嘶叫声。   疼吗?   当然疼了,挨打是最疼的。   霍子旭闻声赶来,见到门外一幕,恼羞成怒,颜珞先说道:“别生气,我好心来放你们的,他却拿菜叶子丢我,你说,该不该打?”   “丞相,进去说。”霍子旭也并非不讲理的人,书生挑衅丞相,不打死也要打残废。   两人入花厅,颜珞不隐瞒,直言说出来。   她的功劳就该领着,何苦瞒着。   霍子旭愣住了,朝她立即跪下去,“丞相恩德,霍家做牛做马当报还。”   颜珞避开,不肯受他礼,选择圈椅坐下,慢悠悠说道:“霍大人,时至今日,霍家就算夹着尾巴做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简而言之,陛下在位一日,霍家一日不得安宁。   霍子旭跪地不起,长叹一声,“父亲死前交代,万事可听丞相安排。”   “若听我的,回老家去吧,对外便说霍老托梦,想要归乡。”颜珞道。   霍家的老家在通州,恰好在颜珞的大营管辖下。   颜珞道:“霍大人,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三年后,你若愿入朝便可归来,不愿,辞官教养孩子也好。”   霍子旭感恩,俯身大拜,“丞相,霍家劫后余生,必记您恩德。”   “不必记了,少骂我几句就好。”颜珞嗤笑,转身就走了。   走出侯府,书生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下半身皆是鲜血,颜珞冷漠,当作未见,翻身上马,吩咐道:“回去。”   封条已撕,收兵回衙。   ****   顾阙捣鼓出来了,无人机在空中洒水,孙氏闻讯赶来,拉着她就走,“正好,给我浇浇水。”   顾阙:“……”   她被拉走了,孙氏给她几桶水,“浇!”   几万块的机子拿来浇水,顾阙肉疼,忍着疼浇完水。   浇完以后,顾阙拔腿就跑,无人机嗡嗡地跟在她后面。   颜珞也回家了,在浴室洗澡,顾阙觉得奇怪,“大白天洗什么澡?”   唔唔不高兴,气得叉腰,道:“有一人拿烂菜叶子砸丞相,可脏了。不过我给丞相出气了,打了他一顿板子。”   顾阙没理会她,走到浴室外对里面喊:“颜相,可要我帮忙?”   唔唔蹦蹦跳跳地走来,“春露姐姐在里面,世子不要进去了。”   顾阙眸色变幻,冷着脸看唔唔:“你走开。”   唔唔被怼得无措,后退两步,听澜过来拉走她:“你怎么不识趣啊。”   唔唔还想说话,可触见世子冰冷的眼神后吓得捂住嘴巴,不能学吱吱,赶紧走。   顾阙在屋里等了片刻,颜珞才走出来,开门,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香味,是香皂,与颜相平日的熏香不同。   颜相有洁癖,今日回来沐浴,就证明她不高兴了。   顾阙上前,牵住她的手,“我给你擦头发,好不好?”   她拉着颜珞在镜子前坐下,春露递来一块大毛巾,她笑吟吟地接过来,示意春露出去。   春露朝着丞相努努嘴,顾阙明白,颜相不高兴了。   颜相在外注意仪态,今日被当众下了颜面,可想而知她的心情。   “颜相,不高兴的女人老得快。”顾阙笑呵呵地哄她,“你笑一笑,我给你拿雪糕吃。” 第73章 烦恼、亲一亲就好了。   颜珞对雪糕, 没有任何抵抗力。   一根雪糕就能哄好的事情,顾阙觉得不是难事。   趁着午时太阳大好,两人坐在阳光下吃雪糕。   唔唔看得眼睛发亮, 听澜却很担心, 问春露:“会不会晒黑哦?”   春露不担忧,说道:“她们都很白啦,稍微晒黑一点也没事。对了, 唔唔, 你同我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   唔唔咽了咽口水,春露听澜唾她一口:“没骨气。”   唔唔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春露很平静,道:“以前也有, 丞相打死过几个, 不算大事,往日都不在意,今日怎么就不高兴了。”   她与听澜对视一眼, 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   骗雪糕吃。   颜相就那么点小心思, 不用猜就知晓。   春露听澜哀叹一声,这么拙劣的把戏只能骗骗心善的世子, 光是春露都骗不过去。   吃过雪糕,颜珞换了一身衣裳, 高高兴兴地去官衙了。   听澜心里偏向着顾阙, 与春露商议可要将事情告诉世子。   春露拦住她, “丞相知晓会不高兴的, 再说, 我们明白的事情, 世子指不定也会明白了。”   听澜撇嘴,“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未必就能发现。”   两人站在一起窃窃私语半晌,最后决定不说,倘若还有下回,再说。   天气很好,顾阙选了个好日子去水田里转悠,不求产量多好,比旁人家多出一倍就成。   转悠两日,随行的唔唔晒得更加黑了,和吱吱站在一起,成了黑白双煞。   晚上快吃饭的时候,两人碰面,吱吱笑话唔唔,唔唔拿拳头威胁她,两人叫嚷着打一架。   顾阙乐上心头,拉着颜珞坐在院子里看戏,颜珞拿出十两银子做彩头,顾阙想了想,拿出十根雪糕。   彩头让唔唔直接乐昏了头,吱吱脑子转得快,与唔唔商议:“打什么,我两一人一半不香吗?”   唔唔睨她:“谁与你分,明明是我一人的。”   唔唔拒绝平分,非要比试。吱吱干瞪眼,顾阙却提醒二人:“赤手空拳,不许用兵器。”   唔唔摆开架势,吱吱皱眉,听澜春露也挤过来一起看戏。   颜珞趁机问顾阙:“我们下注,你选一个,我选一个,可好?”   “你选吱吱?”顾阙看破她的小心思,吱吱年长稳重,跟在颜珞身边历练得久了,唔唔就是一小丫头,咋咋呼呼,没半分心思。   颜珞摇首:“不,你先选。”   “你这么大方,我感觉不对劲。”顾阙不肯上当,“我不选了。”   颜珞诧异,扭头看过去,顾阙神色凝重,在夕阳下艳若桃李。颜珞心动,觉得她这个时候更好看了,伸手揽住她的腰掐了掐,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小?”   “不是我胆子小,是你心思坏透了。”顾阙伏在她的耳畔,悄悄咬她的耳朵:“我玩不过你。”   两人缠在一起,吱吱唔唔开始比试了,没有兵器,便是近身缠斗。   顾阙见识了一把,两人你来我往,拳头挥得生风,衣袂在划过地上,带起一阵灰尘。   都是孩子,但劲头不小,一拳打在肉上,发出闷响。   顾阙不动功夫,却看出几分端倪,唔唔急于求胜。她问颜珞,“唔唔急功近利。”   “孩子罢了,她才十四岁呢,还没过生辰,勉强算个十三岁的孩子,过上几年,吃足了教训就好了。吱吱才来的时候比她还差,现在也很好。不如我将吱吱给你,唔唔会给你带来麻烦。”颜珞意识到一件事,两个笨蛋在一起,容易被人算计。   顾阙没反对,唔唔的拳头挥起来有些吓人,一拳打在吱吱肩上,吱吱连退几步,深呼几口气。   这哪里是比试,分明是要人命了。   颜珞忽而出口:“吱吱,你退步了许多。”   吱吱红着脸喘气,“我伤还没好呢。”   听澜点点头:“不如点到即可,拳头打在身上,就像是一记锤子似的。”   顾阙做主,就此打住,两人平分,唔唔不大高兴,吱吱松了口气,接过自己的东西,先递给听澜,“姐姐,你吃不吃?”   春露轻咳一声,吱吱又忙一根给她:“春露姐姐。”   顾阙笑了,与颜珞说道:“一顿板子,好像长进许多。”   颜珞摇首:“那是有唔唔的衬托。”   顾阙笑死了。   闹过一阵就摆饭了,颜珞却惦记着雪糕,可惜吱吱唔唔不在院子里伺候,得了东西就跑了,不见影子。   颜珞叹气,问剥虾的顾阙:“她们得了好东西,为何不给我呢?”   “那是因为东西是你拿的,她们认为你不缺,自然就不会给你。无关忠心,你别胡乱揣测。”顾阙将虾肉放在盘子里。   颜珞不满:“她们不知我也缺吗?”   顾阙翻了白眼,“吃饭!”   真是一不作妖,一日浑身不舒服。   被骂了一句后,颜珞吃饭了,吃过饭气呼呼地走了,走到门口,顾阙忽而开口:“我的小怪物好了。”   “咦?我瞧瞧。”颜珞伸出去的脚又迈了回去,笑吟吟地走回去,“哪里呢?”   “我们去花园玩。”顾阙拿着遥控器,“怪物在花园,你带着口罩。”   顾阙塞给她一个口罩,是红色的,颜珞翻了翻,看到两根绳子,不解道:“戴这个做甚。”   “到了就知道了。”顾阙拉着颜珞走出院子。   顾家人少,当初建造的时候就将花园拓展了些,因此,花园很大,园子门口站着几个说话的婆子,是守门的。   顾阙进去后,让婆子们注意,不许让人进来。   她很神秘,颜珞就这么平静地被她吸引了,微微一笑。   看着小怪物飞起,停在花圃上,接着,洒下一阵汽雾般的水。   顾阙告诉颜珞:“这叫百草枯,无论什么样的植物,都会死。人喝了以后,肠胃会慢慢地烂,你知道腐蚀吗?药水会慢慢地腐蚀人的肝脏,痛不欲生。你别靠近,沾上对身体不好。”   颜珞震惊,一向善良怜悯的顾阙会想出这么恶毒的办法?   顷刻间,她无法相信。而顾阙,回身看着她:“你要做什么,我会帮你。”   在这里,没有平等的律法,那么,她就拿起自己的武器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顾阙眼中的光变了,不再那么是绵软,也不是纯良,而是含着几分让颜珞难以用言辞形容的复杂。   颜珞心里闷得厉害,她得到一个厉害的帮手了,但是,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无人机依旧在不停地喷洒,颜珞似乎看到了顾阙那颗鲜红的心脏被洒上了药水,慢慢地、慢慢地变了颜色,成了黑色的。   黑色意味着什么?   颜珞心里闷得厉害,看着顾阙忙碌,她强忍着,指尖捏着袖口。   她知晓,自己毁了顾阙。就像是旁人毁了她一样,而顾阙是甘愿被毁的。   颜珞看不下去了,转身匆匆跑了。   顾阙一回头,人就不见了,她想追上去,可无人机还在空中,她担心自己一跑,无人机乱飞,会伤人。   她只好将机子收拾好,急匆匆地去追。   颜珞回到书房,关上门,泪水一下涌了出来,自己以喜欢的名义害了顾阙。   顾阙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问婢女:“丞相在里面?”   婢女点点头。   顾阙想了想,转身走了,她不愿见自己的,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这个时候不能逼迫她,等她想见自己了,门就会开了。   顾阙回屋,很是郁闷,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想不明白。回想起来,自己说错了吗?   自己对颜相的话太硬了,还是自己态度太过冷漠,没有顾及她的情绪?   顾阙自我反省,准备等颜相回来好好道歉。   ****   颜珞去寻孙氏。   孙氏来顾宅后,生活标准提高了不少,许多事情都不用自己去做,自有婢女婆子安排,自己享受地躺在躺椅上。   颜珞来寻她,她正抓着一把瓜子在吃,见到颜珞,塞了一把瓜子给她,“来做什么?”   “阿婆。”颜珞坐下,看着八宝大攒盒里的点心,情绪瞬间就临近崩溃的边缘,她忽而哭了。   孙氏吓得从躺椅上爬起来,赶走了门外伺候的小婢女,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问她:“出了什么事?霍家出事了吗?”   “没有,我想与她和离。”颜珞掉了两滴眼泪,话说出口,心里就好过许多。   孙氏被吓傻了,“不是不分开吗?好端端、这、这是出了什么事?”   “阿婆,她变了。”颜珞脸色发白,眼睛里有泪,抬首看着孙氏。   “变心了?不会呀,她今日还来给我的药草浇水了,那个怪物挺有用的,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殿下,心思不能藏在心里,她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有,你需包容一二,她没你那么聪明。”孙氏劝慰,顾阙是个很好的孩子,初见面的那回,那双眼睛就吸引了她,与殿下站在一起,容貌辉映,多么般配。   颜珞道:“我毁了她……”   孙氏忽而明白了,顷刻间,莫名心酸。   孙氏道:“殿下,世上哪有神仙与恶魔,都是人心换人心,你愿意,她愿意,便没什么毁不毁的,殿下啊,这条路开始走了,就走下去,现在结束,才是毁了她。”   “我也喜欢这个孩子,她那么好看,又那么体贴,配得上你。殿下,她愿意,就不算是毁了你。你用心,就成了。”   颜珞掩面,眼泪从指缝里滑落出来。   她说:“我觉得阿娘错在付出一片真心,我怕顾阙付出真心后……”   “混账,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是文帝陛下吗?”孙氏站起来,怒视着她:“收起你的混账心思。”   “阿婆,阿爹没有背叛她……”颜珞哭得愈发厉害,赵诠所言,像是一把刀戳入心口,狠狠地搅动,“不过、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孙氏笑了,“殿下啊,陛下要颜面,帝王再是用心,都觉得自己的爱是赏赐,陛下当日若是说清楚,会有那么多的误会吗?他觉得自己没有错,错在娘娘不懂规矩。你啊,莫要学了他。”   言罢,她深呼出一口气,“你舍得放开她?我是舍不得,多好的孩子。”   ****   一夜过去,颜珞去上朝,顾阙继续捣鼓。   侯府送了些吃的,一筐子黄心西瓜,都是顾言送来的。   顾阙感受到了有哥哥的好处,让人将西瓜放在井水里,等丞相回来就切开吃。   今日,霍家搬迁,行囊分几批送走了,饶是如此,霍府门前马车还是排了一长排,霍子旭回身看着大门,自己伸手关上了门。   霍家走到今日这一步,悔吗?   霍子旭觉得不悔,可惜自己不能替父雪恨。   随着府门关上,朝堂的跌宕起伏,阴谋诡计,都与霍家无关。没有丞相,霍家没有一人能逃脱得了。   如此,甚好。   霍子旭上车,暗处的颜珞徐徐放下车帘,收回视线,吩咐车夫:“走吧。”   随着那一道门的关上,许多过往也将被封陈。   回到官衙,陆松匆匆来了,道:“丞相,唐云死了。”   “唐云?”颜珞想起来了,露出微笑,“怎么死了?”   唐云是主帅,女帝仰仗,唐云跟随先帝多年。   死了多好,女帝该哭了。   陆松跳脚,“您怎么还笑啊。”   “我哪里就笑了,我在惋惜罢了。”颜珞挑眉,“唐云年岁大了,本就不该上战场,死了便死了,择一年轻主帅不好吗?”   “您啊,心真大。”陆松叹气,“不过,陛下会选谁呢?”   “大魏将军多,何惧梁王鼠辈。”颜珞心情陡然好了许多,“是病逝,还是被打死的?”   陆松道:“炸死的,听闻尸身都不全。”   颜珞眨了眨眼睛,“陛下得气死。”   “您啊,明日朝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真是头疼。”陆松也觉得麻烦。   颜珞低笑,“罢了,明日再说,陆大人近日很轻松吗?”   刑部自打牢房重建后,就无甚大事,些许小事自有下属去解决,轮不到陆松去烦恼。   陆松笑了,“哪里、哪里,丞相也很悠闲。”   “我、我烦着呢。”颜珞摆摆手,“这些事自有陛下去烦,我们且不去管。”   ****   顾阙回家去了,将清至送了回去。比起琼琚,他的胆量有些小,怕见陌生人。琼琚见人会呵呵直乐,他不会笑,只会躲在大人的怀里。   她抱着清至,走进那间不准外人踏足的院子。   一进院子,她就将清至放下,示意他院内走,但到了陌生的地方,清至就不敢动步了。   他瑟缩在顾阙腿旁,抱住她,嘴里嘀咕阿爹阿爹。   顾阙无奈,只得重新抱着他,顾言就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妹妹走近,他才唤了一声:“清至。”   清至闻言看向陌生的男子,看了两眼,扭头又看看顾阙,咦了一声。   顾言发笑,“他在想,我为何与你相似。”   “或许是的,你们玩一会。”顾阙将孩子放下,摸摸他的脑袋,“去玩。”   顾言蹲下来,朝清至拍拍手,“来这里,我带你玩。”   清至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朝着顾言走去。顾言如愿抱着他,看向顾阙:“谢谢你。”   “谢丞相,于我无关。”顾阙摇首,“是丞相收下他们的,丞相对琼琚很好,当作亲生。丞相与外间说的不同,哥哥,我以为你们会是很好的夫妻,可惜了。”   顾言却说道:“这桩婚事从始至终,我都不赞同,我与丞相有缘无分,她很欣赏你。霍家的儿郎,也是不错。”   顾阙沉默,原来他不知晓她与丞相之间的事情,只当是惺惺相惜。   “霍家的事情,我也曾听闻,不过,有丞相撑腰,你们的婚事不会作罢。”顾言自言自语,许多事情不可言语,心知肚明。   清至要下来,想进屋,顾言牵着他的手进屋了,顾阙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外面。   霍成儒确实不错的。   可惜,与她不可能。但这个时候,婚事不能退,不然世人会戳侯府脊梁骨。   将孩子送回来,她没有多待,看着他们进屋后就离开了。   ****   午后,太后午睡方醒,殿内香气缭绕,青砖照人。   内侍匆匆走进,近后禀道:“顾二姑娘就在侯府上,今日世子回去还看望了,不过,臣的人进不去那间院子,听闻甚是神秘。”   “进不去?”太后直起身子,目光冷冷。   内侍如芒在背,忙改口:“臣会让人想法进去。”   太后道:“没有必要非要进去,难不成不吃不喝吗?总是会有破绽的,我不想让陛下见到她,你懂吗?”   “臣明白,陛下自然见不到她的。”内侍脊背生寒。   内宅内阴险的事情多,太后便是从内宅出来的,知晓怎么让人在短时间内消失。   太后想起顾世子的那张脸,品了品,“顾夫人也会生,难怪陛下惦记不忘,颜珞喜欢她那小夫君,可见女子也难过美人关。顾世子可真能算得上美人了。”   内侍不敢接话,太后的男宠都被陛下杀了,这段时间,太后身旁无人了。   太后自言自语,片刻后又觉得无趣,吩咐快些动手。   ****   夏日里酷热,顾阙就不爱出门了,与顾言书信来往,吱吱来回跑腿。   今年夏日格外热,颜珞身子畏寒,夏日里身子凉丝丝,晚上她就贴着颜珞。   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夜晚就会舒服许多。   花园之后,顾阙还没哄,颜珞就回来了,更加热情。   顾阙有些招架不住了,想起一词:如饥似渴。   她怀疑是阿婆的药有问题,趁着颜珞去上朝,悄悄去寻孙氏。   孙氏摸摸自己的耳朵,“你们小两口蜜里调油,不好吗?不过,还是要节制,我将药方改一下下。”   药量大了吗?   她看了一眼顾阙粉嫩的脸颊,白里透粉,恍然道:“你气色不错,可见这些事情对身子也好,热情些也好。多多珍惜啦。”   “我担心丞相的身子。”顾阙低头,耳根都红了。   “那也是问题。”孙氏叹气,“我重配药,你明日来取,今晚就睡觉。”   顾阙红着脸离开。   天气太热,顾阙心里也高兴,这样的天气,水稻长得就好,今年必然会有大丰收。   回到卧房,大文人来找,将翻译过的野史发来,厚厚的一本书。   顾阙将书买了下来,大文人发来一句话:我看完了,不过,许多地方有歧义,我将原文也给你了,你自己看。   顾阙:你知晓顾言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大文人:你怎么对一本野史这么感兴趣啊?   顾阙:我乐意。   大文人:哪年不记得了,反正我就记得他那个双胞胎妹妹死得很早。   顾阙:哪年?   大文人:顾言成婚第二年的夏日里,一笔带过。   顾阙:……   不就是今年夏天嘛……   顾阙顿时惊醒了,不敢置信,问对方:病逝?   大文人:不,被人毒.死的。她这位丞相嫂子也是狠,为此杀了许多人。为她的暴.戾罪名添上不小的一笔。   顾阙不问了,翻开书,自己去找,问他反而问得自己心慌。   书太厚了,急忙去翻,反而翻不到,手忙脚乱半晌,还是没有找到。   她咽了咽口气,自己定心去找,忽见一行字:顾阙,永乐侯府嫡长女,年十九猝……   大文人的解释:顾阙死时十九岁,汤药中添加了相克之物,死时口吐白沫,死于永乐侯府。   顾阙摸摸自己的脖子,这个夏天都不能去侯府,或许就能改变命运了。   再说自己又不喝汤药,哪里来的相克之物。   顾阙怀疑野史就是野史,未必就是真的。   自我安慰一番后,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书锁进柜子里,自己去屋外透气。   吱吱跟着听澜后来,两人有说有笑,春露在教小婢女打络子,众人各忙各的。   顾阙出来后,听澜春露都围了过来,“世子可是热了,要不要吃些西瓜?”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透气。”顾阙示意她们都推开,乌泱泱地围在自己面前,莫名憋闷。   婢女们又齐齐退了下去,顾阙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恐惧的情绪。   一纸荒唐言,岂可认真呢。   在门外深吸了几口气,顾阙走回屋里,就坐在窗下看着屋外。   枯坐良久,直到颜珞回来。   颜珞回来,婢女们又涌了进来,伺候她更衣。颜珞换了一身绸衣,瞧见顾阙神色不对,不免好奇,“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顾阙转身,颜珞站在阴暗中,如冷艳的红梅,她心中一动,不觉启唇:“我没事,等你回来,今日可好?”   颜珞上前,抬起她的下颚,主动将自己送过去。   烦恼什么呢?   亲一亲就好了。 第74章 废帝、废帝。   亲过, 顾阙告诉颜珞:“我这个夏天都不出门了。”   “你的水田不要了?你的香皂铺子不要了?还有你的水果店也不要了?”颜珞笑话她,“还是你在外面欺负了哪家小姑娘怕被找上门就躲在家里不出去?”   顾阙,什么都好, 就是胆子小。颜珞知晓, 顾阙在躲避女帝。   顾阙叹气,“有管事们打理,我正好给阿婆浇水, 对了, 我们去园子里看看?”   “不去。我让人都清除干净了,不必再给我看。”颜珞不愿, 转身坐下,挑眉说:“你想在家也成, 外面不安全。”   战事离京城有些远, 但各处都透着不寻常,尤其是女帝,让人盯着侯府。   颜珞莫名厌恶, 甚至有些恶心。   她再度体会到自己的心爱东西被人觊觎的滋味。   然而,眼下不能操之过急, 慢慢来,杀人很有趣, 但也要看如何杀法。   一刀杀虽快,却少了很多乐趣。   顾阙不愿出府, 也好避开女帝的探子。   颜珞心里的事只会放在心里, 不会说出来, 她也不会告诉顾阙, 陛下在盯着你。   两人度过缠绵的一夜后, 顾阙当真不出门了, 在家捣鼓自己的喷雾无人机,与孙氏日日在一起研究。孙氏乐得清闲,本来就闲着,夏日浇水的事情都不用做了,她就彻底成了闲人。   孙氏悠闲地过了几日,突然发现不对劲,问顾阙:“你怎么不出门了?”   顾阙掌握遥控器,说道:“外面太热,容易晒黑了,在家里养到秋日就成。”   孙氏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午后昏昏欲睡,听了一句后觉得在理,夏日里容易晒黑。多年前,殿下就不喜欢午睡,日日顶着大太阳跑出去玩,几日下来晒黑了一圈。   皇后劝了几句就没劝了,殿下依旧日日跑,后来,皇后怎么做的?   孙氏看着阳光,思绪一下子就断了,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郎,视线模糊,恍然回到多年前,文帝陛下去霍府玩,皇后去偷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俊秀的郎君。   回来就念叨上了,一个劲说怎么会那么好看呢。   殿下继承了皇后的臭毛病,看人就看脸。   如今,殿下就是看上了顾阙的那种脸。孙氏笑了,谁不喜欢好看的人,举例说,好看的人去办事,都会比普通人顺利些。   有些人就喜欢与好看的人说话。   没过几日,宫里下旨,立霍家姑娘为太子妃。   很快就成为皇后。   多好的姻缘啊,怎么就会落到那般地步了呢。   孙氏知晓是皇后心气高,若是不妒忌,哪里会有后面的祸事呢?   到了殿下,她索性就喜欢上了姑娘。姑娘也好,姑娘心里有殿下,不会背叛的,哪怕是误会都没有。   孙氏浑浑噩噩就睡着了,怎么都想不起来后来是怎么了。   人老了,记性就差了。   孙氏躺在躺椅上睡着了,顾阙悄悄地走了。   等孙氏醒来,颜珞来了,颜珞看着她,“阿婆,你身子不舒服吗?”   “你身子才不舒服,我就是困了,对了,水浇了吗?”孙氏起身看过去,天都黑了。   颜珞道:“您真能睡。”   “我今天想一件事,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我问你。你那个时候中午不睡觉,晒黑了一圈,后来怎么改过来的?”孙氏嘀嘀咕咕。   颜珞蓦地脸红了,“您今日就想这件事?”   孙氏咋舌,“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殿下,你说我是不是老了?霍老都走了。”   “阿瓮是被毒.死的,并非善终。”颜珞神色不善,低眸看着孙氏,道:“阿婆,我放你出去吧。”   “不去了,最近记性突然就不好了。”孙氏叹气,“医者最害怕的就是记性差,会害死人的。”   颜珞凝眸,“阿婆,我最近有些害怕了。”   她蹲下来,似个孩子一般望着孙氏,“害怕死了。”   孙氏笑了,“人有七情六欲,有贪恋才像是个人,你呢,不像人。现在啊,像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多好,她的殿下终于有心了。   颜珞恍若没有听到她的话,兀自嘀咕一句,“我害怕死了以后,她会被人欺负。”   会被女帝糟蹋了。   两人心思各异。   半晌后,顾阙来寻颜珞回去吃饭。   颜珞高高兴兴地起身,嘱咐婢女好生照顾阿婆,寸步不离地跟着。   顾阙牵着颜珞的手,眼中的高兴实实在在,孙氏瞧见后笑道:“你两人注意些分寸,吱吱都被你们带坏了。”   颜珞不满,“我高兴,你羡慕吗?”   孙氏啐她:“小心你的身子,折腾坏了别来找我。”   颜珞:“……”   顾阙:“……”   ****   上床后,顾阙蠢蠢欲动,将守夜的婢女都赶了出去,颜珞拂开她:“阿婆说该节..制。”   顾阙只好躺下,颜珞贴着她,问她:“你会去找旁人吗?”   顾阙道:“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颜珞望着屋顶:“你不出门就不晓得,外边进献美人,陛下夜夜换人呢。”   顾阙想敲开她的脑子,“你是不是也想换?”   颜珞哀叹:“想换,但是身子不成。”   顾阙笑了,“你就死了夜夜纵..欢的心。”   “顾二,你可以夜夜纵..欢。”颜珞低声道。   顾阙接着笑:“你会吃醋吗?”   颜珞摇首:“不会。”   顾阙笑死,接着,就听到颜珞一句话吓人的话:“我会打死她们。”   好家伙,这就是颜珞。顾阙缩了缩肩膀,她追着靠上去,望着顾阙的侧颜,“你还敢吗?”   顾阙翻过身,也望着着她。   帐中温馨,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忽然间,两人都笑了。   静谧无声,无声胜有声。   两人四目相撞,颜珞挪了挪,手伸过去,抱住她的腰肢,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爱情观与你不同。如果真有那么一日,你打死一个,还会有第二个,无休止地打死吗?与其都痛苦,不如就此作罢。你觉得呢?”顾阙认真解释,“和离分开是最好的,何必将自己的心思付出后不收回来,该断则断。”   “你不觉得不甘心吗?”颜珞觉得她的想法很奇怪,“你的爱情观很洒脱。但是付出就会不甘心,比如科举,寒窗学子多年努力,屡屡不中,心有不甘,就会想着来年必然考中,年复一年。就好比想爱情,总想着会回心转意。”   顾阙笑了,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可向往一夫一妻的世界?”   颜珞摇首:“不向往。”   “为何?”顾阙难掩失落,问她:“受到律法保护,你不喜欢吗?”   颜珞冷笑,道:“律法保护的事情太多,难道就不会再犯了吗?对于爱情来说,律法是一纸荒唐。我不向往,但我希望有那么一日,这里对女子诸多不公。若有那么一日,将会是许多女子的福音。可惜,对我无甚用处。”   她很理智,让顾阙开始发慌,“你很奇怪。”   颜珞像是一个怪物。   颜珞的想法、做法近乎于偏执,乃至疯狂,但这些顾阙都不在意,她所认识的颜相可爱作妖,这是女子的通病嘛。   大文人说她是疯子,但顾阙是不认同的,她是心中有恨罢了。但一个心中有爱,就会觉得世界温暖。颜珞恰恰相反。   世界亏待了她,她自然无法用爱来回报。   顾阙也伸手抱着她,贴着她的额头,“你叫什么名字?”   颜珞是颜家小七,不是琼琚公主的名字,而琼琚是封号,是带着文帝与皇后最好的期盼。   颜珞心里最深的秘密,在顾阙面前都是假的,而这一刻,她觉得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我叫小七,小七比琼琚好听。”颜珞抿唇,心里涌出的欲望将她侵蚀,看着顾阙,她有股奇怪的想法,就是与顾阙白头偕老。   对,就是白头偕老,慢慢地度过余生。   她吻上了顾阙。   顾阙低.吟一声,闭上眼睛,感受独独属于颜珞的美。   ****   颜珞上朝去了,顾家不见客,女帝坐不住了,问颜珞:“你家夫君不见客是病了吗?”   颜珞厌烦,揖礼垂眸,以袖遮挡面上的厌恶,回道:“染了风寒不能见客。”   顷刻间,她想小的时候,阿爹给她一串珠串,是红色珊瑚。她很喜欢,然而,眼前的堂妹向她讨要,拿等价的物什来换。   她喜欢阿爹送的,不肯换。   后来,珠串就坏了。   她知晓是眼前的堂妹做的,告诉阿娘,然而阿娘说没有证据就不能胡乱说话。   眼下,这个堂妹又盯着顾阙。   厌恶二字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颜珞只觉得心里压抑得厉害,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了。   深吸一口气,她又忍了忍。   她垂眸,女帝没看见她脸上的阴霾,自己在想顾世子病了,顾阙回来又不出府,这对兄妹心有灵犀吗?   女帝很失望,颜珞转身走了。女帝还想问,望着颜珞的身影叹气,这些时日以来,那双眼睛一直出现在梦中,呼唤她,让她难以入睡。   她一直在找寻那双眼睛,见一面,哪怕一面,自己就会满足了。   作为皇帝,她很无能。   君臣二人心思都不好,颜珞回到颜家去看望三夫人。   三夫人疯疯傻傻,坐在屋门的台阶上,手中拿着小七小时候的衣裳,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何时回来的话。   颜珞靠近,她先是看一眼,而后,突然就醒了。   “小七,你一个回来的吗?小言呢?”三夫人朝她身后看去,她身后空空。   三夫人很失望,拉着小七的手询问,小七问她:“母亲,有人来抢小七,你会怎么办?”   “打死她。”三夫人乐呵呵地说了一句,眼神格外宠溺。   颜珞抬手,摸摸她耳畔的碎发,道:“你舍得小七吗?”   “小七是娘的好女儿,乖宝宝,舍不得呦。”三夫人拉着小七的手,摸摸她的小脸,告诉她:“娘可喜欢小七了,等小七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三夫人靠着颜珞,抓着她的手紧紧不放。   颜珞出神,沉默许久,心里的那根线断了,道:“母亲舍不得小七,小七也舍不得母亲。”   坐了片刻,她将三夫人扶回来。   再度出来,她笑了笑,迎着酷热的阳光,踏出颜府。   ****   天气热得有些离谱,孙氏怕热,都中暑了,顾阙拉了电线,想装空调,可电力不足,只好改装了空调扇。   孙氏的好日子又上了一个台阶,依旧每天指使着顾阙浇水,顾阙孝顺,孙氏说什么,她办什么。   二人安稳相伴,颜珞一改往日温吞的姿态,雷厉风行,手段异常强硬,一月间,从太后手中夺了枢密院。   太后不安,召湘王入宫,湘王刚进宫门就被人拿下,堵住嘴丢进刑部大牢。   湘王失踪了。   太后愈发不安,调南平军四处搜找,羽林卫群龙无首,女帝趁机收入囊中。太后一怒之下病了,晋阳长公主入宫照顾。   女帝手握权柄,彻底出了心口郁气,在一日午后让人去侯府召顾阙入宫。   永乐侯首度抗旨。   翌日,御史台弹劾陛下霸占□□。   女帝震怒,斩杀御史数人。   颜珞劝陛下按住性子,“永乐侯是为国折了双腿,若是强召,只会让武将寒心。”   女帝不肯,“我瞧见了她的画像了,那双眼睛一模一样。如今,我是皇帝了,掌握权柄,就不该畏缩。丞相,你帮帮我。”   颜珞垂首不肯应。   “颜珞,朕是天子,你敢抗旨?”女帝砸了砚台,怒视颜珞。   这时,她有些刁蛮,像是普通人家未曾出嫁的闺阁女儿家,颜珞妥协:“她在我府上,一面即可,再多的,臣哪怕抗旨都不会答应。”   “在你府上?”女帝欣喜,“好,朕明日下朝就去。”   回家后,颜珞说与顾阙听。顾阙想起书上自己被毒.死的事情,心中咯噔一笑,“你也在,对吗?”   颜珞颔首,抬头去吻她的眉眼。   顾阙的味道让人发狂,会让人上瘾,颜珞品着她的味道,将自己送入地狱中。   一夜过后,顾阙从床上爬了起来,脑子里有些模糊,颜相最近让她招架不住了,尤其是耳畔的声声低语。   别走、还要……   顾阙发懵,面红耳赤,心里又很满足。   少年人去见孙氏,红光满面,孙氏一看就知晓来两人不听话,戳着她的脑门劝告节制。   顾阙委屈:“不是我,是她……”   孙氏不信:“一个巴掌拍不响。”   顾阙理屈,吱吱跑进来,同她说道:“陛下出宫了,您去换身衣裳。”   孙氏拉着她问:“什么意思?”   顾阙将事情说了一遍,孙氏脸色就变了,赶走吱吱,吩咐听澜去取衣裳,自己拉着顾阙:“我给你换,病人的气色是不一样的,我会呢。”   颜珞做什么,顾阙不问。   听澜取了一身玉色的裙裳,一只银簪,换上裙裳,改换发髻。孙氏的手很巧,三两下就让俊俏的小郎君变成病秧子。   站在铜镜前,顾阙几乎认不出自己了,孙氏骄傲道:“宫里学会的。”   顾阙身子好,玉色本就衬皮肤白皙,本该是娇艳,可孙氏给她抹了些粉,气色就变了。   孙氏的屋子有屏风,她指挥顾阙靠在床上,又拿毯子盖住半个身子。她站在一边就不走了,想护着顾阙。   女帝很快就来了,没眼扫屋内,见到屏风,也觉得讨厌,指着人搬走了。   顾阙靠着迎枕,抬首去看,女帝穿着裙裳,带着一股娇憨,明明与颜珞同岁,却处处透着稚气。   她被娇养得任性了。   实际是这么多年来她的背后有无所不能的颜珞,她要什么,颜珞都能去办,渐渐地,她被颜珞捧上了天。   这回,同样是颜珞帮她达成心愿。   顾阙身上是‘病气’让女帝并没有联想到顾世子,看着佳人,尤其是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她看得失了神。   孙氏不耐地咳了一声。   女帝立即回神,顾阙紧张得忘了行礼,女帝也没有在意,孙氏勤快地搬了个凳子,离床榻有五步远。   太远了,女帝自己去将凳子挪到床前。孙氏不肯了,道:“今日风大,姑娘冷了吧。”   上前去将锦帐扯下。   两人间隔了一层纱,女帝傻眼了,她还没仔细看呢。   颜珞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二姑娘多病,您别过了病气。”   孙氏立即附和:“陛下身子娇贵,过了病气就是我们二姑娘的罪过了。”   女帝不情不愿地走了,拉着颜珞说道:“那双眼睛真的很像。”   颜珞道:“她已定亲,您还是歇了心思。”   “不,朕要纳她为妃。”女帝信誓旦旦,扬首挺胸,自信道:“眼下,太后孤立无援,朕手握权柄,就从纳妃开始。”   颜珞看她一眼,“中书不会应承。”   “谁不应,朕杀了谁。”女帝浑身戾气。   颜珞附和:“陛下说得极是,快些回宫吧。”   女帝依依不舍,回头又看了一眼门口,体贴道:“朕让太医来。”   “不必,二姑娘有大夫,臣不会亏待她。”颜珞双手握住拳头,就快按耐不住了。   女帝心满意足地回宫去了。   颜珞转回屋,顾阙刚洗过脸,孙氏拉着她嘀咕。   一番嘱咐后,顾阙皱眉:“好像不、不好。”   孙氏敲她脑门,“别心软。”   顾阙不理解:“你不是所要节制吗?”   孙氏唉声叹气,“你不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吗?”   顾阙其实不介意,因为她比所有人都多知道些东西,比如未来,她不知相信眼前的丞相会屠城。   她大大咧咧,孙氏戳她脑袋,塞给她一瓶药,“身子可以补,硬气补不了。”   顾阙却说道:“相敬如宾就好,没有必要一个压着一个。您伺候文帝陛下,他与皇后之间,谁更硬气?最后,那份硬气反而害了他们。我觉得,你包容我的缺处,我体谅你的难处,日子和美,就好了。”   孙氏被说服了,“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这回是她的错,包容不成。”   顾阙握住药瓶,老神在在地回道:“阿婆说得有理,待明日颜相生气,我便说是阿婆所教。”   孙氏:“……”我这是在给谁找麻烦呢?   ****   顾阙与颜珞在门前台阶上相遇,顾阙将袖口朝下撸了撸,试图遮挡手中的药瓶。   颜珞看见了,一眼扫过,但不知在意,伸手摸摸顾阙的脸:“你真好看。”   顾阙展颜就笑了,问她:“你最近很忙,今晚要一起睡吗?”   天天一起睡,顾阙问的等于是白问,就像是中午在一起吃饭了,晚上问要不起吃饭。   有些庸俗。   颜珞细细想了想,“今晚可以的。”   接下来就会忙了,太后在宫里养病,不会就这么罢休,晋阳那么孝顺,可比陛下好多了。   她微微一笑,冰雪融化,桃李芬芳。   顾阙牵着她的手,两人一道回去了,孙氏在后面淬了一口,“两个小东西,坏得很。”   送顾阙回卧房,颜珞就走了,顾阙回去更衣,照旧不出门。   晚上,颜珞失约了,她没有回来,三夫人染了风寒,颜珞留在颜家。   第二日,太后秘密召见颜珞。   颜珞没答应,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传话的内侍,直接走了。   第三日,太后依旧去找她。   第三日,女帝下旨立顾阙为妃,满堂震惊,纷纷劝阻。   女帝一意孤行,赐下旨意,未曾想永乐侯府不接旨,这一举止让不少武将震惊。拒不接旨后,侯府被羽林卫困住。   接连三日,都有内侍进府传旨,只要永乐侯点头,羽林卫就会撤兵。   然而僵持几日,永乐侯摔了圣旨,陛下终于怒了。   与此同时,颜珞进入慈明殿,太后燃起希望。   晋阳看了一眼丞相,垂首退了出去。   太后是装病,身子很好,首先说道:“我可以替你解决顾家的事情。”   颜珞冷笑:“太后不是让人在顾阙的药中下毒吗?”   太后一噎,“我的错,我可以收顾阙做义女,享公主之尊。丞相,眼下、眼下的情形,顾家难以脱身,甚至顾世子的爵位的保不住。”   颜珞长身玉立,颔首静默。   太后说出自己的条件,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唯有颜珞才可翻转局面。   “羽林卫可以交给丞相,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你该清楚陛下的性子,顾家没了,她会因此记恨你,觉得你会为顾家鸣不平,想想霍家。霍家做错了什么呢?”   “颜珞,她给你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你还能保全顾家,永乐侯一生为国,为了女儿葬送性命,天下人寒心。她是帝王,可是配吗?”   “原来如此。”颜珞微微一笑,慨然道:“原来,您是要废帝呢。” 第75章 思念、仅仅是思念。   母女二人之间, 必有一伤。   颜珞嗤笑,太后丝毫不在意,“光是抢占□□这桩事, 百姓便容不得她。丞相, 你慢慢考虑,倘若再考虑今日,只怕顾二姑娘就会睡在陛下的龙床上了。”   太后看着平静, 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想要说服颜珞并非简单的事情,必须要给足诱惑。   然而她做梦都想不到, 所有的事情都是颜珞推就的。   颜珞想要的,便是面前一幕, 太后废帝, 另立新君。   母女相残,才是最有趣的。   颜珞轻笑,“太后走投无路, 凭何觉得臣会帮您?”   太后道:“就凭我是陛下之母。”   “我与陛下相交数年,为何就要背叛她, 顾家的生死与我何干?”颜珞薄凉,笑靥如花, 抬眸的刹那,又似冬日的寒风, 凛然似刀。   太后被那双眸子所震慑,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明明是同岁, 颜珞却比陛下更有威仪。   她努力稳定情绪, “丞相,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吗?”   女帝有些不厚道,顾家是丞相的姻亲,看过丞相的颜面上就不该下狠手,偏偏,她就不给颜相的面子。   “丞相,你想好了吗?”   颜珞却道:“我若掌羽林卫,湘王呢?”   太后蓦地怔了,只觉得颜珞身上的气势太强了,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待此事后,不要除去颜珞。   眼下,还需依附于她。   她道:“他若活着,交由丞相处置。”   “不,太后先与臣一道懿旨,赐死湘王,臣才安心。”颜珞淡笑。   太后要疯了,颜珞在断她的左膀右臂,不过,此时湘王不见了,就算给了懿旨,颜珞未必能找到人。   她应下了,“好,我即刻下旨。”   “好,既然要办,速度就要快,明日朝会,臣恭迎太后回朝。”颜珞微笑,面容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   太后下旨,赐予颜珞,罪名是与梁王勾结。   颜珞颔首,“臣谢太后了,明日,您只管去,您能说服他们,自然千好万好,若是不成,刀架脖子,也是可以的。”   言罢,她走了。   出了慈明殿,直奔刑部。   陆松闻讯赶来,见到太后懿旨后,顿然一惊,“太后怎么下了这道旨意?”   “逆贼,自然是要处死。”颜珞淡漠,然而,唯有她自己知晓,心口难受压抑,呼吸滞涩。   陆松震惊,跟随丞相脚步,“您为何要涉陷,您交给下官,下官去办。”   “陆大人,我们一起去办,我说,你在旁听。”颜珞止步,吩咐她:“去办鸩酒。”   陆松依附丞相,不敢违逆,领着人去办了。   颜珞踩在新铺的地砖上,闻着修缮后都泥浆味,徐徐推开了牢房。   湘王蓦地抬首,见到她,四肢挣扎,然而,铁链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   颜珞拿出懿旨,“太后赐死你了,看好了,这是太后的懿旨,有太后的凤印呢。”   圣旨就摆在湘王眼前,湘王目露锋芒,“不会的、她不敢的……”   都是同一条船上的,那个女人怎么敢。   然而,就是这么现实。   颜珞轻笑,道:“为何不敢呢,湘王,你哪里来的底气?”   湘王愣了会儿,深吸一口气,他跟随先帝上过战场,一时的惊慌后,已然稳定下来。   “颜相,你还小,不懂太后的心事。”   颜珞将圣旨收起来,丢在脚下,拿脚踩了踩,露出最温柔的笑容:“晚辈愿洗耳恭听。”   湘王浑身脏污,蓬头垢面,他的皇室尊耀,骄傲都被颜珞踩在脚下。   此刻前,他怨恨颜珞,但在这刻,他意识到自己成了弃子。   他说道:“我想见我儿子。”   “怕是不成。”颜珞拒绝。   陆松来了,手捧着斟酒,湘王即刻就慌了,“我有一秘密,想与丞相共享。”   颜珞接过斟酒,摆在湘王五步远外的地上,她朝陆松摆摆手。   陆松退下了,关上门的那刻,他听到了一句让人震惊的话:“文帝陛下并非病逝。”   牢房内的颜珞踩着懿旨,脚尖来回点地,低下眸子,眼内一片深渊,“挺有趣的,不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湘王看着那盏鸩酒,心慌得不行,偏偏又见丞相将懿旨踩在脚下,不可一世的姿态,脑海里有个声音:丞相可以帮他。   他说道:“丞相,你所认识的陛下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杀人了。”   颜珞诧异:“皇女杀人,并非异事。”   “她放火活活烧死了琼琚公主。”湘王激动大喊。   门外的陆松吓得腿软。   七八岁的孩子放火烧死了自己的堂姐,心思何其歹毒。   而屋内的颜珞微微一笑,道:“确实挺刺激的,陆大人,给他纸笔。”   言罢,她又看向湘王:“您写,写完,您的儿子就会来见您了。”   颜珞温柔至极,眼中的光如暖阳和煦,湘王觉得她不像是丞相,更像是洛神女。   这么温柔的女子就该被捧在掌心中呵护着爱护着,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人要死了,就会做出许多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求生的欲望在作祟,在教他如何自救。   湘王走投无路,颜珞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写完后,颜珞看了一眼,交给陆松,接着,湘王世子就来了。世子见到父亲如此凄惨,忍不住痛哭。   陆松早就腿软了,扶着墙不敢动,别说是接,就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颜珞叹气,“你怕什么,与你无关。”   陆松害怕道:“知道太多,会死得快。”   颜珞偏要递给她:“你保管?”   “不不不,下官无能。”陆松直摇头。   颜珞叹气:“你怕什么呢?又不会吃了你,那你走吧。”   陆松忙跑了,都不带回头。   颜珞将证词收下,唤来唔唔,将钥匙递给她:“告诉他们,只能走一个人,剩下的那人就喝了那杯酒。”   唔唔点头,“我会办好的。”   她将钥匙直接丢了进去,世子立即扑上前,唔唔说道:“你去喝酒,该你孝顺的时候。”   世子愣住了,下意识就将钥匙丢了,“不、不……”   唔唔道:“你怎么那么不孝顺呢?你父亲活着,王府就还在,你一人死了,换回弟弟妹妹们的幸福,你怎么想不开呢。哎呦,可惜我没有爹,不然我会孝顺我爹的。”   阴阳怪气一番,她走过去,捡起钥匙,给湘王打开,“丞相给你一条活路。”   湘王没有动,而是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阴鸷。   唔唔走了,没走远,就站在门口,接着,她问丞相:“父子博弈吗?”   颜珞微笑,“你会对吱吱动手吗?”   唔唔抿了抿唇角,道:“我不喜欢她,但是她是我的师姐,可以拿命去换的人。”   颜珞拍了拍她的脑袋,“送他出城,令人跟着,引他去找梁王。”   没有人比湘王更清楚京城各处的布防了,梁王会收下这个助手的。   颜珞忙完,回家去了。   顾阙躲在树下乘凉,顺便做沙冰,其他人坐在树下打络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趣事。   颜珞回来后,婢女们做鸟兽散,跑得就剩下顾阙一人。   顾阙问她:“怎么回来那么早?”   “要变天了,回来就早。”颜珞盯着顾阙碗里的东西。   顾阙装作没看见,“三夫人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贪凉而已。”颜珞托腮巴巴地看着她,“顾二,你觉得我好看还是陛下好看?”   顾阙顿住,看她一眼:“你脑子坏得了吗?”   颜珞叹道:“你怎么那么好看呢,就像画上的人。”   顾阙:“……”准没好事发生。   她自顾自做沙冰,不去理会。颜珞凑到她眼前,去亲她的眉眼,“顾二、顾二。”   “你很烦人。”顾阙不耐了,挖了一勺沙冰塞入她的嘴里,“晚上穿裙子给我看,好不好?”   颜珞品了品,味道不如雪糕,少了一股奶香,她摇首:“我想吃雪糕,吃了就给给你穿。”   顾阙惊讶了,“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不看了。”   丞相为了雪糕,脸面都不要了。   啧啧啧,顾阙觉得她更好玩了。   “唉,顾二,我一生的骄傲都没有了,你该赔我。”颜珞接连叹气。   顾阙凝视她:“你一生的骄傲都折损在雪糕上,与我无关,何时你身子好了,吃多少都可以。”   颜珞:“那下辈子吧。”   顾阙:“下辈子,我开一间雪糕店,等你来。”   颜珞眼睛就亮了:“那我一定早早地去找你。”   “下辈子,你的身体一定很好。”顾阙忽而笑了,人只有在无奈的情况下才会将希望寄托在下辈子。   倘若这辈子能做到,满足了,怎么会想到下辈子呢。   顾阙莫名心软了,然而,她想与颜珞长久在一起,就不能一时心软。   两人相视一笑。   夏日里的夜晚酷热,却又处处透着平静,两人在院子里吃晚饭,赶走了婢女,周遭点满了烛火。   烛光晚餐。   晚上,顾阙将药递给颜珞,告诉她:“阿婆给的。”   “然后呢?”颜珞等着下言。   顾阙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顷刻间,颜珞面色通红,道:“她太坏了,明日拔光她的药草。”   晚间,烛火更亮。   锦帐内人影重叠,靡靡声起。   自制力强的丞相险些没有醒来,唔唔连唤几声才醒来,她推了一下顾阙,顾阙醒了,望着她,嘿嘿一笑。   颜珞身子尚可,匆匆起身,下床的一刻头晕目眩,顾阙忙扶住她,立刻反省:“我们今晚不要了。”   颜珞:“欺负完了就没事了?”   昨夜……   颜珞上朝去了,吱吱唔唔都跟着去了,顾阙不出门,吱吱在家里待了许久,足足胖了一圈。   唔唔笑话她,“小心胖得提不动剑。”   吱吱哼了一声,告诉她:“听澜姐姐做的东西可好吃,最主要的是不花银子。”   最后那句,最吸引唔唔。   唔唔舔了舔唇角,问丞相:“我明日在家待一日可好?”   颜珞掀开车帘,笑话她:“听澜心甘情愿给她做,你凭什么呢?”   唔唔一时间没听懂,“我就不成吗?”   吱吱得意,“你就不成,偏就我可以。”   唔唔没明白,“给银子吗?我有银子。”   颜珞笑话她:“千金难买心头好。”   “那太贵了,我不吃了。”唔唔听到千金就退缩了。   两人在宫门处止步,颜珞下车步行。路上寂静,同僚匆忙走路,羽林卫十步一岗,时刻盯着他们。   颜珞慢悠悠地走着,天色方亮,晨光熹微,她走得慢,同僚渐渐就将她超了。陆松火急火燎地朝前走,回头一看,哦豁,乌龟在爬呢。   陆松放慢脚步,压住步子:“丞相,来不及了。”   颜珞睨她:“腿疼。”   陆松不明白,还担忧道:“要不给您找一车?”   “不必,你先行。”颜珞不急,走三步停一步,细细数来,今日羽林卫翻了三倍。   入殿,陛下还未来。   又过一刻,陛下还没有来。   帝党急了,前来询问颜珞。颜珞摇首:“我也不知道。”   片刻后,太后来了。   群臣面面相觑,帝党先跳了起来,问太后:“陛下在何处?”   太后不理会,一步步走至龙椅上,所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帝党寄希望于丞相,示意丞相上前说话。   满殿之上,唯有丞相敢与太后叫板。   颜珞上前,问太后:“太后,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永乐侯昨日递了一封文书给我,我这才知晓,陛下犯下如此大错。永乐侯忠君为国,落到如此地步,天可怜见,我也很痛心。”   帝党明白了,太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然而陛下错得离谱,他们无话辩驳。   接着,太后又说道:“先帝去前嘱咐我要看好她,如今,是我的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眼下,我就改错。我的女儿难挡大任,今日起……”   “太后,慎言。”颜珞出声阻止,“陛下还小,知错便可。”   “还小?”太后嘲讽,“我没记错,她与丞相同岁。”   颜珞面露羞愧,回首看向同僚,示意他们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殿前侍卫涌入殿,拔出刀,到口对着众人。   刀架在脖子上了。   就连丞相都不敢说话,说错一句话,就会掉脑袋。   颜珞瑟瑟,太后说道:“陛下愧疚,愿意禅让帝位,又立晋阳长公主为帝。”   晋阳无母,又无外祖,最易掌控。且她孝顺,事事以太后为先。   禅让帝位的圣旨由内侍交到丞相手中,丞相接过,观过一眼,道:“是陛下亲笔。”   接着,又递给旁人去看,都说是陛下亲笔。   颜珞惊讶,不过一夜间,太后如何做到的?   顷刻间,局势变幻,太后赢了。   太后挥手,“迎新帝入宫。”   刚有人想说话,同僚就拉他一把,指着身后的刀。这个时候,性命要紧,且一人反抗,指不定就会牵连旁人,纵然有铁骨者,刚想冒头,同僚便会极力劝阻。   殿内煎熬,众人心里如热油烹,就连颜珞也一改笑颜。   晋阳长公主内的晋阳接到旨意后,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驸马,一时间,想起那位犹如天上星辰的顾世子。   他那么好看,那么耀眼,是大诗人,哪怕是状元郎,都不能比。   这一刻,她嫌弃自己的驸马相貌普通。   她将旨意递给驸马,“一起吗?”   林毕文恍惚明白什么,那是大位,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他如何不想呢。   片刻后,夫妻二人同行,一道进宫。   路上行人不多,进入宫门后,林毕文忽而开口:“公主是不是有心爱之人?”   “哪里有呢,我与驸马不是心意相通吗?”晋阳浅笑。   林毕文笑笑不语。   夫妻入殿,群臣拜。   内侍宣读旨意,群臣高呼万岁。   太后宣布明日登基,礼部尚书皱眉:“太后,太快了,只怕……”   “无妨,一切从简。”太后摆手。   礼部尚书还想说,颜珞朝他悄悄摆手,礼部诸人只好接下旨意。   然而今日诸人都不能走,宫门关了。   宫外的顾阙闻讯后去翻开书页,近日只有一件大事,旧帝让位,景阳称新帝。   顾阙奇怪,这几日她也翻了书,为何没有看到这段。   她去翻找顾阙身故那段,然后翻了几遍都没有,像是凭空消失 。   奇怪。   顾阙上线去找大文人。   等了几分钟,大文人不在线。   她只好下线,继续翻看。书上写颜相与太后合谋,废旧帝,立新君。   京城要变天了吗?   她始终不解,那段历史又去了何处?   难不成随着事态变化,这本野史也会发生变化吗?   顾阙心神不宁,想回侯府,奈何侯府外重兵把守,任何人都进不去。   此时连商量的人都没有,书上记载,颜相会全身而退,耐心等待她回来就成。   等到黄昏,宫里还没消息。   不仅顾府,颜家也来询问,顾阙不敢说出内情,只道宫内没有消息。   孙氏闻讯来找她:“她没回来?”   “没有,阿婆,你要相信她那么厉害,会全身而退。”顾阙安慰她,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到了亥时,吱吱回来了,说:“陛下让位于晋阳长公主,明日登基,等明日大典后,丞相就回来了。”   顾阙没有意外,安静地接受了,她知晓冥冥中发生了意外,改变了轨迹。   “好,那你还走吗?”   吱吱说道:“我不走了,留下保护你,您千万莫要出门。”   顾阙道:“那你去找听澜,让她给你准备吃的。”   吱吱听到听澜的名字更是喜上眉梢,“我去了,您出门千万要叫我,丞相千叮咛万嘱咐。”   顾阙点点头,“晓得了,你放心,丞相说了我就不会出府。”   吱吱欢天喜地地去寻听澜。   听澜给她做了一碗。吱吱说起宫门的事情,“姐姐不知,礼部的人出来办事后面都有人跟着,可刺激了,我一路跟过去发现他们害怕极了。”   听澜是后宅女子,未曾经历大风大浪,平日里都是些小事,蓦地听到宫斗吓得都不知该说什么。   吱吱吃着面,一面说丞相的厉害之处。听澜听得格外崇拜,道:“我若有丞相一半厉害就好了。”   吱吱道:“世子也很厉害,你不出门不知道外面人对世子的评价,说她是大诗人,天上的文曲星。她和丞相不一样,她是许多文人崇拜的对象,两人都很厉害。”   听澜听得出神,“世子的厉害是我们看不见的,但我知晓丞相的厉害。丞相笑吟吟,但是一冷脸就很吓人。”   不,丞相冷脸不吓人,她若笑,那才叫杀人。她杀人的时候只会笑,说不想吓唬他们。可时日久了,他们知晓丞相的习惯,就不能看她笑了。一笑,就让人害怕,俗称笑面虎。”吱吱悄悄告诉听澜,“外人对世子的评价很好,是圣人。”   丞相就不同了,是阎罗。   圣人与阎罗,本不是一类人,然而,世子和丞相偏偏很恩爱。   吱吱吃过面条,听澜提着灯笼就回来了,将吱吱的话都告诉了世子。   顾阙呢喃:“圣人与阎罗,有趣的说法。”   听澜觑着世子面上的笑容,蓦地觉得她的笑与丞相的笑很像,都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冷冷地嘲讽。   有些吓人了。   顷刻间,她觉得世子变了。不再那么温软,开始有了自己的情绪。   确切地说是有了自己的烦恼。   世子以前都围着侯府转,喜欢赵大人,忧愁度日。病了一场后,就变得不像人,不发脾气,甚至不再喜欢赵大人,见人都会笑。   听澜惊讶自己的发现,而顾阙沉迷自己的世界中,她在等颜珞回来。   V领红裙都备好了,药也有呢。   明日丞相会回来吗?   明日不成,后日也行?   顾阙开始恍惚了,抬眸看向外间,夜色漆黑,黑得让人烦躁。   “听澜,去拿些酒。”   听澜顿住了,“您喝酒吗?”   “闷得慌。”顾阙失笑,忽而觉得自己借酒浇愁是最愚蠢的决定,偏偏又无可奈何,倘若这里有网络,可以说上一句话,便也不会那么闷了。   “那奴婢给您取些黄酒来,您少喝些。”听澜迟疑,若是不给喝,会觉得难过,彻夜难眠。   喝上一口,或许就会好受些。   听澜想去取,顾阙又改变主意,“不用了,喝酒也是麻痹自己,你去睡,我也要睡。”   “您啊,何不放纵一回自己,醉了又怎样呢?您就是太克制自己。”听澜反过来劝说,“您从不喝酒,今日想喝便小小地饮一杯,心里快活了,睡觉就舒服。不然今夜只怕不好过呢。”   不止顾阙,整个京城的人都会彻夜难眠,陛下退位,新帝登基,明日朝堂又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错了,我只是不想麻痹自己,我只是有些想丞相罢了。”顾阙说道。   只是想她,并不担心其他事。   仅仅是思念。 第76章 登基、热情似火的丞相啊。   顾阙从未体会过思念的滋味, 如今尝到,只觉得坐立难安,分明无事可做, 偏偏觉得自己莫名烦躁。   一股躁动从心口而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表面很宁静。   心,在烦躁。   听澜站在一侧, 望着她的面容, 笑说:“世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好看吗?”顾阙自己没有多大的感觉,或许是麻木了。看着颜相的脸, 再看看自己的脸,只觉得一样地舒心。   听澜道:“好看。”   “你回去睡觉吧, 我一人等着。”顾阙深吸一口气, 眉眼舒展几分,“我烦也睡不着,你去睡, 指不定明日还有事呢。”   “我陪您吧。”听澜提议,“我就在踏板上打地铺, 陪你说会话,说着就睡着了。”   顾阙没有拒绝, 听澜就搬了被子,两人都躺着。   顾阙不说话, 听澜就说自己家里的事。   听澜是侯府家生子, 她的老子娘都是侯府的仆人, 她一生下来就是侯府的仆人。   但她运气好, 被送到世子的房里, 夫人观她做事谨慎, 令她照看世子。那时方知世子是姑娘时,她吓得几夜睡不着觉。怕着怕着就觉得平常了,世子贴身的事情都交给她来办,她就成了世子最亲近的人。   跟着进来顾宅。   顾阙就问她:“你与吱吱玩得很好?”   “她呀?大大咧咧,但功夫好,说话也甜。世子您不知晓,嘴甜的人招人喜欢。”听澜笑了,“您看,丞相对您不也是天天夸您好看,您也嘴甜些,丞相也会喜欢。您想想,谁要是日日夸您好看,您会不会日日都高兴?”   顾阙不觉笑了,翻过身子看向听澜:“那你喜欢吱吱吗?”   “喜欢啊,这个妹妹很可爱。”听澜喜色难掩。   顾阙叹气,原来只是当妹妹了,听澜并非开放的女子,怕是不会接受女子做自己下半辈子的伴侣。   比起吱吱,她好像又好过不少,人比人,忽而觉得有些快乐了。   她言道:“有个可爱的妹妹感觉很好。”   侯府的几个妹妹就很可爱,可惜不能走得太近,而且自己的东西也不敢给她们玩,就怕她们把自己当作怪物。   顾阙长叹一声,听澜说道:“唔唔也很可爱,但我觉得吱吱长得好看。”   “俗语说一白遮三丑,她白些,自然就好看。但这话可不能让唔唔知晓,她会生气的。”顾阙语重心长。   听澜噗嗤就笑了出来,觉得自己失礼,又躲到被子里去笑。   笑过一通,问世子:“您说丞相的人怎么都那么可爱,就是那个冷面太吓人。”   “她是师父,自然带着严厉的,吱吱唔唔是孩子。要不我给你和春露改个名字。”顾阙托腮,唇角弯弯,要笑死了。   听澜奇怪:“改什么样的?”   “该鬼鬼祟祟,你年长就叫鬼鬼,春露年岁小些,就叫祟祟,可好?”顾阙掩面笑得不行。   听澜气得翻过身子,背对着顾阙,不理她了。   顾阙道歉,“逗你玩呢,睡觉啦。”   “世子早些睡哦。”听澜道一声晚安。   说过一通话,顾阙感觉舒服多了,蒙上被子,逼着自己去睡。   饶是如此,她还是到后半夜才睡的。   清晨侯府来话,守卫撤了,顾阙不敢耽搁,爬起来穿衣洗脸就回侯府了。   侯府门前冷冷清清,顾阙觉得安心,从正门进去,小厮引他去见侯爷。   侯爷在顾言院子里,两人坐在石桌旁对弈。   顾言亲切地打招呼:“阿阙你来了,可曾用过早饭?”   “还没呢,我听闻守兵撤了,就来看看,你们可好?”顾阙脸蛋红扑扑,一路敢过来,气息不匀。   顾言瞧见她就笑了,道:“阿阙,你生得可真好看。”   顾阙:“……”怎么和丞相一样。   “你们可曾听到消息?”   侯爷落下一子,慢悠悠道:“听到了,新帝登基,你二人可以松口气了。”   顾阙高兴不起来,看向顾言:“哥哥身子好些了吗?”   “尚可,能见见太阳了,我让人给你拿些吃食来。”顾言露出笑容,轻轻落子,道:“父亲,你输了。”   侯爷皱眉,盯着棋面看了许久,丢了棋子:“不和你下了,小东西。”   哦豁,棋品不好。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永乐侯带着顾阙走了,留顾言一人对着棋局瞪眼。   讲理吗?   父亲不讲理!   父女二人回到书房说话。   永乐侯先开口:“此事是丞相一力促成,然而我不赞同。晋阳长公主并无治国之才,剩下的局面就看丞相与太后。”   之前是母女相争,接下来,便是君臣博弈。   顾阙说道:“那么废帝呢?”   “太后是她的母亲,会留一命的,日后怎么办,我也不知。”永乐侯意味深长道,“太后野心勃勃,若是新帝成了弃子,将来指不定废帝还会回来。”   顾阙知晓废帝还是有机会的,比如明朝朱祁镇兄弟,最后,还不是朱祁镇再度称帝。   她想了想,没有说话。对于这些,她不知该如何表态。   “丞相究竟是何意,捧谁不好偏捧晋阳长公主。父亲,此人非善类。”顾阙心里不安,晋阳就像蛰伏在暗中的一条毒蛇,如今登大位,随时都会咬人的。   永乐侯却说道:“她也是个可怜人,愿她可以好好做一帝王。”   顾阙沉默了,道理说不通。   罢了罢了,既然都无事,那就回家去了。   顾阙回家去了,唔唔从门房里跳了出来,“世子安好。”   顾阙皱眉,“你稳重些,吱吱就很稳重的。”   唔唔道:“那我以后稳重些。”   顾阙笑了,好孩子有上进心,看来比较也会让人进步。她想笑,拉着唔唔去玩无人机。   唔唔问道:“这是什么?”   “这叫鬼鬼祟祟。”顾阙挑眉。   唔唔上前摸摸无人机,忽然,机子飞了起来,吓得她差点挥拳。还好,及时忍住了。   唔唔看着飞天的‘鬼鬼祟祟’,语气坚定道:“这个可以投毒!”   顾阙:“……”都被丞相带坏了,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顾阙不带她玩了,自己玩。唔唔围着她转悠,见她操控就手痒,想玩一把,顾阙道:“十两银子,我给你玩一天。”   唔唔惊讶:“您抢银子呢,我杀人多不容易。我跟着丞相这么多日子,就赚了二十四两银子。”   “舍不得就算了。”顾阙作势将遥控器塞入自己的怀里。   唔唔垫脚看了一眼,依依不舍,愣是不肯。   顾阙笑死了,听澜说道:“您这太不厚道了。”   “罢了罢了,给你玩去,不许弄坏了,我教你。”顾阙笑过一通,拉着唔唔来学。   ****   新帝登基,当先祭拜先祖。   宗庙内诸人休息,新帝借故与丞相说话。   “朕得大位,还需多谢丞相。”新帝露出微笑。   颜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说道:“太后助您,与臣无关。”   “是吗?若无您的帮助,太后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就算昨日在太后的掌控下,那今日呢?丞相掌权柄至今,若随意被人掌控,那还是丞相吗?”新帝不做傻子,她看得清楚,分明是太后控制宫廷,丞相控制宫外,出宫后一路顺畅走到宗庙。   颜珞淡笑:“识时务者为俊杰,难不成我怂恿群臣与您对着干,还是说这个时候让人勤王?陛下,您觉得我该反抗吗?”   新帝一笑,“丞相果然是丞相,朕以为你忠心皇家,现在看来,你只忠心你自己。”   “陛下错了,臣忠心大魏。”颜珞继续敷衍。   确实,晋阳比废帝聪明许多。应该说,她更钻心于心计,而废帝沉溺于享乐中。   祭祀过后,回宫接受朝臣拜贺。   至黄昏,仪式才结束,年老的大臣都已体力不支,又惊又吓,跪倒后就没起得来。   侍卫将人拖下去,太医随后赶来。   晚上,新帝设宴。   颜珞至亥时才回家,顾阙忙去迎。   颜珞微醺,看着顾阙傻笑。顾阙没办法,只好扶着她回去。   路上,颜珞伏在她肩上咬她耳朵,“顾二,你真好看。”   “你别咬我,会摔的……”顾阙咬牙,停下来,双手揽着她的腰,长叹一口气:“颜相。”   “在呢、在呢。”颜珞展开眉眼,笑得不行,手开始不安分地朝她耳朵摸去,顾阙生气,道:“再摸,绑你的手。”   两人站在路上不走了,内侍看着醉醺醺的丞相良久,确认她醉了才离开。   府门关上,颜珞睁开眼睛,眸色沉凝。   回到卧房,顾阙大大地松了口气,揪着颜珞的耳朵:“又喝酒,不想好,日子要不要过了。”   颜珞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我醉了,你就这么欺负我?”   “醉了有理吗?”顾阙也不势弱,拧眉看向她。   颜珞哼了一声,不高兴道:“我有理,我颜珞天生就有理,你欺负我,有理吗?”   顾阙无语,颜珞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欺负我,我去告诉阿婆。”   “阿婆会拿鸡毛掸子抽你。”顾阙没好气道,“你的身子能喝酒吗?”   颜珞挺直腰杆,凝着她:“你再说一遍。”   顾阙重复:“阿婆说拿鸡毛掸子抽你。”   “顾二,你要造反吗?”颜珞声音忽而提高许多,气势微显。   顾阙发笑,旁人惧她怕她,自己偏偏觉得她可爱。或许亲近了才会觉得她就是一普通的女子。   顾阙回头去找鸡毛掸子。   颜珞怕了,缩在角落里,忽而想起阿婆说的那件事。   午后不睡觉爱乱跑,阿娘就拿藤条抽她,可疼了。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忙喊一声:“顾二,我睡觉了。”   顾阙拿了掸子过来,颜珞缩在被窝里睡觉了。   顾阙哭笑不得,凑过去问她:“以后还喝不?”   颜珞拼命摇头:“不喝了。”   顾阙憋着笑,“以后再喝,怎么办?”   颜珞躲在被子里不吭声。   顾阙揪她被子,她慌了,道:“不喝了,真的不喝了,你松手,再喝,我去睡书房啦。”   “睡书房不好。”顾阙不答应,“换一个。”   被子揪了一半,颜珞藏不住了,抬首看向,双手勾着她的脖子,轻易将她拉上床。   说什么说,先亲了再说。   顾阙不满:“你还没洗澡……”   “不洗,待会再洗。”颜珞缠着她,不肯让她走。   顾阙:“……”热情似火的丞相啊。   ****   颜珞昨夜险些挨打了,起榻后心有余悸,回身看了一眼还没醒的人,抿抿唇角,拿手去揪她脸蛋。   “顾二、顾二。”   顾阙被揪醒,她不肯理会颜珞,翻过身子继续去睡。   颜珞不满:“该累的是我才对。”   顾阙嘀咕:“你躺着,不舒服吗?”   颜珞不说话了,自己若是说不舒服,晚上指不定会被欺负死了。   颜珞匆忙上朝去了。   今日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场朝会,格外重要,太后更是直接在在龙椅上安置了属于她的座位,将垂帘听政彻底推向了朝堂。   新帝看着那张椅子,眼神幽邃,可是很快,她就高高兴兴地去迎太后,甚至扶着她坐上去,等她安置好,自己才落座。   新帝很孝顺,让太后倍感欣慰。   今日朝会鸦雀无声,无人敢随意说话。颜珞更是装哑巴,让太后等人随意发挥,魏国公得意,最后,太后将羽林卫暂交丞相。   魏国公不满,太后不予理会。羽林卫掌管宫门,万余人,魏国公早就盯上了,好不容易盼着湘王失踪,这块肥肉被旁人吃了。   接着,太后下令寻找湘王,提供线索者,赏银。   散朝,太后留下颜珞,示意拉拢。   颜珞都应下了。   还未离开,湘王府来报,世子被人杀了,割了头颅丢在湘王府门外。   太后震惊,颜珞也作势露出惊讶,太后立即让人去查。   颜珞不管那些,揖礼退下。   天气还是有些热,出了殿就觉得汗流浃背,颜珞登上马车回官衙。   天气太热,吱吱在家里吃雪糕,唔唔累得淌汗。   晚上回家,吱吱炫耀,唔唔累得眨眼睛,道:“我俩换换?”   吱吱不肯,“我跟着世子,你跟着丞相,这是丞相安排的,私自换会挨板子的。”   唔唔气走了。吱吱掩嘴偷笑,大热天在家里待着多舒服。   唔唔去玩‘鬼鬼祟祟’了。顾阙在浇水,孙氏絮絮叨叨,吩咐她哪些多浇些,哪些可以偷懒不用浇。   一顿操作下来,天黑了,吱吱来唤她回去吃饭。孙氏躺在躺椅上,悠悠地看着吱吱,唤她过来。   吱吱跑过去,蹲下来:“阿婆。”   “瞧你面色,面色红润,怕是有桃花运了。”孙氏仔仔细细地看她的面相,“胖了一圈,和丞相当初极为相似。”   吱吱捏捏自己的脸,不大明白阿婆的意思,顾阙笑道:“可要珍惜哦。”   吱吱不懂,孙氏拍拍她的脸颊:“有人给你吃的就嫁了吧。”   吱吱:“……”   顾阙被逗笑了,唤吱吱回去吃饭了。   颜珞回来片刻,坐在窗下,靠着迎枕,眸光悠悠。直到顾阙走过来,她蓦地回神,一展笑颜:“夫君,你今日又好看了。”   没事顾二,有事夫君。   小心思太坏了。   顾阙睨她:“你还欠我一件事呢。”   “以后给你穿。”颜珞不否认,拉着她坐下,说道:“借我些银子。”   顾阙倒吸一口冷气,“没有,我那么穷,你是富婆。”   “借我的,待收成上来就还你。”颜珞低声哄着,掐着她的腰贴了上去。   “你有话就说,别贴那么近。”顾阙受不住了,天天来撩她,“你的银子呢?”   “我没有现银,你有啊,你在钱庄里存着呢,我都知晓,借的不多,就两万两。”颜珞戳她的胸口,“你多少银子,我都知晓。”   顾阙拂开她的手,道:“你窥探我隐私?”   “隐私?昨晚衣服都脱完了,你让我看的,怎么就是窥探了。”颜珞不理解。   顾阙脸色红了,极力解释:“不是那个隐私,是我的秘密。”   “借不借?”颜珞蓦地冷了脸色,愤恨道:“家里的支出都是我的银子,你掏钱了吗?”   哦豁,算账了。顾阙理屈,“借、都借给你。”   颜珞不高兴:“你和我之间用借?”   顾阙头皮发麻:“我给你,行不行?”   颜珞这才心满意足。   顾阙平白无故没了两万两,问颜珞要银子干什么。颜珞沉思,顾阙感觉事情不对,“你要做什么?”   颜珞悄悄告诉她:“送人。”   “你送谁?”顾阙头疼 了。   颜珞说道:“送给一人做资本,搅得天下大乱,那人不长脑子,好糊弄。”   顾阙:“……”那人是不是倒霉的湘王?   眼下战况对梁王不利,倘若再多一湘王,天下就乱了一半。   顾阙叹气,“你什么就拿我银子去送人呢?”   颜珞理直气壮道:“因为我不心疼啊。”   顾阙彻底没脾气了,忍了口气,道:“晚上收拾你。”   颜珞不怕,甚至摸摸她的眉眼挑衅道:“你真好看。”   婢女摆好晚膳,两人坐下用饭。夏日里闷热,菜色以清爽为主,颜珞喜蔬,但偶尔吃些鱼虾,更喜欢吃顾阙剥的小龙虾。   顾阙剥虾,颜珞吃虾。   饭后,颜珞又走了,顾阙自己去消食。   颜珞拿着顾阙给的银票出门去了,顾阙不知,她在院子里玩。铺子里的生意回转,水果店也是不错,她想着开一间酒肆,或者甜品店。   然而想到接下来的乱世,她又打住了,还不如去种粮食。毕竟,天下乱了也是要吃饭的。   可以不吃水果不用香皂洗脸,饭是一定要吃的。   颜珞出门去见客,让人将银子分批取出来,运出城,经过湘王所在的地盘。   这么多的银子,是人都会红眼。湘王抢了银子,必然会东山再起,太后要杀他,他必然不会回来的,是去投靠梁王还是自谋出路,且看他自己的。   颜珞感觉好累,这人太蠢了。   时辰不早了,颜珞去酒楼买了些吃食,又选了几样点心包着,领着唔唔回家去。   上车后,唔唔告状:“吱吱在家玩了,你瞧,她都胖了一圈,听闻还有雪糕吃,丞相可知那是什么?”   听闻雪糕,颜珞妒忌了,哀叹一声:“那是世子做的一种冰糕点,但是她不给我吃。”   唔唔羡慕,“吱吱为何能吃?”   颜珞又是一声叹气,唯恐天下不乱,说道:“肯定是世子喜欢她。”   然而唔唔聪明了一回,不上她的当,闷声道:“那是因为您身子不好。”   颜珞幽幽抬眸,望着唔唔。   唔唔吓得缩了缩脑袋,恨不得跳出车外,不在丞相跟前伺候。   晚上闷热,两人回院子就见到门口的吱吱蹲在那里吃东西,唔唔跳过去,“你在吃什么?”   吱吱捧着一个碗,拿着一把勺,偷吃东西被抓包了。   吱吱年长,怜她道:“听澜姐姐做的,你去找姐姐,我告诉你,千万别让丞相知晓。”   站在唔唔身后负手而立的颜珞:“……”我是犯了什么大错吗?为何所有人吃东西都要瞒着我?   可怜巴巴的丞相进屋去找顾阙。   顾阙在吃冰激凌,买的冰激凌粉做的,口感一般。   见她回来,顾阙怜悯地给她挖了一勺,递到她嘴边:“你去哪里了?”   忽然间,颜珞不生气了,徐徐坐下,“办了些事,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说我要不要做回顾阙?”顾阙觉得现在没有威胁了,正是做回女儿家的好时候。   颜珞咬了一口冰激凌,冰得牙齿打颤,却还是睨她一眼:“那你以后就不能进出这个院子了,甚至不能在这个府上过日子。”   差别就在这里。这间卧房是顾世子与丞相的卧房,顾阙不做世子,就得搬出去。   对于颜珞而言,她还是喜欢现在的顾阙。一回来就能看到她,时而来个惊喜,总会让人高兴。   看到顾阙,忽而就不累了。   搬出院子,哪怕在同一个屋檐下,想见也未必就能快速见到。   顾阙疑惑:“我可以不搬走的。”   颜珞看她:“姑嫂住在一起,你让人笑话你?”   顾阙迟疑:“那我们换个院子,你搬去我那里住,可好?”   颜珞拒绝:“我喜欢这里,不想搬走。”   顾阙无奈:“你就是不想我走罢了。”   “对,你不走,其他随你折腾,天塌下来我都能顶着。”颜珞细细品了品冰激凌,发觉里面有细小的冰块,好似融入不进去。就像是一碗面粉中掺着石子。   没有雪糕的口感好。   看了一眼碗底,颜珞还是接着吃,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不嫌弃有杂质。   顾阙却是犯难了,她也舍不得搬出去,人多眼杂,指不定会露馅的。 第77章 七夕、你怎么开窍的?   尤其是新帝登基, 颜珞腹背受敌,顾言还需静养,顾阙仔细一合计, 暂时先不动了。   颜珞吃了小半碗冰激凌, 心满意足,拉着顾阙去睡觉。   顾阙问她:“穿裙子吗?”   颜珞指着天色:“太晚了。”   顾阙轻哼一声:“今日我也想躺着。”   颜珞大方道:“那我们一起躺着。”   顾阙拒绝:“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一起躺下了,顾阙掰扯:“我挣了一年多才得了两万两银子呢。”   颜珞贴着她, 手摸到她的腰间:“收成上来还你四万两。”   床.笫之间, 两人靠得很近,顾阙啐她:“我信你个鬼, 等收成上来了,你会说:你和我提借字?”   颜珞抿唇, 上前就咬她。   顾阙闷哼一声, 语气懒散:“说到你心中去了吧?”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颜珞贴着她的胸口,不服气道。   顾阙哀叹:“你素来大方,可就是不愿给啊。指不定还会说一句:我养你, 你要银子做什么?”   颜珞:“……”   不管了,继续亲。   顾阙被咬疼, 反扣着她的手,“颜相, 你好像没哭过,我尽力。”   “不, 我不要了。”颜珞心惊, 煞是一惊。   顾阙不理会, 贴在她耳边道:“阿婆让我将你绑起来, 罚你。”   颜珞蹙眉, “她到底向着谁呢。”   “俗语说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颜相,你就是后者啦。”顾阙以指尖摩挲她手腕内侧的肌..肤,一点一点,直到颜珞喊好痒。   颜珞深吸一口气,眼中盈泪:“我错了。”   “你认错怎么那么容易啊。”顾阙懵了,“你是丞相呢,你的骨气呢?”   锦帐内香气缭绕,气息相融,肌肤向相贴,颜珞幽幽地看着顾二:“有你,还要骨气做甚?”   “你可骨气好吃多了。”   顾阙望进她的眸子里,明明是一汪泉水,哪里来的暴戾与毒辣。   明明是外人口中的阎罗,在她的眼中,偏偏是柔情似水的温柔女子。   她低眸,吻上颜珞的唇角。   吻过,颜珞却问她:“你的绳子呢?”   顾阙动情,蓦地听到这么一句不和谐的话,彻底懵了,颜珞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这个时候 她不是应该怕吗?   怎么还上赶着呢?   顾阙下榻蹭蹭地去找绳子。   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一段黑色的布条,也不知是作什么用的。顾阙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可能是自己拿来绑东西的。   她还闻了闻,并没有异味。   顾阙拿着布条回去找颜珞。   颜珞乖巧极了,将双手给她。   顾阙反而愣住了,“你这么乖,让我于心不忍了。”   颜珞却说道:“你别于心不忍,你绑吧,我明日去找阿婆算账,拔了她的药棚,问问她,心里到底偏向谁。”   “你……”顾阙将布条扔了,牵累旁人的事情做不来。   颜珞斜倚在床上挑衅她:“绑呀,拿出你的硬气,不然阿婆又会说我欺负你。顾阙,我都让你绑了。”   顾阙上床,睨她:“你就刺激我。”   颜珞直起身子,扬了扬下颚,继续挑衅:“刺激?你有骨气吗?”   “你真讨厌。”顾阙下床又将布条捡了回来。   颜珞拧眉:“我会拔了了阿婆的药棚。”   她害怕了,露出端倪。顾阙笑死了,就差去拿镜子给她看,道:“我给阿婆再装回去。”   哦豁,不上当了,过了。颜珞抿抿唇角,伸手就要去拿被子,顾阙先她一步丢下床,“要什么被子,就这样,挺好的。”   颜珞没得遮挡了,心虚得要命,眼睛四处张望,道:“你这样,就不能算唯美了。”   顾阙道:“又不是第一回了,要什么唯美?”   “你对我不如当初了。”颜珞摸到把柄,立即挺直胸膛,“你对我是不是没有耐心了。”   顾阙听得脑壳子疼,“你怎么那么会作妖?”   颜珞据理力争:“这叫会撒娇!闺房之乐。”   顾阙再度丢了布条,爬上床,不说话了,伸手解开她的衣带,不说话了,看你还闹什么。   直接剥..了衣裳,颜珞眨眨眼,伸手去抱她。   两人缠在一起。   情到浓时,难分你我。   烛火亮了一日,听澜知晓两人又在一起了。颜相不爱熄灯,点灯就说明没有睡觉。   不过,最近好像夜夜都点灯。   听澜觉得奇怪,丞相改习惯了,睡觉也要点灯?   清晨上朝,颜珞斜靠在车内,唔唔拿着饭团在吃,她年岁小,好动,饿得快,吃得就多。近日府里流行吃糯米包肉的饭团,临走的时候,她一下就拿了两个。   丞相很困,她好心询问:“您没睡好吗?”   颜珞眼睛没睁开,轻轻应了一声,昨晚忘了吃药,今日就有些吃不消了。   都怪顾阙,非要尝试新动作。   ****   新帝登基,各处动荡,新帝当机立断,剪除废帝党羽,空出许多位置,太后着急安插人脉。   几日下来,朝堂上焕然一新,各处安防也松懈。   顾阙可以出城了,不过她换了一身裙裳,戴上帷帽,悄悄去看庄稼。   西瓜藤已枯了,可以拔了放水耕田种晚季水稻。今年天气缘故,水稻收成肉眼可见良好。   顾阙各处转了转,有了去年的经验,管事们做得很好,不需她指点。   回城的时候天色已黑,车夫扬鞭赶路,赶再城门前回城。   一入城,各处张灯结彩,顾阙掀开车帘,好奇问车夫:“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顾阙恍然大悟,从后门回家,一路悄悄回卧房,颜珞已经回来,靠着坐榻上看小说。   她回来,颜珞没看她,只说道:“我在恶补呢。”   “恶补什么?”顾阙不明白,摘下帷帽递给听澜,凑过去,哦豁,是一本古代百合小说,帝后的故事。   顾阙看过,是女扮男装的皇帝娶了皇后,婚后一直未曾圆房。皇后以为皇帝不喜欢她,中间有些误会,后来甜甜蜜蜜的故事。   “这本很普通,没什么好看的,有荤段子?”顾阙察觉不对。   颜珞将小说合上了,道:“里面有个国师,最爱说荤段子,我觉得挺好的。”   “你恶补这个?”顾阙不可置信,忍不住嘲讽她:“你堂堂一朝丞相,小心被人笑话。”   “哎呦,已经有人笑话我叛主了,心情很不好呢。”颜珞将小说丢在桌上,微微一笑:“陛下请你入宫过七夕节呢。”   顾阙诧异:“请的是顾阙?”   颜珞点点头:“太后好奇你究竟是怎样的美人,不过,我拒绝了,说你身子不好。她虽不满,也没有说什么。顾阙啊,你的桃花运怎么就那么多呢?”   “你今日不出去玩吗?”顾阙心惊,听到那句嘲讽的话后就不怕了,道:“我们出去玩?”   颜珞没动,朝她伸手:“我的七夕礼物呢?书上可说,七夕节该有礼物的?”   “在你书房呢,就知晓你会跟风。”顾阙想起自己早早地将礼物备好,嘱咐听澜在七夕这日送去书房。   想来听澜已经送过去了。   颜珞起身去书房了,顾阙去更衣。   书房点灯了,推开门,书案上摆着十几个透明的瓶子,瓶内摆着花,好似是真的。   在烛火的映射下,瓶子绽放着光彩,里面的花好像在游动。   颜珞拿起一瓶,凑近了去看,是真花,不过这些花,有些丑。   婢女在一侧说道:“这是今日听澜姑娘送来的,说这些花不会枯萎。”   颜珞沉默,端详这些花,不会枯萎?   忽而,她勾唇笑了,将瓶子猛地砸在地上。   婢女吓得跳了起来,脸色发白,忙跪下来:“丞相。”   “怕什么,我就看看是不是真花罢了。”颜珞踩着一地碎片,蹲下身子,捡起花查看,凝眸笑了:“干花罢了。”   她有些失望,但顾阙花了心思,也有些喜欢。   打发婢女,颜珞将这些瓶子摆上书柜,原本沉闷的摆设添上了几分喜色。   颜珞很满意,吩咐婢女进来收拾碎片,自己回去吃饭了。   晚饭摆在院子里,吱吱唔唔叽叽喳喳地围着听澜,嘴里哼哼,想吃昨夜吃的那个小碗冰糕样的吃食。   听澜在摆饭,屁股后面跟着两个蚊子,也不觉得烦躁,反而笑吟吟。   颜珞回来后,两人作鸟兽散。   顾阙问颜珞:“要不要出去玩?”   “不去了,今晚陛下指不定出宫呢。”颜珞端起牛奶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我们就在家里玩、你玩过灯会吗?”   顾阙没有朋友,出去玩过灯会吗?   听澜朝着丞相悄悄摇首。   颜珞立即改口:“那我们出去玩玩,你穿裙子,我们一起,不带顾言。”   顾阙笑了,道:“好,就听你的。”   既然约定好吃饭,两人动作都不觉放快了些,灯会也是有时间,晚了就看不到了。   两人都换了衣裳,颜珞选择红色的对襟窄袖暗纹莲花裙,给顾阙挑了一件青色斜襟,恰好遮住胸口上的红痕。   颜珞对于装扮上很在行,顾阙都听她的,甚至由着她给自己上妆。   顾阙属于一眼惊艳的面容,不需太多的脂粉,颜珞给她调了淡色的口脂,抹上去,夜色下看不出抹过口脂。   发髻更为简单,一只珍珠钗即可。   颜珞解释:“大魏好雅致,不喜太过浓艳,鲜少有人穿红,但我觉得红色好看。”   颜珞离经叛道,世人不喜,她偏爱,世人反对,她偏要做。   顾阙这才明白颜珞为何喜爱红色。   穿着好,两人登车离开,听澜春露也跟前,吱吱唔唔随行,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门了。   今日铺子会很晚才关门,才子佳人见面,也在礼法中。   新帝登基,气象万新,朝廷特地办了灯会,还有人会在今夜成亲,接受万民的恭贺。   吱吱听闻后拉着听澜去拜堂,听澜笑话她:“那是才子佳人才有的,再说我二人都是女子,他们会拿大棍赶走我们的。”   吱吱退缩了。   不想,马车直接去了灯会,下车后,一眼看去,皆是各色灯笼,互相辉映,格外好看。   顾阙在电视剧内看见过仿造的唐代繁华夜色,今日亲眼看见后,只觉得足以用震撼二字来形容。   美吗?   美与夜色交融,各色灯火猛烈的碰撞在一起,达到最美的视觉效果。   顾阙今日才明白,古代的美,是现代难以表露出来的。   现代的灯火美轮美奂,缺少了纯然美,眼前这一幕这是大自然赋予的美丽。   顾阙问颜珞:“带宝贝了吗?”   “拍下来吗?”颜珞好奇。   顾阙点头。   颜珞笑了,“这不算什么,上元节的灯会才是最好看的,再者年年都能看见,拍它作甚。”   顾阙道:“我没见过市面呢。”   “无妨,以后我年年带你出来。”颜珞心中又多了一件事,就是每年带顾二出来看灯会。   顾阙戴着帷帽,旁人看不见她的容貌,然而今日来玩的也有达官贵人。但凡知晓她家的事情,就会猜测她身侧的人是顾家二姑娘。   有人说废帝对顾家太狠,才使得颜相寒心。   两人在前面走着,吱吱唔唔一人提着一盏灯笼,喜庆得很。   走到灯会中心,人山人海,压根挤不过去,几人顿步,忽而有人喊了一声小七。   颜珞抬首,是颜家大姑娘站在灯会高台对面酒肆二楼的窗户上喊她。   她看了一眼顾阙,“去吗?”   “去玩,大姑娘人不坏的。”顾阙点头。   两人商量的间隙里,大姑娘的婢女来请二人。   酒楼都是提前预定好的,颜珞压根没打算出来就只能站外面,两人随着婢女去二楼。   大姑娘定的是最好的位置,窗户正对着看台,瞧得一清二楚。   大姑娘让出自己的位置,朝颜相身后看了一眼:“世子没有来吗?”   “染了病,我带二姑娘出来看看,大姐姐知晓莫要声张。”颜珞语气凝重。   顾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都在传二姑娘容貌倾城,引得废帝什么都不顾了。   大姑娘知晓后颔首,心中好奇,免不得朝着顾二姑娘多看了一眼,好心道:“屋里没人,二姑娘摘了帷帽轻松些。”   顾阙没动,颜珞回身主动替她摘下帷帽,道:“大姐姐说的是。”   顾阙紧张,不觉握住颜珞的手腕。颜珞笑道:“怕什么,你方才还说大姐姐性子好。”   帷帽摘下,大姑娘凝眸,眼中闪过惊艳,面若芙蓉,眼似星辰带着光,肌肤娇嫩,叹道:“我道世子好看,不想二姑娘更是倾城色,我瞧着与世子面相极为相似。”   颜珞将帷帽随手递给婢女,状似随意道:“本就是双生。”   颜珞说的话,大姑娘深信不疑,但见顾二姑娘神色紧张就不好再盯着她看,转而看向看台。   今日七夕,良辰美景,才子佳人不少,朝廷举办的事情不少人都想参与,尤其是刚成亲的小夫妻都跃跃欲试,还有奖品,是一匹上等的料子,可以拿回家做两套新衣裳。   重赏之下,必有勇者,场面就格外热闹。   然而大姑娘身旁站着两位容貌好的姑娘,再看旁人,总觉得不得劲。   都怪她们两太好看了,自己的审美观都跟着变了。大姑娘觉得离她二人远一些。   走了两步,想起一事,拉着颜珞去一侧说话,悄悄问她:“顾二姑娘与霍家的亲事还当真吗?”   颜珞听出话音,问大姐姐:“不当真又如何?”   大姑娘嗔怪:“你凶我做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又不丢人。我就问问罢了。”   他夫家有个弟弟,去年考中进士,在翰林做官,前途也好,若是二姑娘的婚事作废了,她就回家去说说。   颜珞不悦:“作废也不给你做弟媳。”   “你、哎呦。”大姑娘心思被戳穿,羞得脸红,悄悄拉她手腕:“声音小些,她的病如何了?我瞧着气色,像是无事人,是不是大好了?”   “大姐姐歇了心思。”颜珞拂开她的手,神色不悦。   大姑娘急忙拉住她:“别生气啊,她都十九岁,是老姑娘了,霍家小子明年才出孝。我也是为她着想。”   颜珞停下脚步,回身凝着她:“大姐姐说得极是。”   大姑娘松了口气。不料,颜珞又说道:“你夫君那位弟弟相貌太丑了。”   “小七啊,哪里丑了,他可比探花郎好看许多。自然是不能和你家夫君比,却也是面如冠玉。”大姑娘不肯了,分明是牵怒人家。   颜珞还想说,顾阙走来了,她及时改口:“大姐姐一人来的?”   “我与你姐夫走散了,他会找来的。”大姑娘也不提了。   “那你继续等姐夫,我们下去玩玩了。”颜珞领着顾阙走了。   下了酒楼,大姑娘才抚着自己的胸口叹气,“她怎么就不讲理了,哪里丑了……”   真是不讲理。   大姑娘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待到夫君来了,顺口就提了。   不料丈夫拒绝了,“那等女子太好看了,未必就能便宜我那弟弟,丞相那般维护,必然不会轻易嫁出去的,还得好好看看。”   大姑娘想想也是,唉声叹气一番。   那么好看的姑娘就是命差了些。   ****   两人出了酒肆,吱吱唔唔还围着台上看,两人挤了进去,偏偏又挤不出来了,急得听澜在外跺脚。   唔唔身量小,从人缝隙里钻了出去,唯独吱吱站在原地跳脚。   唔唔嘲笑她:“让你吃那么多。”   一行人走了,听澜想等她出来,唔唔拉着她走:“主子们才最重要呢。”   听澜连连回头张望。   前面的顾阙牵着颜珞,问她:“大姑娘与你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她问霍顾两家的婚事做数吗?若是不成,想替她的小叔子求娶你。”颜珞道。   顾阙懵了,“为何都盯着我?”   “一则,你长得好看,二则,你的背后有我这个阿嫂。无论是相貌,还是仕途,你都是读书郎们最好的对象。再者,你是被一朝帝王喜欢过的姑娘,帝王都得不到的姑娘,他得到,旁人对他的态度便不同了。”颜珞徐徐解释。   灯会人多,摩肩擦踵,顾阙戴着帷帽省去诸多麻烦。   顾阙知晓那种感觉,现在听来莫名恶心。   颜珞笑了,道:“他们觊觎,我虽不喜,但他们是喜欢,与废帝不同。”   废帝才让人厌恶,不择手段。   顾阙沉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奇道:“他们为何不喜欢你呢?”   她也觉得颜相更好看才是。   颜珞反问她:“谁会喜欢阎罗?莫要忘了当初成亲之时,可是都可怜你娶了阎罗呢。”   顾阙明白,因为自己好欺负!   “我以后都靠你了,名正言顺地靠你。”   颜珞轻笑,“给你靠。”   “颜相,我想做许多事,但是现在不成。你成了皇帝,我就可以做许多事情,比如说纺织业、引水灌溉农田。我不是废物,我可以做许多的事情。”顾阙自言自语,可现在皇帝不是颜珞,是他的敌人,做了太多,只会让百姓爱戴她的敌人。   所以,她想等。   顾阙知晓自己自私,但,这就是现实。   自己帮不了她,也不能拖后腿。   她坚信,颜相有朝一日会成为明君。   千古留名,改变那本野史。   灯市很热闹,随处可见成双结对的情人,像两人般女子出行的几乎没有。   两人一路走着,买了点小玩意,顾阙看得新奇,尤其个各种形状的小灯笼,她看一个买一个,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唔唔听澜双手都拿满了。   最后,吱吱追了上来,接过听澜手中的东西,唔唔喊道:“还有我呢。”   吱吱不理她。   唔唔气得跳脚。   顾阙买了许多,给吱吱唔唔一钱银子,她们也买些。   主子给钱,唔唔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吱吱却将钱塞给听澜,说道:“我们去买。”   落单的唔唔傻眼了,看看两人,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钱,问世子:“您怎么不给听澜?”   顾阙笑道:“你不懂。”   唔唔看向丞相。   丞相淡笑:“你不懂。”   唔唔要炸裂了。   颜珞与顾阙回家了。   回到府里,已是亥时。两人梳洗后,听澜才进屋伺候。两人对视一眼,顾阙问听澜:“玩得可好?买了些什么?”   “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还买了点糕点。”听澜笑着回答。   顾阙道:“那你回去休息,我们也要睡觉了,不用你伺候。”   听澜看看世子,又看看丞相,气氛莫名诡异,她不敢多话说,俯身退了出去。   屋里两人上床,靠在一起,顾阙问颜珞:“你怎么开窍的?”   “你长得好看,比一般人都好看,我喜欢看脸。”颜珞看着她,又说道:“长得好看的,看着就很舒服。” 第78章 病逝、顾家世子走了,他才十九岁。   颜珞的臭毛病让顾阙开始担心了, 问道:“倘若有人比我更好看,你会不会被她吸引了去?”   颜珞道:“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   顾阙细想品了品,不确信道:“你肯定会出轨的。”   颜珞瞅她一眼:“你的肯定都是有问题的, 你的猜测准过吗?”   “好像准过的。”顾阙心虚。   颜珞不理会她, “我要睡觉了,你晚上别碰我。”   顾阙:“……”   晚上到底谁碰谁?   背过身,各自睡觉。   顾阙闭上眼睛, 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她能忍得住?   笑死,压根不可能的。   不出片刻, 颜珞就翻过身子,接着手攀上顾阙的肩膀, 接着, 是她的耳朵……   顾阙回过身子,攥住她的手,亲上她的唇角。   阿婆的话都见鬼去了。   ****   七夕过后, 京城内渐渐恢复如旧,铺子都陆陆续续开门。   顾阙想着开酒肆, 日日忙着看房子,颜珞游走于各处之间。   到了七月底, 淮河传来消息,梁王大败。   中旬, 有人看见湘王在梁王军中。太后大怒, 将湘王府诸人抓入牢房中。   中秋这日, 新帝设宴, 丞相独自前往, 不经意间, 新帝询问顾世子为何缺席。   丞相道:“风寒未愈。”   新帝蹙眉,顾世子似乎病了很久,她问道:“可要太医前往?”   丞相抬首,目光淡淡,含笑道:“谢陛下恩典,府里有太医,会照顾好他。倒是皇夫,精神不佳。”   话音落地,两人齐齐看向面色阴郁的林毕文。   林毕文算是走了狗屎运,寒门子弟做了驸马已是天恩,机缘巧合又做了皇夫。前几日,女帝大封林家,封林父侯爵,赏宅子,赐婢女。   如今的林毕文光宗耀祖,然而,女帝是可以有许多男人。对于林毕文而言,这便是一种耻辱。   时人只有几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他却要和其他男人争一个女人。   颜珞轻笑,皇夫抬首,回之微笑。   新帝噎住,也不再说了。   散席后,太后留下颜珞,她道:“我想见见二姑娘。”   颜珞笑道 :“您是想毒.死二姑娘罢?”   太后脸色一黑,不悦道:“丞相可知尊卑?”   “尊卑?您是君,我是臣,尊卑一眼可见,还需知晓吗?倒是您盯着臣府上的二姑娘是何居心。难不成您愧对自己的女儿,想将二姑娘送进去陪她?”颜珞冷笑,朝前走了一步,扬首道:“臣劝太后死了这条心,顾二姑娘有怎样,臣让魏国公陪葬。”   太后惊住,半晌不语。   两旁的宫娥垂首不敢呼吸,恨不得自己不在殿内。   颜珞继续说道:“太后做什么,臣管不住,臣只好管好自己的人,颜珞并非善人,您动我一分,臣还您五分。您大可试试。”   太后颓然,“见一面罢了,值得丞相这般生气?”   “二姑娘胆子小,见不得人,旁的事情好商量,唯独此事,不可。”颜珞直接拒绝。   太后也不说了,吩咐人送丞相送宫,巴不得她赶紧走。   颜珞回家去了。   过了中秋,湘王一家人被送上战场做人质,两军对峙,湘王的加入,让战事愈发焦灼。   田里的收成上来了,颜珞还给顾阙四万两,都是银票。   一笔巨财,顾阙乐了几天,将钱收好,准备买一间大宅子做酒楼,忙忙碌碌到九月,女帝纳了侍夫。   一纳三个,都是重臣之子。   回来后,颜珞喋喋不休地说起这件事,顾阙睨她:“你也想吗?”   “不想,我就说说罢了,他们都没你好看。”颜珞哀叹,“人得想得开,像陛下这般心思放开了,便也是厉害的人物。”   顾阙问她:“哪里厉害?”   颜珞告诉她:“床上厉害。”   顾阙:“……”就知道没好话。   她沉默,颜珞又说一句:“我们睡觉吧。”   “你才回来,吃饭了吗?”顾阙被说懵了,“你脑子里就装小视频吗?”   颜珞哼了一声:“不想吃饭,就想吃你,尝尝你的味道。”   顾阙不肯,“先吃饭,你还没洗澡呢。”   颜珞立即起身道:“那我去洗澡了。”   顾阙忽而开口:“废帝死了吗?”   “没有,幽禁呢,她是太后的女儿,会好好活着。陛下不听话,她还会回来的。”颜珞笑着说了一句,回头亲了亲顾阙,“我是不是很坏?”   顾阙漠视她眼中的深情,“你搅得天下大乱,能不坏吗?”   颜珞望着她,认认真真地点头,并说道:“颜珞不坏,顾阙不爱。”   “我……”顾阙没眼看她了,推着她去浴室洗澡。   自己转身在窗下坐着,方一抬首就见到听澜匆匆走来。   “府里传话,说那位今早咳血了。”听澜脸色不好看。   顾阙急了,“不是说大好了吗?”   听澜也不知,猜测道:“许是天气不好?”   夏日熬过去了,接下来是秋冬,可不大好过。   对于这点,顾阙心知肚明,颜相便是如此。夏日里精神好,入冬后身子发冷,脸色也不好,好在精心养着。孙氏医术好,一年来为她配制了许多药。   顾阙看过府里的账簿,光是药材这一项就占了一半。   她想了想,起身去找孙氏。   孙氏在种青苗,自己拿着小锄头,一挖一个坑,顾阙来后,她将小锄头给了顾阙,指着去挖坑。   顾阙说道:“明日想请您随我去一个地。”   “侯府?”孙氏猜出来,顾言虽说回来可一直没动静,倘若真的像常人那般也该来顾宅见见丞相,偏一回没来。她就猜出有猫腻了。   多半是侯夫人害怕自己儿子的位置不保,不管不顾地将顾言带了回来。瞧着身子好,不过是个虚壳子。   顾阙愧疚,道:“劳您走一趟。”   “不算大事,我正好也想看看他的病情,我先同你说,治这么多年只能保住命,你就该有心理准备。”孙氏提前说最坏的打算,“他与丞相不同,丞相的病是后天造成的,他是娘胎里就有,两人差别大着呢。”   顾阙连连点头,“我晓得。”   孙氏接过她的小锄头,慢悠悠地蹲了下来,继续挖坑,“明日随你去。”   顾阙回去了。   颜珞洗好坐在窗下看着外间的景,瞧见顾阙匆匆的身影,心情陡然变好了,“顾世子,你忙什么呢?”   顾阙停下脚步,从她的角度去看,恰好见到颜珞侧脸,暮色下,美人盼兮。   “不忙,你在看什么?”顾阙迈脚,走进屋。   颜珞道:“看你吭哧吭哧走路的傻样。”   顾阙笑吟吟地坐下了,“我哪里傻了,侯府说哥哥咳血了。”   颜珞挑眉:“那快死了。”   “你莫要咒他。”顾阙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感觉心里不安。”   “本来就是要死了,又不是我咒的。如果他死了,你怎么办?”颜珞无骨般贴在顾阙的肩膀上,歪头看着暮色。   颜珞刚洗过,身上带着一股香,香气钻入顾阙的鼻子里。   顾阙吸了吸鼻子,道:“我留下陪你。”   “你还是做顾阙为好,我就做寡妇好了。”颜珞大方说道。   顾阙沉默了,思索片刻,“在这里,都是要嫁人的,不如我不做顾阙了。”   天下会乱,将来如何,无人知晓。侯爵爵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男儿的身份便利许多。   颜珞睨她:“顾阙不要了?”   “不要了。”顾阙摆手,“世上哪有两全的事情,我请了阿婆去诊脉。”   颜珞颔首:“试试看。”   一日,孙氏随着顾阙从侯府后门进去了。   撇开众人进院子。   顾言没醒,还在睡着,孙氏进去便诊脉。   一探脉搏,孙氏脸色变了,接着,拧眉细探。   片刻后,孙氏收回脉搏,领着顾阙走了出来。   “风寒入体,冲了心肺,若是寻常人还好,偏偏他的身子不好。”孙氏忧心忡忡,看着顾阙都带了几分担忧,“不大好。”   顾阙问:“感冒吃药不好吗?”   “五脏衰竭,以药保命,这回又是严重的风寒,二姑娘,你染了风寒或许好治。颜相染了风寒,我会急得日夜不眠。他这样的,除非换了五脏肺腑。”孙氏哀叹。   顾阙明白了,是器官衰竭,就算在现代,也救不回来的。   她沉默,孙氏说道:“他这副身子全靠药石,本就不济,怎地就染了风寒。侯府伺候也不尽兴。”   顾阙照顾丞相,就很尽兴,成亲以后,丞相发烧的次数也愈发少了。孙氏搬进顾宅,两人合力,丞相的身子好了许多。   孙氏还是开了一副药,嘱咐顾阙:“静心养着,慢慢熬,这些话可不要告诉你爹娘。”   顾阙记住了,心里悲伤,也是无奈。   药方开好后,吱吱将孙氏送回家,顾阙去找侯爷。   永乐侯在湖边垂钓,鱼竿握在手中许久未动,阳光打在他的面容上,他丝毫未觉。   直到顾阙走近,他似恍然大悟般回神,扭头看向女儿,唇畔扯出微笑,“你来了。”   “嗯,父亲在看什么?”顾阙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湖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那是光。顾言是侯爷心中的光,如今,那道光即将要灭了。   心得有多痛呢。   永乐侯微怔,眼眸微凝,“湖面好看吗?”   顾阙点头:“好看。”   永乐侯叹道:“那是因为有阳光。”   顾阙抿唇,道:“父亲,还要清至呢。”   “是啊,还要清至,还有你呢,你比他优秀。”永乐侯神色哀伤,手中的鱼竿微颤,“顾阙,他昨晚醒了,说要和离。侯府不要爵位了。”   顾阙道:“父亲,我在丞相身边很好,许多事情都是由顾阙引起的,就让顾阙烟消云散。”   永乐侯将鱼竿放下,手扶着轮椅扶手,认真说道:“你该有自己的生活,有些事情勉强不得。”   “我知晓该怎么做,父亲宽心,清至在呢,我会派人来照顾他。”顾阙接过话来,问丞相借些人来看住清至。   这时应该带走清至,顾宅是最安全的,但这么一来,侯爷会受不住的。   永乐侯没有拒绝,倘若顾阙不想和离,将来,侯府是要交给她。   从侯府出来,顾阙心思沉重。   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在这里,生命格外脆弱,一场风寒就能要了性命。   顾言性子好,可惜。   顾阙回家去翻开野史,找到顾言那页:顾言,侯府嫡长子,死于十月初。   原来熬不过一月了。   顾阙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口的情绪,还有一月呢,或许有办法呢。野史是根据事变化的。   晚上等颜相回来再问问可有更好的大夫。   然而颜珞听到那句‘风寒入体,冲了心脉’后脸色也变了,道:“你该知晓他的身子。”   顾阙有些难过,但很快就缓过来了,道:“我晓得了。”   颜珞伸手揽住她,抵着她的肩膀:“难过也是正常,别憋着自己,顾言的命数如此。”   顾阙点点头,“颜相,别喝酒了。”   颜珞轻笑:“好。”   顾阙又说道:“颜相,出入要小心,你的身子也不好。”   颜珞笑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顾阙认真道:“颜相,你若不在了,我去找你。”   颜珞松开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傻子,你不在了,我会去找更好看的小姑娘。”   顾阙没心情和她开玩笑,也不想接话,就这么靠着她,静静待着。   晚上,两人都没心情,肩靠着肩膀看着屋顶。顾阙睡不着,颜珞却犯困了,她道:“我先睡了啊,好困。”   顾阙应声,片刻后,颜珞便睡着了。   顾阙微笑,静静地望着她,时间忽而停止,如果一辈子就样,该有多好。   白发苍苍之际,还能嬉笑怒骂,人生幸事。   接下来几日,顾阙日日都去侯府,然而,顾言醒的时候很少。   盼了几日,他醒了一回,顾阙亲自喂她喝药,顾言笑道:“我又不是孩子。”   言罢,自己接过药喝了,眼睛眨都不眨,比起顾阙的难过,他很平静。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去从军了,上战场打仗,神功盖世。”   顾阙被逗笑了,顾言望着她:“小阙,都说哥哥是妹妹在婆家的依靠,可你没有了。”   “我有依靠,我有颜相,你不知晓她有多照顾我,你放心。”顾阙忍了忍,粲然一笑。   顾言躺在长床上,望着屋顶,叹道:“我担心父亲。”   顾阙说道:“我会宽慰他。”   言罢,顾言困了,朝着她艰难地摆摆手,“困了。”   顾阙替他掖好被角,自己退了出去。走出屋,她深吸一口气,心里的阴郁暂退,历史难以更改的。   又过了两日,孙氏又来诊脉,面色依旧不好,道:“我再改改药方。”   顾阙在一旁看着,孙氏说道:“他有咳血吗?”   “有过两回。”顾阙说道。   孙氏挥墨写下药方,叹道:“你准备好,还有,他是顾阙还是顾言?”   顾阙凝眸,孙氏也是吃惊,“他死了,坟墓上怎么写,写顾阙的名字?”   “哎呦呵,你的心可真大啊,他是要死了,自然该有自己的身份。”   “他有儿子,该披麻戴孝,你想做什么?不要你自己的身份了?”   “二姑娘,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顾言死了,还有顾清至。”   顾阙为难:“丞相呢?我该如何正大光明在一起呢?”   孙氏也犯难了,自顾自说道:“确实难办了,不过你该先拥有自己的名字,你二人该各回各位了,办法总是会有的。”   顾阙提醒她:“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哎呀,你真是让我头疼。”孙氏戳了戳她脑袋,“霍成儒还有大半年才出孝呢,指不定梁王就打来了,你还担心以后?”   没有以后了。   顾阙颔首,“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与丞相商议。”   “商议个鬼,你二人就拖吧,顾言死了,你们也继续拖。”孙氏都不想管她们了,不嫁人就不嫁人,何必去想那么多,办法总比困难多。   顾阙的眉头皱了起来,对于未来,她有几分迷茫,做离经叛道的事情,总是让人害怕的。   哪怕放在现代出柜,也是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何况是古代呢。   顾言的身子坏得一塌糊涂,孙氏回天乏术,用了最好的药材吊着命。   药材与药材也是不同的,若在贫苦人家,顾言只有等死的份了。孙氏见过太多的病人,顾言这样的也不少,大多数都是等死了。   孙氏回家后,颜珞在府上玩‘鬼鬼祟祟’,孙氏说了顾言的情况。   颜珞抬眸,道:“真的不行了?”   孙氏道:“嗯,就在这几日了。你做的吗?”   颜珞瞪他:“你自己诊脉,你自己不知晓?”   “风寒入体,并非是毒,可我不晓得怎么就染了风寒,侯府照顾得太不尽兴了。”孙氏吐槽侯府,尤其是顾阙那么细心的性子,按理来说,孩子随父母,永乐侯夫妻也会是细心的人。   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照顾不好。   颜珞道:“换季染风寒也并非是罕有的事情,怪旁人也无用,都是命。既然这样,我也不必留情了。”   孙氏心里咯噔一下,“你要做甚?”   “唉,我要做寡妇了,可不得上奏。”颜珞叹气,双眸却闪过锐利,道:“这回,陛下该死心了。”   孙氏知晓她说的是晋阳,好奇道:“她们怎么都盯着你媳妇?”   “都是那张脸祸害的。”颜珞愤恨,道:“好看也不行。”   孙氏啐她:“她不好看,你能动心?都是坏毛病,我瞧见了顾言,长得不如妹妹好看。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罢了,我去奏明陛下,我的夫君要死了,请旨休假。”颜珞起身,将遥控器递给唔唔。   孙氏问她:“你想好了?”   “想好了,太后心里愧疚,想将顾阙送给她的女儿,我说了她敢动顾阙,我就敢炸了魏国公府。”颜珞冷笑,浑身气息变了。   “是该炸了。”孙氏叹气,“你比顾阙果断些,哎呦,她的格局小啦。”   “她想法简单了,我也喜欢她的简单。”颜珞傲娇。   孙氏呸她:“少来这一套,赶紧走。”   颜珞进宫去见新帝,面露哀伤。   新帝傻眼了,“病得如此严重?”   “蒙陛下眷顾,大夫说就在这几日了。”颜珞轻叹,难过极了。   新帝不敢相信,上回见面顾世子还是丰神俊秀般的人物,不过几月,怎地就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   她道:“朕让太医去看看。”   颜珞不拒绝:“臣谢陛下恩典。”   颜珞应下,新帝的心彻底凉了,若是有假,颜相必然会拒绝,可她应了,竟然应了!   新帝消化惊天的消息,不敢耽搁,立即让太医院内的太医都去侯府诊脉。   太医们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复命的时候都说道不成了。   都说不成了,女帝下意识握住龙椅扶手,脸色发白,太医们垂首不敢抬首,都不知陛下在伤心难过。   她很伤心,偏偏不能显露出来,缓和须臾后,振作起来,道:“卿家辛苦了。”   太医们鱼贯而出。   女帝屏退所有人,殿门徐徐合上,无人之际,她掩面哭了。   顾言要死了!   小顾世子药石无灵了!   她的心好难受!   然后,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什么都做不了。她抬首看向肃穆威严的殿宇,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做了皇帝又怎么样。   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哪怕是见顾言最后一面都不成。   女帝独自哭泣,想起太后,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到门口,她又顿住了。   太后会准她去吗?   不会的,太后会觉得她丢人,喜欢有妇之夫。皇夫知晓后会不高兴。   见了又能怎么样,匆匆一瞥,会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   女帝贴着殿门徐徐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哭泣无声。   原来,喜欢一人会是这么的难过。爱而不得,更加痛苦。   女帝的痛苦,顾阙不知,但她的难过,颜珞知晓。   失去至亲的痛苦,颜珞体会过,她请假在家陪着顾阙,哄着顾阙。   孙氏绞尽脑汁想替顾言吊命,改了几回药方,多番尝试,试图让他好过些,至少不会疼。十月初一这日,侯府来信,顾世子走了。   顾言喝药前见了一面清至,怕过了病气,隔得很远,清至笑着喊爹。   后来,顾言睡下了,奶娘抱着清至走了,婢女们顾言盖好被子就守在一旁。   两个时辰后,婢女去唤醒他,未曾想,人走了。   走得很安详,没有太多的痛苦。   消息同时传入宫里,新帝看着奏报,良久不语,皇夫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顾家世子走了,他才十九岁。”她叹气,十九岁多好的年龄,就这么走了。   皇夫却笑了。 第79章 祸害、颜珞是嫂,顾阙是妹!   永乐侯府嫡长子顾言死了, 灵堂摆在侯府,颜珞暂时住进了顾阙原来的院子。   二姑娘顾阙终于露面了,众人惊艳, 也叹夫人好福气, 竟生了这么一双好看的孩子。   朝后,新帝与皇夫一道来了。   仪仗摆在侯府门口,行人不敢张望, 许多看在颜相面上来吊唁的大臣都跟着跪了下来。女帝牵着皇夫的手, 微笑着走进侯府。   顾阙穿着孝衣,站在颜珞身边, 看着恩爱的皇帝与皇夫,心中纳闷, 悄悄问颜珞:“她来做什么?”   “显摆来了, 我死了丈夫,她与丈夫恩爱,压我一头呢。”颜珞慢悠悠地开口, 语气阴冷,晋阳胆子大, 竟敢上门挑衅。   顾阙不高兴了,道:“打她的脸。”   颜珞惊讶:“顾二, 你有长进了。”   顾阙道:“她欺负你,我不高兴罢了。”   “这样啊, 打脸不好玩, 打断她的腿才有趣。”颜珞脑海里闪过许多‘打断腿’的办法, 絮絮叨叨与顾阙说道:“你说怎么打断, 棍子打, 刀砍断、还是剑挑断脚筋, 还是推到湖水里?”   顾阙翻了白眼:“这也叫有趣?这叫阴狠。”   话说完,新帝走来,停在颜珞面前,目光却凝在顾阙的身上,拧眉道:“这位是顾二姑娘?”   顾阙稍稍偏了偏身子,对新帝行礼:“臣女顾阙见过陛下。”   “长得可真像啊,若是换上袍服,只怕与顾世子一模一样。”新帝哀叹,眼睛却紧紧凝着,不移分寸。   颜珞偏移半步,遮住顾阙,挺直腰肢,与新帝对视一眼:“陛下疯魔了不成。这是顾家二姑娘,躺在棺材里的才是顾世子,您该分清楚。”   颜珞气势迫人,新帝大大不如,顷刻间,两人便见高下。   侯府白幡飘动,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唯独颜珞长身玉立,新帝拿她没有办法,索性抬脚进灵堂。   颜珞跟着进去,永乐侯叫人抬他进屋,颜珞止步,道:“侯爷。”   丞相在,新帝不敢放肆。   永乐侯他朝她感激地笑了。   颜珞进灵堂,皇夫才徐徐走近,一眼就见到了门旁穿着孝衣的二姑娘。   一眼见过,便觉惊人。   他没敢停下,迅速进去了,顾阙才抬首看向那个男人,都很讨厌。   女帝站在灵位前,心中沉沉,觉得有些奇怪,顾阙与顾世子太像了。   她走到棺材前想看一眼,颜珞道:“陛下想开棺吗?”   现在还没有钉棺,一般都是在出殡这日选人钉棺,按照规矩顾言的棺木是由清至来钉。固定盖子的钉子,都是木头做的,七颗钉,第一颗钉由长子来钉,最后一颗交由长孙。   然而顾言是没有孙子的,自然再议。   新帝想要看棺,也是可以的。但颜珞不会准许。   她说了,便是拒绝,新帝识趣,不会再开口,而是驻足看了许久。   神色苍凉。   皇夫说道:“陛下,时辰不早了。”   颜珞也说道:“陛下该回宫了。”   新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收敛神色,颔首:“回宫。”   出了灵堂,她与永乐侯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领着宫娥内侍走了。   顾阙觉得不对劲,问颜珞:“她想做什么?”   “开棺验尸。”颜珞笑得阴冷。   顾阙咽了咽口水,“她疯了吗?”   “一腔痴情,不甘心呢。”颜珞嘲讽,新帝只能糊弄太后,万事以孝为上,到了朝堂上,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选侍夫都听从太后的意思。   顾阙哼哧两下,道:“这些公主是不是都不正常?”   “不正常,我觉得还是有病的。”颜珞附和。   顾阙道:“你也是公主呢。”   颜珞的眉眼顿时就蹙了,道:“我本来就有病。”   顾阙:“……”   晚上,两人分开睡了。颜珞身子弱,不必守灵,顾阙在灵堂待到子时,自有顾灵来。   顾灵耷拉着眉眼,觑了姐姐一眼,心里纳闷,这个姐姐怎地就那么像哥哥呢,都是一样的好看。她摸摸自己的脸,心中嫉妒。   顾阙不知她的心思,提着灯笼就走了,听澜跟在她后面,见她往原来的院子走吓了一跳,“姑娘,错了。”   顾阙原来的院子靠近着外院,如今,是在内院深处的小山坡上,是侯爷特地拨下来的。   山坡是府里挖池塘的时候堆积的,后来成了小山坡,环境好。站在山坡上,能看到侯府各处的景色。   顾阙脚下一顿,看向院子,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改了方向,去山院。   门前灯笼亮堂堂,婆子们在守门,瞧见了主子过来,远远地就将门打开了。   院子里的婢女都是侯府新买的,不认识世子,分辨不出,听澜伺候顾阙梳洗。   时辰太晚了,顾阙躺下就睡觉,身旁空落落地,有些不适。   但今日太累了,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天色大亮,婢女道丞相来了,但为了规矩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间等着。   顾阙穿了衣裳就出去了。丞相与琼琚在院子里玩,琼琚走路跌跌撞撞,偏偏要强,走都走不大稳,跟着丞相后面直追。   你追我赶,就是追不到,气得琼琚撇嘴要哭了。   颜珞也穿着白色的孝衣,并没有排斥,白色给她添了几分怜弱感。   顾阙走下台阶,一夜过去,好似度过三四个春秋,格外地漫长。   她屏住呼吸,望向颜珞,颜珞同样,抬眸看她,“二姑娘起来了。”   在这里,颜珞是嫂,顾阙是妹。   见到她,顾阙高兴不起来,但颜珞笑意深深,“吃饭了吗?”   顾阙摇首,颜珞道:“我也没吃呢,让婆子将饭送到这里,一起吃吧。”   她命乳娘将琼琚送走,自己与顾阙进屋。   山房比平地高出一截,站在窗口就看到了许多景色,颜珞惊叹,“等回去,我们也修建一间山房,我们住进去,肯定舒服。”   顾阙没有心思,只问:“昨夜睡得可好?”   “不大好,一个人挺无趣的。”颜珞关上窗户,目露悲伤,“不如,今夜我来找你?”   顾阙拧眉:“怕是不好。”   颜珞又问:“那你去找我?”   顾阙道:“我昨夜就想去。”   “那你怎地没去?”颜珞看着她。   顾阙低下脑袋:“我想去,不敢去。”   颜珞恍然大悟,“有贼心没贼胆。”   顾阙被逗笑了,扯了扯唇角,颜珞牵住她的手,拉着一起在桌旁坐下,悄悄说道:“二房昨夜就没离开。”   “你在,我不怕的。”顾阙握着她冰冷的手,这时再明白不过了,一个顾元玮对于丞相来说就是一只蚂蚁,动动手指就能叫他生不如死。   她这么一夸,颜珞眉眼舒展,道:“我今夜不想一人睡了,你可不晓得,好冷的。”   顾阙明白她的意思,顺势应承:“那你将婢女支开,我晚上去找你,我替你暖床。”   婢女将早饭端来了,白粥点心,颜珞拧眉,顾阙给她盛了碗粥,“再忍几日,回去就好了。”   颜珞忍了。   今日还有人继续来吊唁,昨日新帝亲自来了,今日就有不少人来登门,算是跟风。   颜珞不见客,顾阙也是,侯夫人哭晕过去几回,被安置在上房休息,侯爷照看前院。   丧事为大,许多事情都往后推,颜珞推了许多事,冷面亲自登门,来送银小匣子。   匣子里摆了许多银票,都是冷面送去置换的。   颜珞接过匣子,询问战事。   冷面说道:“湘王善战,唐元一死,魏军有些吃力,不过梁王人少,也没有讨到好处,湘王加入后,梁军就改变方向,不再北上,而是选择南下,想要做一皇帝,吞噬南边的城池。”   颜珞道:“他倒聪明了一回,随他折腾,不准他过淮河,京城内还没结束呢。”   眼下才是第二步,得慢慢来。   她看着匣子,知晓梁王有钱,匣子里的钱足够办许多事情了,她问冷面:“火.药如何了?”   “都给了梁王,他给的银票,我都提出来存进京城各处的银庄里,不会出事的。”   颜珞看着冷面沉静的面孔,微笑道:“可要去见见你的徒弟?”   “属下去看看,她们可惹事?”冷面放心不下,尤其是唔唔不懂事,爱闹腾。   颜珞意味悠长道:“尚可,她们围着听澜转。”   冷面没明白,也没多问,下去找徒弟去了。   颜珞打开银匣子,将银子分为三份,一份送去通州霍家,一份送去颜家,剩下的给顾阙留着。   顾阙辛辛苦苦做生意就是为了手中有银子,睡觉踏实。   吃过晚饭,颜珞就将银匣子给了顾阙。   顾阙惊讶,颜珞告诉她:“火.药分红。”   顾阙奇怪:“哪里来的分红?”   “简单,我做成炮火卖给梁王,梁王给我银子,我就分你三分之一,不少了。”颜珞直勾勾地盯着她,顾阙皮肤偏白,白色的映衬下就更白了,脸上透着粉,透着娇憨。   她的身上没有商人的市侩,也没有文人的书卷,更多是一股纯然,就像是一张白纸,看着简单极了。   顾阙收下银匣子,道:“谢谢了,这是我的东西了。还有些事,我得说一下,我手中的铺子都要还给夫人了。”   成亲的时候,侯夫人从自己的嫁妆里挑了几个生意好的铺子给顾阙,让她先打理。顾阙都让掌柜管着,定期向她汇报,年底盘账的时候会和夫人说。   这些都是顾言的,顾阙没想过要,人都不在了,她想着还给夫人。   颜珞神色就变了,问她:“你自己主动还,还是她来要的?”   “自己主动给的,我不想见她,不如都还了回去,这些年来得到的银子都备好了,一并还给她,省心。”顾阙是害怕了,顾言是侯夫人的宝贝,如今没了,她不想再因为琐事而吵架。   “你啊,多少银子?”颜珞好奇,朝着顾阙眨了眨眼睛。   顾阙漠视她的挑逗,道:“千余两。”   颜珞失望了,“是该还给她,这么点银子惹得一身骚,凭白还要臭了。”   “丞相,这可是一千两,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未必能有这个数目呢。”顾阙惊叹。   “罢了,随你,我去前院看看,晚上记得来找我。”颜珞起身走了,去瞧瞧顾元玮,顾阙就是太有自知之明,而顾元玮恰好相反。   颜珞到了灵堂,顾元玮恰好也在,与侯府众人的悲伤不同,他的眉眼隐着笑。   颜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上到陛下,下至街边游走的乞丐,顾元玮的神态一眼就可知他的情绪。   高兴着呢。死侄子,得爵位,多好的美事。   颜珞走进,道:“二叔高兴着呢?”   一声二叔吓得顾元玮险些破了胆。他正高兴地与同僚说话,说着侄子命不好,一场风寒就要了命,说得高高兴兴,颜珞就进来了。   他忙回身揖礼拜道:“见过丞相。”   “二叔在说什么呢?”颜珞微笑,不恼不怒。   同僚们都跟着变了脸色,纷纷后退,与丞相道别,一刻都不敢待。   颜珞脚步轻摆,裙摆随着风轻曳,她走到顾元玮身前,瞧着他弯腰行礼的卑微姿态,问道:“你拿什么与我儿子比?”   这一刻顾元玮幡然醒悟,顾言死了,顾清至是个奶娃娃,但他的嫡母是丞相颜珞。   顷刻间,他差点就跪了下去。   颜珞淡然说道:“顾元玮,我虽看不上侯爵,但这是我儿子的东西,就算喂狗,也不会便宜旁人。”   顾元玮支撑不住,彻底跪了下去,汗流浃背,“丞相言重了,下官岂敢与清至争。”   “顾元玮,倘若我儿子有什么不测,我会求陛下收回侯爵,再灭你满门。”颜珞也不看脚下跪着的老男人,目光平静。   “丞相,下官明白。”顾元玮恐惧,侯爵与命相比,自然会选后者。颜相是阎罗,轻易招惹不得。   顾元玮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跑了,下台阶的时候踩了一个石子,直接摔了下去,跌了个狗吃屎。   暗中的吱吱笑得捂嘴。   颜珞看着灵位,心沉了下去,顾家的事情不算事,三言两语就可解决。   接下来,最难办的事情便是如何将顾阙带去相府。   顾言死了,顾宅便是相府了。   顾阙是未嫁的姑娘,去相府,于理不合,再者,侯爷不会放人。   难不成自己住在侯府?   虽说名正言顺,但于她而言,办事不便利。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必然要放弃一方的。   颜珞神色不佳。   晚间,顾阙偷偷去找颜珞,两人躺在一起,不做什么,就简单地靠着。   ****   停灵七日才可下葬。颜珞请假月余,朝堂上风云变幻,太后迫不及待地安插自己的人脉,颜珞丝毫不在意,她管枢密院,军事调动需她点头,太后安插再多的人都无用。   六部有条不紊的运转,太后彻底把握朝政,新帝连奏疏都看不到。   七日后,顾言尸身送去顾家祖坟,永乐侯送子归山,一路上沉默不语,永乐侯夫人哭哭啼啼,惹人落泪。   颜珞并没有去,送到城门便止步。顾阙随行,跟着侯爷。   当棺木落葬的那刻,侯爷双眸滑下一行泪,这是他唯一的儿子。   顾阙跪下,握着他的手,“父亲,还有清至呢。还有丞相、还有我。”   在永乐侯爷抗旨的那刻,她就将这位老者当作自己的父亲了,往后,她会代替顾家兄妹尽孝。   葬后,永乐侯不肯走,夫人昏厥送回府里,顾阙站在侯爷身侧,随他一起守着顾言。   今日是头七,民间传言说人死后头七会回来见亲人最后一面。   晚间,永乐侯留在儿子的房间里,顾阙站在屋外,周围不能点灯,因为鬼会怕灯。   有灯就不敢回来了。   至子时,树叶轻动,顾阙忽而落泪了,顾言回来了吗?   她等了片刻,等到叶子不动了,才徐徐转身。   走到颜珞的院外,她上前,守门的婆子见是二姑娘就打开门。   屋内的灯还亮着,颜相并没有睡。   一路走去,婢女推开门,顾阙跨过门槛,颜珞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   顾阙面有泪痕,颜珞知晓那个传言,不禁笑话她:“见到了吗?”   “没有,我知晓是假的,可是风动的那刻就期盼是他回来了。”顾阙抿了抿唇角,眼泪扑簌而下。   明明只见过几面,明明没有深厚的兄妹感情,她还是有些难过。   或许是双生,是这副身体在难过,牵扯到心口。   颜珞上前伸手抱住她,手落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抚动,“伤心说明你是人,不是怪物。”   “颜相,我……”顾阙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心口凝滞,只道一句:“疼我的人少了一个了。”   她深深切切地感受到了顾言为兄长般的疼爱。   颜珞怔忪,想起阿瓮走了,自己也有这样的害怕。   这是亲人。   原来自己不是怪物。颜珞抿唇轻笑,告诉顾阙:“你还有侯爷呢,你想想,他为了你敢于抗旨,便是真的疼你了。”   顾阙渐渐止住泪水,哭过一通,心里好受多了,她笑笑说:“我还有你,颜相,若是可以,我愿与你白头偕老。”   “是吗?”颜珞低喃,神色恍惚,白头偕老是多远?   一辈子太久,颜珞觉得枯燥。她松开顾阙。   当她放手的时候,顾阙伸手抱住她,蹭在她耳畔说:“颜珞,没有我,你会想我吗?”   颜珞却问她:“没有我,你会死吗?”   阿娘失去阿爹的爱后,果断选择了自我了断。   那么,顾阙呢?   顾阙紧紧抱着她,咬着她的耳朵低语:“你若死了,我去找你。你若不爱,我会离开。”   顾阙是恋爱脑吗?颜珞觉得她不是。   相反,顾阙很清醒,她知晓自己的付出,也得到自己的回报。倘若真有不爱的那一日,她会毅然离开。   爱情是一场博弈,要么都是赢家,要么两败俱伤。   颜珞擅谋,走到今日,布了无数局,将所有人一步步套进去。可她还是走错了一步,不该将顾阙拉入局中。   顾阙是天上洁净不染尘埃的神女,不该落入人间,染尽尘埃。   颜珞后悔了,顾阙却心甘情愿。   颜珞道:“只有我死了,才会不爱。”   她会死的,染尽鲜血的人,不配活着。   她望着顾阙白净的脸,心中满足极了,这辈子诓得顾阙神魂颠倒,比杀人更为快活。   顾阙想起那本书,颜珞最后的去处成了谜团。   “颜珞,我不难受了。”顾阙笑了。   颜珞道:“要走吗?”   顾阙回望了一眼天色,“太黑了,留下。”   “去洗洗。”颜珞松开她。   院子里的婢女婆子在顾言死后都换了一通,现在的婢女都不认识顾阙。   顾阙梳洗后,挤上颜珞的床榻。   屋里很安静,顾阙闭上眼睛,已经很晚了。   今晚,颜珞也很安静,她在想顾阙的问题:你若死了,我去找你。   顾阙是不是傻?   脑子不大好。   因为这么一句话,颜珞一夜没睡,顾阙睡得很香。   两人躺在一起,传入永乐侯耳中。永乐侯愣了下,特意让人去找顾阙。   顾阙只道昨夜太晚了。   永乐侯颔首,道:“丞相何时回相府?”   “不知晓,琼琚清至还在她的府上,我想过去住一段日子。”顾阙心虚。   “也可,你带着清至琼琚一道,我的意思将孩子留在相府,得她庇护,比什么都好。”永乐侯比任何人都清楚,侯府不过空盯着侯爵的名头罢了,内里早就败了。   顾阙喜欢跟着颜相,颜相不会亏待她。颜相虽狠毒,也曾才冠京城,这样的母亲,可遇不可求。   顾阙记住,回去后让人收拾东西,她未曾与颜相说话,门房说社牛广平郡王来了。   广平郡王闻知顾世子病逝,从外地赶了回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日。   进府就哭了,永乐侯不愿与小辈说话,颜珞去接待了,未靠近就听到郡王的哭声。   唔唔好奇,“他喜欢世子吗?”   “不,他喜欢世子的诗词。”颜珞头疼,这人不好打发,打发唔唔去找顾阙,令她写首诗赠送广平郡王,将人打发走才合适。   唔唔回头去找,颜珞去接待郡王。   一男人哭得比女人都要伤心,若非他家有妻室,颜珞险些怀疑他喜欢顾阙。   顾阙的烂桃花多,追随者也不少。灵堂上来了不少文人,不乏有文坛大家,甚至有人送顾言上山,目送他下葬。   顾言死后,吊唁者比霍老都多,都是沾了顾阙的光。   郡王只一味哭,恨自己不该出去玩,恰逢各路设置关卡,回不来。   颜珞听得头疼,不得不说道:“世子临去前,给你留了诗。”   郡王不哭了,激动得不行:“给我的?”   颜珞颔首,“郡王稍候,我让人去取了。”   广平郡王这才坐下饮茶。   颜珞扶额,顾阙真是个祸害,男女都被祸害得不轻。   先帝两个女儿被迷得神魂颠倒,好不容易遇到正常的广平郡王,又被她的诗词迷得哭哭啼啼。   祸害! 第80章 没有、就不让你吃!   广平郡王哭了一通, 哭哭啼啼,颜珞头疼极了。   一男人哭成这般姿态,颜珞恨不得将人赶出去。   当唔唔将一首送别诗词拿来后, 郡王哭得更加厉害了, 哭得神色恍惚,抱着诗词哀叹:“我竟来晚了,世子临去前, 还记挂着我呢。”   颜珞道:“郡王莫要哭了。”   郡王摆摆手, “我心里难受,丞相啊、啊、对, 我失态了。”他想起丞相丧夫,也是悲痛, 忙擦干眼泪, 连连道歉:“是我失礼了、是我失礼了,丞相节哀,我拿着、我拿着就走了。”   他还想哭, 但是不能让丞相看见,只好匆匆离去。   唔唔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 甚为不解:“丞相,他哭什么呢?”   颜珞也是无奈, 没好气道:“哭知己死了。”   唔唔恍然大悟,“是该哭一哭, 若是听澜姐姐不在了, 我也会哭得很伤心。”   颜珞垂眸, 看着她:“听澜是你的知己?”   “对啊, 听澜会做好多吃的, 都是外面找不到的, 可不就是我的知己。”唔唔认认真真地看着丞相,语气也很严肃。   颜珞笑了,“吃货。”   郡王走了,仆人同侯爷说了,侯爷阖眸,一行泪滑过,道:“知晓了。”   午后,颜珞领着一双孩子走了,顾阙随行。   临去前,顾阙询问妹妹们的亲事,侯爷说:“你看看你那些同窗中可有好的。”   顾阙想起颜府大姑娘的夫婿家的弟弟,顺势说了。   顾灵是庶女,比不得顾阙,自然不能比较。   侯爷道:“你去打探下,若是人品好,就可。”   顾阙应下了,上车的时候问颜珞的意思。   颜珞道:“是不错的婚事,大姐姐夫家姓张,他领的散职,但有一点,张家依附于我,顾灵进门,他们就会捧着。”   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嫁的不好,一辈子就毁了。   顾灵与顾阙不同,顾灵是后宅内规规矩矩的普通姑娘,无一技之长,在家靠父母,出嫁靠夫婿。但只要娘家硬气,夫家就不敢磋磨她。   顾阙深谙其理,才提了这么一嘴。   两人一拍即合,颜珞回府先与老夫人说了,让她去找颜家大姑娘。   大姑娘本就有结亲的想法,老夫人一提,她便高兴地应下,回家与婆母说了。   张家人口简单,比不得颜家复杂,那位弟弟是二房的嫡子,人唤他张翰林,家里干干净净,闻讯后也是喜不自禁。   张翰林没见过顾灵,但与顾言同窗,又在灵堂上见过顾阙,兄姐都是惊艳之色,妹妹的容貌想来不会太差。   两家一拍即合,顾府在孝期内,就商议着来年春日请颜相做媒,促成一桩婚事。   颜珞应了,回家告诉顾阙。   顾阙自然高兴,回府让父亲准备嫁妆。顾灵不是夫人的女儿,她自然不会出嫁妆,侯爷会自己准备,顾阙也会添妆。   顾阙搬出原来的卧房,住进了后院的一间靠着园子的院子,与孙氏比邻,隔着一道墙,孙氏清早就招呼她来干活。   颜珞不满,望着她:“我的人,你怎地没脸没皮地天天使唤呢。”   “你的人?她又没嫁你,怎地就成了你的人,再怎么着,她也是霍家的人。”孙氏叉腰怼了回去。   颜珞气极,瞪她一眼,气呼呼地上朝去了。   新帝怯弱,做不得主,太后把持朝政,朝臣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散朝后,众人窃窃私语,女帝留下丞相饮茶,说得了几匹好料子,想赐予顾二姑娘。   她说的是女儿家的私事,太后不好多听,领着人走了。   颜珞收下了,料子确实很好,回头送顾灵做嫁妆。   三两句话后,新帝说起太后,认真道:“还请丞相助朕。”   颜珞微笑:“太后对陛下如亲生。”   “是吗?她亲生的女儿还活着呢,前几日听闻她与魏国公商议想将顾二姑娘送进去。您想想,朕这位五姐不高兴,对顾二姑娘可不会好的,打骂怕是常有的事情。”新帝面露微笑,眼中冷冷。   她悠闲地看着颜相。   颜珞一笑:“是吗?臣觉得魏国公府的姑娘不错,嫡出的姑娘更好,不如送给五公主,您觉得呢。”   新帝拧眉,这些时日以来,魏国公并不将她放在眼中,仗着太后对她颐气指使,猖狂至极。   “丞相的想法确实不错,不过魏国公不会应允的。”   颜珞沉默,反而摸摸自己的右肩,叹道:“天气不好,臣的肩膀就疼,大夫说臣该注意,不然肩膀没了,臣可就是废人了。”   “那是自然……”新帝忽而顿住,明白颜珞的话,魏国公是太后的左膀右臂,一旦魏国公不在了,太后的势力必然大损。   一瞬间,醍醐灌顶。   颜珞道:“臣肩膀疼了,不陪陛下说话了。”   新帝一人在殿内琢磨,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办法,枯坐许久后,还是觉得应当托付丞相,唯有她,敢斩杀太后的臂膀。   但是她为何要帮自己呢?   应该给予酬劳。   新帝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她就是一傀儡,没有什么东西是丞相想要的。   权力,颜相掌握半个朝堂,与太后平分秋色。   美人,顾世子刚去,只怕颜相无心。   那还有什么呢?   新帝苦思不得。   思索良久无果,皇夫来了。   新帝是傀儡,皇夫更是什么权力都没有,不过是名分听起来好看罢了。   皇夫观陛下面色不豫,大胆询问:“陛下,您身子不好吗?”   新帝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上,比起俊秀,他远远不如顾言,甚至文采都不如,若不是顾言病了,岂有他夺魁。   夫妻二人对面坐下,新帝问丈夫:“如何砍去一人的臂膀?”   皇夫望着她秀美的面容,心中动容,忍着上前摸摸的想法,轻声道:“一要乘其不意,二要看刀是否快。一刀砍下,最简单,若想徐徐图之,您没有实力。”   确实,新帝太薄弱了,几乎被压得死死的,无甚翻身的机会。   但若不是她无依,太后也不会选择她。   新帝沉思,颜相这把刀极其快,就是不知如何利用。   她苦恼,颜相回官衙去了。   陆松来禀报事情,她说起新帝的拉拢。   陆松拧眉:“您要怎么做?”他现在完全依附丞相,太后与先帝杀了文帝陛下,是篡位的。   颜相道:“你我忠于大魏。”   陆松叹气,谁不想忠于大魏呢,如今大魏乱糟糟,湘王梁王谋反,倘若敌国来犯,只怕大魏危矣。   他问:“您想怎么做?”文帝一脉都死绝了,正统已没了,又能怎么样呢。   颜珞沉默许久,陆松也不敢说话,数日以来,他守着秘密彻夜不敢眠,顾世子死后,脑子的那根弦忽而就断了。   人不过一死罢了,顾世子才十九,丞相爱到骨子里,也不是说没就没了。   颜珞没有再说,只道:“陛下对魏国公不满了,我们看着就好了,不必插手。”   “下官觉得陛下太嫩了些。还有一言,外敌当前,太后着实不该。”陆松大倒苦水,都快要打上门了,太后竟然废帝,这不等同将把柄送到敌军手中。   太后野心勃勃,太自私了。   颜珞顿住,唇角慢慢地渗出冷笑,“她本就自私。”   此刻,她的眸中带着几分冷酷,还有恨意。   陆松不知该说什么,颜珞却感觉疲惫,起身赶客了。   ****   晚间回府,颜珞异敢疲惫,靠在榻上久久不想起榻,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她做梦了,梦到小时候,婶娘入宫陪阿娘,堂妹也来了。婶娘与母亲间感情亲厚,妯娌间无话不谈。阿爹只有阿娘一个女人,但是叔父就不同,他有许多女人,甚至有些女人都是下属进献的。   叔父从不拒绝,渐渐地,女儿就很多,但是没有儿子,阿爹只有一个妻子,却有儿子,运气很好。   婶娘诉说不堪,阿娘轻轻安慰,后来,阿娘说婶娘怨气太重了,实在是因为叔父纳的女人太多了。   梦里阿娘温柔极了,抱着她轻轻哄着。   春露伺候颜相,到了晚饭的时候连唤几声都没有回应,吓得她赶紧去找孙氏。   孙氏扎了两针,人跟着悠悠醒了。颜珞不满:“我好不容易见到阿娘,你扎我做什么?”   孙氏没好气道:“你不要顾二了?”   提起顾二,颜珞就笑了,扶着春露的手坐了起来,左右看一眼:“顾二呢。”   “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孙氏收了针,定定地看着她:“遇到什么事了?”   身子本就弱,胡思乱想真的会睡过去的。   孙氏不放心,“将你院子里的婢女婆子都换了,让顾阙搬回来住,你这样,我害怕。”   没有顾阙,她家殿下没了伴,会出事。   只有撤换婢女婆子,换新人进来,她们不认识顾阙,就不会想到她曾是原来的顾世子。   颜珞依靠着迎枕,揉着额头,“阿婆,我近日感觉一阵阵心悸,就好像是心口不动了。”   “你说什么?”孙氏拎着药箱的动作顿住了,面上闪过慌张,忙放下药箱握住她的手诊脉,低声吩咐春露:“将顾姑娘找来。”   春露脆生应了。   孙氏诊脉,半晌才道:“你不要多想了,休养为好。你的病,我救不得,全靠你自己养。殿下,报仇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颜珞放下手臂,凝眸看着她:“阿瓮死了。”   简单四字,让孙氏哑口无言,敬德皇后死了、文帝陛下死了、小皇子死了、霍老夫人死了、霍老死了,殿下生命中重要的人都死了。   倘若善终,是命运使然,然而,都不是。   孙氏郁闷在心,一口气堵在胸口,接下来劝慰的话说不出来了,只道:“我给你配药,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   顾阙来了,跑进屋,气息不匀,望着颜珞,眼中满是惊慌。   一瞬间,颜珞心里的沉闷消失不见了,她觉得莫名,伸手摸着自己的心口。   未曾想,顾阙竟是她的药。   颜珞阖眸,唇畔扯出微笑,“顾二,我有些累了,你给我读小说听,好不好?”   “好。”顾阙想都没想就应下了,眼神落在孙氏身上。孙氏告诉她:“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命差点就没了。”   顾阙更加紧张了,顾言的死还在眼前呢,她紧紧盯着颜珞。   颜珞朝她招招手,当着孙氏面就说道:“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孙氏:“……”   孙氏匆匆离开,顾阙上前,未及坐下,颜珞勾了她的脖子便吻上了。   两人一起倒在了床榻上,紧紧抱在一起。   许久后,颜珞先喘不过气,主动松开顾阙,脸色通红,指尖缠上她的发丝。   顾阙亦是,唇角有些麻木,但心在剧烈跳动,明明吻过许多次,可依旧觉得自己心口狂跳。   两人斜躺在床榻,四目相接,颜珞笑了,“我梦见阿娘了。”   细细比较,顾阙身上有阿娘的气息,是沉在骨子里的良善,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干净。   顾阙拉起她:“可还觉得难受?”   “好多啦,饿了。”颜珞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可双脚撑地的时候依旧一阵天旋地转,唤过来后,对上顾阙担忧的神色,她笑了,“你最近没有给我惊喜了。”   顾阙细想,道:“我们去库房,那里有许多小玩意。”   “去!”颜珞求之不得,忙拉着顾阙匆匆出门。   抓药回来的孙氏看着脚步匆匆的颜珞,哪里还有要死要活的姿态,分明好得很。   她又气又叹,唤来春露:“除你和听澜外,这里的仆人都换了,将顾二姑娘的箱笼都搬来。”   烦死人,这两人让人不得安宁。   春露为难:“外面的人未必会守口如瓶。”   “近身伺候的都换了,其他的再看看。”孙氏将药塞给春露,“记得熬了,盯着她喝。还有喝药的时候,将姑娘赶走,省得她又作妖。”   颜珞喝药本就麻烦,顾阙再一碰,她肯定会喊哭,扭扭捏捏地不想喝。   将顾阙赶走,她就安分了。   两人进入库房,顾阙找了一盏充电的小脑斧灯递给颜珞。   “这是什么?”颜珞捧着灯,一眼认出是小老虎,与美甲上的老虎相似,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有个凸出的键,她轻轻按住,啪嗒一声,光从圆圆的脑袋里出来了。   颜珞惊喜,笑容不自觉地从眼中绽开,顾阙恍惚间,心口暖暖的。   颜相,不过是一大孩子罢了。   颜珞得了许多小玩意,放入箱子里一股脑地抬回了自己的房里,晚上也不去书房了,就在房里把玩小东西。   她问顾阙:“这个东西是灯吗?”   “对,但它没有灯油长久。”顾阙解释,“有一种东西唤电流,等同于是灯油,这个里面有电流,支撑着光亮。这类物什,虽说亮堂,可你这间里也亮的。”   虽说东西好,但是颜珞不缺,便可当作把玩的小玩意。   颜珞玩了许久,顾阙也没走,但春露将她赶走了,说是阿婆吩咐的,喝药不准她守着。   顾阙觉得在理,趁着她颜相不注意,悄悄溜出去了。   颜珞闻到药味,抬头去找顾阙。哦豁,人不见了,她捂着鼻子后退,春露不让,道:“您不喝,我去找阿婆。阿婆说不能惯着您,她会、她会……”   春露畏惧,不敢说了。   颜珞追问:“她说什么?”   春露低头,为难道:“您再不喝药,就让顾姑娘拿藤条抽您。”   颜珞睨她:“不可能。”   春露笑了,悄悄说道:“那回您喝醉了,姑娘就找鸡毛掸子呢。”   颜珞:“……”   “明日就打发你走,去厨房做烧火丫头。”颜珞气了,接过汤药,闭着眼睛一口气就喝了。   春露这才松了口气,端着空碗快速走了。   顾阙这才回来,递给颜珞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颜珞睨她一眼,没骨气地接过来放入嘴里,牙齿轻轻一咬,好家伙,好硬的糖。   顾阙说道:“这是慢慢吃的,不是咬的。”   顾阙拿了一本小说给她读,颜珞将糖拿出来放在灯下,糖接近于透明,类似于糖丝,但它是粉色的,接近于梅红。   颜珞才喝了药,身上有一股药味,靠在顾阙身上,此时有一种不多见的软软的感觉。她把玩着糖,耳朵听着顾阙的声音,整个人觉得舒服多了。   祸害就是祸害。   颜珞长叹,陡然间,体会到了母亲当时的痛苦了,倘若分开,确实很难受。   吃过糖,漱口后,两人就躺下了。   这回,顾阙穿的是女子寝衣,不再束胸,靠在一起,颜珞感觉就不同了,不觉拿手戳她胸口。   顾阙拍开她的手:“你也有。”   颜珞靠过去,看着她的襟口:“不一样。”   顾阙笑死,拍拍她的脑袋,口吻老成道:“睡觉。”   “顾阙,我吃了糖,嘴里很甜的,你要尝一尝吗?”颜珞将自己送了过去。   顾阙不肯,道:“尝了就没完没了,还要不要睡觉了?”   阿婆说了该节..制。她翻过身子,不肯理会颜珞,还催促睡觉。   颜珞自己品了品嘴里的糖味,问顾阙:“还有糖吗?”   顾阙装乌龟,再吃牙齿就要烂了。   “你明早给我,我要十根。”颜珞自己絮絮叨叨,拽着她的后领:“你翻过来,我不碰你。”   顾阙被拉扯得脖子后仰,无奈转过身子。颜珞欣慰,道:“我明日给他们分糖吃。”   “你给那些男人分糖吃?”顾阙不可置信,说出去谁信,会被笑话死的。   颜珞微笑:“是不是觉得荒唐?”   顾阙颔首,颜珞立即说道:“如果我在糖上撒上毒.药呢?”   床笫之间说杀人,顾阙被吓得不知该说什么,颜珞老神在在地,“一颗糖,要了他们的命,也值得。”   顾阙翻了白眼:“人家也不吃啊。”   “对哦,人家不吃。”颜珞大悟,看看顾阙的眼中透着些欲.望,立即说道:“她们不吃,你吃。”   顾阙不明白,未及说话,唇角被堵住了。   顾阙:“……”都是假的,骗子都是套近乎。   可她喜欢颜珞哄她。   何其幸运。   两人吻过就松开了,顾阙眼中染着水泽,此时此刻,眼中满是颜珞。   颜珞呢,背过身子,“睡觉。”   诱你,就不让你吃。   顾阙懵了,“没有、没有了吗?”   “睡觉。”颜珞阖眸,心里得意极了,让你跑,喝药就跑。   再跑,还有下回呢。   ****   顾阙郁闷了一晚上,颜珞神清气爽地起来上朝去了。   朝后,新帝免不得又试探一番,颜珞继续不吭声。   接连半月,新帝都快耐不住性子了,但颜珞是一把最快的刀,除了她外,无人能挡。   接下来,新帝恩宠颜相,流水般的赏赐送进相府。   渐渐地,太后慌了,但这些都是新帝赏赐,她管不住的。   秋日渐凉,太后办了赏菊宴,请各府未出嫁的姑娘进宫赏花。顾阙必然在内的,颜相破天荒地替她拒绝了。   颜珞做事历来张扬,太后如今拿她根本没有办法,小小宴会罢了,她只好忍了。   颜相愈藏,太后就愈发好奇,到了中秋这日,她又点了顾阙入宫赴佳宴。   颜珞再度拒绝了,新帝劝太后:“何必与一个小姑娘见气呢。”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太后更加生气,道:“颜珞猖狂至极。”   新帝淡笑不语。   过了中秋,颜珞前往通州巡视大营,顾阙想去,然而家里有两个孩子,都跑了家里有事无人照应。   颜珞一来一往不过五六日,顾阙就没去,颜珞留下吱吱,又与颜家大舅打过招呼,照看顾阙。   颜珞刚出城,太后懿旨便到了。   顾阙微笑,书上有这么一出,不过,最后却是新帝的一局罢了。   新帝想要离间丞相与太后,利用太后将她送给废帝,最后,颜珞赶回来了。   看着传旨的内侍,她问吱吱:“不想进宫,该怎么办?”   “怕是不成,丞相不在,我们没叫板的资格。”吱吱也是苦恼,她知晓是不能抗旨的,道:“我扮作您的婢女,我们一道进去宫,羽林卫是丞相的人,出事也能全身而退。”   “好,就这么办,我去换身衣裳。”顾阙心里有底了,太后不蠢,只要她晓之以理,必会全身而退。   至于新帝,怕是会落空了。   顾阙出府,颜家大老爷收到消息,想起颜相的嘱托,心里骤然没底了。   他进不了后宫的。自己进不去,但老夫人可以递帖子求见太后。   老夫人却道:“我就算进去也做不了什么,你不如去找羽林卫指挥使,倘若真有事,羽林卫动作更快。”   大老爷一拍脑袋,“儿子糊涂了,这就去试试。”   老夫人嘱咐:“万事不可冲动。”   大老爷不敢耽搁,领着人匆匆走了。 第81章 刺杀、颜相回来了。   过宫门, 吱吱就被拦下来了。   吱吱道:“我是我家姑娘的奴婢。”   宫门处的守卫不理会她,“闲杂人等不准随意入宫。”   顾阙原本就没打算带吱吱进宫,太后与新帝何等心思, 怎么会让吱吱进来呢。   她拦住吱吱:“你在这里等我, 我会出来的。”   吱吱跳脚,要哭了,顾阙抬脚进去了, 不知为何, 上回颜珞在,她害怕。这回颜珞不在, 她却不怕了。   眼睁睁地看着顾阙消失在宫门处,吱吱跳脚又跺脚, 使人去羽林卫说话, 自己在宫门处候着。   顾阙由宫人引着去慈明殿,路上遇皇夫。   皇夫与外人不同,衣袍华丽, 见顾阙也是抬首细细打量。   少女美丽,艳冠群芳, 皇夫见了,拧眉驻足, “太后召见姑娘?”   顾阙颔首。   皇夫怜悯地多看她一眼。   顾阙莫名想笑,他怜悯她?   书中记载皇夫林毕文被梁王斩杀, 尸身悬挂于城门上, 赤身露体, 堪比万喜良。   或许自己知晓得比旁人多, 对于皇夫投来怜悯的目光也只轻轻一笑。   是谁该怜悯谁?   两人分别, 顾阙进慈明殿, 太后初见这位顾二姑娘,同为女人,她羡慕了。   女子的相貌是天生的,也是父母给予的,太后年轻时也是一美人,甚至自觉比敬德皇后还要美丽。   这么一比较,太后觉得自己压过敬德皇后,心里就舒坦多了。   太后赐座,顾阙徐徐坐了下来,目视前方,不去打量旁人。   太后品茶,自从顾阙进来后,目光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也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你与你哥哥长得相似,不过,你更好看。听闻太医说,你哥哥病后,瘦得脱了形。”太后惋惜。   顾言骨架大,但身上没什么肉,顾阙脸小,两颊饱满。太医们只当是病后瘦得不成样子,从未想过是两人。   顾阙说道:“劳太后记挂了。”   人长得好看,话少。太后不愿意去找话头,也不想去哄一个晚辈,便道:“去见一见故人。”   顾阙心里咯噔一下,微笑道:“太后,丞相若是知晓,您觉得她会不会生气呢?”   提及丞相,太后脸色乍变,道:“少拿颜珞压我。”   顾阙坐姿端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我更叹太后为旁人拔刀。”   太后凝眸,示意顾阙继续说。   顾阙不畏惧,说道:“我今日去见了故人,丞相必然生气,若是有人趁机拉拢,丞相会不会心动呢?”   这么一说,太后瞬间明白,想起自己拉拢颜相的时候也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对顾阙动手。   同样的情形下恨难保证颜珞会不会再度为了顾阙改变阵营。   殿内十分安静,顾阙一笑,很好看,甚至带着几分甜美,纯良无害。   她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锤在了顾太后的心上,太后望着那张脸颊,心存犹豫。   顾阙说道:“臣女若是太后,不会这么做,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总是不贴心的。您可晓得,我的乳娘没有儿子,过继了宗族的一个孩子,如今,孩子长大了,我乳娘时刻担心他会拿着她的家产去贴补自己的父母。也是天可怜见的,太后,您说,她可怜吗?”   她的话很轻,没有威慑力,简简单单的话在说一个道理:过继的孩子不贴心。   太后废自己的女儿立孤女是因为她好拿捏,有自己在,新帝就翻不了天。   顾阙的话让她想起新帝给颜珞的赏赐,两下一对比,颜珞自然会偏向新帝。   一瞬间,太后醒悟了,自己落进套里了,颜珞为何去通州巡视,去年去了吗?   去年没有去,今年怎地就动身了,其中必然是有猫腻的。   太后立即改了心思:“既然你不愿,那便作罢,回家去。”   顾阙松了口气,立即起身,朝着太后行礼,“谢太后恩典。”   少女提裙蹁跹转身,太后的神色陡转阴鸷,待人离开后,她又松了口气,叹道:“她可真好看,比起顾言,更是天为惊人。”   女人对女子的容貌都是会嫉妒的,太后同样也是,未见之前,很是嫉妒,见后,又觉得没有那么嫉妒了。   为什么呢?   因为她眼中的纯良。顾阙就像是一只养在深山中未曾见过世面的小白兔,让人宠着。   太后莫名,道:“才不过数日,新帝的翅膀便硬了,敢动心思了。不过顾阙竟看懂了,显得我这个老婆子愚笨无知。”   左右忙道:“可能是颜相知晓陛下的心思,看不上,与顾二姑娘说了。”   太后接受了这条说法,颜相看不上。   颜珞心高气傲,对于新帝的离间计,她该是厌恶的。   ****   吱吱在宫门口急得想打人,左盼右等,颜家大老爷匆匆来了,她忙迎了上去,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进去了,他们不让我进去,若是出事,丞相会杀了我们的。”   大老爷安抚她:“莫急莫急,你们姑娘也是聪明的人,会出来的。我去找指挥使,你等等。”   吱吱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好、你去、快去、快去。”   大老爷进宫了,吱吱越想越害怕,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视线中出现熟悉的身影,婀娜多姿,瞬间,她跑了过去,哭得鼻子通红。   顾阙忽而就笑了,如姐姐般抬手擦擦她的眼泪,“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出来了,回家吧,让听澜做好吃的。”   “嗯。”吱吱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嘴角扯扯,“我想听澜姐姐了。”   顾阙颔首,“回家。”   一路顺畅,跨过门槛的时候,吱吱道:“比我去杀人还累。”   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顾阙含笑,想说:我一现代人卷入权势中心,也觉得累得慌。   而颜相呢,日日过的都是这种提心掉胆的日子。   回府后,孙氏闻讯来问,没问就看见吱吱红肿的眼睛,笑说:“你怎么还哭上了。”   顾阙笑话她:“我进宫去,她进不去,就哭上了。”   孙氏笑着打趣:“让听澜给你做好吃的。”   吱吱这才放心,快跑离开了。   孙氏询问细节,顾阙没隐瞒。   孙氏气道:“无耻,母女二人一样的无耻,让丞相回来收拾她们,这回我不阻止了。”   仁善虽好,可也要看对象,太后这般,让人觉得耻辱。   顾阙安慰她:“莫要生气了,我很好,您看我安然无恙地出来了,眼下,我觉得我们该要反击才是。”   孙氏不懂朝政,顾阙道:“我有办法了,但需颜家大老爷帮忙。”   “你让吱吱去传话,他会做的。”孙氏相信她。   顾阙轻轻笑说:“不算大事,就是让言官提议追封陛下生母为太后,您说呢。”   “哎呦喂,你可真毒,就这么办,我觉得甚好。”孙氏拍手叫好,看着顾阙就夸赞道:“这就像是死了老婆再续弦,丈夫说死了的那位如何如何好,续弦怎么会高兴呢,就这么闹,闹得她们睡不着了。”   孙氏一生气,就气哼哼,顾阙笑了,道:“我让吱吱去传话,也让我父亲去试试,各方行动。”   吱吱去传话了,同时,侯爷也收到消息了,一瞬间,笑了,夫人问他笑什么。   侯爷说道:“女儿长大了,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夫人沉默不说话。   侯爷让人去办事,不就是给太后添堵,好办。   第二日,数名朝臣上奏,大魏以孝治天下,新帝登基,该追封生母才是。   一言出,新帝沉默了,关系她母亲的荣耀,她首度违逆太后的意思。   太后气得发疯,朝会后,当着新帝的面砸了奏疏,发下狠话:“一个低贱的人、烂到骨子里的人也敢做太后,做梦。”   新帝垂首,态度很明确。   太后气冲冲地走了,皇夫赶来劝慰陛下:“何必让太后不快。”   新帝忍了许久,这一刻像是看陌生人般看着自己的丈夫,忽而在想,若是温润的顾世子在,必然会站在她的身后。   她很失望,道:“太后辱骂我的母亲,你叫我如何忍?皇夫,那也是你的岳母。”   皇夫皱眉,寒窗苦读,他懂得一个道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士农工商,也是读书人最高贵。   妻子的生母是卑贱的奴仆,他有些不耻,甚至赞同太后的话,但他没有说出来,保持沉默。   夫妻二人之间忽而生起一道屏障,皇夫继续劝陛下听太后的话。   新帝冷笑拒绝,道:“皇夫辛苦了,回去吧,无事不要出宫了。”   皇夫闻声色变,站起身,“你在自掘坟墓。”   “你走,朕不想见到你。”她知晓自己丈夫眼中的轻视是什么,这么多年来,她见过太多的人,这样的眼神几乎日日都看得见。   未曾想自己的丈夫也会这样的目光。   她伤心极了。   ****   皇夫被禁足,顾阙也在第一时间内就得到消息了。   与孙氏对弈,顾阙不仅要想着如何走棋,还要提防她偷子,太难了。   吱吱手舞足蹈地说着宫里的事情,孙氏道:“我听闻这个皇夫是个穷书生,一朝爬上去,心里对奴婢出身的人依旧看不起。我没看到就猜到夫妻不和了。不仅是他,只怕许多人都曾嘲笑过陛下。不过,他是皇夫,是陛下的丈夫,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   她没有细说,这位皇夫也是趋炎附势之人。   顾阙不接话,看着棋局,脑海里一片空白,自己一普通人竟也玩起了朝堂上的阴谋诡计。   且成功了。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不普通,也不傻,至少不会脱颜珞后腿。   孙氏长长叹一口气:“姑娘是不是愧疚了?”   顾阙抬眸。   孙氏说道:“这件事,你不提,终究会有人提,时间早晚问题罢了。你曾坐高台,笑看人生,看着这些卑微的蝼蚁在挣扎。而如今,你也变成了这些蝼蚁。都是被逼的,如果可以善良地过自己的日子,谁想做坏人呢?”   “丞相幼时雪白可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孩子,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如今,你瞧瞧她,人不人,鬼不鬼,我的心,疼啊。”   “旁人不知她的苦,骂她,甚至当着她的面砸烂菜叶子,殊不知那些日夜,她是怎么过来的。皇后去时,她才七岁。”   “世子,你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顾阙心口悸动,压着沉沉一块石头,“阿婆,我方才想的不是这些,我想的是我也会玩阴谋诡计了,我没有让她在外不安。”   孙氏轻笑,“你果然与众不同。”   皇夫的反应将她吓傻,险些将顾阙也当作那等薄情的人。   顾阙不下了,放下子,说道:“阿婆,我先回去了。”   孙氏不肯,“下完再走,回去你也没事做。”   顾阙无奈,坐下来继续下,阿婆偷子也当作没有看到。   孙氏赢了,顾阙说道:“阿婆,您和我下棋,实在没有必要偷子。”本就比我厉害,作何还要偷子。   孙氏炸毛了,“我什么时候偷子了。”   顾阙不理论,带着吱吱走了,颜相回来之前都不想与阿婆下棋了。   厉害的人还要作弊,还让不让人活了。   回去后第二日又来找顾阙下棋,顾阙抱着琼琚说今日回家去。   孙氏劝她:“回家做甚,陪我玩一玩。”   顾阙不肯,孙氏对天发誓:“我今日不偷子了。”   顾阙见她可怜,这才放下琼琚。   未曾想刚过三局,她又偷子,顾阙气得不玩了。   孙氏哀叹:“你不晓得我这辈子只和两人下过棋,这两人如出一辙都特别厉害,我被压得喘不过气啊,不偷子就会输得很难看。”   这两人指的就是敬德皇后和颜相。   顾阙气死了,“我不会玩,你还偷。”   孙氏摆摆手,告诉她:“你不知晓,我偷习惯了,一看到不对劲的地方就想偷,都被你家那口子逼的。”   顾阙无语,颜相欠的,她来还?   相府关门过自己的日子,门客依旧有许多,颜珞巡视大营后去霍家拜谒。   霍子旭迎出正门,颜珞执晚辈礼行礼,霍子旭避开她的礼数,两人一道入府。   霍家老宅破旧,一番修缮后勉强可住,进入后,多年的记忆涌入脑海里。   一行行的树,一条条的道,就像是一只手掐住颜珞的脖子,她深吸了一口气,顿感疲惫。   霍子旭未曾察觉,脚步匆匆地迎她入正厅。   颜珞尽力跟上,心口一阵憋闷,下意识朝腰间摸去。   后面的小厮见丞相慢了下来,不觉提醒大老爷,“大老爷。”   霍子旭停步,回身去看颜相。   颜珞找到阿婆给的药,忍着吃了一颗,一股无力感压了过来。   霍子旭不敢碰她,忙指着婢女去搀扶。   然而颜珞不许旁人碰她,站立庭中许久,霍子旭神色都变了,一再轻唤:“丞相、丞相。”   颜珞回之一笑:“失态了,有些不适,怕是不能赶路了,在您府上借助一夜。”   通州都是她的人,住上一夜,京内不会有人知晓。   她太累了。   霍子旭立刻去安排,又唤了妻子来照应。   霍大夫人去请大夫,颜珞不愿接受旁人,便拒绝了,但留下大夫人说话。   霍家在孝中,又逢大祸,回来后不见外客,霍家内的事情,外人几乎不知。颜珞问了几件事,大夫人都答了,最后问起霍成儒的亲事。   大夫人笑了,“京城内的事情也曾听闻,听闻顾姑娘容貌惊人,我想着,能退就退了。”   霍家,不想惹事,也惹不起。但退亲对一个女子而言,是羞辱。她觉得应该有顾家来提为好。   颜珞靠着迎枕,微笑道:“小郎君也是这个意思?”   “不瞒丞相,他现在不大好,情绪不稳。”大夫人欲言又止,“对亲事并没有表态,对我公公的死耿耿于怀。”   颜珞颔首,“我明白了,你将他叫回来,我替霍老管管。”   霍成儒父亲走了,庇护看护他的霍老被害死,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有多挣扎。   大夫人觑了病弱的女子一眼,心中疑惑,“您对小郎好像格外照顾。”   颜珞唇角发白,倚着软枕,徐徐抬首,眼中深渊似要将人吞噬。   “霍老嘱咐。”   大夫人被她吓得不轻,不敢抬首,应下后匆匆离去。   颜珞在霍府休养一日。   清晨,霍成儒请假回来了,被带到颜珞的院子。门口有一梳着双丫髻的小童守门,他走过去,小童忽而动手。   霍成儒吓得不行,小童招招狠厉,力如千斤。   小童赤手空拳,一拳砸来,数根肋骨都要断。   两人你来我往,霍成儒毕竟是世家公子,与唔唔走的路子不同,他擅使刀剑,赤手空拳,压根比不过唔唔。   百招下来,力有不怠。   两人从门口打到院子里,霍成儒抬头一看,哦豁,颜相坐在台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二人比试。   霍成儒明白,这是颜相的试探,也不敢懈怠,打起精神去过招。   然而唔唔的力道出乎他的意料,一拳砸在肩膀上,胳膊都要断了,整条胳膊不停地颤抖,连握拳都做不到。   然而唔唔一脚踢来,直接将他踢翻。   爬不起来了。   唔唔皱眉:“你是男人吗?”   霍成儒哼哧哼哧地又爬起来,五个字羞得满面通红,颜珞悠闲道:“若是你面前的这个人害了你的至亲,你能手刃她吗?”   能吗?霍成儒双眸赤红,当即大叫一声,朝着唔唔冲了过去。   唔唔侧身避开,一拳击到他的小腹,道:“就你?”   颜珞说道:“唔唔,他是顾二姑娘的未来夫婿,你留情些。”   唔唔吃惊,“他?配吗?”   颜珞低笑,自然是不配的。顾二傻,可那张脸好看呀,谁能配得上呢?   她没想明白,霍成儒再度趴在了地上,她哀叹一声,起身走下去,步步悠闲。   至他跟前,蹲下来,挑起他的下颚,看着他嘴角上的鲜血,“就你配情绪不稳吗?”   “情绪不稳是给强者的,你有资格带着情绪去营地里?”   颜珞松开他,唔唔递给她一张帕子擦手。   “霍成儒,霍老将你托付给我,我便会管一管你。记住今日这顿打,给你一个教训,强者做什么可以,弱者需看看你头顶的那片天,若有天给你挡着,你就可以做任何事。如果没有天挡着,就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颜珞将帕子丢给唔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满面血泪的少年,道:“如今的霍家,你比我清楚,霍成儒,我若是你,只怕连情绪不稳的时间都没有。”   霍成儒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目露凶狠,“丞相今日的话,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你不用对我保证,我只是路过这里,你的将来在你的手里,霍家的将来也在你的手里。”   颜珞丢下薄凉的一句话,领着唔唔去找霍子旭。   废帝不在,霍家暂且可以喘口气,因此,也极易被疏忽。   ****   从霍府出来,日上三竿,车夫赶车,唔唔骑马护着。   一行人不过五六人,不招人注意,走出通州城,一群刺客从天而降。   唔唔兴奋道:“丞相,我又可以赚一笔银子了。”   话没说完,数人朝着马车扑去,唔唔大喊不好,拔刀迎上去。   颜珞掀开车帘,慢悠悠地欣赏着刀剑比试,刀滑过唔唔的头顶,怕是要削落几根发丝。   对方人太多了,唔唔明显招架不住,但她没有退缩,手中的刀狠狠地朝着刺客劈了出去。   刺客绕到她的身后,踹了她一脚,她立即摔了下去,在这间隙里,刺客朝着马车跑去。   唔唔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刺客丢了过去,扎中刺客的后背。   她要输了。   唔唔想哭,想喊吱吱来帮忙,血水模糊了视线,她不敢迟疑,几乎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拿着刀继续去拼搏。   师父说了,自己可以死了,丞相不可死。哪怕战死,都不能退缩。   唔唔手中的刀更快了些,她站在马车前,不准任何人靠近马车。   当刺客都倒下的时候,她的刀刃都卷了起来,颜珞掀开车帘,看着满地尸骨,平静道:“唔唔,上车,我瞧瞧你的伤。”   话音落地,唔唔倒了下去。   颜珞凝眸,眼中闪过阴狠,推开车门,下车与车夫将唔唔一道抚上马车,立即喂了一颗药。   车夫继续赶路。   ****   顾阙算了算,丞相走了七日了,按理来说,今日就该到了。   清早,她就做了许多吃的,就连唔唔喜欢吃的都备上了。   过了午时,她睡不着了,拉着吱吱去城门处等。吱吱不想去,但主子出门,她就跟着,与听澜道别后就跟着上了马车。   上车后,吱吱说道:“世子,这几日我有些不宁。”   顾阙道:“你与唔唔心灵相通吗?”   “我也不知,就是莫名烦躁。”吱吱也说不清楚,就是莫名不安。   两人出城候着,等到黄昏也不见人,吱吱提议回去,顾阙不肯:“再等等。”   直到暮色四合之际,才见到熟悉的马车。   吱吱道:“是颜相回来了。” 第82章 克制、颜相真的是阿嫂了。   唔唔没有回来, 留在通州城内的霍家了。   伤得太重,几乎要了半条命。   吱吱没见到唔唔,心里咯噔一下, 几乎将马车翻了一个遍, 忽而就哭了出来,“唔唔没了、唔唔没了……”   顾阙看向颜相,还好, 颜相神色很好, 她松了口气,询问细节。   “唔唔在霍家养伤, 我将鬼鬼调了过来。”颜珞神色不豫,没有说太多的话, 只说调了新人。   顾阙听到鬼鬼这个名字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知道我笑话你不对,可是你真用了鬼鬼祟祟这个词语给人取名字?”   颜珞没心情陪她笑,这回吃了亏, 自然是要讨回来的。她凝着顾阙白净的脸蛋,伸手摸了一把, “顾二,你这几日过得可好?”   吱吱哭着说:“不好, 险些命都没了。”   颜珞正感慨手感,蓦地听到这句话手指僵硬了两分, 唇角扯出嘲讽:“太后召你进宫了?”   “嗯, 她让我去见故人, 我说她被陛下算计了, 她便立即放我出宫了。”顾阙微笑, 反过来安慰她:“无甚大事, 我知晓你会平安过来的,我还知晓如何去找证据呢。”   “怎么找?”颜珞正愁如何还击呢。   顾阙故作神秘,道:“回家告诉你。”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蓦然一笑,吱吱却还在哭。   回到府邸,孙氏准备药浴,令颜珞去泡一泡,回身却没看见唔唔,心中暗道不好,拉着吱吱问。   吱吱本就心情不好,孙氏一问,她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孙氏听到留在霍家养伤,就安心了,道:“霍家大夫多,会治好她的。”   吱吱点点头,哭哭啼啼,听澜瞧见后,拉着她去一侧安慰。   待颜珞沐浴出来,孙氏诊脉,面色凝重,看了一眼顾阙,道:“晚上不许胡来。”   顾阙:“……”   颜珞却说道:“阿婆,你不知小别胜新婚吗?”   孙氏眼睛一瞪,“胜什么胜,你又发病了,还新婚呢,小心一把土埋了你的尸骨。”   颜珞被训得无辜,朝着顾阙眨了眨眼睛,顾阙也朝她眨了眨眼睛:我也没有办法。   诊脉后,孙氏给她拿了药,“早晚各一颗,待身子稳定后再、再……”   说不出来,孙氏叹气,提着药箱走了。   颜珞歪头就笑了,不顾屋里的春露就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顾阙看了眼横梁,赶走春露,凑上前亲了亲。   颜珞心满意足,拉着她坐下,自己软软地靠在她的身上,“你有证据?”   “没有,我教你如何去查,可好?”顾阙笑盈盈,眼睛内盛着一掬凉星。   她笑得好看,颜珞犯难,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叹道:“别对着我笑,我怕我熬不住的。”   顾阙不敢笑了,“我教你怎么做。”   用正经事赶走旖旎,颜珞唉声叹气,“可是我不想和你谈那些事情,我只想和你亲亲呢。”   顾阙也皱眉:“你别撩我了,这样,我也难受。”   颜珞拂开她的手,认真道:“阿婆不知道。”   顾阙不听她的话:“阿婆会知晓的,会拿鸡毛掸子抽你。”   “怕了怕了,你说如何查。”颜珞坐直身子,指着不远处的圆凳,赶顾阙去坐凳子,“你离我远些。”   顾阙松了一口气,搬来凳子坐在她面前,道:“魏国公想杀你,动用了二十多名好手。”   因颜相会全身而退,她就没有打草惊蛇。就像自己会进宫,自己也会全身而退,就没有让颜相担心。   赵立文废了,魏国公本就记恨颜相,又逢羽林卫落入她的手中,恨意交叠,才有通州城外的一幕。   魏国公有一妾家里是开镖局的,等同是一门派,像是冷面一样,门内弟子多,都是好手。这回,魏国公烦恼,妾室主动请缨。就算出了差错,魏国公也可以甩锅给妾室。   魏国公应允后,妾回家找父亲说了这件事,父亲不肯,但是她的师兄们怜爱小师妹,瞒着师父应下了。   此战,有来无回,镖局已经关门了,妾室的父亲也逃之夭夭了。   顾阙说道:“我让吱吱去跟着那个男人,吱吱说那个人被魏国公找到了,请进魏国公府门,半日被抬了出来,人已经没气了。吱吱势单力薄,无法与国公府抗衡,我也救不了他。但吱吱请来了陆松,他亲眼看到魏国公府的下人将尸体从国公府内抬出来丢到乱葬岗。陆大人已着人去查了,剩下的就看你怎么做了。整个镖局的人都死了,不过,那名妾室还活着,丞相,今夜是个好机会,但看若带着人去了,指不定,魏国公就会将人杀了。”   妾死了,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颜珞轻笑,“我道是什么大手笔,原来是一普普通通的镖局。死人也可以说话的,让刑部主事去找那名妾,不能提起我的事,或许还能见到她,我若去了,只怕就见不到人了。”   刑部主事就是查案的,魏国公府心虚不会立即将人杀了,会等此案结束后悄悄将人解决了。   以免打草惊蛇。   两人隔了一臂距离,颜珞徐徐打量顾二,好奇道:“阿婆给你吃了什么,你竟然开窍了。”   顾阙心虚,脸颊微红,道:“我就是碰巧罢了。”   颜珞唉声叹气,“好想亲你啊。”   顾阙被吓得站了起来,一亲还得了,压根刹不住车。   “我们分开睡,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可好?”   颜珞点点头,道:“我让人去一趟刑部,明早让人去办,今日太晚了更容易让人去怀疑。”   顾阙应下,吩咐婢女去准备晚膳。   ****   “你让人去杀颜珞?”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按耐住自己的惊恐,“你惹她做甚?你以为简单几人就能杀得了她?痴心妄想,如今给了把柄给她,你让我怎么救你?”   魏国公夜晚得知颜珞全身而归,心里畏惧,忙进宫来找长姐商议对策。   “阿姐,颜珞猖狂,新帝得到她的支持,对您可就危险了。我这也是为您着想,除了颜珞,您可省心不少。满朝上下,都在您的掌握中。”   “愚蠢。”太后气得心悸,坐在榻上半晌没缓过来,“你以为颜珞好杀吗?她身侧有一双孩童跟着,那双孩子武功奇高,不仅如此,还有江湖门派的人保护她,寻常人压根无法近身。还有,你这回愚蠢,既然杀就要杀净,通州城外伏击一回,就放过她了?”   “既然动手了就莫要畏手畏脚,如今倒好,人家平安回来,岂会罢休?”   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干净。   魏国公心有余悸,道:“是我那妾提出来的,不过她的父亲和师兄弟都死了,没人知晓这件事,阿姐,我就害怕刑部会查。你也知晓那个陆松依附颜珞,是她的人,我怕他从中帮衬颜珞。”   陆松是颜珞带出来的,查案的手段与颜珞如出一辙,太后也有几分后怕,道:“你先回去,明日我敲打敲打陆松。”   “好,谢阿姐,我这就回去,您放心,等事后,我会悄悄解决那个惹事的。”魏国公忙谢恩。   趁着宫门未关,魏国公匆匆出宫。   他进宫出宫,消息未曾瞒过新帝。   新帝在自己的寝殿内,望着顾世子的画像,听到消息后笑了笑,“这个时候来找太后必然是有紧急的事,去查一查。”   左右立即应下。   新帝凝眸,心中哀叹,脑海里涌现顾二姑娘那张脸蛋,双生竟长得一样,可惜了,她非男儿。   若是男儿该多好,她就可以召他进宫了。   夜半三更,万籁寂静。   顾阙睡在地上,颜珞睡在床上。   颜珞翻来覆去,索性趴在床上喊顾阙:“你冷不冷?”   深秋了,地上睡着有些凉。   顾阙往被窝里缩了缩,甚至用手捂住耳朵,试图不去听她的声音。   颜珞喊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索性,拿脚去勾顾阙的被子,接着,塞进被下。   好暖,顾阙的被子好暖。   颜珞找到机会了,嘀咕道:“顾二,床上好冷的。”   闻言,顾阙探首,眉眼轻轻蹙了下,道:“那我上去?”   颜珞点头:“你上来。”   顾阙没动,眼中疑惑,立即说道:“我信你个鬼,上去就没完没了,睡觉。”   “你、你是不是有小情人了,不爱我了。”颜珞爬了起来,抱着被子,直勾勾地看着顾阙的后脑勺,“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是不是去见旁的情人了?”   顾阙爬起来,坐在被子上,看着她:“再吵,我去找阿婆了。”   “哼,你一个月别碰我,憋死你。”颜珞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句,翻身躺下了。   顾阙也躺下了,闭上眼睛的同时又提防她会不会下来。   良久,床上都没有动静,该是睡着了。   顾阙也睡了。   天色微亮,顾阙被吵醒了,睁开眼,眼前竟然是小视频……   好家伙,大清早有些吓人。   顾阙捂着眼睛爬了起来,不知颜珞在何处,伸手将手机关了,欲睁开眼睛,耳畔呼吸微热。   她一愣,耳尖被含住了。   ****   朝堂上,颜珞并未提起刺杀的事,在这时,刑部主事敲上国公府的门,顾阙站在巷子暗处,吱吱咬牙切齿。   国公府开了一条缝隙,见是刑部的人,不敢怠慢,将门打开迎进去。   刑部主事进去许久后,都没有出来,吱吱等得焦急,顾阙按住她:“国公府不想惹事,就会将人放出来,那人不过是一妾,不算正经主子,刑部尚书下令,他们不敢不奉行。”   等到午时依旧不见人出来。   吱吱好奇:“为何拖这么久?”   顾阙道:“在等魏国公回来,只要丞相在朝堂上拖一拖就可以。”   颜珞自己办事,自然不会让魏国公府回来,她当殿提出许多问题,一重压过一重。建朝已久,积弊渐多,颜珞提出来,众人陷入沉思。   新帝听得很认真,她用心在学,倘若废帝在,她便会说一句:“丞相看着办。”   朝会一直未散,人人都是焦头烂额,颜珞不急不躁。   午时过了三刻,刑部又来一拨人,片刻后,刑部带着一名女子出来,女子戴着帷帽,瞧不见脸。   吱吱松了口气,顾阙吩咐她:“跟过去,保不齐路上会出事。”   若是来了刺客,或者出什么意外,魏国公府就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吱吱道:“放心,我最会的就是保护人,您先回去。”   “好,你小心些。”顾阙转头登上相府的马车。   吱吱跟着刑部的人一道离开。   顾阙回府,听澜悄悄寻她,道:“赵大人想见您,找到我,我拒绝了。”   “嗯,下回再找你不必理会。”顾阙有些反感,或许是自己安定了,心有所属,旁人再来找,她就觉得有些烦。   各自都已安定,还来说什么,赵明悟已成亲,难不成这个时候出去给他做妾?   笑死了。   听澜也笑了,道:“您不必理会,再有下回,我不同您说了,您莫要生气。对了,吱吱呢?”   二姑娘回来了,但吱吱没有回来。   “待会就回来,莫要担心。”顾阙宽慰一句。   听澜应下。   顾阙搬到新房来了,婢女都换了一通,都是嘴巴紧的,近身伺候的事情只让听澜春露来做,其他人连屋子都进不了。   顾阙虽说心虚,比起颜珞,还是慢慢地压下心虚。   这回,颜相真的是阿嫂了。   顾阙回到家里松了口气,翻开史记,此事结束后,或许历史轨迹会再度改变,这本书的内容也会变。   顾阙不打算多看,横竖看了还会生变的,只求对面前的事情有把握就成。   黄昏时分,掌柜将账簿送来,顾阙用计算器盘账,颜珞没有回来。   她知晓,颜珞必然去刑部。   ****   颜珞前脚进刑部,魏国公后脚就来了,陆松去接待。   魏国公道:“我一妾在你这里,你将人交出来。”   陆松不肯,“他的父亲师兄弟都死了,人命关天,等问过话就会将人好生送回去。”   “都半日了,天色已黑,你还要问多久?”魏国公不耐,“她怀有身孕,若是有好歹,你们吃罪得起吗?”   陆松淡笑,“方才来时大夫诊过脉象,并无身孕。”   丞相交代了,先诊脉再审问。   魏国公无语。   妾叫张三娘,上有两个哥哥,她行三,家里就唤她三娘,生得娇弱,弱不禁风,很得男人怜爱。   然而,她面对的是惯来冷酷的丞相颜珞。   颜珞只道一句话:“你就算回去也活不了,你的哥哥死了,父亲被魏国公毒.杀,你已是孑然一身了。”   张三娘穿着锦绣裙裳,跪在地上不语,看都不看她一眼。   颜珞低笑,道:“我知晓你为争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一糟老头子,值得吗?”   “既然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松口。你说,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呢?”   张三娘浑身一颤,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倘若毁了,她会连死都不如。   蛇打七寸,人捏软肋。   颜珞吩咐道:“她长得这么好看,就给她脸上画个美字。”   “不要、不要、我说……”张三娘惊恐。   颜珞未曾答话,狱卒按住张三娘,匕首碰到她的脸,她顿时叫了出来:“都是国公爷……”   颜珞摆摆手,狱卒松开张三娘。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是他指使你做的?”颜珞轻笑,上前蹲下来,给她顺了顺碎发,神色温软,道:“他是主谋,你的父兄都被杀了,你也是可怜人。”   “可怜人……”张三娘瘫软在地上,嘴巴张开轻轻重复这三个字,自己是可怜人……   后宅内的阴私手段多,颜珞一句话就叫她明白过来自己的地位,立即说道:“是国公爷逼我的,杀我父兄,丞相,你替我做主啊。”   回去后,活不了,不如为自己挣得一条活路,不管是打板子还是流放,总好过一命呜呼。   颜珞满意,道:“我给你机会,带你去见陛下,你知晓那是陛下,是大魏的天子。”   魏国公权势再大,也大不过皇帝。   魏国公就在官衙内,陆松与他继续周旋,颜珞从侧门离开,直接入宫。   入宫后,颜珞让人敲响登闻,不需她去请,太后与陛下便来了。   深夜寒冷,衣袂翻飞,众人赶来,便见颜珞站在登闻鼓下,面色凝寒,一改往日温柔的姿态。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新帝走到她面前,“丞相,这是怎么了?”   “通州城外,二十三名刺客阻臣,痛下杀手,臣侥幸捡了一条命,回京彻查,是魏国公所为,臣想请陛下为臣做一回主。”颜珞立于风中,目光幽冷。   太后倒吸一口冷气,新帝抢了一句,“是不是有何误会?”   “误会?臣不知晓,但臣有人证物证。”颜珞不给太后喘息的余地,指着张三娘:“这是魏国公疼爱的侧室。”   张三娘不过十八岁,畏惧天颜,早就吓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灯火通明,宫门口森冷,众人被风吹得打了寒颤,谁都不敢眨眼,甚至都不敢呼吸。   张三娘不敢开口,女帝宽慰她:“不用怕,朕会替你做主。”   顷刻间,张三娘心口暖了两分,哭哭啼啼开口,“是国公爷、是他……”   太后怒斥:“你休要胡言乱语。丞相,你这闹的是什么?”   颜珞抬眸,看向她,冷笑道:“太后,臣是闹吗?这可是魏国公府的妾室,可不是我府上的婢女。”   新帝趁机问张三娘,“细细说来。”   张三娘硬着头皮开口:“国公爷说丞相处处欺她压她,日日烦恼,又听闻妾的府上是教人腿脚功夫的,所以就让妾回家去父亲说、说……”   她支支吾吾,新帝立即问:“说什么?”   “妾的哥哥弟弟们功夫极好,叫他们去追杀丞相……”   太后震怒:“胡言乱语,掌嘴。”   内侍上前就要动手,新帝呵斥:“退下。”   这一刻,太后恍惚明白什么,自己养了一头狼。   新帝立即说道:“去请魏国公来说话。”   太后气得浑身颤抖,死死盯着自己扶持的新帝,而新帝看都不看她,而是与丞相说话:“倘若为真,朕必替丞相做主。”   君臣二人,极为和睦。   颜珞谢恩。   太后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道:“此女胡言乱语,必然是攀扯。”   “如何攀扯?她不过是一内宅女子,连门都出不去,生是魏国公府的人,死了也是魏国公府的魂,会为了旁人陷害自己的主家吗?”颜珞轻笑。   高门大户对女子管教极为严格,又是妾室,性命都握在正室内的手中,平日里出门都要经过正室的同意,压根没有自由。   这也是顾阙的顾虑,若为女子,出门艰难,与颜珞难以住在一屋内。   太后哑口无言,新帝道:“入殿说。”   颜珞却道:“今日月圆,不如赏月。”   新帝:“……”   登闻鼓就在宫门口,省去诸多路程,魏国公来得很快,一见这等架势,当即腿软。   陆松也来了,颜珞摆手,“陛下,臣身子不适,先行回府了。”   太后求之不得,忙道:“风大,丞相速些回去。”   颜珞看了陆松一眼,陆松微微点头,“丞相慢走。”   新帝在,陆松也在,夜深怕是要起很大的风。   ****   回到相府,顾阙盘过账了,恰好得空,两人一道用晚饭。   吃过饭,快到子时了,顾阙不好多问,让人打地铺睡觉。   颜珞看着地上的铺盖,看了眼春露,春露缩了缩脑袋,道:“二姑娘说的。”   颜珞走过去,踢了踢铺盖,“收走。”   春露不动,要哭了,“您、您别为难奴婢,您昨夜与二姑娘说了,说一夜不碰她的。”   颜珞不听:“不对,她今天早上就亲我了。”   春露不信,肯定不是二姑娘主动的,但她不敢说,悄悄说一句:“问一问二姑娘。”   “她听我的,你收了。”颜珞指使道。   春露瑟缩,她又说道:“她听我的,我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走。快些拿走,你不拿走,要我亲自动手吗?不听话就换了你们,想想冷面。”   冷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教训,春露哪里不知,畏惧颜相,还是将地铺搬走。   顾阙进来后,看着空空的地面,回身招呼春露。   春露不敢应,指了指屋内的颜相,“丞相要换了我。”   “我晓得了,你下去。”顾阙叹气,走进内室看着床榻上的女人,“你闹什么?”   颜珞倚靠着软枕,修长脖颈下肌肤雪白,隐隐可见青筋,她歪头微笑,朝顾阙勾了勾手:“睡觉啦。”   “你说过一月不碰我。”顾阙稳住心神,恨不得闭上眼睛,心里呜呼哀哉。   要命了! 第83章 嘉娘、你背着我去见小情人了。   颜珞有些飘。   顾阙自己去搬被子打地铺, 躺下后警告颜珞:“我明日就去找阿婆,颜相,你该矜持才是。”   颜珞懒懒地打了哈欠, “为何要矜持呢?”   像阿娘那般矜持?宁死都不肯低头与旁人共事一夫吗?   “我睡觉了。”颜珞躺下睡觉了, 浑身透着不满,就连背影都带着对顾阙的不满。   顾阙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早上天色没亮,顾阙就起了, 悄悄出屋, 好困。   听澜也觉得奇怪,“您怎地起来这么早?”   顾阙是躲避颜相, 但是听澜不知道,只当她有要事去办, 未曾想, 顾阙只是起来搬着躺椅躺在廊下继续睡。   春露听澜皆露出不解,春露心里嘀咕,拉着听澜说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发生什么了?”听澜满头雾水。   春露红着脸将昨夜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澜疑惑:“昨夜是我守夜的,我瞧得清楚, 二姑娘睡在地上的。”   “难怪了,肯定是吵了。”春露断定昨夜出事了。   两人觑了屋门一眼, 心中哀叹。   到了时间后,婢女们捧着热水帕子鱼贯而入, 顾阙当作没有看见, 蒙上眼睛继续去睡。   颜珞出来后就瞧见了廊下的人, 慢步走了过去, 春露与听澜都跟着紧张。   顾阙睡得正香, 颜珞凝着她, 道:“顾二,我如果有骨气,就将你赶回侯府。”   顾阙没醒,回笼觉太香了。   颜珞拿手戳了戳她的胸口,自顾自开口:“可惜,我没有骨气。”   一问一答的话,顾阙没有听见,春露听澜听到了,两人肩膀颤动,憋着笑。   颜相可太卑微了。   颜珞上朝去了,昨日的事情还需要解决。她去得早些,路上遇见陆松,陆松悄悄拉着她至一边说话,“张三娘被赐死了。”   颜珞颔首:“蠢妇,合该如此。”   “丞相,太后令魏国公在府上闭门思过,手中的差事都交出来。下官觉得,太后是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等到风平浪静再回来。”陆松说道。   颜珞笑了,走了再回来,哪里就有那么容易吗?   朝会上,太后与新帝丝毫不提昨夜的事情,颜珞当作不知。   散朝,太后留下颜珞,满面慈爱地拉着颜珞的手。颜珞不肯,将手背在身后,道:“下官的手,只能我家夫君碰。”   太后讪讪,道:“他也是被张三娘蒙蔽眼睛,今日就让他登门赔罪。”   颜珞道:“不必,臣还有事,先回官衙。”   言罢,她转身走了。   太后满面含笑,得了她的冷脸,气得脸色发白,新帝含笑,颜珞本就猖狂,又捏着把柄,岂会善罢甘休呢。   她笑着看君臣如何博弈。   新帝做壁上观,颜珞回官衙去了。南京路经略使温茯来信,南京路兵马有调动。   南京路是淮河后防,也就大魏的第二道防线,此时调动是为了什么?   按理来说,京城有命令才可调动,可京城并没有命令。   颜珞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温茯此时发信是想得到京城内的回复,颜珞压着未动,让人去密查。   一来一回,最少需要半月的时间,南京路再有调动就不在控制中了。温茯不懂军事,最是好骗。   颜珞无奈,调了一人前往,随机行事。   晚上回家后,顾阙给她一封文书还有一份名单,道:“南京路调动是因为太后收集兵马,想要重掌南平大营。南平是座空营了,以南京路的兵去填充南平。不仅南京路,各处也有几分调动,人数不多,加在一起就多了。此事略过你,直接去办的,枢密院是有文书传下去的,并不是空谈,是有确切的文书。就算你知晓,也晚了。但我有办法,如何扳回一局。”   顾阙很自信,小脸粉妍,颜珞心猿意马,扫了一眼文书,是顾阙的字迹,是她临时抄录的。   颜珞不知她哪里来的,但字里行间透出来的习惯可见是她的,比如语法用词。   枢密院趁着她不在办了此事,有人背叛了她。   至于是谁,顾阙没说,颜珞心里有数,道:“我出去一趟。”   顾阙好奇:“带我去见见世面。”   颜珞止步,回望她一眼,气息冰冷,“待在家里,问阿婆要些药来。”   顾阙愣住,“你说你一月、一月……”   颜珞淡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岂止一月。”   顾阙:“……”这句话还能这么用?   ****   颜珞出门去了,顾阙去讨药。   孙氏在屋里打磨药粉,忙得很,没空搭理她,头也不抬地问:“你要,还是她要?”   “阿婆,在我之前,她有喜欢的姑娘吗?”顾阙开始八卦,颜相不到子时回不来的,不如和阿婆拉扯拉扯颜相的情史。   孙氏这才抬起眼:“就她?谁敢要啊,遇见你后犯病的次数少了,没你的时候,三天两头的犯病。别说是小姑娘,就连我都害怕靠近她,你一想想,动不动就发病,心里压力大啊。”   顾阙被逗笑了,搬了凳子过来继续听,孙氏来了兴趣,问她:“你呢?”   “我?母胎单身,遇见颜相前,我觉得我能嫁个小郎君的,等哥哥回来,我就要嫁人的。”顾阙坦然,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穿越后会弯了。   造孽啊。   孙氏这才想起来顾阙前面还有个未婚夫婿,后来娶了颜家旁支的姑娘,这么一想就夸赞道:“还是我家颜相厉害。”   顾阙翻了白眼,“阿婆,药呢,我要回去了。”   “我去找找。”孙氏一高兴,就放行了。   顾阙拿着药喜滋滋地走了。   待人影消失后,孙氏愣住了,怎么就给药了呢?   自己还嘱咐了近日不要行房.事,自己怎么打了自己的嘴巴。   哎呦,都怪顾阙的那张嘴。孙氏气得不想磨药了,腰都气得疼了。   ****   顾阙拿了药回来,听澜问可要摆饭。   “我一人吃,颜相的那份重新去做,她要很晚才回来。”顾阙将药放在床榻上的暗柜里。   顾阙一人吃晚饭,饭后又看一篇野史,不得不说那些谋略是真的厉害,若没有翻译,自己压根不明白。   一个小河很小,没什么水,但在无数个小河中抽取一点汇集在一起,可就不小了。   不过,有一点不好,水的杂质多。兵杂,不易管教,这也是后来梁王直入京城的原因。   而颜相,从头至尾,不参与战争,观两虎相斗。   然后在战场的背后,还有朝堂上的争斗,拉拢、结党遍地都是。   顾阙慢慢消化,不做睁眼瞎。   子时,颜珞归来,她没有进屋,而是直接去了浴室,吱吱蹦蹦跳跳地找听澜。   “姐姐,我出去打架了。”   顾阙束起耳朵去听,“今日打架可厉害了,我以一抵二十呢,他们好差的,不如我厉害。”   吱吱的性子也随了颜珞,一个劲地显摆功夫好,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了,气得顾阙将她赶走了。   屋外清净许多,顾阙爬上床,将野史放入暗格中,又将药拿了出来。   万事俱备,只待颜相归来。   顾阙等了等,听澜问丞相可吃过了。   顾阙道:“你去问问吱吱。”   “吱吱方才走了。”   顾阙道:“那等她出来。”   话音落地,颜珞推门而出,红色寝衣有些耀眼,顾阙眨了眨眼睛,听澜忙退了出去。   顾阙眨了眨眼,心中悸动,鼻尖隐隐有些香,她问:“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打架的时候吃的。”颜珞坐在镜子前,眉眼不展,眼中凝着自己,好像看见了一抹血凝在眼角。   她抬手擦去,当指尖离开的那瞬间,血迹又凝在眼角。   她恼了,指尖狠狠碾过眼角。   再松开,血迹还在。   她又抬手去擦,手被人握住,顾阙看着她,嫣红的唇角带着笑。   一如既往的纯良。   顾阙身上的纯.欲总会让颜珞着迷。   顾阙微微俯身,亲了亲她,舌尖舔.过眼角。   点滴的暧.昧,让颜珞轻.颤.   顾阙松开她,微微一笑:“ 阿婆给了药。”   阿婆给药,说明就在允许中,今夜可以好过不少了,怎么能不高兴呢。   颜珞没有回话,而是看向镜中的自己,眼角处什么都没有了,只余白净。   “我饿了,想吃肉。”颜珞睨她,“我们吃火锅,好不好?”   顾阙皱眉:“不吃了,明日再吃。”   “不行,饿了。”颜珞抱着她的腰肢,额头贴着她的小腹蹭了蹭,“好饿、好饿。”   顾阙被蹭得浑身热血,忙抵着她的肩膀,道:“我也饿,准备好久呢,我先吃你。”   颜珞啐她:“你怎么就如狼似虎了。”   “被你蹭的。”顾阙拉住她的手臂,道:“我知晓你也想的。”   颜珞摇首:“我想吃肉,你给我咬一口。”   顾阙转身就跑,利落地爬上床,颜珞扯下锦帐。   颜珞穿着红衣,肌肤白嫩,眉眼韵味让顾阙傻了眼,“你怎么穿红的?”   “今日有人骂我了,我想着,他们不喜欢红色,我偏要穿红色。”颜珞贴近着顾阙。   帐内红光摇曳,衣裳落地。   顾阙掐着她的腰,问:“为何骂你?”   “因为我好看。”   “今日的事解决了?”   “嗯,杀了,家眷丢进刑部大牢,他认了私下文书的罪。”   “如何就认了?”   “自有我的办法。”   锦帐微晃,守门的人立即将门关了起来,听澜懒懒打了哈欠,催促春露:“你去睡觉。”   今夜是听澜当值。   灯亮了一夜,听澜捂住耳朵,屋里太吵了。   颜珞上朝的时候心情很好,脸色也好,泛着光彩,对下属也是笑脸相迎。   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副枢密使惨死家中,家眷尽数抓入牢内。   皆出自颜相的手笔。   清早见她笑,不少人双腿都发软。朝上不怕死的言官指责颜相枉顾律法,以她的职责不能处决三品以上的大臣。   陆松拿出供词,太后的脸色都绿了,颜珞说道:“臣已命人去追回文书,不知诸位大臣对此事可有了解?”   许多人都不知,调兵是大事,官阶微末的不必参与,重臣应该耳闻,但他们丝毫不知。   颜珞朝着新帝行礼:“陛下可知?”   新帝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这便是不知的意思了。颜珞又问太后,人都已经死了,这个时候只能将责任都推在死人身上,道:“不知。”   事情好办了。刑部定罪,无人敢说话。   光是颜珞夜半杀人一事,文官不耻,武将不敢反抗。   颜珞不在意,本就是臭名昭著,不在意再臭一些。   颜珞笑盈盈,温柔极了。太后敢这么做,必然是有许多人遮掩,这么荒唐的事情哪里是一人两人就可以完成的。   散朝回官衙,颜珞拿出顾阙给的名单抓人,顷刻间,官衙内乱作一团,叫喊声声不绝。   陆松额头冒汗,“您有证据吗?”   颜珞:“没有,他们失职,贬出京城。”   血洗后,到了黄昏,颜珞回家去了。   回家就见到门口有一青年畏畏缩缩,她看向吱吱,吱吱立即去喊。不想她刚一喊,青年就快速跑了。   吱吱去追,半晌又回来了,那人跑得飞快,没捉住。   这人必然不是来找丞相的,多半是为了顾阙。   颜珞啧啧两声,问吱吱:“怎么总是有人盯着我媳妇?”   吱吱道:“那是因为二姑娘好看,我看着都心动。”   颜珞脸色就变了,“滚。”   吱吱滚下马车,麻溜地滚进府。   颜珞慢悠悠地进府,门房处立即有人走来,递了几封帖子,都是邀请顾阙去玩的。   颜家、凌家、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府邸。   颜珞拿着帖子去找顾阙,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找小情人了。”   “你直接说我偷.人不就得了。”顾阙搁下笔。   她在练字,自己的字拿不出手,趁着无事就多练一练。   “偷.人?”颜珞品着两个字,目光冷冷,“你偷.人了?”   顾阙道:“对,我偷了你。”   “好像也对哦。”颜珞心虚,告诉她:“门口有人鬼鬼祟祟,我一来,他就跑了,我觉得是找你的。”   “我?”顾阙怔住,脑海里不由想起赵明悟,眼神复杂。   颜珞捕捉她的一丝异样,顾二背着她真的去见情人了?   她没问,而是略过顾阙,吩咐春露进来更衣。   顾阙兀自想着是不是赵明悟的人呢,心里一合计,喊了听澜来问,“今日赵家来人了吗?”   “昨日倒是来了,赵大人说东西交给您,是私密的东西,我没应。您作为男儿长大的,不知女子与外男见面是大事,若被人瞧见了,对您的名声不好。我想着,他再来,我就告诉侯爷去。”听澜也是为难,之前姑娘做了几件错事,如今,被赵大人捏在心中,倘若被丞相知晓,必然是不高兴的。   顾阙不知私密的东西是什么,上回是玉佩,那么这回是什么呢?   她问听澜:“是什么私密的东西?”   听澜摇首:“那时您自己送的,没让奴婢知晓。”   顾阙心里凉了一大截,等同只有原主和赵明悟知道,完蛋了。   醋缸知晓了,还有安稳日子过吗?   非得作死。   顾阙捂脸,心里将原主骂了一回,赵明悟好看吗?她不认可,那张脸丢在大街上都认不出来,分明很普通的一人,怎么就招原主喜欢了。   要命的是颜相知晓后,赵明悟不死也会脱层皮。   私下见一面将东西拿回来?   顾阙莫名想到电视剧里的桥段,但凡一见面,误会就会更大,指不定就会闹到分手的地步。   顾阙否定了这个想法,吩咐听澜:“你去见一面赵大人,就说我得丞相庇护,过得很好,以前犯下过错误,但我已悔改了,望赵大人善待颜家妹妹。”   听澜问:“东西要吗?”   “自然是要的,但我觉得他来找我,必然是有条件的,若是小事,你大可应下。遇到大事,你先安抚。”顾阙警惕,这件事还是不能让颜相知晓。   听澜记住了,“奴婢去试试。”   半晌后,颜珞更衣出来了,着一身橘色裙裳,她走到顾阙面前,凑至她唇畔闻了闻,“身上竟然没有小情人的味道。”   顾阙翻了白眼,“我会哪门子小情人,在这里,我认识女子不超过十人。我给你数数,听澜春露、吱吱唔唔、阿婆,废帝、还有当今的陛下,就这么八人。你觉得,谁像小情人?”   “当今的陛下。”颜珞轻哼了一声,拿手在顾阙心口画圈圈:“听闻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画个圈圈诅咒你被自己的情人杀死。”   顾阙拍开她的手:“你不就是我的情人?”   “呸,我是你的妻子,明媒正娶过的妻子,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才是情人。”颜珞纠正她的错误,又信誓旦旦地说道:“等天下大乱,我与你站在城楼上拜堂,让数万将士、无数百姓做我们的见证人。我们一拜上苍,二拜亡魂,这才是轰轰烈烈的成亲。”   顾阙被她稚气的模样气笑了,“你不怕他们丢你烂菜叶丢鸡蛋了?”   “不怕,他们砸不过来。你想想,城楼那么高呢。”颜珞自信极了,脸颊肌肤在天光下泛着光泽,“顾阙,你说,天下文人会不会气死了?”   这便是颜珞!气死天下人才甘心。   顾阙不与她说道了,让人去摆饭。   颜珞唠唠叨叨,说起自己心中的成亲仪式,“要么不办,要办就请天下人观礼。”   顾阙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放在心上。   吃过晚饭,颜珞歪在床上玩游戏机,顾阙在核对账簿,当春露将汤药送进来的时候,颜珞捂住嘴巴了,顾阙捂住耳朵: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颜珞气得拍桌,顾阙继续按着计算器,故意与听澜说话:“铺子里的生意好了许多。”   听澜不敢搭话,好与不好都抵不上颜相的一句话。   颜珞无奈,一口将药汤喝了,顾阙立即递给她一根糖,“草莓味的。”   颜珞心里有气,挑剔道:“有玫瑰、月季的吗?”   “没有,不吃我自己吃了。”顾阙不惯她,直接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颜珞去抢,两人抱作一团。   婢女们偷笑。   同时,新帝坐在寝殿内望着画像发怔,宫娥劝她早些就寝。   新帝没理会,宫娥大胆问:“可要召皇夫来侍寝?”   “不必了。”新帝皱眉,想起林毕文就觉得恶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相比较早逝的顾世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的诗词都带着一股高贵的气韵。   随着时日渐久,她愈发不能面对林毕文的脸了。   莫名恶心。   将画像收好,新帝上榻就寝,然而,一闭上眼睛,面前就浮现顾世子冠玉般的脸颊。   她又睁开眼睛,觉得内心尤为枯燥,心口被石头狠狠压制着,透不过来气。   看着漆黑的夜色,她披衣而起,推开窗户,灯火摇曳,莫名想起顾二姑娘。   她在做什么呢?   心中的思念忽而有了些浮动,寻一日,见见顾二姑娘。   不过颜相护得紧,不知该怎么才能见到?   除夕宴吗?   距离除夕宴也不久了。   新帝回到床榻上,闭上眼,徐徐睡了。   相府中两人躺床上,你看我,我看你,颜珞侧躺着,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觉得小腹热,约莫是阿婆的药起了效果。   她推了推顾阙:“你吃了我,我想吃雪糕。”   顾阙没说话,手在她耳下画着圈圈,颜珞捉住她的手,忽而咬住手腕。   “给你吃个新口味的,不过你别动,我们两吃一根。”顾阙被她吵得没办法,起榻穿衣,随意将衣裳披好。   今夜是听澜当值,顾阙让人去冰库雪糕。   顾阙又爬回了床上,贴着她。颜珞阖眸,在她胸口上点了点,“顾二。”   顾阙眨眼:“顾二真难听。”   颜珞:“谁叫你是老二呢,如果你是姐姐,就叫顾大了。”   “难听死了。”顾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去咬她的耳朵。   两人抱成一团,颜珞被她圈住,整个人缩在她怀中,气喘吁吁,道:“我的名字可好听了。”   顾阙洗耳恭听:“叫什么。”   “嘉娘。”颜珞翻过身子,伏在顾阙的耳畔低语。   嘉:美好、夸奖赞许。   代表着阿爹阿娘对她的夸赞。   嘉娘是闺名,除了亲近的人外,几乎无人知晓。就像是顾阙,她叫顾阙,应该还会有闺名,但是侯爷夫人没有给她取。   顾阙不知还有闺名这件事,愣了下,“嘉娘。”   她笑了笑,原来,颜相取名是有遗传文帝陛下夫妻的。   吱吱唔唔不说,还有还没来的鬼鬼祟祟,这个阵营太快乐了。   野史未曾记载细节,大文人若是知晓这些搞笑的名字,只怕对颜相又会改观。   笑死了。   顾阙躲在被子里偷笑,颜珞羞得脸色发红,“不好听吗?”   阿娘唤嘉娘的时候可温柔了,分明很动听。 第84章 逼迫、有人打我家顾阙的主意!   顾阙的认知一直是与众不同的。   名字跟随人的一生, 至关重要。在早些年代,望着儿子的人家会取招娣盼弟,为的是什么, 让人有些反感。在大魏, 取名也有将就,男孩子会有字,比如李白, 字太白。   琼琚公主是一封号, 嘉娘如同太白,不过, 女孩子的闺名是不能随便告诉人的,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她觉得不好听是因为后面有个娘字, 然而在这里, 一般女子都会带上娘子,有些人家不取名字,按照行序来唤, 比如三娘四娘,前面再带上姓氏。   这个名字若在现代, 肯定会让人不适应。   顾阙很快就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 就该接受这里的习惯。   她抵着颜珞的额头,悄悄说道:“嘉字好听, 挺好的。”   颜珞拧眉:“那你刚刚笑什么?”   顾阙笑道:“那个娘字, 我未曾见过世面, 也未曾见过太多的女子, 不知女儿家的闺名, 井底之蛙, 见识短浅了。”   这么一贬低自己,颜珞释怀了,轻哼一声,“你都没有呢。”   “对、对、对,我没有。”顾阙踩着台阶就下。   听澜取来雪糕,送进屋内。顾阙爬了起来,掀开锦帐一角,拿进来后就递给颜珞。   是一人的模样。   颜珞端详,“好像是一女子。”   “嗯,白娘子。”顾阙买了一对,还有一根许仙模样的雪糕,评价说口感不好,她想着给颜珞试试,指不定嫌弃就不吃了。   看吧,我给你吃,你自己不吃的。   颜珞看着雪糕上的小人,“有缘故?”   “有,得空给你看看她们二人的故事,一人一蛇相恋了,最后不容于世道,多年后,孩子高中状元,一家皆大欢喜。”顾阙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一个故事。   颜珞坐了起来,望着顾阙,奇怪道:“为何非要皆大欢喜?”   顾阙道:“为何不要皆大欢喜?”   “小说里的追妻火葬场最后都是皆大欢喜,用你的话说就是傻缺。我同你说,都做了那么多伤害的事情,为何还要爱呢?”颜珞嘴上说着,不忘悄悄咬了一口雪糕。   一瞬间,皱眉,不如以前的好吃。   她有些嫌弃,可是,嫌弃了就没得吃。就这根雪糕,还要两人一道吃。   太憋屈了。   想着想着,颜珞又咬了一口。   顾阙却在想颜珞的世界观,皆大欢喜和和美美不好吗?非要分开,一死一活,哭哭啼啼才好?   她不明白,正想开口,颜珞告诉她:“小说里的故事不符合现实,若在现实中,哪里有那么深的感情,早就放手了。爱是什么?”   顾阙沉默。   “爱是你心中我、我心中有你。我心中有你,你心里没我,这叫单相思,不叫爱。”颜珞语气嫌弃,说完又咬了一口,将脑袋咬了下来,细细又品了品,有的吃也不错了。   她怕顾阙回神,便又说道:“小说中的爱来的太过简单,没做什么事就已刻骨铭心。你瞧我二人,我开始就不喜欢你,软弱无能,扭扭捏捏。我二人成亲为夫妻,你就是百宝箱,日久生情。我觉得你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软了。”   不过,也是正常的。顾阙是在蜜糖罐子里长大,并未经历大事,保持‘这个世界很有爱’的想法,对人总有几分宽容。   不见残酷,心便柔软。   一番话说得顾阙发懵,“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爱,糊里糊涂地就……”   就吃了颜相。   若是说一说,便是怜悯。世人觉得颜相残.暴,自己却觉得她可怜。二来,她也太好看了。   好看的脸蒙蔽了眼睛,带上一层滤镜,心渐渐沉沦。   颜珞没听她的话,嚼下嘴里的雪糕,道:“我就不喜欢你,但是你好看啊,又会哄我、又会包容我,想想,也就你最适合我了。你想想,横竖都是找人过日子了,不如就找你。这么一想,你还是最合适的。你的身子可软了,晚上摸一摸,睡觉都香好多。”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顾阙脸颊红了,可再一看,哦豁,雪糕都吃完了,就剩一根棍子了,她气得指着颜珞的额头:“你在这里故意迷惑我呢,丢不丢人?”   “堂堂一丞相为了一根雪糕就开始胡扯,虎狼之词都用上了,我都觉得丢人。”   “丢人罢了,我又不要颜面。”颜珞无所畏惧,将棍子塞到她的手里,懒懒地打了哈欠,哀叹一声:“口感差了一些。”   “都没了,还差一些。”顾阙气得将棍子丢了,裹着被子不理她。   颜珞也躺下,嘴里念叨着:“我什么都不要,要你就好了,顾二,你觉得我除了好看,还有什么优点?”   “你也就除了好看。”顾阙没忍住回了一句,心里堵着一口气,又说道:“还爱作,没人受得了你。”   “好,我便缠着你一辈子了。”颜珞侧过身子,伸手去抱住她的腰,厚着脸皮去蹭她,“不要生气啦,和我生气不值得,你想想,和不要脸的人生气,自己只会更加生气。”   顾阙彻底没脾气了。   颜珞去咬她耳朵、脖子……   ****   自认不要脸的丞相起来得很早,出门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位新人,十二岁的鬼鬼。   鬼鬼站在门口,穿着黑色的劲袖短袍,手中抱着一根棍子,脸色冰冷。   远远一看,像极了门神。   颜珞走过去,拿指尖戳她的脑门:“鬼鬼呀,你会吓到我家姑娘的。”   鬼鬼不爱笑,像极了她的名字。她被戳了两下,神色微缓,道:“我会努力笑的。”   “这才乖,对了,唔唔伤势如何了?”颜珞收回手,略微整理了朝服,低眸的瞬间,眼中冰冷。   鬼鬼说道:“醒了,就是太累,没有伤及根本,休养两月就好了。”   颜珞站直身子,目视前方,今日天气很好,心情高兴就开始糊弄孩子:“走吧,我同你说哦,府内有一群好看的小姐姐,你师父就是不爱笑,被她们赶走了,你要好好珍惜机会哦。”   鬼鬼:“……”还要注意这些琐事吗?   天气愈发凉了,府里发了冬衣,每人两套,还有两双鞋,唔唔不在,听澜春露一合计,就暂时给了鬼鬼。   唔唔回来了再重新量,小孩子长得快,指不定等唔唔回来就穿不上了。   不想,鬼鬼穿上身,大了些许。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留给唔唔。   鬼鬼却说道:“不必麻烦,我穿着也合适。”   听澜也是从孩子过来的,有些人家为了节省,做衣裳的时候故意多放些尺寸折进来,待高了才放出来继续穿。   但是府里殷实,丞相器重她们,就不好这么做,做主说道:“我让人给你重新量,你再等上两日。”   鬼鬼看看听澜,又看看春露,呆呆地点点头。   听澜春露抱着衣裳就走了。   出门后,春露先悄悄开口:“我瞧着她,像是不大精神的。”   你说三句话,她都说不到一句,甚至眼珠子都不动,可不就是不精神。   鬼鬼是习武之人,耳朵灵敏,站在屋内就听到了对话,不由纳闷,这些姐姐好生奇怪。   跟着丞相出门,她没忍住说了。   丞相去大理寺办事,叛徒的事还未结束,最好还是要走一通。事情压在了大理寺,凌昭非要细查,就不免要走一趟。   “姐姐们觉得你傻气,想来也是,她们多大,你多大。”   鬼鬼低着头琢磨不透,问丞相:“那唔唔呢?”   “唔唔啊,跟着吃就行了。”颜珞百无聊赖地说了一句,跟着顾阙,不用调.教就能变成吃货了。   鬼鬼记住了。   进大理寺,凌昭来见,“下官见过丞相。”   颜珞摆手:“不必,我来,是为了张副枢密使的事情。”   与此同时,顾阙翻开野史,当面记载一句:十月十六夜,相入张门,杀张生,险灭满门。   她将野史合上,阖眸细想,又翻开野史。如果未曾身临其境,看到这么一句‘险灭满门’,对颜相所为,也是不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谋其政,忽而,就能理解了。   后世如何评价,当看写书人如何记载。   ****   太后将案子移交大理寺,凌昭去张家查证,倒是诸多漏洞,不肯结案。   案子很好解释,张大人下放文书得了太后的懿旨,凌昭指的漏洞便是太后。他继续查,颜珞不满意了。   “你若再查,我可保不住你。凌大人,你的心思,我知晓,但你可知此事本就是上面的意思,你如今要揭开这层遮羞布,可想着凌家?”   凌昭满面通红,面前女子仪态端庄,美若仙人,这一刻,他想松口,然而自己心里过不去。   “凌昭,你既然这么闲,不如去前线打仗,那里很忙。一忙,你就没功夫想你的那些伟大理想。”颜珞慢条斯理地扫向他,“你说说你一世家弟子,家族不要了吗?”   为了心中的正义?   笑死,都快灭国了,还要什么正义。   凌昭无颜面对丞相,唯有低头禀道:“若真是太后,下官也要……”   “闭嘴。”颜珞烦不胜烦,小年轻怎地就想不开呢,怎么非要那么做呢。   她哀叹一句,道:“凌昭,食君禄替君办事。”   “既然是太后的意思,关张大人何事,他不过是奉了太后的旨意罢了,罪魁祸首尚且逍遥,他为何身首异处。”凌昭愤恨,更不明白面前貌美的女子明明这么温柔,偏偏要做不公的事。   颜珞问他:“你的小厮背着你给你的敌人通风报信,置你于险地中,你还会用吗?凌昭,我来,是想你可以结案,若是不肯,凌家便是下一个霍家。”   凌昭攥着袖口,问丞相:“您为官是为了什么?”   “呀,问起我来了?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凌昭,你看看你头顶的那片天,是不是凌家?你再看看我头顶的那片天,是颜家吗?”颜珞冷笑。   未曾挨打过,便会一味地异想天开。   顶着凌家的天,做着对凌家不利的事情,真是一公正的凌大人。   颜珞站起身,道:“怎么做,你自己想。若非你是顾言的表兄,我今日也不会走一遭。”   走了。   颜珞来得匆匆,一盏茶时间,便走了。   凌昭不解,就只为了顾言吗?   多深的爱意才会让她爱屋及乌。   ****   三日后,张家结案,家眷流放,野史又翻过一页。   野史记载皆是朝堂大事,私事几乎没有,比如赵明悟纠缠顾阙一事,野史上一字没有。   顾阙叹气,听澜回来带着赵明悟的意思。   赵明悟思念她,想娶她为平妻。赵家地位高于永乐侯府,赵明悟在羽林卫当差,官阶高,掌着宫门进出,寻常人家都想结亲。   听澜为难:“您给他写了书信。”   顾阙立即明白过来了,是情书,赵明悟捏着她的把柄呢,不嫁名声也毁了。   她没有表态,听澜愁闷,“不如告诉丞相?虽说会生气,但是事情过已经发生 ,气一气就过去了。不然您就得嫁给他。”   顾阙却道:“颜家可知晓这件事?”   颜珞很忙,她不想为了这些事情去烦她。   “颜家,对哦,您可以去找颜老夫人……”听澜欲言又止,“这么一来,您的那些事就捅到旁人处了,有点、有点丢人的。”   颜相知晓,是家事,不会丢人,旁人知晓,可就是难看了。   顾阙头疼,她压根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主要是这个时代对女子不公了,若是在现代,情书而已,哪个年轻人没有情意萌生的时候。大家知晓后,笑一笑,谁都不会在意的。   见面又不能见,闹大了,自己就没面子了,侯爷得要气死。   主仆二人皆是无奈。   听澜说道:“不如您去见见赵夫人?”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既然不能见赵大人,那就见一见赵夫人。   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顾阙答应了,听澜去安排,往赵府递话就可以了,顾阙炙手可热,背后是颜相,赵夫人不会不给颜面的。   赵府给的时间很快,第二日午时。   颜珞不在家,出门也不会被发现。   到了约定的时间,顾阙带着听澜偷偷出门了,吱吱赶车。一路上,吱吱询问去见谁,听澜不敢说实话,就说是铺子里的管事。   吱吱信了,看着听澜姐姐的笑容,心里一点都没怀疑。   入了酒肆,听澜就拉着吱吱在一楼吃饭,顾阙去寻赵夫人。   听澜还是第一次进酒肆吃饭,不大懂,吱吱却是行家,点菜更懂,道:“我有银子呢。”   听澜噗嗤笑了,道:“姑娘给了,你点就是了,我来给钱。”   “姑娘对你真好。”吱吱也没客气,喊来跑堂的就点喜欢的菜,知晓听澜喜好,也点了她喜欢的。   包厢里面的顾阙见到了赵夫人。   妇人打扮与未出阁的姑娘不同,不再那么灵动,感观上偏向于端庄。   赵夫人娘家是颜家,与顾阙算是沾亲带故。两人见面后,赵夫人微笑,“顾二姑娘可真好看。”   废帝这么一闹,顾阙成了京城第一美人,只是顾阙在家不出门,不知道自己的名声。   两人坐定后,赵夫人先斟茶,顾阙开门见山:“病中那些年枯燥,我做了些错事,还望赵夫人见谅。”   “错事?”赵夫人脸色白了,她知晓顾阙与赵家曾定过亲。   顾阙道:“病中那些年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想着赵顾两家的婚事,写了些信给赵大人。病愈后,我也忘了。”   想起顾言病逝,赵夫人忽而理解顾阙的行为,本就是自己的夫婿,写信聊表情意不算大事,她品了品茶,静静等着后言。   “退亲后,我便不再与赵大人来往,他退还定亲信物,此事便已结束了,后来赵颜两家定亲,我由衷祝福。”   “然后,我陷入了困境中,想请赵夫人帮帮我。”   赵夫人将茶盏放下,道:“你有颜相,为何寻求我?”   顾阙嘲讽:“颜相知晓,你就要做寡妇了。”   赵夫人眼睫轻颤,想起颜相的性子,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是何事?”   “赵明悟以书信要挟我做赵家的平妻。”顾阙道。   “什么……”赵夫人豁然起身,失手打翻了茶盏,要挟二字显出一人的品性,顾二姑娘口下留情才用的要挟,这分明就是强逼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愿,对吗?”   “我为何要愿?当初两家定亲我遵从父母之命,如今他娶,我有婚约,为何要从他?赵夫人,你说,颜相知晓,会不会打死他?”顾阙并未留情,一再忍让,赵家就只当她是软柿子。   赵夫人早已变色,一是丈夫背弃,二是丈夫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眼下,她有几分慌张,立即道:“我来解决,不会让姑娘闺名受损,保证他死了这条心。”   顾阙等的就是这句话,自己松了口气,道:“赵夫人,我信你的,我不想与他有何关系,倘若闹开了,我没面子,他没了性命。”   “知晓、知晓,我都知晓,姑娘放心。”赵夫人失了几分仪态,一再保证。   顾阙这才离开。   听澜与吱吱刚吃上饭,眼瞅着戴着帷帽的顾阙走来,顿时愣了:“要走了吗?”   “你们先吃,我等你们。”顾阙没什么胃口,心中可怜赵夫人。丈夫背弃她,她却还要想办法救他性命。   他们是新婚啊。   顾阙上车去等,就在她离开包厢的时候,颜珞进去了。   赵夫人本就惊魂未定,一见阎罗来,吓得定住了,不知所措。   “我道她难得出门见谁,原是见妹妹来了。”颜珞自顾自走进去,身后的鬼鬼将门关上。   颜珞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盏,拿起顾阙的那杯,置于鼻尖闻了闻,道:“你就拿这茶给她喝?”   赵夫人想哭,抿唇不敢说话了,她不知刚刚的话,丞相听进去多少。   “赵夫人,莫紧张,您说这样的丈夫留着有什么用呢?”颜珞在顾阙的位子上坐下,慢悠悠地抬眸,“我若是你,现在就和离,另嫁旁人。世上男人那么多,何必巴着他呢。你们成婚一年都不到,就娶平妻,日后,你的日子怎么过呢?”   “我还得同你说一声,赵明悟要死了。”   “七姐,能不能不要……”赵夫人哭了出来。   颜珞摇首:“不能,赵明悟这么龌龊,配做颜家的女婿吗?”她有些后悔,去年想将赵明悟踢出京城,后来忙忘了,一时不慎,他就出来干坏事了。   赵夫人掩面哭泣,颜珞站起身,直接走了。   下楼去看,哦豁,吱吱听澜吃得正欢。   颜珞没有去打扰,避开顾阙上了马车。   鬼鬼问:“丞相,去何处?”   “羽林卫。”颜珞阖眸,神色阴狠。   鬼鬼驾车,她充当车夫,稳稳地驾着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过住宅,最后在宫门处停下。   颜珞下车,宫门处的侍卫来寻,“去将赵明悟找来。”   赵明悟不在羽林卫,回家去了。颜珞让人去找,就在宫门口等着她。   不仅如此,她还请来了新帝看热闹。   新帝被太后压得喘不过气,追封生母一事也被压了下来,心里对太后愈发不满,丞相来请,她也就去了。   宫门威严,侍卫多,丞相留下,就让许多人跟着害怕,丞相不按套路出牌,尤其是前些时日半夜去张家打死了一位三品大臣。   朝堂上下不满,却无人敢说话,就连太后都没有办法。废帝在位,丞相稍微收敛,如今,无人敢说她了。   新帝坐龙辇赶来,见到丞相坐在不远处,心中咯噔一下,不忘问左右:“近日可有事情发生?”   “近日各处安定,并无大事,若是琐事,臣便不知了。”   新帝疑惑不定,也有几分畏惧,若说魏国公猖狂,那么颜相便可用‘猖狂至极’来形容了。   但二人的猖狂不同,魏国公是压着新帝,而颜珞是压着所有人,一视同仁,并无皇帝大臣的区别,就连太后,她都没有放在眼中。   新帝走下车辇,颜珞起身,象征性地行礼,新帝问道:“丞相做什么?”   “看戏,陛下一道吗?”颜珞微笑,吩咐侍卫:“去给陛下搬椅子。”   新帝不解,“谁惹着丞相了吗?”   “算是,有人打我家顾阙的注意,就差逼良为妾了。”颜珞语气冰冷,余光扫了一眼新帝。新帝咽了咽口水,她想见顾阙,就放在心里想了想,并未显露出来。   难不成还有旁人吗?   她不理解,问丞相:“是何人?”   “羽林卫副指挥使赵明悟,太后给他升官,他就忘了自己的本分,打死都不为过。”颜珞慢条斯理,声音很轻,似清风过耳,未曾惊起任何波澜。   新帝知晓,赵家依附于太后。 第85章 阿嫂、二姑娘喊我什么?   太后虽将羽林卫给了颜珞, 却没有停止往里面塞人。赵明悟娶了颜家女,却不与颜家同心,这些不算是秘密。   在颜珞接管羽林卫的时候, 赵明悟已是副指挥, 颜珞刚接手,他的地位高,不好动手。   没想到, 赵明悟自己作死。   说是请陛下看热闹, 不过是个幌子。陛下在,不阻止, 颜珞做什么都是顺奉天意。   君臣心思契合。新帝对太后不满,颜相要打太后的脸, 她自然是最高兴的。   君臣等了许久, 才等到醉醺醺的赵明悟过来。新帝好奇:“今日不是他当值吗?”   颜珞也不知道,各人当值是规定好的,她虽记忆好, 却也不会记这些繁琐的小事。   无人敢回答颜珞的话。颜珞吩咐道:“去拿点名册。”   看过一眼就知晓了。   赵明悟来后,上前行礼, 颜珞微笑地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道:“逼良为妾的事情做起来可觉得畅快?”   赵明悟脸色通红,不敢抬首, 但不认同丞相的话:“并非是妾, 再者, 她本就喜欢我。”   “本就喜欢你?”颜珞冷笑, 低眸凝着他:“是吗?你也喜欢她?”   赵明悟听到这里, 本有些自豪的, 那么好看的一姑娘,废帝得不到,偏偏喜欢她,心里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心中畅快,就想将人娶回去。   “喜欢。”赵明悟微微抬首,心里添了几分底气。   颜珞冷笑:“我顾家的人凭什么给你做妾呢?我颜家的女儿已被你糟蹋了,竟还不满意呢。”   “丞相,我对内子很好,不会薄待。”赵明悟慌了,忽而将责任都推到顾阙身上:“她喜欢我,我怜她,并没有逼迫一说,丞相,不信您问她,她可是自愿的。”   新帝沉默,见到赵明悟忽觉得恶心,以前觉得他不错,有上进心,今日一幕,莫名觉得他与林毕文相似。   都令人恶心得不行。   丞相叫她来,是给她机会,不能就这么干看着,道:“污言秽语,张嘴。”   鬼鬼跳上前,“我来。”   左右立刻退了下去,鬼鬼撸起袖口走上前,先开口道歉:“我的力气大,你忍着些。”   颜珞皱眉,你道的哪门子歉呦?   她没说话,因为鬼鬼用尽力气一巴掌甩了过去,赵明悟倒地,再张口的时候,一颗牙齿都被打掉了。   鬼鬼怜悯,就一巴掌,退了回去。   新帝这才注意到鬼鬼,人小,力气竟然这般大,丞相身边的人不容小觑。   丞相虽说冷酷,行事特殊,但为她效力者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自己并非是嫉妒,而是认真去想,丞相身上的优点是什么。   做强者,必然是有自己的优点。   新帝深思,颜珞看着赵明悟,道:“打断他的腿。”   赵明悟惊得从地上蹿了上来,“下官并非是寻常人,下官是三品朝臣,丞相岂可说打就打。”   颜珞侧身看了一眼新帝。   新帝颔首,附和道:“赵明悟,你逼良为妾,你让朕替你说公道话吗?女子本就怜弱,你仗势欺人,不配掌握羽林卫。今日,朕夺你羽林卫副指挥使之职,杖五十。”   新帝看似凌厉,不过是外强内干,凭仗的是丞相威仪。   她说话无人应,但依附于丞相的话,下面必会听。   果然,她说话后,侍卫立即去拿下赵明悟。   陛下发话,赵明悟傻眼了,他还没傻到呼出太后名号,只一味说道:“是她写信于我,我二人本是两情相悦,你怎可棒打鸳鸯。”   颜珞本就不高兴,听闻那句‘棒打鸳鸯’后更是冷了脸色,道:“棒打鸳鸯?你吓得我家二姑娘晚上睡不着觉,你还有理吗?往日定婚,你二人说些情话也就算了。如今,你娶她定亲,你还敢胡言乱语,是看霍家不在京城,就敢肆意践踏?”   “丞相,下官并无这等意思,着实是她写信于我。”赵明悟喊叫。   宫门处的人都听见了,颜珞怒气微显,问他:“何时写信于你?”   侍卫停了下来,只抓着赵明悟的手臂。赵明悟趁机挣脱,脸颊肿得老高,说话不大利索,只道:“三年前的春日里。”   “你二人何时退亲?”颜珞问。   赵明悟咽了咽口水,道:“那年夏日里。”   颜珞冷笑:“退亲后可有写过?”   赵明悟哑口无言了。   颜珞道:“既已退亲,你与她便是陌路人,往日纵觉得有情,也该烟消云散,如今,你以此为要挟,当真是可耻,鬼鬼。”   鬼鬼浑身一颤,快速道:“在。”   颜珞唇角紧抿,道一字:“打!”   三年前的事情还来翻旧账,当真是觉得霍家无人,顾阙好欺负了。   赵明悟被一杖打懵了,小小一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并没有说错,顾阙确实喜欢他。退亲后,顾世子也说他家妹妹对自己与众不同,让他自己等上两年再成亲,或许妹妹的病就好了,再续前缘。   顾家兄妹对他都很好,顾阙更是对他痴迷。   到了这里,怎地就是他逼迫。   赵明悟疼得死去活来,浑身骨头都像断了一样。   二十杖下去,赵明悟都不再喊叫了。   这时,颜珞忽而说道:“陛下今日帮臣良多,臣也该答谢,空出的一职,陛下看着办。”   新帝愣住了,继而大喜,看着颜珞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满了感激。   颜珞并不在意,而是问陛下:“您说,这样的男人留着做什么?”   新帝不明白她的意思,“丞相直说。”   “宫廷内侍少了一人,不如由他顶上?”颜珞微笑道。   新帝:“……”   五十杖毕,鬼鬼大为喘气,赵明悟早就晕死过去,自有赵家人来收拾。   太后赶来了,瞧见了地上的人后,半晌才喘过一口气,不问颜相,先质问陛下:“陛下,这是朝廷命官,怎可随意打杀。”   新帝道:“当值出去喝酒,不该打杀吗?逼良为妾,不该打杀吗?”   太后一噎,未曾料到新帝如此刚硬,一句话就叫她哑口无言。   颜珞在一旁看戏,整理整理襟口,不去参与两人的争执。册子上写的是赵明悟今日当值吗?   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让新帝慢慢长大,成了太后的眼中钉,那么太后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回来。   如果回来了,女儿对母亲会不会有怨恨,会怎么报复?   颜珞品了品,道:“臣先退下。”   太后气得要命,眼睁睁地看着罪魁祸首离开,痛骂新帝。   新帝却说道:“颜相要处置,朕有什么办法?朕不过是一傀儡罢了。”   “你……”太后无言,这是她费尽心思安插进羽林卫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   颜珞悠哉悠哉地回到官衙,衙内堆积许多事情,她不慌不忙地,下属急得要命。   案牍上堆积如山,许多各地来的奏疏都先从颜珞面前过,再送到太后处,太后觉得合适,再送到新帝面前,一层层往上,待到新帝手中,都是最简单的请安奏疏,还有琐事的奏疏。地方官员为了与帝王讨近乎,常常会与陛下‘说说心里话’。   颜珞懒洋洋地坐下,下属等着批复。   家里的顾阙回家后,拉着孙氏做起了水车灌溉。   顾阙画了几日的图纸,让人打造出来,不大,就像是个小玩具。   古代的水车灌溉是一步步进来的,她找的是元明时代的水车,一架水车有一组齿轮,有的多至三组。水车分为很多中,比较出名的便是‘水轮翻车’、‘牛转翻车’、‘驴转翻车’。   匠人做了几日才完成,顾阙急匆匆拉着孙氏来看。   孙氏惊讶,“这等小玩意着实有趣,你怎么想起来的。”   “这叫水车,阿婆,用在田里灌溉的,你觉得如何?”顾阙开心道。   引水灌溉的方式至少提前几百年。   孙氏在庄子里待过几年,知晓庄子里的事情,看到这么惊奇的一幕,惊讶极了,又问顾阙:“你怎么想到的?”   “不是我想的,我就是得来一个小玩意,我还得与颜相说说。我给您看看,您觉得可以就成。”顾阙眼睛发亮,心情好极了,也不在想着赵明悟,拉着孙氏说水车起源。   孙氏不爱听,听了两句就犯困,捂住耳朵不听了,“你等你家那口子回来再说。”   “什么叫我家那口子。”顾阙嘀嘀咕咕不满,将水车从水里抱走,道:“我回去了。”   孙氏继续躺在躺椅上玩,小婢女给她捶腿,日子舒心多了,毕竟那位没有隔三差五就发病,比什么都好。   顾阙回去等颜珞。   等到亥时,都没有回来。   吱吱与听澜在门口说话,春露去前院候着。   顾阙等得打瞌睡,裹了被子索性眯会儿。   一眯就到了子时,人还没回来,春露回来说:“我让人去问了门房,并没有话传出来。”   顾阙吩咐道:“去颜家看看。”   春露叫人去办了,今日是她当值,吱吱听澜都已回去了。她问姑娘:“可要先吃些?”   顾阙饥肠辘辘,点头道:“好。”   顾阙一觉睡醒,人也是迷迷糊糊,靠着迎枕自己清醒了会儿,晚饭摆出来的时候自己也醒了。   勉强吃了两口,她知晓今年都没什么大事发生,颜相不会有危险。   吃过饭,她困得不行,没洗脸就睡着了。   一觉醒了,天色刚亮,春露进来说话:“颜家来话了,颜相回去住了。”   顾阙懵了,“她怎么回去住了?”   春露摇首不知。   顾阙纳闷:“我又没欺负她。再者,我就算欺负她,她也不该回娘家啊。我又不是她的夫君,她回的哪门子娘家?”   春露却道:“在颜相心目中,您就是她的夫君了。”   “我……”顾阙郁闷得不行,吩咐春露:“你让吱吱去找鬼鬼,问问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地怎么就回家去了。”   春露觉得可行,又劝姑娘:“您别太在意,颜相就是小孩子性子,您去哄哄,就好了。”   别问原因,就是去哄就好了,一哄一个准。   顾阙笑道:“我去哄她就是了,不过现在来不及了。你去颜府递个帖子,就说我去拜见老夫人,你去准备些礼品,让听澜挑一些小玩意。”   礼品显得自己尊重,小玩意更招人喜欢。   春露去准备了,吱吱出门去找鬼鬼,在宫门外见到人。   鬼鬼在车里等着,吱吱爬上马车,悄悄问她:“你们昨日怎么没回家?”   “我也不知,突然就去了颜家。”鬼鬼也不知道,见到师姐就忍不住吐槽,“我昨夜睡马车的。”   吱吱又问:“昨日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有一件,颜相打了赵明悟,剥夺了他的官职,你们不知道吗?”鬼鬼好奇,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听到?   吱吱摇首,拍了怕自己的脑袋,道:“是我今日疏忽了,我回去就告诉姑娘,你得配合我,今晚就不会睡马车了。”   鬼鬼看她一眼:“我想和你换了。”   “呦呵,不可以,唔唔也想和我换的。”吱吱又得意了,跟着姑娘很稳定,几乎没什么烦恼,姑娘不大出门,整日里捣鼓自己的小玩意,自己在院子里也舒服。   鬼鬼冷着脸,想起丞相的话勉强扯了扯唇角,道:“姑娘瞧着好看,性子又好。”   “姑娘性子可好了,你要配合,不然你日日睡马车。”吱吱叮嘱一句。   鬼鬼点头,看着她下车了。   回到家里,吱吱说了赵明悟的事情。   顾阙一拍脑门,自己哪里玩得过颜相,自己这个普通人试图玩过聪明人,现在可倒好,自食其果了。   顾阙悔不当初,听澜脸色都白了,问她:“会不会出事?”   “已经出事了,不过,她回娘家做什么?”顾阙不能理解她的思路,回娘家自己也不能正大光明去接她回来。   所以,闹这一出还不如回来和她吵架。   她看向春露:“颜相有没有吵过架?”   “没有,颜相素来话不多的。”春露摇首。   顾阙笑死,话不多?欺世盗名的颜家小七。   既然瞒不住了,那就只能去哄了,顾阙询问颜家老夫人的喜好,一一记在心中。   帖子说的是午后,顾阙知道过于唐突,但是没有办法,让听澜去准备些糕点甜品。   礼法到了颜珞这里,似乎都没有用处。   顾阙想抱怨她不按套路出牌,又理屈,自己去找孙氏抱怨。   孙氏清早从棚子里刚出来,见到顾阙耷拉着眉眼过来,不觉一笑:“颜相欺负你了?”   “她跑回娘家去了。”顾阙抱怨道,因孙氏待她好,多数的时候站在她这边说话,自己有话无出说,就只能拉着她吐槽,“她有委屈不与我说,跑回娘家算什么,难不成老夫人还能骂我不成?”   “我二人的事情,侯爷都不知晓,她敢说吗?”   “回娘家有何用处呢?”   “阿婆,她以前也爱这么折腾吗?”   孙氏闻言后,眼睛亮了亮,好像很多年没有见到小殿下这么闹腾了。记得五六岁的时候,皇后打了殿下,殿下愣是哭着去找文帝陛下,从中宫哭了过去,哭得整座宫廷都知晓她挨打了。   看到眼睛都肿了,文帝陛下心疼得要命,又哄又搂,赏赐了许多小玩意。   从那以后,皇后再想动手,都得细想,打完以后怎么哄。   敬德皇后没了,顾阙来了。   孙氏可怜地看着她:“闹吧,她不闹几天是没完没了的,你去颜家接她吗?”   顾阙点头。   孙氏打住:“别去,你去她也不回来,你说说,二十一岁的人了,还这么闹。不必在意,你过你的日子,就这么过。”   顾阙心虚,又说赵明悟的事情,道:“我以前是病糊涂了。”   “这样啊,你去试试,我先同你说,她不会和你回来的。”孙氏熟悉颜相的性子,能有多折腾就有多折腾,最后无奈道:“你就听她的话,哄着就行,别反着来。”   “好,我记住了。”顾阙心里有数,颜相性子不坏,哄一哄,让一让就好了。   因是‘第一回’登门,少不得梳妆打扮一番,春露是从颜府出来的,娘老子也在颜府。顾阙出门没带听澜,带上了有熟人的春露。   马车停在颜府门口,大夫人亲自来迎,春露先行礼,再将顾阙扶下车。   顾阙戴着帷帽,大夫人没见到她的面容,迎进后院,春露才替她摘了帷帽。   顾阙先歉疚,“今日过来,有些唐突了。”   确实很唐突,早上下帖子,下午就来了。大夫人本嫌弃她没规矩,一见桃花般的容颜后,也就不计较了。   “昨夜颜相回来了,我有些惊讶,你今日过来,可是因为她?”大夫人也不是傻子,颜珞昨夜回来,今日二姑娘就来,必然是有联系的。   顾阙道:“有些事,想必您知晓了,阿嫂怨怪我未曾与她说。”   “有些男人就觉得手中掐着些要紧的东西就可以拿捏女人,你不知,颜相是最讨厌的,约莫也不是气你。”大夫人说和,姑嫂争执几句也是常有的事情,顾世子又不在了,颜相心里憋闷,回来与三夫人说说话也是常理。   大夫人自己也有女儿,大姑娘就是她生的,在婆家诸多不易,她说道:“她回来后,你认个错,也就没事了。她从不与姐妹们计较,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也该与你阿嫂说一句才是,凭白让人欺负了去了。”   “昨日我那堂侄女与那混蛋也和离了,这样的男人就不能惯着。你也是,腰杆要直起来。”   大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一路,很是贴心,顾阙微笑,侯夫人若有大夫人这般贴,自己也不会无处诉苦了。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婆子们开门,大夫人在前,顾阙一路跟着。   进屋,春露将礼奉上,老夫人笑吟吟地唤着顾阙上前,见到那张与顾言相似的脸蛋后,惊讶道:“二姑娘与世子可真像。”   屋内还有未出阁的几位姑娘,八姑娘九姑娘陪坐,她们遥遥见过‘顾世子’一面,未曾细看,并没有老夫人感觉,只笑道:“顾家姐姐可真好看,难怪七姐姐这么护着。我瞧着都有趣。”   说完,春露给二人一人送去一只匣子,顾阙道:“我也不知二位妹妹喜欢什么,带了些小玩意。”   匣子里摆了许多小玩意,七彩琉璃串不说,还有许多未曾见过的发簪,精致好看,打开匣子,就见到七彩的光色。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笑吟吟地收下,“劳姐姐费心了。”   老夫人道:“你们年岁相仿,自去玩,等小七回来,去寻你们便是。”   顾阙道谢,九姑娘拉着顾阙一道出去,道:“姐姐送我好东西,我也送你些东西。”   顾阙被两人拥着出去了,春露留在屋内。   春露七八岁就被拨去颜相跟前,她的娘是老夫人面前得力的婆子,一家人都很得脸。   老夫人自然询问顾阙今日过来的目的,春露道:“颜相与二姑娘置气,不肯回相府了。”   “她竟然会生气,倒是稀奇。”老夫人叹一句,昨日的事情也曾耳闻,颜家的女儿也受波及,且不说顾家女嫁不嫁,颜家断然不会接受乱七八糟的平妻。   设计顾颜两家的颜面,断不能随意处置,昨夜颜相不罚,颜家也不会轻饶赵明悟。   左拥右抱,做他的清秋大梦!   大夫人宽慰,“我也是很生气,小七生气也是自然的,顾世子走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妹妹,您说,她能不管吗?”   “也是,她那么喜欢顾言,可惜啊……”老夫人长叹。   ****   顾阙恢复女儿身,进入内宅极为方便了,随着两位小姑娘去园子里玩。   颜家女儿千娇百媚,笑盈盈,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了不停。顾阙好笑,一匣子小玩意就将她们收买了。   三人在院子玩,不知是谁,提议玩诗词,打打闹闹到了黄昏,婢女说颜相回来了。   两位小姑娘都不敢笑了,顾阙好奇:“她很凶吗?”   “不凶,可温柔了,可她越温柔,我越害怕。”   顾阙:“……”   三人一起回到老夫人的院子里,鬼鬼站在院门口,见到顾阙后,眼睛眨了眨,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二姑娘。”   顾阙轻笑,“晚上回家去睡,不睡马车了。”   鬼鬼感激涕零。   进入院子,两位姑娘脚步都放慢了许多,顾阙好笑,“她很温柔的,不凶。”   “二姑娘,你可别提温柔了。”   婢女开门,三人相继走进去,颜相就坐在老夫人下首。   两位姑娘停下来不敢靠近,福礼喊了一声:“七姐姐。”   喊完后,两人同时看向顾阙。   顾阙骑虎难下,学着两人福礼,高声唤道:“阿嫂。”   颜珞抬眸,慢悠悠地看着她:“二姑娘喊什么?” 第86章 和好、我家小媳妇真好看。   顾阙颤了颤, 颜珞的眼神挑着几分炽热的挑衅,当着长辈的面都敢这么做,太嚣张了。   她不知如何回应, 颜珞还笑吟吟地看着她, “二姑娘今日很闲?”   一句话问得顾阙脑门上冷汗直冒,不得不道:“我回来这么久未曾见过老夫人,今日特来拜见的。”   “哦?”颜珞故意拖长尾音, 眉眼轻挑, 带着几分难得的媚色,道:“我只当你来求我回去的。”   “小七, 你这话说得过分了些,旁人不知你们是姑嫂, 还以为你们是闹别扭的小夫妻呢。”颜老夫人适时出声, 顾二姑娘羞涩,都已红到耳朵根了。   太过分了。   颜珞不动声色地将顾阙的反应收入眼底,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品了品, 不予理会。   老夫人虽说是长辈,然而在颜珞面前也不敢托大, 慢悠悠地站起身唤老大媳妇:“替我换身衣裳。”   大夫人上前搀扶,老夫人又看向两个孙女, “干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去, 你瞧瞧你们一玩就没了规矩。”   八姑娘九姑娘如蒙大赦, 提起裙摆就跑了。   一瞬间, 人都走完了, 顾阙松了口气, 只一双耳朵滚烫, 忍不住拿手捏了捏。   屋内静悄悄,两人隔了五步的距离。顾阙慢吞吞地蹭了过去,先问她:“你为哪件事生气?”   颜珞继续品茶,不回答。   突然不闹了,顾阙有些无措,猜不透她的心思,但是醋缸多半是为情书的事情生气,索性就道:“那不是我写的。”   颜珞冷笑,撩了茶盏,“你若好好认错,倒也罢了,怎地还往旁人身上推卸责任,有心思做没能力承担?”   顾阙被说得脸色发红,低着脑袋看着脚下,问颜珞:“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颜珞微怔,顾阙岂止是奇怪,分明浑身透着神秘。不过,她为尊重从不提罢了。人有自己的一寸天地,不该随意去窥探。   故而,她有许多问题埋在心底,不去触碰。   但是顾阙这么一提,就证明她愿意分享自己的秘密了。   颜珞静静等着。   “我与你说,顾阙跳湖死了,我醒来,就成了顾阙。”顾阙悄悄抬了抬眼睛,“我知晓你是喜欢我的,是喜欢我这个灵魂,对不对?”   颜珞否认:“我喜欢的是你这张脸。”   顾阙:“……”   “我不管,你喜欢是我这个灵魂,比我好看的人太多了,你怎地不动心?”   颜珞道:“我喜欢的只是你这张脸。”   “这样啊,那我们分手吧。”顾阙不高兴了。   颜珞道:“继续说,怎地就不是你写的了。”   “确实是顾阙写的,但我不是顾阙。顾阙跳河轻生,我就来了。你所瞧见的是一人,但灵魂变了。顾阙喜欢赵明悟,但我不喜欢。”顾阙与她对视,抿唇笑了,“所以,我不喜欢赵明悟。”   醋缸!   颜珞明白了,小说中的‘借尸还魂’,她不信。   “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顾阙哎呦一声,快步走到她跟前,扯着她的袖口:“你之前没有见过顾阙吗?”   “没有,几回差点遇上,你故意避开我了。”颜珞拍开她的手,摸摸她的脑袋,“你是不是糊涂了?”   顾阙脑壳疼,认认真真说道:“我没有糊涂,我背锅很久了。你想想,顾阙之前避开你,对你不喜,为何见面后,我对你、就那么哄呢?”   颜珞沉默,有些细致微末的细节一旦被解开,将会引来泉涌。   顾阙继续说道:“你就没有奇怪过吗?”   颜珞掀开眼皮,悠说道:“我以为你是被我的美色吸引。”   “你、脸皮真厚。”顾阙无语了,颜珞不仅是花痴,还是自恋的花痴,她叹气,道:“反正情书不是我写的,赵明悟太油腻了,我看不上。”   “你这身破罐子破摔了?”颜珞不理解,但不能一棍子打死,总得留几步余地,事情不能说得太死了,便道:“我信你,不过,你需告诉我番商的事情。”   番商都是假的,没得说!顾阙上前捂住她的眼睛,道:“想吃雪糕吗?”   “这件事就不是雪糕能解决的……”颜珞说不下去了,鼻尖涌动着雪糕的甜味。她睁开眼睛,就看到顾阙手中的雪糕,还有一个奇怪的纸包着。   以前吃的时候,是没有奇怪的纸。   顾阙告诉她:“我提前将纸拿了。”   颜珞睨她一眼,接过雪糕就咬了一口。   顾阙趁机问她:“和我回家吗?”   颜珞没说话,侧过身子,留下一个侧脸给她。   顾阙挪了两步,站在她的面前,问:“你可想好了,回家吗?”   “你别说话,吵死了。”颜珞低头,专心致志地吃雪糕。   顾阙叹气:“你想想,没有我,你一辈子都吃不上雪糕。现在管你管得严,隔三差五还是可以吃的。颜珞,我只有一个,你今夜不回家,我就去霍家等着成亲了。”   “你敢。”颜珞抬首,冷颜相对,“霍成儒不会娶你的。”   “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回家吗?”顾阙握着她的手,一只手夺了她的雪糕,慢悠悠地舔了舔。   威胁!   来自雪糕的威胁!   颜珞妥协了,道:“回家,顾阙,你下回再给别人写情书,打断你的手腕。”   顾阙松了口气,坚持道:“不是我写的,我说了他太油腻了。”   颜珞沉默,顾阙说的事情暂且信了,权当自己没有脑子。她将雪糕吃完,棍子塞给顾阙,“回家。”   ****   在卧房休息的老夫人收到婢女的传话,七姑娘领着顾二姑娘走了。   老夫人轻笑:“再是稳重的人也会有闹脾气的时候,要看是对什么人闹。”   她高兴,鬼鬼也高兴,晚上不用睡马车了。   隔了几个院子都能听到动静的孙氏哦豁一声,“竟然真的回来了。”   叹完躺床上睡觉了,嘴里不禁念叨:“就该闹闹腾腾,不然日子过得也没劲。人是人,又不是泥巴捏的,多少都会有脾气的。殿下的脾气可大了,越长大,反而没有了。”   都说长大该懂事,可也是慢慢来的,一下子就懂事,不免让人心疼。   孙氏自己嘀嘀咕咕许久,想起在宫里的事情,想起文帝陛下、敬德皇后,还有那位宠女如命的霍老夫人。   自己一琢磨,都是死人。念叨着死人,可不是好事。   孙氏忙闭眼去睡觉了。   那厢两人睡不着觉。   颜珞咬了顾阙两口当作是出气了,但是顾阙不敢咬回去。以前有夫妻之名,如今没了,若是闹出笑话,被同僚们看到了,会有人说颜珞薄情寡义,甚至说她偷.人。   顾阙只好忍着。   颜珞出过气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对顾阙的不满。   顾阙要睡觉,“我发现你变了许多,变成了话匣子。”   初见之际,多么高冷的丞相。   “是吗,那我不说话了。”颜珞翻过身子,紧紧地闭上嘴巴,留给顾阙高傲清冷的背影。   折腾。顾阙翻了个白眼。   两人莫名其妙地就和好了,半夜时分,又有几分动静。   “我睡不着。”   “那也睡。”   “你衣裳脱了,让我看一看。”   “不成,你明日还要上朝。”   “你不爱我了。”   “怕你了。”   锦帐内,人影交叠,摇摇晃晃。   颜珞起得很早,早起成了自己常年不变的习惯,顾阙不同,她本来就懒,哪怕自己是上面那个也不想早起。颜珞走时,她睁开一只眼睛,待人不见了,翻过身子继续去睡。   过了几日休沐,顾阙将水车拿给颜珞看,又说了一番原理,本以为颜珞会高兴。不想,颜珞说道:“治国治民的东西给我做甚,我又不是仁善之人。你莫要忘了,我是屠尽天下人的恶鬼。”   顾阙气得拿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你答应我什么?”   “哦,记得。”颜珞讪讪,又把玩一番水车,装模作样地夸赞顾阙。   “颜珞,我想做皇后呢。”顾阙上前抱着她,轻轻咬住她的耳朵。脖子不给咬,耳朵应该总可以。   颜珞被咬得心痒,回身去咬她。礼尚往来,该咬回去的。   这日阳光好,琼琚与清至在院子里玩,琼琚要爬台阶,只门前的台阶没有扶手,她爬不上去。   气死了,琼琚一咬牙一跺脚,四肢并用地开始爬。   刚爬了一阶,乳娘就将她拖了回来,道:“您是小姑娘,要淑雅呢。”   清至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先高高抬起一只脚,脚板落在台阶上,猛地一用力,另外一只脚腾空,接着,迅速落在台阶上。   他回头朝琼琚笑了笑,嘴里嘀咕:“笨。”   本就生气,弟弟一嘲笑,琼琚就哭了出来,似打雷一般。   屋里亲热的两人被打断了,顾阙烦躁,道:“她和你一样,爱闹腾。”   “那又如何,我宠着。”颜珞不屑,推开顾阙,自顾自坐起身整理衣袍,目光扫过水车,双手微微一顿。   只瞬息,她就回过神了,慢悠悠地站起身,眼中复杂。   纠结了会儿,她说道:“顾阙,你想做皇后还是希望我回头?”   顾阙苦笑不得,她不想做皇后,也不想颜珞做皇帝,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顾阙还没说话,颜珞就已开口:“回不了头了。”   死在自己手上没有千余人,也有几百,皆是朝堂上的人,不是说回头就能回头的。   顾阙执着,“倘若大魏换主,魏国公、恩国公、湘王等人都死了,你可否放下执念呢?”   “死?”颜珞蓦然回身,望着面前白净的姑娘,心中揪然:“你本是高山雪莲、月宫神女,何必做蝼蚁之事。”   “不,我本是蝼蚁,不过因你才成神女罢了。”顾阙轻叹,自己算什么神女,不过是一普通人被女神喜欢上罢了。   剖开心,自己依旧是蝼蚁。   颜珞所谋,顾阙也能做到,甚至在废帝登基的时候就能办到。但是,她没有去做。   徐徐图之?   顾阙觉得不对,颜相在玩。   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看着那些害了敬德皇后文帝陛下的人苟延残喘,看着他们家破人亡,暴尸街头。   顾阙深吸一口气,拿起水车慢慢把玩,“我不求你现在回头,只求你在复仇后可以活下来。”   颜珞拧眉:“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   “对,我很矛盾。我想代替你去做,可是我发现我做的你也能做到,你不屑,我再做就是与你过不去,我就只能干看着。我更希望你回头,可你就会不高兴。我矛盾的点,在于你会不会高兴。”   顾阙很为难,看过野史,尤其是最后没有记载颜珞的去处。每回看到最回,她都会害怕。   身临其境,她会疯了。   她以前觉得感情都是假的,只要你好、我好,在一起安稳度日就可以了。从没想过这么一日,自己会陷入困境中。   她在想,到底是帮颜珞还是不帮呢?   因此,她想了数日,时至今日,依旧没有答案。   她望着颜珞,神色平静。她的平静并非是她从容,而是对未来的茫然,与情绪无关。   颜珞久久未语,这一刻,她有一个莫名的想法:世上最在乎她高不高兴的,唯有顾阙罢了。   她望着顾阙,不得不说道:“顾阙,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顾阙凝眸,她继续说道:“我一次口渴,那人递来一杯水,我喝了。后来,他告诉我,那只杯是用我阿爹头骨做的。”   “数日,整整数日,我不敢喝水,甚至连杯子都不看一眼,我怕阿爹会回来抓住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何要喝水。”   “可我,实在是太渴了。”   顾阙怔忪,一滴泪忽而滑下,她忽而懂了那股彻心的疼。   她捂住脸痛哭,原来世界上有这么残忍的事情,当时,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那人是谁,不用想也知晓了,文帝的尸骨,谁敢动呢?   哭着哭着,她忽而就笑了,道:“我明白了。”   颜珞却道:“顾阙,你若因我而变成恶魔,我便是个祸害。”   顾阙哭道:“你放心,我不再做那些恶心的事,我只会好好保护自己。”   颜珞希望她干净,那么,她就做一个干干净净的顾二姑娘,不染尘埃、不碰鲜血,在背后默默抱着她。   “顾二,你若出去看看,有人的地方就有险恶。何谓险恶,于你而言,顾元玮虎视眈眈,在暖宅于细雨,邻里之间的恶言相待。于我而言,便是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   “我是一女子,无香火继承,孑然一身,从未想过善.终。”   “嘉娘只是嘉娘,她死了。顾二,你喜欢的是一恶魔。”   ****   休沐后,魏国公回朝了。   散朝后,与颜珞相逢。两人抬首,四目对上。   顷刻间,朝臣后退几步,不敢上前。   颜珞微笑,“还未恭喜国公爷回来。”   “这些时日辛苦丞相了,还望丞相交还吏部内的事务。”魏国公也在笑,然而他的笑过于冷冽,不及女子的温柔。   颜珞眨眼,却道:“为何要还你,我接手,怎会有相还一事。忘了告诉你,我换了吏部尚书,是陛下的人接手的,与我无关哦。”   颜珞大气,搅和了吏部,将吏部拱手送给新帝,还将羽林卫的副指挥使给了她。   短短数日,新帝收获颇多。   魏国公气死了,颜珞还道:“你再生气,我便将你心心念念的羽林卫让于陛下。”   魏国公的人脉广,不仅有吏部,在其他官衙也有自己的人,因他是国舅,依附他的人许多。   他被太后罚闭门思过,许多事情都被旁人接手了,颜珞接手的便是吏部。她先将吏部清洗,转头送给了新帝。   太后气得要死,也明白颜珞要捧新帝与她抗衡。她这才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弟弟放了出来。   然而出来了也是一场空忙,肥肉都被人吞进肚子里了,还会吐出来吗?   “国公爷,我可未占你半点便宜,都是陛下,她长大了。”颜珞轻笑。   魏国公傻眼了,未曾见过这么贴心的丞相,将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都给了新帝。   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魏国公无奈,又去内宫找太后商议。   新帝知道后,冷冷地笑了,道:“随他去。”   魏国公如跳梁小丑,上下跳动,新帝不理会他了,自己掌握着权柄才重要。   过了几日,新帝问丞相:“朕想废了皇夫。”   林毕文被禁足,至今没有出来。   颜珞道:“皇夫乃是贫寒出身,您若废了,天下文人对您会很失望。”   林毕文代表的不单单是自己,背后是许多文人。他是寒门子弟鱼跃龙门的榜样,倘若他被废弃,天下人就会以为他无根基,被陛下抛弃了。自以为是的文人少不得唾弃陛下。   二来,他并无过错,不能废。   新帝只好歇了心思,依旧不肯放皇夫出来。   很快就到了除夕,战事稍歇,两军对峙,打了这么久,都很疲惫。   这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新帝大宴群臣,命朝臣可带家眷,在宽敞的琉璃殿内办了除夕宴。   新帝点名要顾阙过去。顾阙不明白,颜珞睨她,醋味酸涩,道:“想见顾言罢了。”   顾阙傻了,“她还没死心呢?”   颜珞大发善心地与她解释,“人与人是不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白月光。且皇夫林毕文目光短浅,与她心思不合,相貌又普通,这么一来,你可晓得,你这个病逝的顾世子就显得高雅,芝兰玉树,立见高低。”   顾阙啐她:“直接说得不到的在骚动不就成了,只不过,我是顾阙。”   “好意思说你是顾阙吗?”颜珞剜她一眼,阴阳怪气道:“顾二姑娘与顾世子可是一模一样,光是看你一眼,便可解相思之苦。”   “那我说病了,不去?”顾阙犯难了。   颜珞却道:“怕什么,难不成你一辈子不见人吗?”   躲了快一年了,也该出去玩。她教顾阙:“京城内有许多好玩的,与那些姑娘们出去玩玩,你文采好,不出几日,必然名满京城。还有小姑娘们在一起,乐事多。出城也可以玩,带上吱吱,不要做井底之蛙。”   顾阙疑惑。   最后,颜珞扭捏地说了一句:“ 我将你的水车送去司农寺了。”   顾阙眼睛一亮,没说话,肉眼可见地高兴了。   除夕这日,两人一道去赴宴,颜珞爱穿红,不过顾言死了,她不好穿红,择了一件竹叶青小袄,撺掇着顾阙穿红。   顾阙道:“陛下会盯着我。”   颜珞又选了一件粉色的,“樱草色。”   顾阙随她闹腾,颜珞却显摆:“我家小媳妇,必然是最好看的。”   这句话太耳熟了,顾阙要翻脸了,“你又看我的小说了。”   颜珞爱看百合小说,一面看一面吐槽追妻火葬场的剧情,不忘说道:“如果是我,她就没命了。打死罢了。”   吓得顾阙不敢看百合小说,挑着言情看,最近顾阙在看《我家小媳妇最好看》。   她吐槽颜珞:“你自己没词吗?”   颜珞看着铜镜里气鼓鼓的顾二,拿手戳了戳她的脸蛋,一本正经道:“想咬一口,留下草莓的那种。”   顾阙:“……”   ****   宫门口马车排了长龙,一眼看去,好不热闹。   顾阙下车,习惯性回身去搀扶颜珞。颜珞却道:“你是姑娘,我也是姑娘,你搀的哪门子?”   顾阙熬不住了,吐槽她:“你以前就让我搀的?”   “以前,你是顾世子,那叫夫妻恩爱。现在,你是顾二,你这叫不矜持。”颜珞拂开她,招呼春露,自己搭着春露的手下车。   顾阙被说的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脑子要被折腾坏了。   一有空就作妖,还不如天天在官衙忙。   两人一前一后,就差半臂的距离,一眼就看出,是顾阙落后,尊卑有序。   入宫规矩多,颜珞身上少了几分随意,改变的是浑身气息。   在家,她很随意,笑呵呵地逗着婢女玩,有时候将人逗哭了,自己还在一旁笑,身上凝着一股温和随意的气息。   今夜不同,她似一河水,慢慢地被冻成冰块。   顾阙压着步子,努力落后半步,没有与她同行。   琉璃殿在后宫,走了数步,宫内就派了车辇来接。   颜珞先上车,顾阙随后,两人都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顾阙有些不适应颜珞的举止,然而,这就是外人口中的阎罗颜相。车轱辘作响,顾阙还是没忍住,伸手握住颜珞袖口内的手腕,道:“你不说话吗?”   颜珞扬首,下颚朝着车门处点了点,顾阙立即明白,车夫会听到她们的话。   一路无言,到了琉璃殿,灯火璀璨。   两人一道入内,朝臣家眷分在两侧,家眷处设屏风。   顾阙进去,颜家大夫人拉着她一道走了。颜珞含笑,朝着顾阙眨了眨眼。   两人不同席,颜珞确实照顾不到顾阙,这也是顾阙恢复女儿身的不便。   片刻后,陛下来了。她来得颇早,太后还未到呢。   视线在殿内梭巡一遍,最终,落在颜家大夫人身旁的少女身上。 第87章 神仙、我喜欢你这么不要脸的样子!   永乐侯爷久不入朝, 连带着顾阙都没有赴过宫宴,在侯爷看来,只要顾阙平安撑到顾言即可, 其他的交集都不重要。   成亲后, 因颜珞的关系来过几回宫里,这回,与前几次都不同了。   新帝看了一眼容颜惊艳的少女, 那双眉眼与顾世子一般无二。双生多是相似, 一模一样的也有,新帝并未怀疑。   落座后, 大夫人如芒在背,与顾阙说道:“陛下好似在瞧我们。”   “没有, 陛下的视线扫过我们, 并没有停留呢。”顾阙敷衍道,她与大夫人的感觉一样,但不能说, 只好敷衍大夫人。   大姑娘夫君官阶小,今夜没来, 大夫人就将顾阙当作自己的女儿,与她说礼仪, 介绍各家的夫人姑娘与她认识。   女眷颇多,未出阁的姑娘也多, 但一眼看去, 小郎君们也不少。   大夫人没说, 将顾阙护得紧紧地, 一晚上过去, 顾阙认识许多小姑娘们, 她们都没有出阁,心思简单。大夫人很用心,介绍的姑娘都是心地良善的。   她聊得好,新帝时不时看向她,就连太后也会不经意间看一眼。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新帝与太后,顾阙不过是定过亲的闺阁姑娘,并没有太多的人在意她。   新帝神色不佳,时而恍惚,朝臣来敬酒,她也毫不拒绝。   登位以来,她成长不少,身边也多了些能人,不再是手中无一人的傀儡皇帝了。相反,太后失去颇多,娘家魏国公无权了。娘家落魄,她少不得要提携,近日就在想着如何再将魏国公推回要职。   她想得好,做起来难,京城各处要职都已有人,实在是难。   她看了一眼皇帝,发觉皇帝总看向一处,那便是顾阙。   顾阙实在是太好看了,相貌与顾世子像了□□分,见到她,就会想起顾言。   顾言是什么?他是一轮明月,美得无暇,却摸不到。   顾言死了,身旁的皇帝就看上了顾阙。太后叹息,语气挑衅:“就算你是皇帝,你也碰不得她。”   新帝恍然大悟,自己失态了,忙道:“太后说什么,这个她是谁?”   “我是过来人,知晓你喜欢一人的感觉,陛下觉得你能瞒得过我?你要废弃皇夫,不就是因为顾言。倘若你掌握权柄,你不会将顾阙夺回来吗?”太后笑话她。   “母后说错了,顾阙与顾言不同,她是女子,朕可不是废帝,好女色。”新帝言辞锋芒,轻易就拖了废帝下水。   废帝的一大错误就是好女色,抢顾阙,惹来众怒。前车之鉴犹在耳,她怎么会犯错。   顾阙若仅仅是顾家的女儿,夺了也就夺了,但遇到颜相,她自觉会避开。   看一眼以慰相思之苦罢了。   她不会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太后的挑衅并没有激起女帝的夺人之心,反而令她更加警惕,莫要招惹顾阙。   前有废帝赵明悟,她不敢生起这等心思。   夜宴散了,朝臣留下,家眷们要回去了。颜家的马车将顾阙送到相府,大夫人亲自看着她进门。   想起相府仅她一人,唤人去问可要去颜家玩一玩。   春露出来回话,道:“二姑娘说等颜相回来。”   “也成,你们注意些,府上就她一人,最容易遭人惦记。”大夫人说了一声,今日宴上,好多小郎君朝她们这里打量,可见好看的姑娘都会让人惦记。   大夫人回家去了。   半个时辰后,颜珞也回来了,顾阙问她:“你又装病?”   “我们回侯府?”颜珞不觉得累,按照礼数来论,顾阙应该回家过年了。   琼琚清至早上就让人裹着大氅送回去了,侯爷让顾阙散席后就回去,话传到颜珞这里了。   顾阙不知道这回事,但颜相说了,她就应下了。   在马车上,顾阙问起火.药的事情,梁王快没钱了,但仗还得打,不然前功尽弃。自己没钱就去抢百姓的,颜珞不与他客气,要火.药就得给银子。   颜珞赚了不少,银子都送往各处了,都需要银子周转。她留了一份给顾阙,在京城的钱庄里。   顾阙问,她就将银票递给她。   顾阙道:“我不要你银子,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颜珞睨她一眼:“拿着,分红。开年,我请旨,封你为县主,你那个破水车好像有些用处,司农寺挺喜欢的,封你为县主,应当不过分。”   顾阙好奇:“有俸禄吗?”   “有,不多。”颜珞道。   顾阙高兴道:“那、成。”   颜珞学着她的姿态翻了白眼:“顾二,你这是瞧不起我。我这么努力地养家,你还担心自己没有银子?”   顾阙道:“我不吃软饭。”   “你吃的穿的都是我的,从你成亲的那刻开始,就已经吃软饭了。”颜珞絮絮叨叨,与她掰扯:“家里所有的花销都是我的俸禄,你、做了什么?”   顾阙:“……”   她厚着脸皮问:“我可以软饭硬吃吗?”   “你现在不就是硬吃吗?”颜珞拿手戳她的脑门,“你还想让我哭,你说,你是不是硬吃?”   顾阙羞红了脸,“那是你自己要躺下,说舒服的,我伺候你,不好吗?”   颜珞继续戳她:“今晚你躺下。”   “今晚守岁啊。”顾阙被戳得脸颊成了红苹果,颜珞上前咬了一口。   马车停下,侯府到了。   两人刚抱上就要松开,有些难受。听澜问话:“颜相、姑娘,到了。”   顾阙深吸一口气,揉揉自己的脸颊,颜珞朝她投去哀怨的眼神。   顾阙灰溜溜地下车了,站在一旁,听澜去扶颜珞下车。   颜珞站在马车上看着顾阙:“你有眼力见吗?”   “不是不让搀扶吗?”顾阙不解。   颜珞与她掰扯道理:“我是你的阿嫂,你就不该尊敬我吗?”   顾阙:“……”道理都被你说了,我能这么办?   顾阙认命地去搀扶颜珞下马车,颜珞掐着她的手腕,语气冷冷:“夜里收拾你。”   这句话是顾阙常说的:晚上收拾你。   顾府里略微冷清,顾言去年走了,侯爷夫人伤心,下人们都保持警惕,姨娘庶女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守岁。   顾阙先去见侯爷,颜珞也不去找夫人,婆媳之间压根没有感情,礼数早就抛之脑后了。   颜珞回院子去睡觉。屋里的炭火都很暖,听澜春露都跟着过去。   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院里伺候的婢女婆子发过年赏钱。   院子里热热闹闹,春露问颜相:“她们问可要放烟火?”   “你问问姑娘。”颜珞知晓自己这个‘寡妇’在新年里不宜过于享乐,顾阙不同,她不用守孝的。   春露高兴道:“姑娘体惜,定会答应的。”   顾阙在与侯爷说话,说起朝堂上的事情。   顾阙颇有心得,道:“丞相行事霸道,魏国公被架空了。陛下快速成长,与太后渐渐抗衡了。”   太后最大的错误就是立了晋阳。   最小的公主死了,还有不懂事的,她们未及笄,成为皇帝后,太后短时间内不会有压力。   晋阳年岁渐长,一旦联合丞相,太后只会被反压。   现在就在于颜珞想怎么做。她偏向谁,谁就是胜者。眼下,颜珞偏向陛下,但顾阙知晓那并非出自真心,她是给太后施压。   太后感到压力,就会想着放弃晋阳,再让废帝回来。   中间如何平衡,不能让晋阳胜利,也不能让太后得势。   但是这些话,顾阙没有说,只说太后的娘家失势了。   侯爷叹息,道:“魏国公无甚脑子。”   顾阙噗嗤笑了,侯爷抬眸,道:“比起颜相,差了些,比起你,绰绰有余。”   “您别贬我。我也不笨,父亲,我觉得我跟着颜相,聪明了些。您觉得呢?”顾阙喜滋滋,尤其看过野史,总觉得自己掌握全局,对有事情了如指掌,更是添了不少自信。   侯爷道:“你母亲想让你回来学习如何管府内中馈,你嫁去霍家,上头无公婆,中馈更是摸不到边,我替你做主就回绝了你的母亲。更重要的是,我怕她被你活活气死。”   “你就不怕我被她骂吗?”顾阙不理解,“您偏心。”   侯爷笑道:“你跟着丞相,脑子没变聪明,倒是学会了她的不讲理,那些铺子你还回来作甚?你母亲气得几日吃不下饭,她虽说对你不如顾言尽心,可在银子上从未短过你的。你凭什么无故气她?”   “她说是哥哥的,我自然要还回去的。再者颜相也不要,我想着就给母亲了,以后留给清至。”顾阙道。   侯爷也不说了,说起顾灵的婚事,顾阙说道:“过几日走动时,我问颜家老夫人,让他们来说。”   女方总不能去男方家说亲,还得等张家开口。   父女二人又说了阵话,顾阙提着灯笼才离开。   出了院子,守在院子门口的春露就迎了上来,问起烟火的事情。   顾阙没有太多的礼数计较,虽说顾言去了,活人也该活着才是,便道:“让小厮们找个空处去放,你们去玩上一阵,记住,注意安全。倘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姑娘真好。”春露晓得眼眸弯弯,道:“您身上多了一股自信了。”   不像刚成亲的时候畏畏缩缩,笑着对所有人,那股笑带着些讨好的意思。   夜色阑珊,一簇簇烟火涌上夜空,颜珞推门便可看见,庭院内的婢女都站在高处争相去看。   侯府放得早,没过多久,其他府邸也开始燃放烟火,整座京城陷入了绚丽烟火中。   顾阙回山房去洗漱,收拾干净后抱着暖炉来找颜珞,美其名曰守岁。   外面冷,颜珞将窗户关上了,两人围着炉火说话,片刻后,吱吱在外面问:“颜相,我能进来吗?”   颜珞正觉得舒坦,没好气道:“滚出去。”   吱吱又问:“那我可以去找听澜姐姐吗?”   顾阙道:“去吧去吧。”   吱吱立即走了。   还未消停,外面传来鬼鬼的声音:“颜相,那我去哪里玩?”   顾阙犯难了,颜珞端着甜牛奶浅浅地饮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去领二十个板子,可好玩了。”   门外陡然没了声音。   鬼鬼连跑带跳,瞬间不见人。   顾阙笑死,颜珞教她:“你就惯着她们,还要她们晓得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是所有让人都懂得规矩,你要晓得,你越软,她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   顾阙是现代人,对这些奴仆心存怜悯,平日里多加眷顾,赏银上更是不吝啬。颜珞也不小气,但这些奴仆觉得顾二性子好,不免存了欺负的心思。   颜珞见过家里大伯母打理中馈,后宅夫人的威仪,也是可以让人畏惧的。偏偏顾阙是扶不起的阿斗,平日里就差和婢女们打作一团。   没出息。   顾阙却说道:“她们做错事,我也是会罚的。平日里不必那么狠的,颜相,你可想吃雪糕?”   颜珞低眸看了一眼自手中的甜牛奶,突然觉得就不香了。   她问顾阙:“自然是想吃的。”   顾阙说道:“你有骨气吗?”   颜珞摇首:“没有。”   顾阙笑死:“那你有颜面吗?”   颜珞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顾阙笑得不行,唇角贴着她的耳朵,呵气如兰,低低说道:“我喜欢你这么不要脸的样子。”   颜珞侧身反咬她唇角。   屋内气息陡然就变了,炙热中带着几分暧.昧。   顾阙被咬疼了,急急松开她,道:“你这是很多恨我。”   “你将我的脸面踩在脚底下,你觉得我该不该恨你?”颜珞没好气道,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摇曳,晃出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颜珞爱笑,也爱戴步摇流苏,生气时步摇摇曳,透着几分可爱。   顾阙捂住嘴巴笑了,脑袋贴着她的肩膀,问她:“颜家小七,你真可爱。”   颜珞怼他:“顾家老二,你真是祸害。”   顾阙道:“你闭上眼睛,我去拿雪糕。”   颜珞当真闭上眼睛,心里默数,不到二十息,唇角处贴着冰冷的物什。   是小猫雪糕!   顾阙道:“颜家小七,我是神仙!”   烤着火吃雪糕,最是舒坦。颜珞得到雪糕,怜悯般给顾阙投去一丝视线,敷衍道:“你是神仙,不如你去司农寺做一把手,可好?你那水车,司农寺卿可激动了。”   炭火暖和,颜珞脸颊被烤的红扑扑地,顾阙望着她,“我也想去的,不过我不想做官的,我想睡懒觉。”   “那就不去。”颜珞附和。   顾阙说道:“他肯定会来找我要种子的,你说我给不给?”   “不给,凭白给他做甚,不给。”颜珞拒绝,道:“你的种子可宝贵了,让陛下拿公主位分与你换。”   “我要那等虚名做甚,我就想要千亩水田,种水稻、种西瓜,还有可以种草莓。”顾阙抿唇笑了,幻想以后吃穿不愁,还有房子过日子。   她靠着颜珞,眉眼舒展,容颜娇美,“小七,等我千亩水田,你不做丞相了,我们回去种田,可好?你要吃雪糕,我天天给你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好。”   “就你?日出而作?”颜珞嘲讽,怼道:“太阳晒屁股了你都没动,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颜珞就像是闹钟,到点了就会醒,顾阙不行,尤其是午后还要睡觉,不然晚上就没精神。   两人一对比,颜珞压根没眼看她,不得不吐槽。   顾阙直起身子,道:“我懒吗?谁会天不亮就醒了,上班还是朝九晚五呢,谁会五点就起来,你自己是怪物,也不能怨怪我。”   “上班是什么?是去做工吗?朝九晚五又是什么?”颜珞觉得奇怪。   顾阙懒得解释,“我给你一册中国古代到现代的史书,你自己看。”   颜珞道:“你以为我很闲吗?”   “你有时间看小说,怎地没时间看史书?”顾阙奇怪。   雪糕吃完了,颜珞将木棍丢到炭火中,看着火焰吞噬,慢悠悠道:“看小说是一种享受,我是沉迷享受,你却让我看书,累得慌。”   “不一样的,你看完后,眼界就会不一样的。”顾阙劝道。   颜珞不听,反而问她:“我一直没问你,你如何得来的名单?”   枢密院一事过于匆忙,顾阙的名单来得及时,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铲除了太后的党羽。   事情过后,她忙于平衡各处,也没有问。   虽说没有问,但心里一直扎着一根刺。   顾阙故作玄虚道:“我是神仙,我挥挥手,就得来了。”   颜珞上前捏她圆鼓鼓的小脸:“你是哪门子神仙,除了会变出吃的,你还会什么?”   “我还变成小轿车、你、你要什么,我给你变什么。”顾阙被捏得话都说不出来,支支吾吾半天。   颜珞好奇:“真的?”   顾阙点点头:“真的。”   颜珞认真道:“我要天上的星星。”   顾阙翻了白眼,“那你等着,闭上眼睛。”星星没有,星星灯有。   颜珞闭上眼睛,趁顾阙不注意,悄悄睁开一只眼,下一刻,两只眼睛被蒙上了。   “就知晓你偷看。”顾阙拿着布蒙上她的眼睛,自己去熄灯。   顷刻间,屋内漆黑一片,颜珞想偷看都不成。   半盏茶后,顾阙解开黑布,颜珞睁开眼睛,只见墙壁上多了几颗‘星辰’,一闪一闪,似乎在眨眼睛。   黑色下,‘星辰’璀璨,当真似星辰。   颜珞摸着上前,站在‘星辰’下仰望,“它为何会亮?”   顾阙道:“让你看史书,你不看,我不会回答的,自己去看书。”   颜珞伸手去碰,摸到一根线,下意识收回手,有些畏惧。顾阙将灯点亮,光线刺眼,颜摸眯住眼睛,缓过后,再去看。   一根线上连着几颗形似星辰的物什,闪闪发光。   顾阙说道:“中华万物奇妙,这是一件不起眼的玩意罢了。”   颜珞敛去玩笑,道:“你将书拿来,我得空去看看。”   “你还想要什么?”   颜珞道:“我想回到过去,可以吗?”   顾阙笑不出来了,苦涩地摇首:“我做不到。”   “晓得你做不得,还不快收了,回头我送去库房收着。”颜珞收下了,稀奇的物什也只有顾神仙才有。   其他地方寻不见的。   收拾好后,看烟火的婢女都回来了,叽叽喳喳,很快,声音又消失了,多半是回偏屋守着去了。   天寒地冻,都冻得不行。   屋里两人继续烤火,顾阙剥桂圆,塞给颜珞吃。   颜珞不想吃,鼓吹道:“我们去睡觉。”   “该守夜的。”顾阙不肯,上床就没完没了,声音闹得太大,婢女们会怀疑,院子里那么多人,都不是傻子。   颜珞伸手去掐她腰:“阿婆给我换了新药,吃了可舒服了。”   顾阙揉揉自己的耳朵,指着外面:“侯爷明日会找我们的。”   “堵住她们的耳朵。”   “不成,你别闹,今夜除夕,要守岁的。”   “醒着就是守岁。”   “醒着?”   “醒着,天亮再睡。”   “你这是虎狼之词。”   “睡觉。”   屋内忽而寂静下来,静悄悄,什么声音都没有。   片刻后,低声渐起。   “顾二,你抖什么?”   “没有,是你在抖。”   “不对,是这个床抖。”   一夜天明,院内寂静,吱吱一夜没睡,更是不困,吱吱四处走动,姐姐们见她就塞一把糖,松子糖、桂花糖等好几种,荷包立即鼓了起来。   鬼鬼看着她,“你怎么得来的?”   吱吱朝嘴里塞了块糖,告诉她:“嘴巴得甜,你喊姐姐,或者是说姐姐新年好,糖自然就有了。”   昨夜颜相发了赏银,听闻很是丰厚,姐姐们很高兴,出手就很大方。   鬼鬼也去走了一圈,姐姐、姐姐喊得不停,回来时,腰间鼓鼓地。   两人蹲在角落里吃糖,听澜出来后,上前就去揪耳朵,“牙齿要掉了。”   鬼鬼警惕,立即蹿了出去,吱吱没跑,由着听澜去揪,不忘解释:“新年第一天不能打人,不然天天挨打的。”   “你……”听澜被糊弄得立即松了手,道:“不许吃了。”   吱吱不服气:“姐姐,我十五了,不是孩子。”   “我不管你了。”听澜转身就走。   吱吱急得一跺脚,糖也不要了,往地上一丢,急匆匆去追听澜。   躲在暗处的鬼鬼捡起了地上的糖,心里好奇,吱吱师姐是不脑子有病,好不容易得来的糖丢了做甚。   吱吱丢了,便宜鬼鬼。   ****   新年第一日,侯爷起得很早,让人去山房请顾阙一道吃饭。   婢女去了山房,回来禀道:“山院的婢女说姑娘昨夜没有回去,去了颜相处,到现在都没有回去。”   侯爷坐在舆图前,闻言,疑惑道:“两人又歇在一起?”   婢女点头。   “你去将颜相与二姑娘都请来。”侯爷吩咐道。 第88章 挨打、挨打大礼包。   除夕夜闹了许久, 以至于侯爷派人来请时,顾阙还未醒。   颜珞懒洋洋地坐在桌旁看书,闻言后, 抬了抬眼睛, 见是一婢女,便道:“为何同时请我二人?”   婢女胆子太小,颜相未曾冷言, 婢女就招了。   颜珞笑了, 道:“你家姑娘还困着呢,告诉你们侯爷, 我会尽快去。”   婢女着慌着忙的走了。   颜珞托腮,心里却在想永乐侯。永乐侯一身血气, 骨气是有的, 也有胆量,当初连圣旨都不在乎,可见对顾阙有几分爱护。从这件事也可以看来, 永乐侯对女子成亲一事是大为反感的。   他反感,顾阙就不敢说实话, 这件事就不能捅破窗户纸,以永乐侯的性子, 知道后势必要闹得天下大乱。   颜珞有些头疼,算算时辰, 今年霍成儒就要出孝了, 又是一件麻烦事。   顾阙没醒, 本就爱睡懒觉, 昨夜又没睡, 今日多半起不来。   颜珞索性自己去见侯爷了。   去后, 永乐侯已吃过早饭了,婢女说顾阙没起,自己索性就不等了。   颜相先道:“侯爷在怀疑什么吗?”   好家伙,开门见山,吓得侯爷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颜相是何意?”侯爷熬不住了,擦了擦嘴边的茶水,道:“我并未怀疑什么。”   颜相摆手,言道:“我当初按下代娶,为的就是顾阙。”   永乐侯脸色顿时难看。   颜珞坦然:“侯爷,是你蠢笨了些,若不是为了顾阙,我凭何替你们侯府瞒天过海,又凭何数度救你们于危难。永乐侯,你以为我是看重你的军功还是你的骨气?”   “你可记得我们当初的条件?”   丽娘生下一双孩子闹到顾宅的时候,永乐侯请了颜相说话,那时,她就说了,她可以认下孩子,但需侯府去办一件事。   当时并未说是什么事,永乐侯想着候府式微,随口答应了。   永乐侯自然记得,这时恍然大悟,“你要顾阙?”   “当时我可不想要顾阙,奈何,你家顾阙非死缠着我,如今,我也不需你去办什么事了,将顾阙给我,我便好好教养清至,让他继承侯爵。”颜珞唇角微勾,“天上不会掉馅饼,侯爷享受这么多,总该是要还的。”   “她死缠着你?”永乐侯没在意后面的话,就听到那句‘你家顾阙非死缠着我’,心里怒气蹭蹭上涌。   颜珞挑眉:“那是自然,若非是她好看,我也不会要她的。”   永乐侯气死了,怒而拍桌,对外喊道:“让二姑娘过来。”   颜珞拧眉,哦豁,顾二要挨揍了,回去给她准备药。   婢女颤颤惊惊地去请,颜珞直起身子,“侯爷教女,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侯爷瞒天过海,将我当作猴子戏耍,我也不介意。我与顾阙拜过堂,也洞房了,如今,顾府不认账了吗?”   “她不过是……”永乐侯语塞,自己着实说不清了,顾阙不过是代替顾言拜堂罢了。   颜珞不会忍让,只道:“谁与我拜堂,我便认谁,侯爷,说破了天,顾阙也与我拜过天地,敬过父母,难不成你没有喝我二人敬的茶?”   永乐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瞬间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侯府不占理,颜相什么都无法反驳的。   颜珞继续说道:“侯爷问问顾阙,她愿不愿意,我从不强人所难。”   半晌,永乐侯憋出一个字:“好。”   “对了,侯爷性子刚强,但我不是废帝,不会强逼,但你需晓得,你唯一的孙女孙子记在我的名下,我是他们的母亲。我若荣华,他们便可享受荣华,我若落难,他们也没有好日子过。”颜珞冷笑。   侯府与相府算是一家,自家人闹腾,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家人。   顾言就这么一双孩子,永乐侯必会珍惜。   强逼不妥,阴逼呢?   后宅手段并不只针对女人,对男人,也成!   颜珞舒心地走了,路上遇到火急火燎的顾阙。她顿住脚步,顾阙走来,她怜悯地摸摸顾阙的额头,道:“你爹要揍你了。”   顾阙:“……”   “这就是你送我的新年礼物吗?”顾阙想咬她,变成老鼠咬死她。   颜珞哀叹:“我与侯爷说道理,他被我气得不轻,我想着你过去,打你一顿,此事就会过去了。”   顾阙心悸,问她:“他如果打死我怎么办?”   侯爷可是带兵出来的,军法吓死人。顾阙恼了,“你气他干嘛?”   “我说的道理呀,他觉得自己有理,就气着了。”颜珞无奈,用手掐了掐她的脸蛋,“我让阿婆给你准备最好的伤药,保证不会疼。”   顾阙感觉自己要死了,拂开她的手,道:“我要被你害死了。”   “顾二,你总得迈过这一关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颜珞淡笑,眼中涌着不一样的情愫。   顾阙道:“我如果挨打,回去让阿婆用鸡毛掸子抽你。”   “互相伤害可不好。”颜珞老神在在地叹气,问她:“我对你不好吗?”   顾阙笑死,望着她:“送我挨打大礼包,可真是好呢。”   说完,不再理她,急匆匆去找侯爷了。   颜珞站在原地没动,她就不晓得晚点进去,回去先吃顿早饭吗?   这个时候侯爷生气,她是往刀口上撞呢。啧啧啧,怎么就那么傻。   她回去看了一眼上房,问跟来的春露:“要不要回去救救她?”   春露心领神会,“二姑娘若挨打,必然是一顿好打,几月不能与您一起安寝的。”   她说话文雅,颜珞也听明白了,几月不能行房.事。颜珞奇怪,“会那么久吗?”   三夫人病得早,颜珞不知父母对子女的态度,春露懂,说道:“哪个父母能接受自家孩子喜欢女子,一辈子不成亲?除非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颜珞好奇,“就这么反感吗?”   “阴阳交合是天理,您二人做的事情便是违背天理。”春露小声说道。   颜珞有点明白,道:“我们去听一听,若是不好,进去救人便是了。”   走了两步,还不忘告诉春露:“我并不是心疼她,就是觉得她受伤了,晚上就不大好过了。”   春露没吭声,心想:您与奴婢解释什么,奴婢又不会笑话您。   屋里的顾阙老老实实跪着,心里明白,出柜这种事情,寻常人家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古代勋贵府邸。   她瞧了一眼侯爷,说道:“您别想听颜相乱说,她都是糊弄您的,是她非缠着我的。”   她可没有冤枉颜相,明明知晓她是女子,偏偏还要来撩拨。   面对那么大的诱惑,心动是自然的。   她委委屈屈说道:“您让我不要碰她,我压根不敢靠近,可她晓得我是女孩子,偏偏还要来、还要来逗弄我。您不晓得,她可坏了,夜夜……”   屋外的颜珞品了品,告诉春露:“让侯爷打死她罢。”   春露急了,“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颜珞不理睬春露,转身走了,顾阙在败坏她的名声,最好打一顿,大不了自己独守空房几月。   颜珞生气。   春露一路追过去,平日里走路慢的人,今日走得格外快,她急道:“您不管姑娘了吗?”   “那是她爹,打不死的。”颜珞摆摆手。   回到院子里,吱吱跟在听澜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颜珞好奇:“这是闹的哪出?”   树上的鬼鬼一跃而下,告诉颜相:“师姐清早偷吃糖,听澜姐姐生气。”   颜珞嗤笑:“那么大的人吃点糖怎么了?”   鬼鬼害怕,又爬回了树上,装作没有听见。   颜珞回屋补觉去了,她‘死了丈夫’,今年春日里的宴饮都免了,正好可以轻松几日。   躺上床,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   翻来覆去,她又爬了起来,春露颤颤道:“您想姑娘了?”   “想她做甚?我就是觉得无趣,你让吱吱打拳给我瞧瞧。”颜珞复又坐了起来,睡不着何苦勉强自己呢。   与自己过不去,才是最想不开。   吱吱被招呼过来,嘴巴瘪着,颜珞装作没看见,扫了一眼树上鬼鬼祟祟的鬼鬼,道:“鬼鬼。”   鬼鬼跳了下来,颜珞道:“你二人打一架,比试比试。”   “丞相,我没力气打呢,昨夜没睡觉。”吱吱无精打采。   初一阳光很好,照在人的身上懒洋洋,吱吱站在日头下,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颜珞坐在廊下,手中剥着昨夜吃剩下的瓜子,懒洋洋地开口:“你跟着二姑娘,怕是手脚都懒了,挨几板子醒醒神?”   闻言,吱吱吓得浑身一抖,嬉皮笑脸道:“不用不用,我可精神着呢。”   站在一边的鬼鬼闻言抿了抿唇角,颜珞指着她:“想笑就笑,憋着做什么。”   廊下伺候的听澜不明,拉着春露就问:“谁惹着她了?”   春露哼哼唧唧,“她那是自找的。”   两人说悄悄话,春露也没什么顾忌,将她害姑娘挨打的事情说了一遍,听澜傻眼了,立即道 :“我去看看,颜相找我,你替我应一声。”   春露哎了一声,招呼她:“你自己注意些。”   听澜悄悄走了,吱吱瞧见了,但不敢动,与鬼鬼说道:“你别拼命,我们就打着玩。”   鬼鬼年岁小,力气惊人,但有点很好,瞧着面冷,却很听话。   她应下了,刚摆出姿势,颜珞就喊停了,“吱吱,你媳妇跑了。”   吱吱:“……”   春露反应快,立即催促吱吱:“听澜姐姐出去了,吱吱,你不去陪着吗?”   “好。”吱吱手舞足蹈,转身大步跑了。   院子里就剩下鬼鬼。鬼鬼看看丞相,又看了看脚下的土地,果断爬回树上,继续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颜珞坐在廊下吹风,春露上前询问,“您可要用早膳?”   颜珞看她一眼:“你觉得我能吃得下吗?”   春露又退了下去,不敢多说,自己爱作,又能怪得了谁呢。   颜珞百无聊赖,自己坐了会,招呼春露,问她:“好无趣的,你有什么可以玩的?”   “要不奴婢将小姑娘抱来?”春露说的是琼琚。   颜珞摆手,“不想见她,烦得很。”   春露不说话了。   等了半晌,顾阙没回来,颜珞打发婢女去山房问问二姑娘有没有回来。   春露站在一侧,没说话,看看天,想到什么,说道:“二姑娘身子娇弱,怕是会起不来床了。”   “她有那么娇弱吗?”颜珞疑惑。   春露就差翻白眼了,“您不清楚吗?”   颜珞摇首:“瞧着弱不禁风,可一点都不娇弱啊。”   “是吗?”春露也学会了阴阳怪气,“您这么害她,好似不大厚道。”   颜珞却说道:“这件事挨一顿打,就会过去了,待霍家来退亲的时候,侯爷就会应允了。”   春露气道:“那、那二姑娘也得有命在啊。”   颜珞叹气:“罢了,我去看看,去山房看看。”   ****   山房里寂静,昨日顾阙回来后就发了赏银,婢女们等同领了两份赏银,晚上守夜也高兴了不少。姑娘几乎不住这里,她们拿着月例几乎不做事。   昨夜高兴了一夜,顾阙回来后,都寂静下来。   顾阙掰着手指与听澜说一通:“我从小到大就挨过两顿打,第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是被人祸害的。”   听澜噗嗤笑了,“你这回不算吃亏的,您想想以后您在侯爷面前不必遮掩了。”   顾阙愤恨不平,扭头不与听澜说话,初一不能打人的,不然今年都要被打。   伤不重,背上交叠着红痕,隐隐泛着青紫,上过药,听澜就下去了。   顾阙经历过一场凶险,浑身都是软的,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颜珞来时,屋里静悄悄,吱吱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了,没多大的事,侯爷生气罢了。   永乐侯对顾阙自觉愧疚良多,造成今日的局面,也有他的过错,顾阙说愿意,是气到他了。   当日里拒绝废帝,是疼爱顾阙。如今顾阙打了他的脸面,是人都会生气。   侯爷这关,也算是过去了。   听闻无大事,颜珞便不进去了,道:“你们伺候好姑娘。”   听澜道:“您不进去吗?”   “她也生气了呢,我晚上再来。”颜珞道。   她还有些事情去办,趁着顾阙生气就办了,免得浪费大好的时间。   颜珞出门去了,城内喜气洋洋,鬼鬼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顾阙一觉睡到午时,恰好侯爷夫人来了,瞧她一眼,将婢女赶出去,顾阙心里惶惶,不敢说话了。   “为何事惹他了?”侯爷夫人也是无奈,“他心情不好,你惹他做什么呢?”   顾阙耷拉着脑袋,没敢说话,看来夫人是不知道的。   “你这么心虚。”侯爷夫人睨她一眼,又瞧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心软了些许,道:“你说给我听听。”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与颜相的事情。”顾阙心虚得厉害,手揪着被子,这可是出柜,搁在现代,父母也不会答应的。   挨了一顿打就解决的事情,也算不错的。   夫人疑惑:“颜相怎么了?”   “就是她喜欢我、我喜欢她……”顾阙无地自容了。   “你说什么……”侯爷夫人震惊,“你与颜相、你二人是女子,怎可、怎可乱了纲常。”   顾阙破罐子破摔了,道:“颜相说我与她拜了天地,便是夫妻。”   “那是、那是假的,你是代替、她怎可不讲理呢。”侯爷夫人支支吾吾,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一朝丞相,怎么这么不知礼数呢。”   “礼数?你们懂礼数吗?你们让我代替兄长,她将我当作夫君。如今,你们说我是顾阙,她就得接受我是顾阙,她是木头吗?”   “母亲,失礼的是顾家。您觉得,一朝丞相被你们当猴耍,她会甘心吗?”   “她没有揭露顾家欺君大罪已是恩德,怎地,您还要她毫无条件地接受你们戏耍她的事情吗?她认下孩子,照顾顾家,您以为她什么都不想吗?”   “她想的就是我这个人。”   侯爷夫人脸色煞白,动了动唇角,说不出一句话,双目流泪。   顾阙最烦的就是女人哭,颜相哭也就罢了,夫人再一哭,她也没有办法了。   “不可以的……”侯爷夫人张了张嘴巴,“你的一生可就毁了……”   “我心甘情愿,夫人心里有数就成,顾家还有清至,您也不怕侯爵一事,你所担心的事情,颜相都会解决。”顾阙语气平静,长发披散在肩上,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宽慰,“您想想侯府接下来会一帆风顺,不是很好吗?”   “那你怎么办?”侯爷夫人突然高喊了一句,“你难不成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她一辈子吗?你定过亲了,今年霍家就来娶你了。你明明可以过得很幸福的。”   顾阙发怔,她终于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心疼,或许没有了顾言,自己成了他们唯一的孩子了。   “不瞒您,我也喜欢她。”   “你也喜欢她?你清醒,你是女子,该嫁人,该相夫教子,而不是没名没分地跟着她。”侯爷夫人情绪崩溃了,看着顾阙觉得愧疚不已,“都是我们害了你。”   顾阙抬首,看着她哭,自己能理解她的情绪,忽而想起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母亲,事已至此,就该好好过下去,我还有清至琼琚,他们会孝顺我的。爱不分性别的,我与她,都是出自真心,只不过没有孩子罢了。清至琼琚恰好弥补我们的遗憾,母亲,我很好,你信我一次。”顾阙努力宽慰,用自己的话努力安抚她。   侯爷夫人拼命摇首,“不,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废帝便是如此,她是皇帝,都让人厌弃,你们呢?”   “母亲,我不需天下人认定,只要我们自己舒服就好了。母亲,您的担心将不成问题。”顾阙道。   永乐侯府有颜相在,将会一帆风顺,什么磨难都没有。至于将来,倘若没有大魏,何来丞相、何来顾阙呢。   知晓灭国的结局,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侯府,我不管侯府,我只想知晓你该怎么办,你连孩子都没有,受人唾弃,你又该怎么过下去?”侯爷夫人哭着问自己的女儿,“我知你喜欢她,但你不能不顾以后。”   顾阙淡笑,找了帕子给她擦眼泪,语气尽力平静:“你不要否定那么早,您先看看……”   “你已经二十岁了,已经是老姑娘了,再耽误多久呢?”侯爷夫人也尽量放低语气,劝慰她:“你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顾阙沉默,醒悟什么呦。   颜相多好,哪里都好,除了今日不厚道。   “顾阙,你二十岁了,其他人照你这般,孩子都启蒙了。”   “你现在被迷了心窍,再过些年,你就会后悔。你听娘的话,及时回头。”   “颜相确实很好,她很完美,可是她不属于你。”   顾阙心乱如麻,幸好侯爷和夫人不是自己的父母,不会太过顾及,如果搁在现代,自己得要疯了。   “你想不明白就不要出去了,自己想想清楚。”侯爷夫人突然说一句,看她一眼,失望又伤心地走了。   顾阙:“……”自己这是被关起来了?   她没说话,忽而听到砰地一声,心口一跳。   接着,听澜匆匆走进来,“姑娘,您怎么惹夫人了,她说您不准出去呢。”   “说了些事情而已,我等颜相回来救我。”顾阙不怕,父母听到女儿出柜,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未曾说破之前,她在猜测侯爷这么古板的性子会直接拿根身子勒死她。   一顿打,好像不错了。   顾阙唉声叹气地趴在床上,问听澜:“今年时运不济,肯定会倒霉一整年的。”   都怪颜珞!   “您还疼不疼?”听澜也不说什么好,蹲下来安抚她,“我觉得这样不错,总会有办法的。”   “不疼,颜相去哪里了?”顾阙这才想起罪魁祸首竟然不在家里。   去哪里了?   ****   魏国公上下折腾,一无所获,登上相府想见颜相。   颜珞出门去了,不在家,扑空了。正逢新年,带了贺礼,将礼留下,自己回家去了。   刚出相府地界,巷子里涌出一群刺客,从天而降,吓得魏国公大喊刺客。   鬼鬼与颜珞在暗处看热闹,鬼鬼问:“我可要过去的?”   “不必,捉住他,丢到湘王派来的探子面前就行了。”颜珞道。   湘王的家眷在前线,湘王派遣心腹来见颜珞,想拉拢她。颜珞左思右想,不如将魏国公送去,由得他们去玩。   最后,让人去捉。多好,叛国通敌的罪名坐实了。   魏国公被打晕了,鬼鬼领着人将他送去湘王探子所在的客栈。   颜珞回家去了。 第89章 傻阙、我咬死她!   颜珞回侯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山房找顾阙。   山房在侯府中央, 无论从哪个门走过去,路程都不近。   颜珞悠闲悠闲地走着,春露先跑来了, 急道:“姑娘被夫人关起来了。”   “关……”颜珞傻眼了, 算来算去,算漏了还有顾夫人这里。事已至此,不好硬上的。   她吩咐春露:“去将清至抱来, 他应该能进去的。”   春露下意识想到不好的下策, 道:“您不会让小郎君去门外守着?”   “呀,你聪明了一回。快去。”颜珞欣慰地摆摆手, 道:“速度。”   春露硬着头皮去找奶娘。颜珞领着鬼鬼慢悠悠地朝着山房继续走去,嘴里不忘教导鬼鬼:“以后嫁人了, 遇到婆媳问题, 你千万不要指望夫君去解决,要自己动脑子。”   若是旁人,听了肯定会脸红。   鬼鬼却黑着一张脸, 回道:“我会选择用功夫解决的。”   颜珞:“……”   到了山房就见到陌生的面孔,几个婆子扎着腰带站在门口说话, 眼睛四处张望,吓得路过的小婢女们都不敢靠近。   颜珞还未靠近, 脸色不大好了,她最讨厌的便是关起来、禁足。   禁止行动吗?   有何意义呢?   然而这是侯府, 不能随意动手, 不然这些婆子早就被拖下去了。   等候许久, 乳娘抱着清至来了, 刚至门口, 婆子们就将她们拦下了。   “夫人说了, 不准任何人进去。”   乳娘不慌,指着清至:“这可是姑娘的侄子,不能进去吗?”   婆子凶狠,说不让就不让。乳娘不敢与她们吵,将清至放了下来,清至自己会爬台阶,自己就要上去。   婆子拦着,一把抱住他,哄道:“您别进去,夫人不让呢。”   清至害怕生人,婆子生得凶狠,当即就哭了出来。   两边人就真的吵了起来,婆子奉的是夫人的命令,乳娘拿的是相府给的月钱,阵营不同。   吵了会儿,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就来了,呵斥乳娘,道:“夫人定下的规矩岂是你想改就改的,还有没有规矩。”   乳娘索性不说话了,就是不走。   管事婆子使唤不动她,上前就要抱孩子走。   清至不肯,突然拿脚踢她,嘴里嘀嘀咕咕,乳娘也说道:“我拿的是相府的银子,不受你们侯府管制。”   管事婆子愣了下,忽而想起背后的事情,一介奴仆怎么敢来闹,若不是颜相吩咐?   婆子不敢想了,自己转身走了,去禀夫人。   闹腾许久,夫人未来,永乐侯也来了。看了一眼清至,道:“去请颜相。”   颜珞不需他请,自己从一角走了出来,微微一笑,“侯爷,找我做甚?”   永乐侯也不敢给颜相摆脸色,耐心问道:“您这是闹的哪出?”   “侯爷与夫人教女,我自然不好过问,但我教子,希望侯爷与夫人也不要过问。”颜珞笑吟吟,负手而立,站在众人间,仙姿绰约。   永乐侯一噎,顿时无话可说,吩咐婆子:“都下去,不必守着。”   婆子们也为难,后宅都是夫人在管事,她们是夫人的人,夫人不发话,她们不敢离开。   僵持下,夫人来了。   颜相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望着她:“夫人,是侯爷让她们退下的。”   与我无关!   侯爷莫名烦躁,喝道:“退下!”   夫人讪讪,“都退下吧。”   颜珞问她:“我能进去吗?”   夫人点了点头:“颜相,请。”   颜珞又问她:“顾二能出来吗?”   夫人脸色难看,还是点了点头。   颜珞心满意足,上前摸摸清至的脑袋,高兴道:“乖儿子,娘带你进去。”   清至能听懂人话了,闻言朝颜珞拍拍手,“阿娘、抱抱。”   颜珞抱着他慢悠悠地跨上台阶,回身看了一眼夫妻二人,道:“侯爷,你该想想永乐侯府的安稳日子是从哪里来的?”   永乐侯面色通红,沉默以对。   颜珞进去了,夫人叹气,让婆子们赶紧离开,又看向自己的丈夫:“你答应了?”   “我答应?你孙儿捏在人家手中,你可以说不吗?”永乐侯扶额,不仅如此,顾灵的婚事也在颜相手中捏着。   侯府能有今日的地步,也是颜相支撑,她是爱屋及乌,没有顾阙,她也不会费心。   侯府的嫡女算是落到颜相的手中,拉都拉不出来了。   山房内的吱吱与听澜都松了口气,吱吱不明白,问听澜:“颜相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何这么大的圈子?”   听澜解释:“颜相是告诉夫人,小郎君是她的儿子,她捏着侯府命脉。”   吱吱眨了眨眼,不是很懂,“一句话说出来不就好了?”   “说出来没有现在的威慑性大,你瞧见侯爷和夫人的脸色了吗?”听澜哀叹,二姑娘是跟着颜相了。   喜欢一个人,便会在意她的处境。倘若真的要动起手来,二姑娘也会难看。   听澜在想,颜相的喜欢从面上看不出来的,她平日里对谁都不上心,但今日这件事可以看出她并非是那么冷酷无情,一味地使小性子。   吱吱没听懂,道:“我觉得都是一样的,威慑够了就成。”   听澜怼她:“你动动脑子,想想看,颜相一句话就能让姑娘出来,可下回呢?下下回呢?这么一来,就没有下回、下下回了,你怎么那么笨呢。”   吱吱脸色一红,“你怎么就知晓没有下回了?”   “你没看到小郎君在哭吗?颜相就是让他哭给侯爷与夫人听的,再有下回,二姑娘吃苦,小郎君也会吃苦,侯爷与夫人心疼孙子,就没有下回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没见到小郎君吃苦,侯爷和夫人就不会心疼,笨死你算了。”听澜双眸圆瞪,“我不想和笨蛋说话了。”   吱吱理屈,“我又想不到那么多……”   ****   屋里的顾阙趴床上看书,听到动静后就爬了起来,屏风后走来一人,她眨了眨眼,颜珞近前,“顾二,你怎么不自救呢?”   “自救太费神了,我要你干什么呢?”顾阙浅笑,招呼她近前,道:“你去哪里了?”   “去看热闹了。”颜珞近前,打量她的气色,脸色白了些,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如桃夭粉妍,尚算健康。   颜珞在榻沿坐下,“顾神仙,你说一说,我刚刚干什么去了?”   “与魏国公有关。”顾阙笑笑。   听澜在旁听得翻眼睛,早上挨打的时候还咬牙切齿地骂颜相祸害,如今就忘得一干二净,果然,记吃不记打。   “你再猜。”颜珞挑眉,笑意暖了两分,尤其是唇角带着似笑非笑,整个人就多几分灵动,俏皮了些。   她才二十二岁,正值花信,褪去青涩,带了几成熟女人的韵味。   顾阙就喜欢看她,便道:“你过来,我咬一口,顾神仙就算出来了。”   听澜彻底听不下去了,悄悄退了出去,太没骨气了。   两人继续咬耳朵,颜珞挑眉:“你不疼了?”   顾阙本忘记了自己被算计的事情,亲到一半就被迫想了起来,下意识松开她,眉眼一横,道:“三个月,你别想我碰你,我们分床睡。”   颜珞心虚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无助道:“三月太久了,就三日成不成?”   顾阙侧过身子,又趴了下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生硬地拒绝:“没提三年就不错了,我回去找阿婆。”   颜珞悄悄拽了拽她腰间的衣裳,“我们好好商量,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什么都不要,我就想阿婆拿鸡毛掸子抽你。”顾阙气呼呼。   颜珞:“……”   “顾阙,不如我伺候你,可好?”   “不好,你回去睡,我要养伤,静心呢。”   颜珞眼睛眨了眨,似乎想到什么,手朝着顾阙后颈探去,提着襟口抖了抖,“我看看你的伤。”   “不成。”顾阙拂开她的手,拿被子裹着自己,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做坏事吗?”   颜珞摸空,委屈极了,“我看看,不动手。”   顾阙别扭地不肯,颜珞没办法了,道:“你打我一顿,可好?”   顾阙眨了眨眼睛,颜珞诡计多端,肯定在给她下套呢。   她不肯,“你回相府,我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我再回家。”   “不成,我想你怎么办呢?”颜珞凑到顾阙面前,轻轻含住她耳朵,呵气如兰,道:“想你想得睡不着,怎么办?”   顾阙轻颤,只觉得耳朵火热滚烫。   “顾二,你想想府里没有你,旁人给我送女人怎么呢?守寡的大长公主可是有好多面首呢,你说,下属送,我收不收?”   “顾二,相府就那么点的地方,送了往哪里安置?”   “顾二,我这么好看,你不怕我去偷.人吗?”   “顾二,你可晓得露水夫妻有多快乐。”   顾阙一噎,一句句顾二就像是魔法咒语,听得她心口不宁,浑身发颤。   索性,捂住耳朵,不去听,狠狠心:“你回家去,我要养伤,身子坏了,我自己遭罪。”   颜珞:“……”   颜珞‘自食恶果’被赶出山房了。   站在院外,连带着清至都被送了出来,清至抱着阿娘的腿,指了指里面:“姑姑气、气。”   颜珞叹气:“你说,我哄的不好吗?”   春露好奇,“您如何哄的?”   颜珞据实说了。   春露惊讶,“您自己的名声,您自己不清楚吗?”   送女人?   送面首?   这么多年了,谁往府里送过?   颜相让人不敢动这等心思,她等同于是阎罗,男人不敢亲近,女人避而远之。   颜珞面色难看,“我长得不好看吗?”   “这与好不好看没有关系的。”春露不敢说了,与容貌无关,是阎罗的名声。   颜珞被赶出来不久,刑部来人求见她。   颜珞心情不好,不想去,让人回绝了,不出半个时辰,宫里来人,陛下召见。   大过年的,让人不安生。   颜珞换身衣裳去宫里了,临走让吱吱去传话,今夜去山房。   顾阙听到话的意思就是:今夜找你睡觉。   顾阙低低骂了两句,牵动背上的伤,哎哟一声趴回床上,吩咐听澜:“让人将门锁起来,有本事自己爬墙进来。”   听澜去办了。   ****   刑部几位大人去酒肆吃饭,瞧见一群生人进了隔壁客栈。刑部主事们都是查案好手,看人的眼光不错,几人凑在一起,更是不差了。   去年火.药案历历在目,几人对了对眼神,让人跟了过去,半晌后,说是湘王的人。   湘王是逆党,这还得了,立即回衙门找人,围住客栈。   未曾想,不仅捉到了湘王心腹,还有魏国公。   都是些主事,不敢去碰他,请来陆松。陆松直接将人绑了,送进宫,一面请颜相,一面去请陛下来主事。   颜珞慢吞吞的赶到,魏国公都已松了绑,怒指陆松算计他。   陆松冤枉,颜珞问道:“大过年闹什么呢?”   陆松复述事情经过,脸色难看,“下官也冤枉,这些人确实是从淮河来的。”   颜珞好奇:“淮河封了,人怎么过河的?”   “封也是梁王封的,我们过不去,他们悄悄来的也可以。”新帝适时出声。   太后却说道:“眼下商议是何人冤枉魏国公。”   陆松摊开手,“臣没有冤枉,刑部主事是在吃酒的,恰好看到罢了。”   魏国公跳脚了,“你们刑部冤案遍地,如今,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颜珞神色淡淡,道:“如何冤枉?难不成那些人不是湘王派遣来的?”   “丞相,可以确信他们是湘王的人,来京拉拢。”陆松抓住机会,质问魏国公:“如今您说是您有人打晕您,那您的随从呢?”   太后立即说道:“去找。”   新帝不语,坐山观虎斗,这么大的手笔,非丞相不可做。   她不语,静静看着,魏国公没了,于她,大大有利。   去找随从,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要等好久,新帝让人赐茶。   等了一个多时辰,内侍匆匆来报,“回陛下太后,人都死了,死在了客栈外的巷子里。”   “巷子里是第一现场吗?”陆松先问。   内侍回道:“地上有打斗痕迹。”   陆松问魏国公:“他们死在客栈外,国公爷如何解释?”   魏国公傻眼了,“你们怎么查的,怎么可能是第一现场,你们再去查。”   “魏国公不如去大牢反思吧。”新帝忽而出声,一锤定音。   太后不肯,死死盯着她:“陛下翅膀硬了,要对自己舅舅动手了吗?”   新帝垂眸,故作愧疚道:“太后恕罪,证据都在,朕也没有办法。”   颜珞附和道:“陛下圣明。”   陆松也道:“陛下圣明。”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魏国公跳脚了,指着陆松:“你们刑部查案不利,故意算计我。”   太后警觉道:“陆卿当避嫌,着大理寺督查司去查,陆卿回家去吧。”   陆松快活,正好不想接手,旋即谢恩。   颜珞也走了,两人一道离开。   出宫的路上,陆松骂骂咧咧,颜珞留一只耳朵给他。   过年都不安稳,陆松气极了。   颜珞从容,毫不生气。心里郁气发泄后,陆松这才觉察自己失态了,忙道歉。   “陆大人言重了,我回家去了。”颜珞摆摆手,只觉得浑身没劲。   浑身难受。   顾阙不理她,就感觉哪哪儿都对劲。   马车走了一半的路,赶车的鬼鬼敲了敲车门,“丞相,有人跟着我们,要动手吗?”   颜珞扶额:“你想赚银子吗?”   鬼鬼狠狠点头:“想。”   颜咯无趣,道:“那你去吧。”   马车继续往前走,鬼鬼跃下马车,她想着珍惜机会,等唔唔回来,自己就没机会了。   马车回府,鬼鬼也追了上来,难得穿了一身青色小袄,此时染了血,像是阎罗殿前的小鬼。   颜珞嘱咐她:“姐姐们胆子小,莫要吓到他们了。”   鬼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抹了抹手背上的血迹,“晓得,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去见姐姐们。”   颜珞怜爱般摸摸她的脑袋,“要听话哦,别学顾二,她就不听话。”   鬼鬼认认真真地点点头:“我这就去换衣裳。”   过年各家府邸都是热热闹闹,一进侯府,就感觉一阵冰冷的风蹿了过来,颜珞瑟瑟。   回到侯府,顾阙对她好像不大尽心了,手炉暖宝宝都没了。   回到院子里,也是冷清得很,进屋后,有炭火,暖和了不少。   身子暖了,心却是凉凉的,还很空虚。   烤火暖了许久,相府管事捧着许多公文来了,她看了一眼,揉着脑袋,唤道:“你将这些送去山房,问二姑娘会不会。”   管事惊讶,“二姑娘怕是不会的。”   “你且试试,我头疼呢,去吧去吧。”颜珞催促管事松过去,顾阙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正好试探。   管事憋得慌,听从丞相吩咐,将公文一股脑送去山房。   顾阙无趣,让管事将公文拿进来,搬来小桌子,自己靠着迎枕翻看。   在这时,大魏已然四分五裂了,朝廷维持明面上的虚荣罢了,梁王度过淮河,势如破竹,魏军压根挡不住的。   那时魏军早就成了散沙,一点都不抗事了。   顾阙翻开几本,多是在说两军战事。朝廷给的钱不足,兵甲欠缺,然而户部不拨钱。   这点,顾阙做不得住了,剔出来交给颜珞。   大致看过一遍后,顾阙一字未动,想了想,还是得要动笔才是。   自己不懂如何批改,但知晓这些人物关系,索性写下人物关系,背后原因,剩下的交给颜珞。   写完都已到亥时,吱吱将文书都搬了回来。   颜珞睡过一觉,见到吱吱回来,顿时来了兴趣,问她:“你家姑娘可好?”   “姑娘又不是我家的,她休养着,今日没起来。”吱吱将东西放在桌上。   颜珞斜靠着软枕,抬了眼睛,“她伤得厉害吗?”   “不知,听澜姐姐不大高兴。”吱吱摇头。   颜珞品了品这句话,听澜不高兴了。主子挨打,婢女自然会不高兴的,她问吱吱:“一整天都不高兴吗?”   “嗯,都不理我。”吱吱也觉得委屈,今日还说她蠢笨。   颜珞想去见顾阙的心又被摁了回去,混身无力,看了一眼桌上,文书中都夹了张纸。   她同吱吱招招手,示意拿过来。   吱吱抱了过去,支了一张小桌子,道:“姑娘都看了一遍。”   顾阙的字,有自己的独特的风格,但她写细笔字就很好看,文书中夹的就是细笔字。   颜珞看了几份,道:“这个傻阙。”   傻傻的顾阙就是傻阙。   颜珞推不掉了,只好自己提笔写,一面看顾阙写的关系,处理得很快。   顾阙写的东西多,前因后果都写上了。颜珞看着出神,顾阙是知晓事情怎么发生的,甚至知晓后果,但是不知如何批注。   她像个神仙,掐指一算,前因后果出来了,但是不知过程。   开了一双天眼吗?   颜珞怀疑,但没多想,迅速处理完公文,子时将至,她喊春露点灯,晚上住在山房。   春露没动,为难道:“听澜姐姐传话来了,姑娘说不见您,除非你爬墙呢。”   “爬墙?不去就不去,难不成还想她?”颜珞自觉自己也有骨气的,中午赶过一回了,让她爬墙,除非太阳动西边出来。   春露打来热水,伺候颜相梳洗。   “今夜是奴婢守夜,奴婢睡这里,还是睡外边去?”   颜珞道:“睡这里。”   春露搬来被子,在窗前打着地铺,“您要喝水,就唤奴婢一声。”   她躺下了,颜珞看着她,双眸出神,半晌后,憋出一句话:“你睡得着吗?”   春露奇怪,“为何睡不着?”   姑娘不让您过去,没说不让我去呀。   颜珞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春露,问她:“她怎么不讲理呢?”   主子唠叨,奴婢也不好说。春露艰难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坐起来,说道:“您不讲理呀。”   “我这是在解决,你看,现在不挺好的。”颜珞有一点点不满,顾阙是死脑筋,不知晓哭一哭,闹一闹,事情就会简单许多吗?   瞧永安侯,不就松口了。   傻阙!   颜珞不肯,甚至一点睡意都没有,就想亲一亲顾阙。   眉眼、脸颊,唇角、脖子、胸口,哪里都成。   一人睡,捂不热。   春露小声劝道:“是您害她挨打的呀,她疼,您都不心疼。”   “我、我心疼呀。”颜珞不满春露的说法,“我心疼,你看不见吗?”   春露轻轻摇首,“我觉得您挺高兴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呢。   颜珞狠狠噎住,辩解道:“我真的很心疼她。”   “您这话,奴婢都不信,二姑娘更不会信了,您二人换一换,您会怎么做?”   颜珞揉揉自己的脸颊,换位思考,半晌后,憋出一句话:“我会咬死她!” 第90章 狗洞、不如,我给你钻狗洞?   颜珞一夜没睡, 清晨起来,一声长叹。   昨日,春露还会搭话, 颜相觉得自己没有错, 她说得再多也无用处。   还是得自己想明白。   吃过早饭,颜珞坐在屋檐下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鬼鬼来禀报:“刑部说魏国公送去了大理寺, 由凌昭凌大人接管。”   凌昭是出名的公正, 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太后坚信魏国公没有叛国, 交给凌昭,最合适。   颜珞又叹气, 道:“这可不好办了, 你去山房将吱吱找来,告诉她,有笔大买卖去办。”   鬼鬼站着没动, 欲欲跃试,问道:“我想去。”   “你问问吱吱愿不愿意分你一半的银子。”颜珞托腮望着院中光景, 实在憋闷得厉害。   看书吗?   没这个心思。   颜珞心情非常复杂,打发鬼鬼离开, 她找来春露:“你也去山房,找听澜问问, 顾二伤可好好些了。”   春露瞧着主子别扭的样子, 哀叹一声, 去了。   片刻后, 吱吱跳了进来, 问:“什么大买卖?”   “去大理寺将一人给我偷出来, 如何偷,你自己看着办。”颜珞丢了难题给吱吱。   吱吱惊道:“大理寺,那可是铁桶,没办法偷啊。”   颜珞犹豫许久,看向她:“你不偷,我等唔唔来偷,可成?”   “我去。”吱吱被激到了,忙道:“我烧了大理寺,趁着救火的时候,我将人偷出来,再用死尸代替,可成?”   “你怎么烧?”颜珞好奇道。   吱吱笑了笑,“我借用下鬼鬼祟祟,不过,鬼鬼祟祟可能就回不来了。”   可以用一颗小小的炸弹,绑在鬼鬼祟祟身上,夜晚飞到大理寺,直接炸了。   前面乱了,趁机去牢房放火,顾此失彼,大理寺的人会两头逃窜的。   颜珞摆摆手,“随你去办。对了,二姑娘可好?”   “不晓得,听澜姐姐也不理我。”吱吱也犯难了,“您说我不就吃了几块糖,她气什么呢?”   “错了,她是生我的气,顺势呢,看你不顺眼。不理你,我们就不去,你赶紧去办事。”颜珞理智性安慰吱吱,告诉她:“她不理你,你也不理她,要有骨气。”   吱吱懵懂。   踩着点来的春露恰好听到最后一句话,若非畏惧丞相威仪,差点就翻了白眼。   您有骨气?   昨晚是谁一夜没睡,大清早坐在这里裹着毯子吹风?   呸,就知晓糊弄小孩。   吱吱犹豫不决,颜珞又告诉她:“还是要先赚钱,等你荷包鼓鼓的,她们上赶着和你说话。”   吱吱信了,给颜相糊弄一番后,高高兴兴地赚银子去了。   鬼鬼看着眼馋,蹲在树下看着,长长地一声叹气。   春露瞧见了,莫名奇怪,今日是初二啊,正是喜庆的日子,怎么都在叹气,大的为情所困也就罢了,小的呢?   鬼鬼才十二岁,她又烦什么?   春露没明白,颜珞又打发她去找顾阙,原话是这样的:你可好些了,我带你出去玩。   顾阙原话:滚一边儿去。   颜珞听后傻眼了,“她凶我?”   春露憋着笑,没说话。   颜珞在廊下坐到午时,又打发春露去问话:你可吃过午饭了?   顾阙原话:饿死不用你管。   颜珞自己气了半晌,拍着扶手起身,恨很道:“去找她爹。”   春露忙劝:“可不带牵连家人的。”   颜珞不管,自己要气死了,总得找人发泄,去找永乐侯下棋。   永乐侯不知所措,但看颜相气势,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然而颜相只说下棋。   坐下后,颜珞不说话,气都在撒在棋局上,将永乐侯杀得片甲不留。   几局下来,永乐侯没占到半分便宜,甚至脸面都没了。   他厚着脸皮问:“可是侯府怠慢了颜相?”   颜珞嗯了一声。   永乐侯浑身一颤,忙问:“我这就去教训她们。”   颜珞点了点头:“顾阙以下犯上,不敬长嫂,该打一顿。”   永乐侯:“……”我信你个鬼呦,告状告到上房来了。   永乐侯不吭声了,棋局上随她折腾,罢了,不要面子了,横竖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   ‘杀’了一个下午,颜珞酣畅淋漓,黄昏时分,痛痛快快地走了。   永乐侯精疲力尽,看着自己完败的棋局,没好气道:“告诉二姑娘,别招惹她。”   大过年都不得消停,赶紧搬走!   ****   婢女去传话,顾阙在榻上看书,闻言后,眼睛眨了眨,说道:“告诉侯爷,不必理会。”   作妖。   婢女又回去传话,永乐侯气得胡子翘了翘,“告诉二姑娘,赶紧回相府。”   最好今晚就走。   要了老命了,下棋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凶狠’的人,一子不留,颜相好歹是一晚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走走走,赶紧走!   顾阙没等到回话就睡着了。   一轮明月下的颜珞还是没有睡,春露做了一碗安神汤喂着她喝下了。   可还没躺下去,外面管事来求救,道:“大理寺失火了,凌昭凌大人救火不及……”   “死了?”颜珞好奇,黑夜下一双眼睛尤为明亮。   管事大喘气,道:“救火不及,被柱子砸晕了。”   颜珞优雅地翻了白眼,“关我什么事,大理寺也不归我管。”   躺下、睡觉。   安神汤有助眠的作用,颜珞躺下不久就睡着了。   一觉到天明,精神饱满,另一边的顾阙还没醒,抱着被子,准备睡到日上三竿。   她也确实睡到了日上三竿,吱吱都回来,敲门进来,她打着哈欠,吱吱说道:“大理寺昨日失火,凌大人受伤了。”   顾阙迷惑,也说了一句与颜珞一模一样的话:“关我什么事。”   吱吱说道:“侯爷去凌家看望了。”还有半句没说,颜相今日找不到人折腾了。她听院子里的姐姐说了,昨日颜相去找侯爷下棋,险些将侯爷欺负哭了。   不大厚道。   顾阙没在意,颜相忍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魏国公府了。   她打了哈欠,起来梳洗,吃过早饭,长发随意绑着,穿了一件红色的寝衣,晃晃悠悠地爬回床上看着网上最新出的小说。   姿态随意,眉眼风韵,若是颜珞在,必然会上前咬一口。   顾阙不管外间事,却也知京城乱不了,不到最后,各处依旧很平衡,颜珞搅弄风云,也不会让天下乱了。   顾阙随意,吱吱跟着听澜后面吱吱唔唔,还将颜相劝她的话都说了一遍。   听澜惊讶,“颜相真的这么说?”   吱吱点点头,“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哄哄你。”   冬日的阳光很暖,吱吱咧嘴笑了,树头上斑驳破碎的光落在她的面上,浑身透着稚气。   吱吱肤色偏白,唇角嫣红,唇红齿白也不为过,听澜看着她的傻气样,没好气地笑了,道:“你哄我做甚。”   吱吱笑了,没再胡说,怕再挨板子。   山房里自在,只夫人不大自在。   颜珞找她玩去了。外面催得紧,颜珞不去管,反而悠哉悠哉地找性子不大和善的婆母说话。   只这婆母比公公听话多了,见她来,笑脸相迎,并无昨日不快,反而问她住得可习惯。   一番嘘寒问暖,让颜珞都找不到机会找茬。寒暄片刻后,她问夫人可玩叶子牌。   夫人自然爱玩,平日里几家夫人凑在一起是一定会玩的,就因为她玩,颜珞才问的。   夫人傻眼了,颜相跑来就为了玩叶子牌的?   事情好好像有诈。夫人警觉,没应,推脱今日事情多,颜珞不勉强,说今日陪着夫人说话。   上房本就冷清,她这么一闹,又添了几分诡异。婢女婆子浑身不自在,夫人屁股下面像有针在扎她,一刻都坐不住。   待了一上午,说东说西,整个上房鸦雀无声,几乎无人敢说话。   午时,颜珞回自己的院子吃饭去了,夫人大喘气,自己的上房也不敢待了,匆匆去找顾阙。   “你招惹她了?”夫人心有余悸,看着颜相那张冰冷的脸,心中害怕。   顾阙斜靠着软枕,歪了歪脑袋,故作无辜,“她太闲了,听闻大理寺出事了,她下午就要走了。”   “你可晓得,我现在腿都是软的,你说,她作何捉弄我呢?”   “旁人家尊敬婆母,与婆母说话是孝顺,你可晓得,她就是要了我的命。”   夫人害怕,顾阙噗嗤笑了出来,一笑牵着背上的伤,疼得又不敢笑了,哎呦一声。   夫人瞥她:“你笑话我做什么?必然是你招惹的,你二人赶紧走,我都害怕了。”   当着女儿的面,她也没有隐瞒,不觉得丢人,颜相是出名的阎罗,幸好分府居住,不然再来几回,吓都要吓死了。   顾阙笑死了,憋着笑,又很难受,便道:“她很可爱的,性子好,不会伤害你的。”   “话是这么说,旁人说她笑面虎,她一笑我就害怕。”夫人拍着自己的胸口,害怕极了。   顾阙知晓颜珞要搅得侯府不宁,思考须臾,问道:“要不我回相府?”   “回去吧,我害怕。”夫人觉得难看,赶自己女儿走,这多么荒唐。若是自己不走,只会人人不宁。   顾阙看了夫人一眼,道:“您别慌,我明日就走。”   颜珞可是作妖的性子!   ****   颜珞午后果然走了,夫人叹了口气。   颜珞出门,侯爷就回来了,去山房找顾阙。   凌昭伤得不轻,柱子压在腿上,若晚了片刻,腿都要坏了。   顾阙问:“怎么就着火了?”   “大理寺前院被炸了,院墙塌了,众人去救,忽略牢房,失火的原因还没找到。不过,魏国公被烧死了。他的牢房在最里面,凌昭去救他,半道被砸了。”   “若不是救他,凌昭也不会受伤,眼下,太后震怒,追究大理寺失职。”   顾阙叹道:“可惜了,不过死了也就死了,湘王的心腹也死了吗?”   “对,都死了。凌昭还没醒,不然我倒可问问,这件事有些蹊跷了。”永乐侯也觉得奇怪,魏国公刚进去就失火,像是故意的。   顾阙装糊涂,糊弄道:“我也觉得有问题,颜相出去了吗?”   “去宫里了,陛下召见,必然是拿出解决章程,毕竟是国舅。”永乐侯哀叹,当初回京之际,他断腿,魏国公曾来府上宽慰,如今,竟落得被火火烧死的地步,可见凄惨。   顾阙不想说这这些事,道:“我明日要回去了,母亲害怕颜相,我就不待了。”   提及颜相在府里作妖,永乐侯嘴角也抽了抽,没有挽留,“明日初三,也好。”   “父亲,你都不留我吗?”顾阙下意识地问。   永乐侯面如土色,讪讪道:“想留,但是颜相着实让人吃不消。”   “不就输子了吗?”顾阙不明白,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有女儿重要吗?   “你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你觉得正常吗?”永乐侯没好气道,越想越气,没有挽留,甚至也赶人:“明日回去吧。”   谁知晓明日还会闹什么事。   顾阙:“……”   ****   颜珞最烦的就是朝会以后还要开小会,烦透了,偏偏不能离开,以前身子不济,也可以避开。   如今,身子好多了,站一站也不觉得头晕,避无可避。   太后哀痛,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追封为王。大魏也有异姓王,一般都是战功赫赫或者对朝廷有诸多功绩者,像魏国公这般是没有的。   第一件是就没说得过去,太后不肯,拦住众人非要说,说来说去,太后就盯着颜珞不放了。   恶人还得颜珞来做。   颜珞只一句:“魏国公涉嫌叛国。”   “你……”太后险些被这句话气死,喘了会儿气,怒斥颜珞:“他是被陷害的,若不是陷害,他怎么刚进大理寺就被火烧死了,明明是蓄意的。”   颜珞不怕被人骂,也不怕被太后眼睛瞪,横竖三天两头有人刺杀她,也不怕再被人杀一回。   于是,她认真与太后掰扯,“太后,您说是冤枉,可几位主事大人亲眼看见的。您说蓄意,湘王派来探子也死了,倒像是魏国公杀人灭口,一不下心将自己也烧死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颜珞!”太后脸色煞白,手指着颜珞,瞬息间只想将颜珞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颜珞无所畏惧,又是三两句话怼了回去,莫说是追封为王,恨不得剥了公爵。   太后气得不行,新帝暗自偷乐,还有一件事,大理寺没了,还得重建,颜珞提议先搬去刑部凑活,待修成后再搬回去。   然而陆松不肯了,大理寺事情多,挑刺,不肯接受。   大理寺卿都伤了,眼下也没人撑着,不知是谁提议,将大理寺并入刑部,设一新的主事。   太后不肯,这么一来,大理寺等同送给了颜珞,不成不成。必须重修大理寺。   这时,颜珞慢悠悠地拿出一本文书,前线兵甲不足,朝廷置若罔闻。   户部在太后手中,颜珞沾不到边,她只提出疑问,其他的交给太后。   大魏一年也就一百多万收入,去年修城墙修刑部就花了二十多万,又打战,钱都花完了。   颜珞说道:“臣觉得先给兵甲,再修大理寺。”   太后拒绝:“大理寺何等重要。”   僵持不下,太后提一句:“今年加赋税。”   颜珞微笑,上前揖礼:“太后所言极是。”   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太后要追封魏国公为王,颜珞懒得去争,面上露出‘不得不松口’的姿态。   不日,圣旨落到魏国公府,追封魏国公为齐王,然而府里无世子,齐王妃接了旨意。   颜珞不管,悠哉悠哉地回家去了,甚至绕道去了酒肆买了顾阙爱吃的糕点。   回去后,直接去了山房,然而进得了院子,进不得屋。   颜珞叹气,站在门口问:“我怎么才能进去?”   顾阙照旧趴在床上没吭声。   半晌后,颜珞又问:“顾二,有狗洞吗?我钻狗洞,可成?”   顾阙捂着耳朵。   站了许久,颜珞腿疼,唤了吱吱过来:“给我搬个躺椅来,我躺着,好累。”   吱吱道:“这里没有,只有凳子。”   颜珞:“……”   “顾二,我回去了,找夫人玩叶子牌,再不济找侯爷下棋。”   床上的顾阙笑了,侯爷与夫人去凌家了,晚上很晚才回来。   颜珞果然去书房找侯爷,侯爷不在。   回头去上房找夫人,夫人也不在。   最后,将府里的几位庶妹找来玩双陆。   双陆是小姑娘们最爱玩的,颜珞也爱玩,小时候阿娘教过的,后来,陪着废帝玩了几年。   如今再玩,得心应手。不过,双陆也有运气成分在。   今晚的运气都砸在了颜相的身上,小姑娘们输得可惨了。   顾灵胆子大,悄悄使了婢女去找二姐姐。   婢女去山房请二姑娘,听澜说睡下了,明日再来。   顾灵无望,只好硬着头皮去玩,一输再输,月钱银子都输完了。   颜珞精神好,笑盈盈地喊着妹妹真好看、妹妹真可爱。开始很温馨,过了子时,小姑娘们开始犯困了,偏偏她是夜猫子,一点都不困。   屋内灯火通明,小姑娘们接连打哈欠,颜相贴心地让人去备茶,清醒清醒再来玩。   天亮了,颜珞犯困,这才放了小姑娘们回去。   颜珞睡下了,顾阙让人收拾行囊回相府,孩子先留下,过完上元节再回去。   回到相府,顾阙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收拾妥当,孙氏就来了。   几日未见,孙氏想念得紧,见到顾阙没开口,直接拉过手把脉,“小姑娘,你的脸色不对,过年发生什么事了?”   顾阙还没吐槽,听澜就说了,不过,她的语气很好,说的中肯,并没有偏向谁。   饶是如此,孙氏也是惊讶,“她这么坑你,你还回来?”   颜珞的性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小时候就闹腾,那个时候屁股后面跟着小皇子,两人一起闹腾,就差掀了中宫的屋顶。   如今,一人闹腾了。   孙氏感叹小皇子若在,也与顾阙同岁了。   她叹气,顾阙道:“您不知晓,她那么大一人,搅得侯府不宁,我爹娘看到她都害怕,听闻昨夜拉着我妹妹们下棋,一夜都不给睡觉。”   “那、是该回来。”孙氏瞧了一眼她的小脸,有些苍白,道:“我瞧瞧你伤,换些药,好得快些。”   顾阙没有拒绝,阿婆医术好,她脱了衣裳,由着孙氏检查。   前日发红,今日青紫交加了,顾阙皮肤白,一眼看去,略有些狰狞。孙氏是大夫,她清楚,就是看着吓人,没有伤筋动骨,不算伤。   孙氏看着伤势重新配了药,问起霍家如何了。   顾阙道一切都好。   孙氏没多问,好就成了,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好。   上过药,孙氏嘱咐她:“睡几觉就好了,不算伤。”   ****   颜珞一觉醒来,已是午时,春露来报:“姑娘回相府了。”   颜珞睡得头疼,拿手揉着额角,略等缓解后,道:“我们也回去。”   春露道:“奴婢都已收拾好了,可要吃过饭再走?”   “不必了,与侯爷说一声即可。”颜珞恢复精神,换了一身衣裳后坐车回去了。   顾阙睡午觉,吱吱在屋外守着,见丞相就上前,“丞相。”   颜珞见她烦,不给好脸,“去账房那拿银子。”   这是给她的赏银。吱吱高兴坏了,连蹦带跳地走了,鬼鬼羡慕,吱吱告诉她:“我要攒钱买宅子。”   鬼鬼不理解。   颜珞进屋了,窗开着,日头斜斜地照了进来,光线下暗尘浮动。   一瞬间,屋里像是一幅画,美人卧榻,阳光温馨。   颜珞上前,掀开锦帐,露出枕畔上的长发,如墨挥洒下的瀑布,锦帐再度倾斜,便可看到顾阙的小脸。   颜珞蹲下,拿手去拨弄顾阙,“顾二,起床了。”   她矮下身子,笑吟吟,顾阙睁开眼睛就瞧见她的美颜,顿时就醒了。   方才朦胧间,那双眼睛美极了,如乌云蔽月,颜珞心动,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   顾阙犯困,颜珞的美色已无法诱她打起精神,亲后,她又闭上眼睛,推开颜珞:“好困,阿婆的药让我犯困呢。”   “她就喜欢让人睡觉,下次别吃她的药。”颜珞望着她,顾阙这副模样是养在深闺无人瞧,走出去,男人女人都会为她驻足。   顾阙困得不行,颜珞心动,旋即脱衣上床,挤进暖和的被窝里。   贴着冰冷的身子,顾阙冻得又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搂住她,出于本能地想替她暖身子。   人还没醒就想着颜珞,与往常一样!。颜珞更觉贴心,望着顾阙眉眼上,忍不住凑上前去亲她。   小心翼翼。   顾阙真的很软,性子软绵绵,身子更软,让人爱不释手。 第91章 欺骗、有多不要脸?   顾阙醒来, 颜珞早就走了,日落黄昏,她睡了很久, 翻过身子, 浑然都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询问颜去处,没人知晓, 只知道鬼鬼吱吱各驾一辆马车走了。   同时, 陆松深刻体会一词:同流合污。   从前,他经颜相提拔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觉得这个位置应该是自己。自己资历老,是刑部里的老人了, 坐上以后, 头疼欲裂,要管的事情太多,领着一部, 还要与人处处周旋。   尤其是废帝登基后,大小事情太多, 火.药案一起接着一起,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捱过了火.药案,新帝登基。   更要命的是知晓了废帝与太后的秘密。   寝食难安!   今日, 又是同流合污的一日。   陆松闭上眼睛, 牢房内阴冷, 站着深处, 更是让人瑟瑟发抖。   颜珞来时, 他睁开眼睛, 笑了笑,“您来了。”   “人在里面?”颜珞从袖袋里取出一只荷包递给他。   荷包并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而是一张大额银票。陆松家里人多,缺钱,颜珞怜他跟着自己,常有接济。   看到银票,陆松眉开眼笑,道:“让您费心了。”   “人在里面,可醒了?”颜珞看向最深处的牢房。   陆松颔首:“醒了,不知自己在刑部,下官斗胆,您是要做什么呢?”   “玩一玩罢了。”颜珞抱着手炉朝着那间牢房走去。   刑部的有各种牢房,平民与贵族不同,简单的犯人与重要的犯人都是分开的,而最里面的机关重重,一般人无法靠近。光开门的钥匙都有好几把,放在不同的狱卒身上。   狱卒们凑在一起,打开门,颜珞慢悠悠地进去了。   牢内太冷了,颜珞冻得脚都麻木了,进去后,她看了一眼崭新的墙壁,叹道:“你这里可比赵诠当时住的舒服多了。”   赵诠是谁?   魏国公从角落里爬了起来,脸颊肌肉颤动,颜珞轻笑:“应该唤您齐王了。太后胞弟通敌,证据确凿,太后不信,一味追封你为王,群臣愤怒,皆为不耻。”   看着面前姣好的脸庞,齐王的记忆一瞬间拉到了过去,赵诠逃出来后,怀章王放他一条生路,并非出自怜悯,而是要控制所有人。   赵诠是怀章王最后的底牌,他害怕先帝会杀人灭口,故意将这个祸害放出去,所有人都找不到。   赵诠走后,文帝陛下就病了,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半月,就撒手人寰。   当时的武王也就是先帝陛下做了新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赵诠,可赵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遍寻不见。   先帝失望,但并没有放弃,直到死了,也没找到。   原本以为随着先帝驾崩,那段往事就会烟消云散,可面前不过二十二岁的丞相竟然知晓赵诠的名字。   这也就意味着当年的秘密揭露了,大咧咧地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齐王震惊,怔怔地看着颜珞,他怕自己一开口,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他不说,颜珞不急,平静地笑了笑,温暖如春阳,道:“你怕什么,你参与了吗?”   “你参与什么?比如去找扬州瘦马,亲自送给你的长姐?”颜珞微笑。   颜珞的笑容毫无杂质,眼内明亮纯澈,可依旧吓得齐王瑟瑟,“你、你怎么找到赵诠的。”   “我找了十几年呢。”颜珞笑道,颜家三爷留下的人脉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找到赵诠。   做了这么一件事足矣。   齐王眼中映着浅笑的女子,一瞬间,打了寒颤,问道:“你是文帝陛下的人、还是你是霍家的人……”   “不对,你是颜家的人,你入宫做伴读的时候,我瞧见了你,瘦得脱了形,没人样……”   “对,你是颜家的姑娘。”   他语无伦次,颜珞情绪平静,看着他慌张失错、惶恐不安,太有意思了。   其实,还是湘王最精彩,父子争执,老子为活命,亲手杀了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湘王可是连畜生都不如。   她爱笑,眼下就忍不住一直在笑,笑靥好看。   她怜悯地告诉面前的男人:“我是琼琚公主。”   “什么……”齐王抬首,双眸圆瞪,死死看着颜珞,“她死了、死了、先帝说你死了……”   “可我活着呀,你要死了。”颜珞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可是活生生的人。”   齐王头疼得要死,望着那张倾城的脸颊,不敢呼吸,待想明白后,忽而大叫起来:“颜三用自己的女儿换了你出来、不、不对,没有人肯舍得自己的女儿、不可能的。”   颜三是颜家三老爷,年轻时也是皇子伴读,众人玩在一起,家里大小的事情都知晓。   颜三跟着先帝办事,事情办得很好,步步高升,后来成了先帝的随从。   武王跟前的随从并非是你想做就做的,当年的事情,颜三也有参与了。   小公主失踪,就是颜三去办的,后来,是废帝心存嫉妒,放火烧了那间殿宇。   最后,火灭,翻出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所有人都以为那就是琼琚公主。   从没有人想过,那具尸体是颜三的亲生女儿。   那场大火后,颜三就带着女儿出外求医,先帝曾以为他要背叛,特地让人跟着,发现他真的只是求医。   然后他知晓的秘密太多了,待回城后,先帝令人灭口。   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所有的事情豁然开朗,齐王坐在原地失魂落魄,怀章王身死、湘王叛国、废帝被废,太后与新帝争夺权柄……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通了。   齐王怅然失笑,“颜三、你害了所有人。”   “你想如何走呢?学学赵诠,打断双腿,苟且活上几月,还是自我了断?”颜珞挑眉。   “殿下,你做了这么多是要毁了江山吗?”齐王大喊,“大魏三分五裂,文帝陛下会寒心的,您这样走,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他慷慨陈词,颜珞发笑:“这些、与我何干呢?难不成大魏如铁桶,那些死去的人就会回来吗?”   “赵正,我并非善人,不懂什么列祖列宗,你去见我阿爹,告诉他,这座江山,我会亲手毁了。”   “疯了,疯了,你是疯子。”齐王指着她大喊,“你要疯就自己去发疯,别拉上我们,我不想死,我就找了一个女人而已,与我无关。”   “一个女人……”颜珞咀嚼四字,忽而唇角弯弯,道:“将你变成一个女人,可好?”   齐王被刺激到了,发疯似地扑过去,走了两三步就被绊住,脚上的铁链限制他的行动。   “你个疯子、疯女人……”   “你放开我,谁杀的人,你找谁去报仇,放开我。”   “疯了、死了,你早就该死了,你死了,天下太平、天下太平。”   颜珞没有理会他,唤了陆松前来,一副哑药灌了下去,顷刻间说不出话来。   她在吱吱耳边说了几句,吱吱连连点头,应下了。   颜珞要回家去了,陆松害怕,她看了一眼,说道:“陆大人回去吧,这里交给我的随从就成了。”   陆松也不敢问了,匆匆离开。   颜陆看着地上的男人,脑子里在想,怎么把他送赵家的棺材里。   有些难办。   回去慢慢想。   颜珞登车回家去了,马车驶出刑部,车突然就坏了,车夫急得不行,颜珞下车看了一眼,车轱辘裂开了。   片刻后,刑部的马车来了,刑部主事冻得打哆嗦,“颜相,赶紧上车,太冷了。”   人人都知晓颜相身子不好。   颜珞看着交错的两辆马车,计从心来,慢悠悠地登上马车。   回到家里,顾阙都睡下了,颜珞不满,揪着她的耳朵:“睡、睡、就知道睡,懒猪。”   没醒。   颜珞知晓肯定是阿婆给她吃了定神的药,喊不醒的。   颜珞厚着脸皮在她身边睡下了,悄悄去摸索她的衣裳,不想,顾阙睡梦中很警觉,碰都不给碰。   睡觉!   一觉醒来,顾阙翻身,就碰到颜珞,登时就醒了。   早晨冷,屋里暖和,顾阙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凑到颜珞眼下,亲了亲她的眼睛。   颜珞就醒了,睁开眼睛,顾阙在笑。   笑什么?颜珞不知道,但,心里就这么软了下来,她蓦地发现,遇见顾阙后,心软的次数就多了。   祸害。   颜珞还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贴上去,亲了亲唇角。   清晨一吻,带着莫名的香甜。   顾阙哀叹,道:“你怎地睡我这里?”   颜珞避开不答,反而说起山房,“我们修一间山房,今日就让人去办,最迟夏日里就能搬上去了。”   “你怎么那么笨,高地最热,侯府山房都有几十年了,遍地树木遮挡阳光,你现在去修建,再巴巴地住过去,要热死了。”顾阙拍了一下她脑门,“你那么聪明,怎么也会犯傻。”   颜珞却道:“多种些树,再说,将你暖宅里的寒冰掌搬回来,夏日里舒服一回。”   “这里人多,我怕人多嘴杂会出事。”顾阙有些胆怯。   颜珞睨她:“你怕什么呢?”   顾阙没说,颜珞靠着她,手不安分地摸到腰间,顾阙握住她的手,“想做什么?”   颜珞睁开一双澄澈的眼睛,故作无辜道:“亲一亲就好。”   “不成,你赶紧起床。”顾阙拂开她的手,一脸禁欲的表情。   颜珞奇怪:“你不起来吗?”   “养伤,不起。”顾阙哼了一声。   颜珞不肯了,“我看看你的伤。”说完,伸手去摸她的衣带。   颜珞躺着,浑身透着高贵矜持的美,气质是多年沉淀,并非一朝一夕就有的。然而随着她一动,襟口松开,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锁骨那处美好。   顾阙禁欲禁了两日,瞧着这副模样,心早就飞了,道:“你别摸我了。”   颜珞要看伤,心中多少有些愧疚,顾阙不肯,一看就会露馅了,伤不严重。她躺在床上不动,就为了造成伤势严重的姿态,让颜珞愧疚。   这么一看还得了。   顾阙忍着心动,将贪恋她美色的人赶下床。   颜珞睨着她,“你不怕我熬不住去找旁人吗?”   顾阙笑了,“才两日你就熬不住?”   颜珞皱眉:“才两日吗?我怎地感觉许久了。”   顾阙啐她:“除夕初一还闹了呢,今日初四不就是两日。”   “应该是三日,初一算上、初二、初三,三日才对。”颜珞掰着手指算,眉毛紧皱,似刚学数的孩童算得很痛苦。   顾阙又躺下了,再说下去,颜相又要说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便是九个春秋。”   顾阙装死……   颜珞不甘心,婢女们都不在,自己想上去再蹭一口。不料,她刚靠近,顾阙就拿被子裹了起来,碰都不让她碰。   颜珞气极了,道:“我很生气。”   “那你气吧。”顾阙破罐子破摔,蒙着被子说一句:“阿婆说我该克.制,对身子不好。”   “你不过挨了几棍子罢了,怎地就与克制脱不开了?”颜珞有些懵,顾阙闷头闷脑盖着,心里别提多落寞了,她思考了会儿,发下豪言壮语,“晚上绑了你。”   顾阙:“……”   颜珞回自己屋子去沐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用过早饭又回去找顾阙。   孙氏来了,看她一眼,呸她一口,道:“你厚道吗?”   颜珞承认错误:“不厚道。”   孙氏想打人,忍着没动人,问她:“你还是人吗?”   颜珞直接回答:“我不是人。”   孙氏憋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看她一眼:“要脸吗?”   颜珞乖巧极了,摇摇脑袋:“不要脸。”   孙氏心里的点滴怒气忽然就这么不见了,干巴巴地看了她半晌,悄悄说道:“你可晓得你阿娘当年要嫁你阿爹,就是这么不要脸的。”   一脉相承。   颜珞脸不红,心不跳,阿娘如何与是爹相处,她都忘了,一丝记忆都没有。只记得阿爹一来,乳娘就将她抱走了,就如琼琚一般。   她想了想,问阿婆:“阿娘当初有多不要脸?”   孙氏指着地上一块地,拿脚踩了踩,“就是这么不要脸的。”   颜珞脸微微红了,与顾阙相处一年多,她已经懂得夫妻间的许多事。有一点,她很舒心,就是顾阙不会胡来,不会去碰其他女人。   将顾阙送到其他女人的床上,她都能吓得不行。   顾阙比起阿爹,好过千倍万倍,颜珞舒心,道:“阿婆可曾听过一句话。”   孙氏竖起耳朵:“说,是什么虎狼之词。”   颜珞一本正经,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   “你这后浪比起前浪更不要脸?”孙氏疑惑,啐她一口,“敬德皇后若是知晓自己的女儿比她还不要脸,准会气死了。”   “阿婆,你这话不对,若是阿婆知晓自己的外孙女比女儿还不要脸,肯定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顾阙。”颜珞面色肃然,端的是正经姿态。   孙氏被说得糊涂,“为何掐死顾阙?”   “当年阿娘被阿爹迷住的时候,阿婆就说要掐死阿爹。如今知晓我比阿娘更不要脸,可不得爬出来掐死顾阙,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颜珞认真地掰扯道理。   “好像是这么个理,霍家的女人女儿都不讲理。”孙氏摆摆手,说不过她,自己回去看看药草。   颜珞作势挽留她,孙氏睨她:“真心吗?”   颜珞不动了,看看天,就差说一句:赶紧走。   孙氏戳戳她脑门:“你就作,等顾二姑娘被你作跑了,哭得没地方跑。”   颜珞淡笑,问她:“阿婆,你可有锁链?”   “没有。”孙氏被说得浑身没劲,对于死不要脸的人着实是说不出道理。敬德皇后当年常说以理服人,都是一群歪理。到了殿下这里,歪理都没有了,就看她一张嘴吧啦吧啦地胡说八道。   颜珞道:“阿婆给回去打根锁链给我,我将顾二锁在床上,她就跑不了了。”   孙氏走了,再说下去,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倒霉的是自己。   颜珞喜滋滋地去找顾阙。   屋内婢女在打络子,凑在一起说话,鬼鬼凑进来,看着花里胡哨的络子,厚着脸问一句:“能教教我吗?”   小婢女们在一起说话,都看了一眼鬼鬼,她们都是新来的,不认识鬼鬼,但能进屋的婢女都有身份。   鬼鬼提心吊胆,咧嘴忽而就笑了,颜相说要笑。   颜珞看了她一回,无奈道:“你笑得比鬼都难看。”   可见给她取鬼鬼的名字没有错的。   顾阙在屋里看书,颜珞悄悄走进去,郁闷道:“顾二,你是怎么做到不出门去玩的?”   今天初四了,灯火已经开始了,京城花灯从初一开始,一直到上元节。过了上元,就没有了。   顾阙歪在床上舒坦,眼见着人转过屏风,随手就将手塞在迎枕下,抬眸看她:“干坏事去了?”   野史记载,魏国公死于昨夜,太后不顾朝臣不满追封自己的胞弟为齐王。齐王无世子,便宜庶长子,新齐王在送葬的那日,死于流民的棍棒下。   什么是流民,指是受到各种灾害而流落异乡谋生的百姓。   流民生活没有着落,开垦荒田,而送葬的队伍从他们田上过,两下争执,对方一棍子敲死了新齐王。   奇怪的是棺木就在这时摔了下来。有种传说,棺木送葬途中不可落地,落地便为不详。   棺木被摔开了,齐王的尸身摔了出来。齐王明明是烧死的,棺木里的尸体完好,后来仵作验尸,他成了内侍。   于赵家而言,奇耻大辱。   新齐王死后,赵家祸乱不断,最后,满门死绝,上至齐王妃,下到蹒跚走路的婴儿无一幸免。   而这笔,自然记在颜相身上。   野史没有详细记载赵家怎么败落的,顾阙也不知颜珞怎么做到的,尤其是明明放进棺材的是一具烧焦的尸体,最后却是好好的尸身。   顾阙不害怕,想问问颜珞怎么做到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说好不管她的。   颜珞瞧了一眼她身后的迎枕,“你藏了什么好东西?见我来就藏起来,可见你存了坏心思,平日里不大理我,如今更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顾阙惊讶,“你说话怎么黛里黛气的?”   颜珞睨她:“你再说一遍,我像谁?”   “我给你看看四大名著。”顾阙也是被闹得头疼了,下床去一旁书柜里翻出一册书,上面三字《红楼梦》。   颜珞不看,顾阙道:“你看完,我就原谅你了。”   “当真?”颜珞好奇,什么样的书能让顾阙松口。   翻开书,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两人手中都有书,颜珞挤上床,两人靠在一起读。   颜珞翻开,见是文言文,少不得惊讶:“你竟然看这等书籍,不觉难受了?”   “你且看看,就会觉得不同了。”顾阙拿出自己的言情小说继续去看。   两人各看各的,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颜珞笑道:“原是男女之间的故事,有甚可看的?又是皆大欢喜吗?”   “不是,林黛玉香消玉殒,她死之际,便是贾宝玉娶妻时,并非皆大欢喜,而是一个家族的陨落。”顾阙道。   颜珞翻回第三回,指着黛玉进荣国府的片段说道:“这里就昭现着日后破败了。”   顾阙不明白,颜珞夸道:“既然是悲剧,那我便看看,等我看完与你说。”   “那你看吧。”顾阙不打扰她了,继续看自己的小说。   颜珞看得入神了,随意吃了一口饭就继续看。   顾阙见她认真,自己也没有凑过去,慢吞吞地吃着饭。   屋里暖和,暮色四合,婢女们都退下去,周遭静悄悄。   读到元春省亲那回,颜珞拉着顾阙嘀咕:“我觉得这里太过奢靡了,注定这个家族是要落败的。”   顾阙没吭声,我又不懂,我就是一看客。   颜珞指着书中一段‘且说贾妃再轿内看此园内外如此奢华,因默默叹息奢华过费’,说道:“她倒是个清醒的人,顾阙,你像是她,旁人且醉,你独醒。”   顾阙捂住她的嘴巴,嗔怪:“你可晓得她死了,书中说是病逝,不少文学者猜她被皇赐死的,你拿我与她比较?”   “死了,怪可惜的。在帝王身侧,还如此清醒,倒也没有被宠爱迷晕了脑袋。”颜珞夸赞,余光扫了一眼顾阙,将书合上,“该睡觉了。”   “你还没看完呢。”顾阙不满,才看到十八回呢,今夜不睡都看不完的。   颜珞翻开最后一回,扫了一眼,说道:“看完了,我们睡觉。”   “你怎么不看中间,不算。”顾阙拍桌。   瞧着她生龙活虎的姿态,上下略微一打量,抓住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的伤不疼吗?”   顾阙一噎。 第92章 快乐、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力气太大。顾阙自我反省, 微微一笑,“疼呢,睡觉了。”   颜珞歪头看着她, 闻言后挑起她的下颚, “顾二,你学会撒谎了。”   “你先坑我的。”顾阙理直气壮,迎上她凉薄的眼光, “睡觉去, 不许碰我。”   憋死你。   顾阙将书都丢了,对外唤春露:“再拿一床被子。”   门外等着伺候的春露闻言抖了抖, 看向听澜:“我觉得好像又出问题。”   “本来就有问题,我有办法。”听澜悄悄笑了, 拉着春露去一边小心说话。   两人嘀咕须臾后, 一道进屋了,春露拿被子,听澜将榻前的一片地收拾出来, 两人合力打好地铺。   春露说道:“奴婢多垫了几层,屋里有炭火, 不会冷的。姑娘病了,就委屈丞相睡地上了。”   颜珞:“……”我是被大家合力抛弃了吗?   顾阙沉默了, 眼下还是冬日里,常人睡地上都受不了, 别提病弱的人了。   她道:“我睡地上。”   春露铺被子的手抖了抖, 微微侧身, 拿眼睛去看颜相, 心里焦急, 哎呦, 丞相怎么不开窍呢,急死人了。   颜珞看着春露眨眼睛,好心问她:“你眼睛眨什么呢?暗送秋波呢。”   春露:“……”   无药可救。   听澜低低叹气,丞相这么聪慧的人,怎么就不明白了,地上躺上片刻,姑娘就会心疼了。   说姑娘不开窍,丞相也没好到哪里。   春露听澜无计可施,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能做的都做了,丞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该服软。   嘴上服软是不行的。   顾阙要下床,颜珞伸手抱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肩膀,“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贴心关上门的春露听澜两人抖了抖,究竟是谁不开窍?   颜珞贴着软软的身子,望着她的耳朵,心痒难耐,伸手去挑了挑耳垂,道:“我们睡觉,好不好?”   “不好。”顾阙拒绝她,还是要下床去睡地铺。   颜珞去咬她耳朵。   顾阙退了退,直接被颜珞揪住衣领,她调笑:“你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吗?”   颜珞不理会,嘴里嘀咕:“我便是霸王,顾阙啊,你气怎么那么大,我都道歉了,我也心疼你啊。但是侯爷夫人同意了,不该皆大欢喜吗?没有损失就得不到皆大欢喜,你生气,不如也打我几下。”   顾阙气笑了,唇角微扯。颜珞趁机吻上她。   两人相拥在一起。   门外两人放心不下,静心听了须臾,屋内没声了,春露问:“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没有,突然就这么静了,我觉得不对劲。”听澜贴着门,担忧不已。   屋里很静很静,落针可闻,就像人突然消失,不在屋里。   她什么都没听到,春露害怕,自己也贴上去。   “顾二,你轻一点,床、都抖了。”   靡靡音起,两个未经人事的婢女突然脸都红了,当即直起身子,伸手将双耳捂了起来。   动作出奇地一致。   片刻后,听澜让春露下去睡觉,“今夜我守夜,你回去休息。”   春露也听不下去了,匆匆离开。   听澜并不觉得害羞,毕竟不是第一回了,很多回了。   多到听澜都记不住多少回了,每回后,姑娘都很快乐。   姑娘曾经说:那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夜色深重,屋里声声迭起,听澜搬了个凳子坐下,谁知自己刚坐下,吱吱抱着一盘点心来了。   “这是我在外间买来的,还算热乎。”吱吱将东西递给她。   听澜接过点心,催促她离开:“赶紧去睡觉。”   吱吱不肯走,道:“我陪你,你今夜怎么坐在外面?”   大户人家都有规矩,婢女守夜会睡在屋里,榻前地铺,或者次间的榻上,不会坐在外面干等着。   她不明白,听澜红了脸,道:“你真聒噪,去睡觉。”   吱吱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屋里明灯亮堂,犹如白夜,她好奇:“睡觉点这么亮的灯吗……”   话没说完,听澜捂住她的嘴巴,嘘了一声:“胡说什么呢。”   吱吱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点点头,只嘴角抽抽,悄悄问姐姐:“她们在做快乐的事情吗?”   听澜没说话,拿眼睛拼命剜她。   “我听丞相说过,她说可快乐了,是最快乐的事情。”吱吱嘴里不停,点心塞进嘴里,余光瞥了一眼屋门,好奇是件怎么样快乐的事情。   丞相说快乐,那便是真的快乐了。   吱吱好奇得不行。   听澜恨不得捂住吱吱的眼睛、耳朵,她懂了,伺候姑娘这么多回,被迫懂了,吱吱不同。她赶吱吱走,吱吱不肯走。   吱吱与院子里的婢女不同,她可以贴身跟着顾阙,没有束缚。   这个时候,她不走,都在情理中。   吱吱不肯走,屋内浪潮迭起,听澜推她:“你快走,我要进屋睡觉了。”   在门边打地铺凑活一夜就行了,这样屋内喊话也能听得见。   不想,吱吱抓住她:“我也要去。”   听澜:“……”这个孩子怎么不听话。   听澜又改变主意了,拉着她去配屋,使唤小婢女在门口蹲着,有事喊她就成。   还没到子时,屋内不会喊。   过了子时,屋里果然喊了。听澜去收拾,吱吱就像跟屁虫一样,她不高兴了,“滚回你的后排屋。”   吱吱不敢跟了。   要换被子,听澜去换,顾阙去洗澡了,颜珞坐在镜子前发怔。   榻上凌乱,透着一股旖旎。两人未觉,待顾阙出来后,颜珞看她:“我今日忘了吃药。”   顾阙急了,“不舒服了?”   “没有,我才想起的,与平日没什么不同。顾二,我会长命百岁吗?”颜珞敛了笑颜,认真与她说道:“我二十二岁了,阿婆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没认识顾阙前,她真的会三天两头发病,随身带着药。不能生气、不能高兴,甚至情绪不能有太多的波动。   她叹了一句:“我好久没有发烧了。”不大习惯。   顾阙笑了,“你这什么毛病,还要发烧不成。你去洗洗,水换好了。”   颜珞不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粉妍,不再是单纯的白,就像是添上了几分活力。她是画者,知晓粉妍代表着什么。   健康。   颜珞心中堵塞,起身去沐浴,待换了干净的衣裳,又裹着大氅,这是要出门。   “你去哪里,会染风寒的。”顾阙惊讶。   “你先睡,我去寻阿婆。”颜珞回身看一眼风华耀人的顾二,心在这一刻忽而忘了跳动。半晌,她收回视线,朝顾阙伸了伸手,“过来。”   顾阙上前,她亲上顾阙的唇角。   两人都方沐浴出来,身上带着一样的香气,彻底交融。   颜珞匆匆走了,听澜提着灯笼忙跟上,孙氏的院子不远,走了片刻就到了。   开院门,推开屋门,孙氏惊起,看着寒夜中的殿下,浑身一颤,“你、怎么了?”   屋里暖和,颜珞脱了大氅,望着她,道:“我婆,我觉得我还可以多活几年。”   孙氏惊得从床下爬了起来,没说二话就拉着她的手诊脉,颜珞絮叨:“阿婆,我在我脸上看到了健康的颜色。”   “闭嘴,烦死了。”孙氏不宁,其实,她也感到了殿下的变化,这么多年来,殿下的脉象,她最清楚。   顾言是不治之症,药物吊着,殿下不同,她的身子差,如果要听话,放下这里的事情,寻一好地方养病,虽说不能享常人之寿,也能与顾阙白头。   偏她是作死的性子,不肯放弃,前些年四处奔走,让身子更加差了。   心态很重要。   孙氏握着颜珞的手,神色有些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顾阙是她的药,倘若,药没有了呢?   “身子很好,再接再厉。”孙氏心不在焉地夸赞一句。   颜珞说道:“阿婆,我今夜没吃药,并无不适。”   孙氏翻了白眼,“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显摆的?”   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就是为了显摆行房.事。孙氏无语死了,想找鸡毛掸子去打人。   颜珞认真道:“阿婆,我在想的是我能不能陪顾二走下去,像常人那般走下去。”   “可以,你只要不作妖就可以。”孙氏道。这么多年来,每回说起寿命一事,殿下都会嬉笑,丝毫不在意。   她在深渊,从不仰望光明,心中无光,便不会去想。   心里没了希望,搅弄风云之际,早就不在意生死。   然而,干涸多年的枯井突然有了水源。孙氏高兴,暂时压住心里的不安。   颜珞没有像往日那般嬉笑,眼中无笑,似深渊,浑身冰冷,看着虚空,一时沉默。   孙氏怕她好不容易稳住的心态又被折腾没了,忙唤她:“别乱想,回去睡觉。”   “阿婆,我不困,我想去阿娘坟前。”颜珞唇角微抿,有一丝为难,更多的是希望,“你说阿娘看到顾二,会不会气死?”   她的女儿抛弃天下男人,选择了一位姑娘成为夫妻。天地阴阳,伦理纲常都被抛得一干二净。   伦理是人定的,既然能定就能改,如同女帝。以前男子为尊,女子只能依附男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可抛头露脸,出门戴帷帽不可见人。如今呢,这些都被踩在脚底下了。   她笑了笑,道:“得空,我带顾阙去看阿娘。”   孙氏愣了,果然不作就不是她的小殿下。   ****   颜珞回来,被窝都已经暖了,她钻了进去,顾阙朝里面挪去。   颜珞躺下就抱住她,贴着顾阙又软又热的身子,嘴里不忘调戏她:“你怎么那么软。”   顾阙道面无表情:“女孩子都软。”   “不,你最软。”颜珞用了个‘最’字,她又不是没见过市面,见过许多女孩子,就顾二最软,哪里都软。   顾阙被夸,情绪很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夸得多了,就没有以前的兴奋劲。   颜珞絮絮叨叨地夸赞,能用的句子都用上了,夸得顾阙昏昏欲睡,太困了。她朝着颜珞那侧挤了挤,闭上眼睛。   颜珞不困,她是出名的夜猫子,能够几夜不睡觉,孙氏常骂她胡乱折腾。顾阙恰好相反,每日里睡不够就会困得睁不开眼睛。   夸了许久,颜珞说道:“我们去看看阿娘。”   顾阙抖了抖,醒了,睁开眼睛:“你自寻死路吗?”   “不会,我有办法的。你去不去?”颜珞凝着她,抿抿唇角,罕见地有些紧张。   顾阙道:“你有办法就成,莫要胡来。”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因小事而暴露身份,得不偿失。   她爽快地答应了,颜珞奇怪:“你不奇怪吗?”   顾阙闭上眼睛:“怕什么?最多是听你在坟前唠叨。”又不是去见活人,有什么可怕的。   颜珞叹气,“对哦,怕什么呢,都死了十几年了,有什么可怕的。”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两人依偎着睡下了。   天色刚亮,颜珞醒了,顾阙继续睡,她如今是大家闺秀,不能出门去玩,诸多不便,不如睡觉养生。   颜珞不同,她是百官之首,事情多,各处巡视,下属常来找她救急。   下面的事情都瞒不过她,各地探子都会将情报送来。   初五了,这日事情不多,最大的事情就是去齐王府吊唁。   齐王是太后胞弟,如今太后临朝,赵家也算是鸡犬升天,齐王被火烧死,许多人惋惜,也有许多人愤懑不平。犯下谋逆的罪,因是太后胞弟,便可与众不同。   齐王府门前车马多,细细去看,多是小官,并无重臣。   可见封王一事,让人寒心。   颜珞露面,王府诸人便跟着紧张起来,如临大敌。   颜珞罕见地上了注清香,拜了拜,慢悠悠地走了。   从齐王府出来,她回颜家看三夫人去了。   ****   大文人好久没有上线了,顾阙找过几回,对方没有回应,可能去忙了。   淘宝店里没什么生意,谁没事来淘宝买文物,但顾阙随手一卖,都是文物,就算贱卖,人家更担心这玩意是不是赝品。   顾阙渐渐地就不怎么管理淘宝上的事情了,铺子里生意尚可。   午后,司农寺卿来了,对方是一女子,今年二十五岁。   顾阙震惊,原来除了颜珞外,还有其他女官。她震惊,好在是女子,也可大大方方地见面。   司农寺卿姓陈,唤陈屏。   春露将人请到待客的厅堂,陈屏带着水车来了,见到顾阙行了半礼,道:“顾姑娘。”   陈屏至今未嫁,用现代话说是一奇葩,不想嫁人,就想着种田。   她是颜珞发现的宝贝,颜珞将她送到司农寺。陈屏真是很用心在管。   待见了面,两人各自坐下,顾阙惊奇地发现,她浑身透着一股气场,与颜珞不同。   颜珞爱笑,性子柔和,陈屏与她相反,陈屏气场大,但很冷。   如果说颜珞是暖阳,那么,陈屏便是玄冰。   都是女强人!   顾阙笑了,随口说道:“陈大人,真好看。”   “顾、顾姑娘。”陈屏被夸得脸红。   她害羞腼腆,顾阙这才有了自己身在古代的感觉,想想也是,谁会像颜珞那般不要脸呢。   就算搁在现代也找不到几人像她这么厚的脸皮。   两人对视一眼,陈屏垂首,道:“我来,一是为了水车灌溉,二是为了您的那些种子。”   “种子不可能,水车可以好说。”顾阙拒绝得干脆,说完有些懊悔,应该委婉些。   陈屏轻笑,道:“姑娘为何不给呢?”   种子是顾家的,陈屏去过侯府,永乐侯并不知晓,顾言去后,她就想登门见见顾二姑娘。   恰好颜相将水车送给她,这回,正好有了机会。   “你家有田,你可以无条件送给旁人吗?”顾阙解释,白净的面容上涌着笑,瞧着柔软可欺。   陈屏观她一眼就知晓她是有主意的人,外表瞧着软,与颜相一般。颜相外表瞧着温柔,可杀人办事可一点都不温柔。   这对姑嫂,如出一辙。   顾家大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陈屏犯难,总不能说你将种子给我是为大魏百姓做善事,必有好报的。   陈屏也是与市井人打过交道的,人人为了一利字,她不能搜刮人家,再者,还有颜相,自己也搜刮不了。   思索须臾后,她叹道:“顾二姑娘或许不知,朝堂提高赋税了,百姓的税收又高了一层。”   顾阙笑道:“那层税收不会进了我的腰包呀。”   说话阴阳怪气,偏偏又在理,陈屏想起颜相,平日里也是这么拿话说人。   “二姑娘有何条件尽管说,我尽力去办。”陈屏改了策略,以利攻之。   顾阙直接说道:“我要千亩水田。”   陈屏笑了,不经意间露出一对虎牙,她自知失态,忙抿唇,道:“二姑娘也想种田吗?”   “自然是想的,不然我也不会留着种子。”顾阙惊讶,高冷的陈大人竟然有一对虎牙,反差萌吗?   她乐了。   陈屏掀了掀眼皮就见到顾二姑娘翘起的唇角,脸不免又红了红,道:“我回去与陛下说一说。”   言罢,她起身就要走。   顾阙唤住她:“我做了些糕点,你带回去尝一尝。”   “二姑娘客气了,不必了……”陈屏未曾说完,春露提着食盒来了,推拒不得,她只得哄红着脸提收下了。   她走得颇快,背影如青竹,姿态优美。   落荒而逃。   春露笑了,“这位大人好生有趣。”   “她呀。”顾阙没说,她才像是古代大家闺秀,颜相就是冒牌的。   陈屏出府门,颜珞马车停下,两人恰好撞见,陈屏将食盒交给随从,自己同颜相见礼。   颜珞好奇地看了一眼食盒,陈屏解释:“这是二姑娘送给下官的糕点。”   颜珞阴阳怪气道:“她倒是好心,不多坐坐?”   听了这句话,陈屏浑身不得劲,自己做错事了?   今日,听澜做的慕斯蛋糕,顾阙吃了一块,让人装了三块给陈屏,剩下的回来给颜珞。   往日,颜珞看到慕斯蛋糕,总会很高兴,今日一眼看到,就冷了脸,“你让我吃别人吃剩下的?”   顾阙奇怪:“我就吃了一块,怎么就是剩下的?”   颜珞看都不看一眼,“你给陈屏了,这几块不就是别人吃剩下的。”   “你……”顾阙无话可说,品了品,不大自信道:“你吃醋了?”   不就几块点心,值得阴阳怪气说话吗?   颜珞没理会她,哼了一声,去书房了。   顾阙追了几步,她跑得更快了。顾阙没追上,回身问听澜:“我做错了吗?”   听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怎地想起来送陈大人蛋糕呢。”   “她是女子,做官不易,我想着就送了呀。”顾阙不明白,自己没生二心,都是女人,一份茶点,还是婢女做的,又不是自己做的,送了也就送了。   听澜道:“旁人是可以,可颜相是个醋坛子呀。”   打翻了醋坛子,可不好收拾。   顾阙叹气,心里也生气,好不容易有个朋友呢,她道:“不理她。”   在书房就睡书房去。   翌日,陈屏又来了,一是来送食盒,二来是转达陛下的意思。陛下允诺恩赐两千亩良田。   顾阙乐了,微笑道:“陈大人费心了,你容我几日准备。”   陈屏含笑,“姑娘客气了。”   顾阙又送了份糕点,这回是一整份慕斯蛋糕,昨日是三小块。陈屏收下了,回了一份手札,关于稻田的。   顾阙笑着收下,目送陈屏离开。   听澜担忧得不行了,小心翼翼提醒她:“颜相还生气呢,今日初六了,明日就要开朝。”   “让她气着,我干净得很,并无不妥。”顾阙翻开手札,是陈屏的字,带着锋芒,与寻常女子不同,可见陈屏也是有几分傲骨。   听澜劝说不成,只好唉声叹气。   顾阙看了手札,定定出神,脑海里出现了鲜明的对比。   颜珞稳居高位,善谋略,搅弄风云,为的是毁了大魏江山。   陈屏微末,但很勤恳,希望从民食上改变底层百姓的衣食。   半晌后,她抬首,颜珞缓缓走近,悠悠看着她:“哟呵,动心了?”   顾阙没动,手中的手札却被拿走了,颜珞语气凉薄,道:“不如明日再见一面?”   顾阙笑了,“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可可爱爱颜小七,作天作地颜丞相。   颜珞用手札拍着她的额头,“昨日三块也就罢了,今日送了一大份,你是故意气我吗?”   顾阙嗤笑:“有本事你别来找我,不是生气吗?继续躲着书房,继续耗着。”   顾阙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语气挑衅。   “你不怕挨打吗?”颜珞气得微抿唇角,直勾勾地看着凉薄的人:“我是不要脸,但我可以揍你呀。”   顾阙是她的药不假,可是,这服药在开始慢慢地变味了。 第93章 作妖、顾言又回来了……   药要坏了。   颜珞睨她, 哼了一声,告诉她:“药坏了,我让阿婆重新配一副新药。”   顾阙没明白她的意思, 只当她的身子又不好了, 也不与她计较了,道:“我们去找阿婆。”   颜珞看她一眼,傻阙!   路上, 顾阙伸手去牵颜珞。颜珞罕见地拂开了, 道:“我嫌你脏了。”   顾阙笑了,“我哪里都脏, 你替我洗洗。”   颜珞望着她,她好像, 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不, 应该是她本来就是这样,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呸,渣女。”颜珞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 晨光似的眼睛蕴着精光,与顾阙的清澈不大相同。   两人四目对望, 顾阙想起陈屏,同样是为官的女子, 心思截然不同。   眼前的女子干净,清冷之色, 仿若沾不得半点尘埃。往日眼中的柔情都不见了, 那双眸子的光, 让顾阙心悸。   顾阙蓦地明白了些什么, 她伸手去碰颜珞的手腕, 道:“我们去洗洗, 洗到你满意。”   她拉着颜珞就朝卧房跑去,吩咐婢女:“你们快些回去烧水,水烧热些。”   颜珞不明,婢女腿脚快,先跑开了。   顾阙拉着她走,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欢喜,瞬间,颜珞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药还是那味药,从未变过。   颜珞被迫被拉去浴室洗澡,水烧得很好,两人还是第一次同处浴室中。   烟雾缭绕,柱子上的水珠慢慢凝结,最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顾阙慢悠悠说道:“你可晓得一味药只能治疗一人,人多了,就没有药性了。你这个吃药人,不明白吗?”   “我同你说,你的病只能我这味……”   颜珞猛地拉住她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哦豁,动情了。   顾阙发笑,颜珞身上好香好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双手抱住颜珞:“你吃醋的样子,挺有趣的。”   傻傻地、萌萌地,明明那么精明的人,偏偏自己看不透。   不就一份点心,值得生气吗?   “我没有朋友,难得遇见陈屏,她有趣,又是女子为官,与你相似,我觉得她很了不起,就这样,难不成还有其他事情吗?”顾阙笑了起来。   颜珞用力抱住她,用尽自己的力气,方才她想起了阿娘。   就这么一瞬间,她有些接受不了。   顾阙被勒得透不过气来,深吸一口气,说道:“是你让陈屏来的,你怎么打自己的脸呢。”   颜珞冷冷地开口:“我没有让你给她送吃的,更没有让你给我吃剩下的。”   顾阙很宅,更乖巧,以前被身份牵制不和女孩子说话,如今恢复身份懒于出门,宴上结识的女子都是小姑娘。如今见到志趣相投的陈屏,感觉自然就不同了。   有些崇拜。   她闭上眼睛,告诉颜珞 :“她做官,我有些崇拜她,就像当初我崇拜你,只崇拜罢了,没有其他感情。”   “你也知晓女子为官不易,我敬她重她。”   “颜珞,你生生将我掰弯了,我也只对一人好,你慌什么呢。”   慌什么呢?为何要慌?   你慌,便是对我的不信任,你可知,我也会好伤心的。   颜珞轻叹:“顾阙,你可知你的珍贵。”   “对你而言珍贵罢了,对于其他人,不值一提。”顾阙松开她,爱只是两人之间的事情,旁人只觉得你是一个普通人,无关紧要,怎么会珍惜呢。   一块点心,喜欢的人吃才会觉得珍贵。不喜欢的人,反而觉得是累赘。   这时,她才觉得杀人如麻的反派颜珞不过也是一普通的女子,也会陷入情爱中。   颜珞优雅,颜珞美丽,也是柔弱女子。   她一点一点钻进了顾阙的心中,将‘暴.戾’二字慢慢地化解。   ‘暴.戾’二字一点都不适合颜珞,她明明这么柔软、娇弱。   “颜相,你闹了两日,也该我来算账了。”顾阙咬着她脖颈上的肌肤,慢慢地、慢慢地……   颜珞轻.颤,未及说话,顾阙轻易便掌握住她。   池中水温正好,宽衣解带,鸳鸯戏水,恰是最好的适合。   水声迭起,屋外安静极了,春雨与听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无语’。   两人识趣地走到一边,小婢女在打络子,她才七八岁,手指不灵活,是新招来在各院跑腿的。   她太小了,平常不担差事,都是各处走动,每月也有几百文的月钱。   两人教一人学,自然就学得快,学会了,浴室里传来顾阙的声音。   两人立即放下络子,立即去收拾。   ****   初七开朝,陈屏让人来传话,请顾阙去一趟司农寺。   顾阙没应,初八这日,陈屏亲自送来地契,千亩良田,是陛下亲自选出来的,田地都靠在一起,打理很方便。   陈屏说道:“这季度的庄稼也是二姑娘的。”   “好,你且等几日,我准备好了,让人送去司农寺。”顾阙接过地契,眼中分明盛满欢喜。   她生了一双好眼,浅笑间如琉璃一般明净,陈屏看着那双眼睛,心中惊讶。   其实,陈屏也是画者。画者看人,先看眼睛,眼睛有神,人才精神。   短短几日间,仅仅三面已让她摸透了顾二姑娘的性子,单纯但不简单,容貌倾城却不骄傲。   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必然会旺夫。   简单几句话后,陈屏要离开了,顾阙见时辰不早,索性问道:“可要留下吃午膳?”   若是寻常人问,陈屏必然会拒绝,然而顾阙说话的时,眼睛如星辰,煞是好看,陈屏恍惚间就答应了。   “好,我让人去准备。”顾阙走出花厅,唤来春露:“打发人去衙门将醋坛子喊回来,就说我留下陈大人吃午饭了。”   春露不解。   顾阙说道:“日中午时,难不成让她走?”   这是寻常礼数。   客人来了,马上要吃午饭了,将人赶走?   这是待客之道吗?   春露去办事,陈屏在厅内端坐,姿态优雅,顾阙看了一眼,拉着听澜说道:“你说她和颜相像不像?”   听澜道:“寻常女儿家都是这样,小时候都有教养嬷嬷教导礼仪的,您是作为男子长大的,自然没有接受教导。”   顾阙:“……”幸好没有接受教导,不然肯定得露馅,穿越也有麻烦。   不过,优雅的气质真的很吸引人。开始,她就是被颜珞的气质吸引的。如今再见陈屏,依旧觉得好看。   她笑了笑,听澜忙道:“您笑得有些怕人。”您可别乱来,会死人的。   顾阙道:“我欣赏她的气质,太后身上就没有呢。”   听澜小心劝谏:“您别在丞相面前夸陈大人,丞相会不高兴的。”   “晓得了,我又不是傻子。”顾阙心里有数,欣赏与喜欢是不同的,就好比电视上的明星,很多人都是欣赏,觉得养眼,又不会是真心喜欢。   她想与听澜说一说,不好让陈大人久等,提起裙摆就先进去了。   “陈大人,久等了。”   陈屏起身,目不斜视,可眼睛还是路过顾阙的面容上,白净无暇,她行了半礼,“顾二姑娘。”   两人笑了笑,陈屏毕竟是在官场上行走的人,主动说话,比如水稻一季产量多少,各地的产量不同。江南以南的地是最好的,可惜,现在归于梁王了。   陈屏说了许多,顾阙忽而道:“我这里有本书,改日送给陈大人,都是关于水稻的。”   陈屏道:“姑娘府上的种子出来的稻米,我尝过,与我们的不同,口感略糙了些。”   稻米分很多种,光是大魏就有许多种,到了现代更是数不尽数。顾阙只记得自己常吃的米是猫牙米,口感上软了些,但价格比杂交米略高些。   但是杂交米蛋炒饭就很好吃,颗颗粒粒,嚼着很好吃。   顾阙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不同的品种,也会给你相应的稻米,到时,你自己选择。”   陈屏惊讶,对柔弱的姑娘又多了一层认识,原本以为顾二姑娘会是病秧子,未曾想到懂得这么多。   两人谈了许多,顾阙的面容落在顾阙眼中,也愈发朦胧柔和。   她的眼睛让陈屏忍不住多看几眼,意气风发,眼睛的光也是不同,眸子深处,是一片光明。   她的光,让陈屏挪不开眼。   颜珞便在这时回来,顾阙迎出去,婢女来换茶,陈屏面前多了一盏牛奶,她端起抿了一口,是甜的。   其实,陈屏不喜茶,但是顾阙觉得她应该喜欢喝茶,她的气质配茶,更绝。   茶喝过,嘴里没味,顾阙叫人给她换换口味。毕竟碳酸饮料不符合陈屏的气质,唯有旺仔牛奶合适。   喝了一口,陈屏细细品了品,破天荒地抿唇笑了。   那厢,顾阙去迎颜珞,陪着她去换衣裳。   回到屋里,她想说话,颜珞用唇堵住她要说的话……   留陈屏吃饭,真将她当作木头人了。   ****   陈屏等了许久,甜牛奶喝完了,春露又上了一盏,陈屏接着细细品,也不觉得自己等待的时间久。   待第二盏喝完了,顾阙与颜珞来了,陈屏起身行礼,颜珞颔首,顾阙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从陈屏的角度去看,颜相是顾二姑娘头顶上的大树,替她遮蔽风雨。   午饭是听澜安排的,不是大魏的菜色,看上去,颜色搭配得很好。   陈屏大开眼界,问起西红柿,顾阙说:“我给你种子。”   陈屏又问许多问题,顾阙只有一句:“我给你种子。”   颜珞不耐,许久后憋出一句:“土鳖。”   顾阙笑了,差点笑出声,慢慢地伸手,在颜珞腰间掐了一把,颜珞这才隐下不屑的神色。   陈屏的举动落在颜珞眼中就是井底之蛙,然而她忘了,自己初见之时,也是这般神色。   然而,她隐藏得好,顾阙看她,又有厚厚的滤镜,自然不会嫌弃她。   顾阙没嫌弃她,她倒嫌弃陈屏。   顾阙要笑死。就像是套娃娃,大娃娃套小娃娃。   吃过饭,陈屏满载而归,蔬菜都是顾家府里种的,和孙氏的药草在一起,孙氏不给顾阙种,顾阙就要拔了棚子。   还有不少种子,陈屏都带走了,顾阙说道:“我给你写了种植方法,你自己看,不会的再来。”   颜珞睨她一眼:还要再来?   陈屏心满意足地走了,顾阙朝她挥挥手,待马车走后,颜珞拉她回家。   “还来再来?”   “你是看她上瘾了吧?”   “你不如搬去司农寺与她同住。”   顾阙被拉得莫名,也不甘示弱道:“我是欣赏她,你别打翻醋坛。”   “你再闹,我晚上收拾你了。”   听澜:“……”   春露:“……”   ****   正月十一这日,齐王府送葬。   顾阙起了大早,颜珞要去上朝,没出门就见她起床了,懒人勤快一回,必然是有蹊跷的。   “呦,伤不疼了,去哪里作妖?”颜珞放慢动作,慢悠悠地看着更衣的傻阙。   顾阙道:“我去看热闹。”   颜珞眼皮子颤了颤,心虚道:“今日没什么热闹看,不许出门哦。”   顾阙穿的是袍服,青色的锦袍遮挡住纤细的身子,长发扎成丸子头,随意用发带束好。   顾言又回来了……   颜珞屏退婢女,“你敢穿这身衣裳出门,我就咬死你。”   顾阙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粉面桃花,丝毫不顾及颜珞的话,道:“齐王府送葬,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不许去。”颜珞拧眉,送葬可怕人了,便道:“我不上朝了,我们行鱼水之欢吧。”   对着镜子的顾阙愣住:“……”   颜珞当即脱了朝服,命春露取了常服换上,唤来管事,吩咐:“我今日身子不适。”   管事道:“小的立即去办。”   今日冷,颜珞抱着手炉就坐在榻上,让春露去取账簿,还有府里的管事都唤来禀事。   府里的小事是管事在管,大事由颜珞管。相府也有不少铺子田地,顾阙不管,这些是颜珞的嫁妆,本该是颜珞的,顾阙插手就显得于理不合。   所以,顾阙管自己的田地铺子,颜珞管她的,两人互不干涉。   颜珞不出门了,顾阙被迫换下袍服,干巴巴地看着她:“我们去看送葬,可有趣了。”   “你给我找几本图画看。”颜珞翻开一本账簿,想起‘鬼鬼祟祟’没有了,再度合上账簿,看着委屈的人:“鬼鬼祟祟没有了。”   顾阙懵了:“怎么就没了,你借的时候说是玩几天的。”   “我用它炸了大理寺。”颜珞道。   顾阙不解:“她又不是轰炸机,怎么就炸了。”   颜珞道:“我也不知怎么就炸了,你再去买,对了,多买几个,我觉得挺不错,过几日,我去炸了废帝的寝宫。”   顾阙炸毛:“你要炸死了她吗?”   “哪里,我救她出来,就是觉得最近太闷了,没有热闹看。”颜珞斜倚着迎枕,慢悠悠地说道:“我炸了废帝,太后可得心疼了,到时将废帝放出来,陛下一生气,与太后就打起来了,我觉得可比送葬的热闹好看多了。”   “你……”顾阙要气死了,将无人机和炸.药结合在一起,哪里是古代,分明是现代谍.战剧。   顾阙不理她,更不肯买,“我没钱。”   “我有钱啊。”颜珞朝春露扬了扬下颚,春露福礼,退了出去。   顾阙缩在榻上一角,不肯应声。颜珞拍桌:“你不喜欢我了。”   又开始了。顾阙捂着脑袋,妥协道:“你要多少?”   “十只。”颜珞道。   顾阙抬首看她:“你狮子大开口。”   “顾二,你怎么那么小气,我给你银子呀。”颜珞愤恨不平,朝她勾了勾手,“我和你保证,三月不作妖。”   顾阙又被逗笑了,“你也知晓你自己作妖?”   “自然知晓,我明日就要的。”颜珞望着她,眸色盈盈,如春水,泛着光。   顾阙歪头看着她,嘴角含笑,心里暖暖的,或许是习惯了,竟有些喜欢她作妖的样子。   闹一闹,才显得感情好,那双冰润的眸子投来的是欢喜。   她喜欢这样撒娇的颜珞。   也爱这样胸有成竹的颜珞,若不聪慧,怎会搅弄风云。   颠覆王朝,也是要几分能力的。   这么一对比,陈屏就差劲了。颜珞胸有万物,掌握风雨。   “你笑什么?”颜珞浑身不自在了。   顾阙笑道:“我喜欢你自信、喜欢你掌握风雨的样子。”   “你喜欢的很俗气。”颜珞轻轻摇首,坐直身子,继续翻开账簿,处理庶务。   颜珞的才,在生活中慢慢透出,一点就通。   颜珞处理庶务,顾阙就在一旁看着,也不觉得枯燥,相府里的人没人敢动手脚,积累几日的庶务,一上午就解决了。   准备吃午饭了,管事来报:“齐王死了,老齐王的棺木出了鬼。”   颜珞出屋,与管事细说,就是不让顾阙听。   顾阙翻了白眼,你不说,我也知道,横竖旁人也不知晓过程。   现在不说,晚上准叫你说出来。   顾阙自己吃饭,不等颜珞。   片刻后,颜珞回来了,见她先吃上了也没有计较,自己拿起筷子吃饭。   吃过午饭,顾阙问忙不忙。   颜珞摇首:“不忙。”   “我们打麻将吧。”顾阙提议,“喊阿婆,差一人就听澜或者春露补上,再不济还有吱吱。”   颜珞不懂,“那是什么?”   “就是马吊,我教你们打,比你想着打打杀杀,好多了。”顾阙想让颜珞轻松些,玩游戏浪费脑子,打麻将最舒服。   颜珞不懂马吊,孙氏懂,看着顾阙的眼神就变了,“你会玩这个?”   顾阙在孙氏眼中就是一轮明月,竟也这么接地气玩马吊?   顾阙微微一笑,“会玩一点点。”   “她就不会,你教她,你俩一组,我们三各玩各的。”孙氏指着听澜春露。   配屋里放了桌子,顾阙将麻将取了出来,孙氏眼前一亮,“这玩意新鲜。”   “是新鲜,都是一样的。”顾阙道。   颜珞拿起一块麻将,上面有七个圆圈,是七饼,摸着很光滑,她凝着,问顾阙:“这是什么做的?”   顾阙说不出所以然来,随口一扯:“番商卖给我的。”   颜珞却问:“将这个融化,再浇在在一起,你说覆于人的面上,会不会死呢……”   古有刑罚,以湿纸覆面,掩住口鼻,一张接着一张,最后,活活憋死。   顾阙翻了白眼:“你能不能别搅和我打麻将?”   颜珞讪讪,“说说罢了。”   有点,顾阙觉得颜珞聪明过分,她竟然知晓麻将可以融化。   果然,和聪明人在一起,倍感压力。   顾阙没心思打麻将了,将麻将丢给阿婆,又喊吱吱进来玩。   她拉着颜珞回屋,关上门,第一句话便是:“能不能不要把杀人挂在嘴边?”   颜珞被训得眼睫轻颤,乖乖地坐在榻上,不忘问一句:“那个玩意是什么胶做成的吗?”   顾阙给的现代史,她看了些,知晓那个世界物什新奇,她喜欢那个叫‘手.枪’的玩意,顾阙不给她。   “闭嘴。”顾阙烦躁,直勾勾的看着她,“想杀人,真刀真枪地去做。”   颜珞摇首:“不好,太枯燥了。”   “枯燥?你是……”顾阙说不出来了,憋了会儿,道:“你是杀人杀多了,你日日看着我,不觉得枯燥吗?”   “你?不会枯燥啊,你多有趣,日日都有惊喜,我想喝奶茶了,还有,你好久没给我贴美甲了。顾阙,你变了,对我好像没有耐心了。你是不是我很烦了? ”   “我与你说,我方才在想,如果将一人放在透明的胶中……”   “打住,你再说我要收拾你了。”顾阙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出声威胁道:“你再说关于杀人的事情,剥夺你的雪糕。”   顾阙丧气,好好的一场麻将就这么被糟蹋了。   颜珞果然就不提了,勾着她的脖子,顺势,将自己送了出去。   她们都很年轻,气血滚热,顾阙压着颜珞,一吻而深。 第94章 祭拜、双手被顾阙捧着,很暖。   二人交缠在一起。   颜珞低眸, 她若璀璨星辰。   顾阙抬眸,她如朗朗明月。   视线交融在一起,下一刻, 榻上云雨。   半个时辰后, 宫里又来人了,敲响了屋门,惊醒沉迷中的二人。   顾阙迷惑, 颜珞懒散地翻过身子, 被子从光滑的肩背滑过,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斑斑红痕。   “烦,你说晋阳怎么就那么烦, 回回拿我当挡箭牌。”颜珞有些不满, 局是她布,可结局不想收,尤其是这种时候, 浑身难受。   一点都不想起来穿衣、出门、进宫。   顾阙道:“你如何做到的?”   颜珞睨她:“什么?”   顾阙没说了,推了推她:“晚上回来再说。”   “顾阙, 为何事后你能睡觉,我却要去忙, 公平吗?”颜珞抱怨,不该是她舒服地躺着的吗?   顾阙笑了, “等你辞官了, 你就会舒服地躺着了。”   颜珞不甘, 俯身又咬了她。   磨磨蹭蹭半个时辰, 颜珞才登上马车, 上车后回头看了一眼, 哀叹连连。   顾阙躺了片刻,缓和后起身去配屋里。   配屋里正是热闹,顾阙拿了一块麻将,眼神阴冷,诸人不敢说话了,尤其是孙氏,须臾后,顿了顿,道:“别学她。”   顾颜珞不过是举一反三,顾阙沉默,将麻将放了下来,道:“阿婆,记得收好。”   “晓得晓得,你玩去,别耽误我们。”孙氏赶走她。   顾阙一人出去了,站在庭院内,鼻尖似乎还有颜珞的香味。   回到屋里,她翻开史记,看到后处:二月初大雨连绵,堤坝溃,百姓伤……   堤坝坍塌,洪水波及多处,天灾在前,淮河封锁也失了用处。百姓本就不易,偏偏淮河两岸的大魏与梁王在今年增加赋税。   逼得百姓不得不反。   顾阙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贵人眼中,百姓如蝼蚁,他们的生死不会让贵人们眨一眨眼睛。   她哀叹,颜珞进宫了。   新帝找她,询问齐王尸身一事。   颜珞道是不知,“此事皆是太后在管,臣可未曾碰,陛下这般兴师动众地问臣是想告诉太后,此事是臣所为吗?”   新帝小心思太多了,她爱用挑拨离间,想让太后与颜珞不和,彻底成了死敌,颜珞才会问臣服于她。   颜珞冷笑,她算什么东西呢?   烦躁得很。   “丞相怎地就恼了,下面的人说话不清,朕这才召了丞相来问问。”新帝言辞闪烁。   颜珞道:“赵家的事,你问臣做甚,太后就在慈明殿,何苦走远路问臣。陛下当真以为臣很闲吗?”   新帝讪讪,觉得羞耻,却又不敢得罪她。   颜珞行礼,直接走了。   就差没说:你真的很烦!   颜珞出了殿,并没有出宫,而是有人抓住机会请她去见面。   废帝花费心思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颜珞是最后的机会,也只有颜珞会帮她。   废帝住在西宫偏僻的住所,颜珞徒步走去都需要半个时辰,她有些吃不消了,站在宫道上歇脚。   曾经,她在这条宫道上肆意行走,欢笑怒骂,身后永远跟着一个跟屁虫。   跟屁虫死了,她的笑却更深了。   什么是笑,为何笑就代替高兴呢?   颜珞勾唇笑了,笑与哭都是情绪的表达罢了,笑不能代表心情好,哭也不能说明悲伤。   因为,人人都有面具。面具会掩盖人的心情,造成假象。   走到宫门外,她抬首看向周遭,宫墙破败,痕迹斑驳,不用想,里面也是荒草丛生。   比起她当年住的殿宇好多了,至少不会起火呢。   颜珞迈步走了进去,果然,荒草丛生,她笑了笑,慢步走了进去。   殿门是关着的,她去后,有人就打开了,她迈过门槛,里面出现了铁链的声音。   铁链?颜珞唇畔笑意更深,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至少,太后不是。   先帝弑兄杀嫂,太后为权锁女儿,果然是一对完美的夫妻。   颜珞朝里走了几步,未曾见到人,殿内设置尚可,床榻摆设一应俱全。   “颜珞……”一声嘶喊。   颜珞循着人声去看,一面巨大的落地屏风后人影晃动,她没动了,“陛下?”   “你竟还喊我陛下……”屏风后声音沙哑得厉害。   颜珞道:“废帝一事,太后所为,臣劝过。”   确实,是太后所为,她不过是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罢了。没有了她,废帝便断了翅膀,什么都不会做了。   “颜珞,帮我、帮我……”   颜珞朝屏风走了一步,凝着那抹身影,淡问:“如何帮陛下?”   “杀了晋阳,我便可回去了。”   颜珞摇首:“杀了六公主,还是七公主、八公主、九公主、十公主四人呢。”   “都杀了、都杀了……”屏风后的人声嘶力竭。   “都杀了,太后跟前还养着一个孩子呢。”颜珞道。   废帝沉默,顷刻间,殿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颜珞又走了一步,脚步声成了周遭唯一可闻的声音。   “颜相,杀了他们,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废帝沉吟。   颜珞停了下来,距离屏风只三五步了,那抹人影也愈发清晰。   “我要的,你给得了吗?”她冷笑。   她要的是毁了大魏江山。   “能,我可以都听你的,我只要你杀了晋阳……”废帝咬牙切齿。   颜珞再走一步,屏风后的人坐在了地上,脚上似乎锁着铁链,她笑了,道:“太后对您可真好,连阶下囚用的东西都用到了。”   “她自私,必不得善终。”废帝大口喘着粗气,烦躁地摔打着铁链。   颜珞不语,止步不前了,废帝等候良久,忍不住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惦记顾阙了。”   提及顾阙,颜珞冷笑了,道:“陛下喜欢顾阙吗?”   “我、我喜欢那双眼睛。”废帝情绪渐缓,看着屏风,眼前浮现那双惊艳的眸子,心里的恨意涌起,她只要那双眼睛。   顾阙,才是害她的罪魁祸首。   喜欢二字让人颜珞平静的面容闪过阴霾,语气却异常的平静:“陛下喜欢的东西可真多。”   多到数不清了,小时候的小玩意、公主的爵位、皇位,如今的顾阙。   颜珞转身就走了。   屏风后的废帝大喊:“颜珞、颜珞、你不帮我了吗?我们可是最好的姐妹啊、颜相。”   颜珞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需半个时辰,走时也需半个时辰,可她未曾走多远就遇到了龙辇。   新帝邀她,她懒得走,直接登上龙辇。   新帝来得快,为了什么,不用想也知晓。颜珞累得腿疼,阖眸沉思。   “颜相,你怎地进后宫了?”新帝先开口,目光凝在她的面容上,试图探寻。   颜珞扶额,先声夺人:“未曾问过陛下,她竟能使唤人,长此以往,岂不是能出来了?”   新帝一噎,面色极为难看,后宫都在太后的掌控下,她什么做不了。废帝处,更是太后在管,她压根碰不得。   “她与颜相说了什么。”她有些忐忑。   颜珞阖眸,回道:“杀陛下,臣说还有几位公主呢,她说一道杀了。”   “是吗?”新帝浑然一颤,废帝的想法是对的,除了她以外,还有几位公主呢,不可留。   颜珞又道:“臣说,还有怀章王的幼子呢。”   新帝心头一震,道:“颜相所言正确。”   “她还说她不敢惦记顾阙了。”颜珞忽而睁开眼睛,徐徐转首,慢慢地看向新帝,唇畔染着漫不经心地笑,“陛下,您觉得呢?”   惦记顾阙,便是废帝被废的最大原因。   “朕不喜欢女人。”新帝被迫表态,不忘说道:“阴阳交合乃是天理,朕是天子,自当作表率,怎会犯错呢。”   “是吗?”颜珞微微一笑,笑若玄冰。   新帝不敢再说,忙问:“颜相,你觉得她可还有机会?”   她是想问,颜相,你可心动了。   颜珞道:“她的机会在陛下手中,不在臣。”   新帝沉默了。她最清楚,唯有废帝死了,她才能坐稳皇位。这些时日以来,她看得清楚,朝堂上下皆在丞相掌握中。   颜相不与太后争罢了,倘若动心去争,太后会输得很惨。   让人不理解的是,颜相究竟是想要什么?大魏江山吗?她若想要,大魏早就易主了。   偏偏颜相什么都不要。站在朝堂上就不存在清心寡欲的人,站在这里,肖想的必然是最高权力。   古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颜相未曾不可。她却放弃了最信任她的废帝。   新帝想不明白,颜相给她提示:新帝不死,自己的皇位不稳。   君臣皆不说话,车行过半,颜珞忽而说道:“文帝陛下陵寝有处破损了,下面请示陛下的意思。”   “破损就去修,文帝陛下……”新帝沉吟,大魏注重孝道,陵寝破损是大事,便道:“可要朕去一趟?”   “陛下去,太后会不高兴,臣代陛下走一遭?”颜珞提议。   文帝陛下是叔伯,但太后不喜,新帝不想在小事上违逆她的意思,派寻常人显得她不重视这件事。   颜珞是百官之首,她去,最合适。   颜珞领了旨意,明日就去。   君臣分开,新帝看着颜珞离开,心中感慨,颜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她的心思,让人猜不透。   ****   颜珞回家后,府里的人就开始动了起来,要出门,行囊就要带着,这回是代陛下去皇陵,自然是要重视。   春露是要跟着的,听澜留下看着院子,午后两位小主子就送去了侯府,顾阙也要去的。   府里就剩下孙氏。   吃过晚饭,孙氏来给颜珞诊脉,颜珞一眼看破她的心思,“您想去就去,别拿我的身体做借口,更别诅咒我。”   孙氏被戳穿了心思,脸红了,道:“我也去收拾行囊。”   颜珞道:“我们约法三章。”   孙氏不肯了,“您怎地事情那么多。”   颜珞不肯让她:“那您别去了。”   “去,祖宗,你说,哪三章?”孙氏真是怕了她。   颜珞道:“不许哭、不许干涉我们的事、还是不许哭。”   敬德皇后是孙氏看着长大的,如今,孙氏活得好,她的尸身早就成了白骨。   孙氏就这么看着颜珞,眼神复杂,颜珞道:“别哭,我看着烦呢。”   孙氏就这么被气走了。   顾阙走来,从身后抱住她,语气很轻:“何必对她那么凶?”   “不凶,不听话。哭有何用?”颜珞莫名烦躁,心里压着一块石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回身,抱着顾阙,人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哭只会浪费时间呢,她埋在顾阙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郁气渐散。   顾阙任由她抱着,以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你要不要带些好东西给敬德皇后?”   “我烧一个鬼鬼祟祟给她。”颜珞郁闷。   顾阙:“……”   晚上,两人又是一番纠缠。   顾阙不喜欢早起,遇事时起来得也很早,上了马车后,依偎着颜珞继续睡。   颜珞在看红楼梦,看到精彩处,问顾阙:“真是有神仙吗?”   “不知道。”顾阙打哈欠,“按理来说是没有的,若有神仙,怎会不顾下界百姓生死,你说百姓做坏事的时候,神仙怎么不管呢?”   颜珞想不通,偏偏书里写得这么美好,她告诉顾阙:“这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书。”   顾阙笑了,这可是中国四大名著,自然精彩,她说道:“有人拍成了电视剧,改日我拿给你看。”   颜珞看了一路,到了帝陵,书也合上了。   贾家败落,让她想起阿爹这一脉,也是凋零,看似不同,多少也有些相似的。   她看了一眼顾阙,想起林黛玉,便道:“林黛玉惨就惨在寄人篱下,世间对女子主诸多不公平,倘若她能自立门户,何来被人欺辱。顾阙,你可知我也是嫁人了,才可搬出颜府。”   “我看了那些近代史,顾阙,我觉得那里的生活一定很好。”   “颜珞,我可以给你看些那些时代的电视剧,男女平等,一夫一妻,有些地方女子也能登记结婚。”顾阙轻叹,目光凝住,“颜珞,你是我见过最强的强者。”   “顾阙,你是我见过最软的姑娘。”颜珞趁机调.戏。   顾阙不说话,掀开车帘下车。   双脚落地后,回身去扶颜珞,先道:“在这里,我是你的依靠,里面的人是我的岳父岳母,我该给她看看,我对你很好。”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怎么挑刺?”颜珞幽怨,语气似个怨妇。   今日来了,自然不能即刻去见,去帝陵一侧的宅子休息,斋戒沐浴,明日再去。   春露等人去打扫屋子,孙氏走来,看着颜珞:“给你诊脉。”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回来,她怕小祖宗熬不过去又发病。   那么多病人,就属颜珞最难折腾。   一行人先进屋,皇陵的守军来请安,颜珞让人回了,明日再来。   屋内打扫得干净,开窗通气,屋子年日久了,又没修缮,透着霉味。春露等人又取出香炉,点上熏香。   忙碌下来,天色都黑了。   孙氏也诊过脉,留了药,自己找一间干净的屋子睡觉去了。   晚上,两人沐浴后躺在床上。颜珞翻身,道:“床太硬了,不舒服。”   出门就这点不好,床太硬,不舒服。她侧躺着,抱着顾阙,脑袋搭在她的肩上,紧紧闭着眼睛。   这么多年来,她是怨怪阿娘的。若非阿娘不肯出来,弟弟也不会死。先帝奸计哪里会得逞。   但她从未有过恨,因为,阿娘生她养她。   她靠着顾阙,顾阙伸手抱着她,手搭在小腹上,道:“你靠着我。”   两人相互依偎,没有与往日那般缠在一起,轻轻说话,顾阙说她的世界,颜珞说他的淘气弟弟。   “那时,她压根不管我们,由着我们玩、闹腾,她说等弟弟启蒙了,日日读书,现在能玩就玩。”   “她说女子是要出嫁的,嫁人后规矩多,在娘家,能玩也可以多玩。”   “她想得开,什么事都做得很完美,唯有一件,她霸占着阿爹,旁人说她善妒。”   “顾阙,你说喜欢自己的夫君,如何就是善妒了。如今我想明白了,是时代不允许。”   顾阙听得心碎了,蹭着她的侧脸,“颜珞,你可以吃醋的。”   颜珞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后来,她明白了,是因为阿娘势弱,阿爹是皇帝,掌握权柄。若阿娘为帝,她那么喜欢阿爹,吃醋也不会有人说她善妒了。   静静地过了一夜,颜珞起身,换了一身玉色的裙裳,发髻轻挽,只一支珍珠发簪,脸色过于苍白,顾阙拿了腮红给她。   “不必了。”颜珞拒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笑道:“顾阙,你说我好看吗?”   “好看。”顾阙颔首,自己就是被她的美色祸害了。   颜珞轻笑,回头看她,眉眼如画,勾着她的脖子,咬住她的耳朵。   昨夜没敢做什么,今日亲一亲,总是可以的。   一亲方泽,颜珞觉得心口舒服多了,好比心里不舒服,喝一口药。   浑身舒畅。   顾阙不好穿玉色的衣裳,挑了一件淡青色的衣裳,青色在炙热的阳光下几乎看不清。   孙氏穿的是黑色的道袍,颜珞啧啧两声,道:“阿婆,你穿得真是晦气,谁遇见你谁就会倒霉。”   孙氏心情不好,不愿与她说话,转身就走了。   说不过,躲总可以了吧。   两人朝着帝陵走去,这里是文帝登基之初就选中的地方,风水宝地。   颜珞初次过来,对这里不熟悉,守军在前引路,她目视前方,唇角噙着笑。   顾阙不善掩饰自己的情绪,抿唇不语,昨夜洗澡洗了很长时间,衣裳是许久前就准备好的,她的心有些沉重。   帝陵很大,看过去,建筑巍峨,透着奢靡。皇帝都喜欢大肆修建自己的帝陵,文帝也不例外。   走到陵前,走了近半个时辰,顾阙不时打量颜珞,惊奇地发现她的情绪很稳,甚至隐隐在笑。   她看得出神,颜珞扭头看她:“看我做甚?”   顾阙也学会贫嘴,道:“看你好看。”   颜珞朝她眨眼:“晚上回去给你好好看。”   顾阙:“……”果然不能随便开口,荤段子太多。   早知就不该给她看那些小说了。   两人进陵,孙氏没进去,对着门里磕头,接着站了起来,没哭,答应了小祖宗,不能哭。   里面并非是你想进就能进去的,守军只能送到门口,里面有守陵人,会替她们引路的。   陵内阴森,不见光,深一脚浅一脚,奇冷。   简单祭拜后,守陵人就在一侧守着,顾阙不认识,颜珞认识,那是一名内侍,阿爹跟前伺候多年的。   她很奇怪,先帝竟没有杀他。   只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道:“臣奉陛下旨意前来祭拜。”   守陵人就这么看着颜珞,目光紧锁,他的眼光太过阴鸷,道:“颜相与传闻中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粗,似锯子在拉扯。   顾阙拧眉,颜珞却坦然看向他,“是吗?”   “我未曾想到颜家七姑娘竟如此美貌,当年的七姑娘瘦得不行,大夫说她活不过八岁,如今,您活得很好。”   颜珞唇畔笑意微凝,转身走了。   顾阙不明白,匆匆跟着她的脚步离开。   出来后,阳光刺眼,顾阙捂着眼睛,而颜珞坦然面对阳光,甚至与阳光对视。   顾阙知晓她偏执的性子,伸手捂着她的眼睛,“你何苦作践自己。”   颜珞却道:“他活着,必然做了对不起阿爹的事情。”   顾阙双手微顿,“他是文帝陛下的人?”   颜珞不答,守军指挥使前来询问:“颜相,墙面脱落,您可要去看看?”   帝陵一面墙壁粉刷得不好,阴雨天发霉,渐渐地就脱落了。这些并非是颜珞杜撰,而是去年就有人说了,她未曾在意,这回正好过来。   她颔首道:“去看看。”   她看向顾阙:“你也累了,回去休息。”   “不要,我跟你一起。”顾阙摇首,颜珞的情绪太古怪了,就像是在强压着自己,表面越平静,内心下只怕是惊涛骇浪了。   她要跟着,时时看着才放心。   颜珞叹道:“你也让人烦躁。”   “一起走。”顾阙上前牵着她的手,也不怕人说闲话,她握住阿嫂的手又怎么了。   不过分。   两人结伴去了,一路上,颜珞都很平静,只一双手冰冷,顾阙怎么捂都捂不热。   看过墙面,都已到了黄昏,要回去休息了。   屋内备好了晚饭,进去好,里面的温度与外面一样,炭也没什么作用。   吃过饭,顾阙就拉着颜珞上床,太冷了。   两人挤在一起就不冷了,她靠着颜珞,颜珞眸子阴沉。   “颜相,你今日好吓人。”   颜珞回神,双手被顾阙捧着,很暖。 第95章 遗诏、亲一亲就不头疼了。   颜珞怕冷, 顾阙暖着她,夜里就好过。   春露半夜进来添了回炭火。   清晨的时候,屋里就暖了许多, 顾阙睡得沉, 颜珞悄悄起来了。贴着炭火,她将双手放在火上,双手逐渐感觉到点滴热意。   半晌后, 她穿好衣裳, 推开门,冷风扑面而来, 吱吱鬼鬼跳了过来,她道:“将那守灵人请来。”   吱吱明白, 是掳来。   鬼鬼没想明白, 傻傻地问主子:“他若不来,怎么办?”   “不来就掳来,你怎么那么傻呀。”吱吱提着鬼鬼的衣领往外走。   颜珞回到屋里, 坐在炭盆旁,看着红色的火焰, 眼中同样涌出焰火。   那人唤陆堂,能活着, 必然与先帝之间达成某样的交易,也是不干净的。   赵诠苟活, 是因为他动了手。陆堂又做了什么?   颜珞想不透, 但陆堂活着, 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心口里。   片刻后, 顾阙醒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 二十岁的女子眉眼成熟,褪去青涩,如同熟透了的蜜桃。   颜珞凝着顾阙。顾阙抬眸,就撞进了颜珞含笑的眸子里。   顾阙嗔她:“你看我做甚?”   这里是帝陵,葬的是文帝陛下夫妻,是颜珞的生父生母。   二人从昨夜开始就止了房事,颜珞看她,却不亲她。顾阙心里有数,秉持礼数。   但清早就这么看着她,着实古怪。她翻过身子,不理颜珞。   颜珞爱看她,尤其是在床.笫之间,看不够。   颜珞烤火,等浑身都暖了,主动凑过去了,望着顾阙后颈的肌肤,伸手摸了摸,很软很滑。   就摸了一下,顾阙缩进被子里了,不给摸了。   颜珞不满:“小气。”   顾阙继续睡,昨日走了一天,很累,她躲在被子里问颜珞:“你不累吗?”   无论前一日做了什么,颜珞总会准时醒来。   这点让顾阙就很崩溃,寻常人做不到的,颜珞就像是一个机器了。   “今日有事去做,你睡吧。”颜珞起身。   推开门闻到一股香味,颜珞嗅了嗅,是烤红薯的味道。   准是阿婆无事在烤红薯,颜珞顺着香味找到了在角落里烤红薯的人,她好奇:“您烤红薯做甚?”   “你阿娘出嫁前喜欢吃,嫁人后就不吃了,我这是给她烤的。”孙氏絮絮叨叨,看了她一眼,“你会为了顾阙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颜珞轻笑:“喜欢的东西与喜欢的人有矛盾的地方吗?”   “烤红薯多俗气,皇后必然是要母仪天下的,你可见过哪朝皇后像我这样蹲着烤红薯的?”孙氏道。   颜珞噎住,凝眸道:“我有多少毛病,您不知道吗?顾阙嫌弃过吗?”   顾阙嘴上唠叨,天天说你怎么那么作呢,说完,继续笑吟吟地抱着她,口嗨罢了,爱意上不曾减过一分。   傻阙!   孙氏叹气,余光瞥见走来的人儿,唇角弯弯,立即拿话说道:“那是个傻姑娘,你阿娘也是个傻姑娘,你呀,比你娘有福气。”   颜珞摇首,不知她故意拿话激自己,不赞同她的话,悠悠自得,道:“我比阿娘强,倘若我无权无势,顾阙怎会跟着我呢?阿婆,没有权势,就只能一味忍让。”   孙氏笑死了,顾阙来了,她笑道:“二姑娘,吃红薯吗?我烤的,可好吃了。”   顾阙深深地看着颜珞,唇角微抿,颜珞的话她都听到了,觉得怪怪的,便道:“不吃。”   转身走了。   走远后,孙氏就淬颜珞:“你以为你有权势厉害?永乐侯那样的性子,顾阙不点头,他会让自己的女儿跟了你?”   永乐侯虽说不厚道,但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颜珞绝对讨不到好处。   颜珞不说话了,被阿婆带进阴沟里了,自己也理屈,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红薯,慢慢地剥了起来。   孙氏嘲讽她:“堂堂一朝丞相蹲地上吃红薯,要脸吗?”   “阿婆,不要和我吵,你吵不过我的。”颜珞没心情吵架了,无奈道:“阿婆,我今晚会不会被踢下床?”   “我去给皇后娘娘多磕几个头,保佑你今晚、明晚、后天晚上,都给踢下床,让你自以为是。”孙氏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教训道:“你以为你自己了不起,没发病了对吗?笑话你的药?”   颜珞罕见地没有怼回去。   孙氏教训过一通,吱吱回来了,背着一个麻袋,直接丢在了颜珞面前。   “这是什么,咋还会动呢?”孙氏吓了一跳。   鬼鬼蹿出来,一眼就见到地上的红薯,没忍住摸了一个藏在怀里。放进怀里的时候,烫得肚皮都疼。   她忍住了,吱吱却在颜珞的吩咐下扛起麻袋进屋了。   孙氏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了自己的屋子,跳脚了,“进我的屋子干什么?”   吱吱将人丢进去,砰地一声关上门,道:“银子。”   颜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天天银子,你是有多穷?”   “丞相,我算了算,照您这个速度,我得再攒二十年才能买一间小屋子。”吱吱也很委屈,京城的房价太高了,高得自己压根买不起。   但是总得有落脚的地方,所以要快些攒钱。   颜珞叹气,“我要被你气死,你怎么那么蠢呢。我同你说,你如果成亲,去问你师父要聘礼,再问师姐们要份子钱,听澜处肯定还有嫁妆。到时候凑在一起卖了,不就可以买宅子了。”   “真的吗?”吱吱糊涂了,还可以这样做?   颜珞摆摆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得明白,听澜会不会跟你?她可是有娘老子的,小心乱棍打断你的腿。”   吱吱抖了抖。   孙氏骂道:“又带坏孩子,赶紧办你的事,快将屋子还我。”   颜珞这才慢吞吞地进屋,关上门,麻袋动了动,她走过去,将麻袋解开。   麻袋里的人挣了出来,颜珞定睛看着他挣扎,一直未曾出声。   须臾后,陆堂挣扎出来,他的面色很白,几乎可以看见肌肤下的血管,这是多年不见阳光的缘故。   陆堂着一身灰布道袍,他已过五十岁了,不再年轻,下颚没有胡须,看人的眼睛带着阴鸷。   他问颜珞:“为何绑我?”   “赵诠死了。”颜珞开门见山。   陆堂拧眉,笑道:“我第一回听到颜珞的名字时候,是在多年前,颜家三爷提议用他女儿的命换回殿下的命时。”   颜珞深吸一口气,道:“原来你也知晓。”   “真正的颜珞活不过八岁,她的肺腑都已经坏了,颜三铤而走险,我暗地里帮衬,不然殿下怎会逃出生天。文帝陛下有旨,不准先帝杀我,我才苟且至今。”   颜珞问他:“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陆堂微叹,“正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才酿成大祸。”   颜珞不明。   他继续说道:“陛下酒醉,那名宫娥伺候,倘若我做些什么,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然而,陛下要宠幸宫娥是天经地义之事,是皇后娘娘自己想不明白,害了自己也害了小皇子。她是皇后,怎可妒呢。”   在这世道,女子善妒,便是大忌,她还是皇后呢。   陆堂愧疚,“皇后死后,陛下一病不起,如何不是爱呢?他未曾怪我,当听到你的死讯后,更是愧疚。他与先帝谈话,命我守着帝陵,我活了,才有殿下的今日,单单一个颜三人如何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如何将你带出去。并非我邀功,而是希望殿下早日收手。大魏江山是文帝陛下的心血。”   “陆内官,他的心血与我并无关系,我的命是我父亲用女儿的命换来的。你说的在理,是阿娘的错,世道于我不公,我便毁了世道。我不会对世道低头,我既然无法掌握,唯有毁之。”颜珞神色阴狠,道:“你也活够了。”   许久,陆堂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释然道:“我等了殿下许多年,我想劝殿下早日放下。”   颜珞道:“我若放下,必是大魏灭国之时。”   陆堂抬眸,满目沧桑,道:“殿下,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您会喜欢的,请您派人随我去取,但愿这样东西可以让殿下放下恩怨,做一明君。”   “我从未想过做皇帝。”颜珞嗤笑,她若想,岂会有如今的皇帝。   陆堂看着当初活蹦乱跳的公主出落成眼前动人的模样,心下酸涩,道:“皇后娘娘会心疼您的。”   颜珞否决:“她若心疼我,便不会丢下我不管不顾。”   “殿下,您为何要否决呢?”陆堂不知公主为何变成今日残酷的模样,她似从地狱来,将所有人都推入地狱,与她一起沉沦。   而颜珞不愿与他多说,转身走出去,唤道:“吱吱。”   吱吱从角落里蹿出来,忙擦了擦嘴边的红薯皮,“丞相。”   颜珞道:“大买卖。”   吱吱眼前一亮,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好。”   陆堂从屋里走出来,首度见到阳光觉得一阵晕眩,靠着门框缓了缓,吱吱上前揪着他就要走。   “吱吱。”孙氏忽而喊了一声,道:“尊重些。”   她认识陆堂,当年宫里也曾共事。大火后,中宫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是陆堂悄悄放她出宫。   救命恩情,她记得。   她看向颜珞,张了张唇角,欲言又止,颜珞自己走了。   孙氏松了口气,走到陆堂面前,“你可还好?”   陆堂睁不开眼,闻声不知是何人,但听语气也知是故人,孙氏扶着他回屋,“我们说说话。”   顾阙趴在床上无精打采,屋里屋外都什么人,不大热闹,屋里就一个炭盆,她有些冷,在床上贴了好多个暖宝宝。   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刚贴完,颜珞就回来了,她将被子裹住,凝着颜珞:“做甚?”   “顾阙,我们聊聊?”颜珞搬了凳子,悠哉悠哉地坐在床前。   顾阙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床:“你上来,我们好好聊。”   “这可是我阿爹阿娘的地方,你这般欺负我,他们会想见见你的。”颜珞不去,顾阙会咬死她的。   顾阙道:“让你阿爹阿娘看看,自己的女儿不听话,是如何被教训的。”   颜珞:“……”   “气势很足啊。”颜珞理屈,“生气了?”   “不气,只想咬你一口罢了。”顾阙自觉大气,自己就是开店,什么样的客人都遇到过,什么样的难听话也听到过,颜珞的话不算难听,说白了,就是自以为是。   不过,她有自以为是的资本,女强人嘛,自信了点而已。   顾阙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但有一点,自己被她轻视了,便道:“以后有事,莫来找我。”   你不是很能耐吗?   不要来找我!   颜珞傻眼了,“还说不生气,都与我说这么狠的话了。”   顾阙轻哼一声:“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我错了,成不,要不给你折根柳条抽我一顿?”颜珞陪笑,不再坐冷板凳了,挤上床榻去抱着顾阙。   一上床榻就感觉不对劲了,床是热的,她摸了摸,是暖宝宝。   “你这是贴了多少?”颜珞惊讶,坐在床上可比烤火舒服多了。   顾阙推她:“这是我的床,你下去。”   “我觉得追妻火葬场不好,不如你直接打我一顿。”颜珞哀怨地上前摸摸她白嫩的脸颊。   顾阙这回有骨气了,拍开她的手,“我是不是你的宠物?”   “不是,你见过哪家宠物骑在主人的脖子上吗?”颜珞否决,厚着脸皮去贴着她的脸颊,“我错了,不要与我这等不要脸的人计较。”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不要这么死皮赖脸。”顾阙觉得浑身无力,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地。   颜珞足以用四字来形容:死不要脸。   颜珞的性子很好,就是嘴巴不饶人。相处近乎两年,顾阙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看似热情,实则骨子里冷血极了。   有些人外冷内热,而有些人外热内冷。颜珞便是后者,她若冷起来,只怕无人能比。   颜珞不仅冷血,心眼子也多,抖一抖,足足好几斤了。顾阙一般不与她计较,若要计较,日日能呕死。   若是不计较,便觉得自己上赶着贴着她。   顾阙矛盾,推开她,道:“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顾二,别拿我的台词,我还没说了,你说什么呢?”颜珞觉得自己没有话说了,像极了小时候心爱的玩具突然没了。   颜珞一时语塞,顾阙笑了,继续说道:“你轻视我,便是不爱我。你说的那些话,我就是生气了,你看着办。要不我给你找一个能干的女人来做你的药?”   “颜相,你觉得你自己能耐,我觉得我自己也不差。你不用巴着我,我也不用巴着你。我跟你是出于自愿,并非碍于权势,你若不明白,不如我回侯府,你自己想想。”   回娘家,我也会。   “你回娘家?”颜珞迟疑,似个懵懂的孩子,不大相信顾阙会走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顾阙将她的路堵死了。   无路可走。   顾阙点头:“回娘家,我们好聚好散。”   “分手吗?”颜珞迟疑,这两字在小说里常常出现,如今到了自己的耳边,有些蜇人。   顾阙的性子与她不同,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来不会胡搅蛮缠。   与顾阙说话,颜珞感觉很舒心,因为顾阙心里有她,会包容她的短处,说什么都不会生气。   她习惯,渐渐地,忘乎所以。   颜珞即刻醒了,顾阙说道:“我会包容你,但不希望你轻视我。颜珞,你我之间是平等的。”   在古代,人与人之间是差距的,但是,她与颜珞之间,是平等的。   “颜珞,你明白吗?”顾阙认真,双眸凝水,朝颜珞投去最真诚的视线。   颜珞却道:“你我之间,一直都是平等的,我与阿婆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今日是我的错,以后不会犯了。”   顾阙凑至她的面前,凝着她的眼睛:“你看着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我日日让阿婆去死,阿婆去死了吗?”颜珞挑眉,旋即含住喋喋不休的唇角。   我的错,我的错,日后不再再犯了,我尊重你。   她说道:“顾阙,你是在我这个世间最尊重的人。”   “阿婆呢?”顾阙从心里是一点都不信她的鬼话,指不定转头就将自己卖了。   颜珞道:“阿婆不需尊重的,为老不尊的人不需要尊重的。”   顾阙:“阿婆会拿鸡毛掸子抽你的。”   颜珞:“不怕,你挡着。”   顾阙:“……”就知道不能信她。   两人闹了片刻,吱吱在外敲门,道:“丞相,那人有一样东西送予你。”   门推开,吱吱拿着一卷灰布包裹进来,递给颜珞。   颜珞冷笑,“出去吧。”   她回身亲了亲顾阙的侧脸,将包裹递过去,“你想来未曾见过遗诏,给你看看。”   顾阙恍惚猜到些什么,如果真的有,野史为何没有记载。   那么,只有一个说法,颜珞毁了遗诏,无人知晓这件事。   灰布已经很破了,握着手中,重若千斤,顾阙不敢打开,迟疑了会儿,问颜珞:“你哪里来的?”   “那人给的,他是我阿爹的身边人。”颜珞瞧都不瞧一眼,想起陆堂的脸,莫名恶心。   为何恶心,他觉得皇帝宠幸宫娥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的认知毁了多少人。   她侧身不去看,顾阙没有打开,她忽而厌烦,夺过来直接丢入火盆里。   “你干嘛……”顾阙慌了,伸手去拿。颜珞拦住她,手碰到火又本能地缩了回来。   “要了做甚?”颜珞冷眸看着火焰将包裹吞噬,声音冷淡而清越。   顾阙急了,“为何,你明明可以、以这道旨意判定先帝当年篡位,为何要放弃呢?”   “天下人认定他篡位又如何?我要的并非如此。”颜珞淡淡。   死了就可以饶恕吗?   不可以,她要他的孩子们去恕罪,要他失误葬送,要他死了都不得安稳。   他死了,天下人不会在意他是不是篡位,甚至,觉得他是枭雄。   包裹烧得一干二净,只留下灰烬。顾阙傻眼了,“明明有捷径,你为何要毁了呢。”   傻不傻?   颜珞幽幽笑了,“我说了,我不要这个。”   顾阙恨恨地看着她,想敲开她的脑袋去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很生气,颜珞笑靥如花,拉着她的手说玩笑,“顾二,你这辈子做不了皇后了、做皇后也累,许多事情都不能做。为后者,琴棋书画皆要上乘,你呢?”   “你的棋艺只能和阿婆在一起玩玩,对了,阿婆喜欢偷棋,你两还不能在一起玩。”   “颜珞,我要被你折腾疯了。”顾阙扶额,颜珞偏执成性。   果然如大文人说的一般,是疯子。   遗诏看都没看一眼就毁了,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顾阙气得浑身无力,捂住脑袋喊头疼。   颜珞煞有其事地看着她,正经道:“亲一亲就不头疼了。”   顾阙没理她,一点都想搭理。   午后,一行人登车回去,吱吱驾车,鬼鬼坐在一侧。   阳光很暖,打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车里的颜珞罕见地犯困,她贴着顾阙眯上眼睛。   顾阙身上很香,是一种说不清的香味,让人沉迷、着魔。颜珞喜欢这种香味,慢慢地在香气中沉睡。   梦里,她见到了阿爹。   阿爹坐在皇位上,带着慈笑,她缓步走过去。她长大了,但阿爹竟然没有老去,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   她走过去,阿爹突然站了起来,将一方玉玺给她,怜爱道:“嘉娘,朕信你,你将会是大魏最仁德的帝王,万民有你,衣食不缺。”   “最仁德的帝王……”她忽然笑了,当真讽刺,她会毁了大魏……   她将亲手将大魏推入深渊,将万民置于水火之上,看着那些罪人一个个地挣扎、慢慢地在恐惧中死去。   仁德是一个笑话。   马车猛地停下,颜珞醒了,睁开眼睛,“有刺客?”   顾阙摸摸她的脸,“没事,稍作休息,你脸色很差。”   马车颠簸,会让人受不住。颜珞的手很凉,她有些害怕。   休息片刻后,颜珞脸色渐缓,拿起红楼梦接着去看。   一路顺遂,回到城里,已是十五上元节。   颜珞回宫复命,顾阙在府装扮,与听澜一起包汤圆,有各种馅料的。   红豆沙、花生碎、草莓酱、玫瑰心等十多种。   草莓酱最多,还有柠檬味的。柠檬味仅仅十个,谁吃的,得一两银子。   吱吱与鬼鬼眼睛亮了起来,盯着包汤圆的顾阙,想将柠檬味的汤圆模样记住。   顾阙笑话她们:“这个很酸的。”   “不怕,我能全吃完。”吱吱拍拍胸脯,志在必得。   鬼鬼跟着说道:“我也可以。”   顾阙被她们逗笑了,笑了半日。   未及黄昏,外间来了消息,陆堂死了。   躺在躺椅上的孙氏懵了,半晌后,双目流泪,哀叹一声:“她怎么就那么冷血呢。”   顾阙却道:“她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毁了遗诏,将自己推入深渊! 第96章 上元、小七、小七,我爱你   顾阙自觉见识的人不多, 颜珞是最狠的一人。不光是旁人,也对自己。   莫名让人心疼。   顾阙看着无声流泪的阿婆,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声叹气。她很想带颜珞离开这里, 却又知晓颜珞不甘心。   血仇搁在谁的身上,谁都不好受。   她搬了个凳子坐下来,陪着孙氏, “阿婆, 您与我说说她小时候的事情。”   孙氏立即就不哭了,看了顾阙一眼:“不说, 听了你也会被气死。”   她擦擦眼泪,勾得顾阙好奇, 问她:“她做了什么事?”   “抓了一条蛇塞进了陛下的龙床上, 害得陆堂挨了一顿板子。”   “下雨时在外间疯玩,带着弟弟一起,告诉他雨里站着, 雨停后就会看到彩虹。弟弟也是个傻的,生生站了半个时辰, 回去就发烧了,她自己染了风寒。皇后娘娘生气都没地撒气。”   “还有, 夏日里将知了抓进笼子里,塞到我的床底下, 你说, 我晚上还能睡觉吗?险些被吓得没了。”   “这些倒也不算大事, 还有一回, 她带着弟弟出宫去了, 跑到宫门口被霍老发现了, 揪着回来。她说什么,不做井底之蛙,出门去看看。”   “就是因为她太闹腾,旁人说她烧了中宫,陛下才信了。”   顾阙眨了眨眼,问孙氏:“阿婆,你的心疼吗?”   不知为何,我的心很疼。   孙氏睨她:“疼过了就不疼了,后来,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可乖了,不哭不闹,眼里就没了光。如今遇到你,闹腾的心死灰复燃。”   顾阙轻笑,“怪不得成亲前高贵矜持,日子渐久,就开始变了。”   “你不要与她吵架,你吵不过的。”孙氏摆摆手,心里舒服了许多,想想以前,想想现在,活着就算不错了。   她闭上眼睛,告诉顾阙:“二姑娘,你就将她当作七八岁的小孩子,说什么不要生气。我从来没将她当作大人……”   慢步而来的颜珞闻言后,皱眉问道:“阿婆,你是觉得孤独吗?我给你找几个孩子来?”   孙氏抖了抖,浑身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道:“我是孤独,但与你关系不大,我有顾阙陪着就成了。”   颜珞看了一眼顾阙,没说话了。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孙氏等了半晌没等到回话,看了看颜珞:“你咋不和我吵了?”怪得很。   颜珞性子要强,嘴上不饶人,小时候小嘴就喋喋不休,皇后曾说拿东西将她的小嘴封起来。这么多年来,她都习惯了。   今日突然不说话,让人觉得少了些。   颜珞指了指顾阙:“我怕自己嘴快,她又生我气,不让我上床。”   躺枪的顾阙:“……”   孙氏道:“赶紧走。”烦死人了。   颜珞领着顾阙离开了,牵着她的手,眼里的高兴很明显,“我们吃过汤圆就出去看灯会。”   顾阙握着她的手却在想颜珞为何从来不生气,不发火。因为她爱闹腾吗?   她问颜珞。颜珞告诉她:“养气。”   “养气做甚?”顾阙不明白,生气是情绪的发泄,憋着对身子不好,长此以往会得抑郁症。   颜珞道:“这是涵养气度,读书人便是这样,我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你除外。”   “不累吗?我觉得很累。”顾阙不理解。   颜珞却道:“居高位者,唯有如此方可清醒。”   在阿娘身上,她就看到了情绪外露的短处,叫人拿住她的软肋了,妒字。   顾阙摇了摇脑袋,道:“很累的。”   “习惯就好。”颜珞很平静。   两人结伴进院,院子里挂了许多灯笼,还有自己发亮的灯笼,顾阙提了一盏草莓灯给颜珞。   灯到了颜珞手中,忽而说话了:“小七、小七,我爱你。”   屋里静了一瞬,灯又喊了起来:“小七、小七,我爱你。”   颜珞笑了,眸中映着灯火,灿烂绚丽,是高兴。   她看向顾阙,说了一句:“油腻。”   顾阙却道:“那你还我。”   屋里摆了许多灯,都不亮,还有颜珞爱吃的雪糕模样。颜珞走过去,先拿起雪糕灯,告诉顾阙:“我都想咬一口。”   顾阙上前,在灯底按了一下,旋即灯亮了,灯又说话:想吃我吗?想咬我吗?那你先说,你喜欢顾二吗?   颜珞顿住,灯又说:快说快说。   “不喜欢。”颜珞试探道。   灯:哼,不喜欢就算了,不喜欢也给你咬一口。   颜珞笑了,抬手望着身畔的人,这一刻,心中暖极了。   “听闻七夕的礼物不喜欢,我想着给你重新去找。这些都是我定制的。”顾阙讪讪,被看得不太自然,心里砰砰地乱跳。   饶是相处许久了,在一起了,依旧觉得心在跳。   颜珞看向那些灯笼,“都会说话吗?”   “对,还有情书呢,你自己找,我去看看汤圆好了没有。”顾阙脸发红,那些话太肉麻了。   她匆匆离开,将门合上,院子里的吱吱大叫了起来,“我吃到一个了。”   听澜气得叉腰骂她:“偷吃也就罢了,你怎地不晓得藏着呢,喊得天下人都知晓呢。”   屋里全是灯,都是顾阙弄来的,颜珞一盏盏去看,摸索着不一样的灯笼。这些灯笼是塑料做的,她知晓塑料为何物。   塑料如彩虹,有许多颜色。她捧起一盏梅花灯,阿娘喜欢梅花。   她看着底座一个键,顾阙刚刚就是按着键,灯笼就说话。   指尖微微用力,啪嗒一声,灯亮了,如彩虹一般,七彩灯。   灯又说话:嘉娘,天气不好,记得穿衣裳,喜欢闹就闹,记住,除了母亲外还有一人包容你,便是你的幸福。   颜珞捧着灯,屏住呼吸,声音太像了,像极了阿娘。   她又按了底座的键,声音又响了起来,翻来覆去重复一段话。   她欣喜若狂,不断去按、去听,就像阿娘在身旁。   她抱着灯,似孩童一般蹲在地上,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说那间黑屋子、说骨瓷、说颜家、说顾阙。   说到天色黑了,大家都吃过汤圆了,顾阙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哭声。   颜珞又哭了……   声音是合成的,阿婆一段段去听,最后选择这段。阿婆说:“像极了,我听着都觉得娘娘还活着。”   廊下点了许多灯笼,整座庭院都跟着亮了起来,屋外的灯都是顾阙到街市上去买,唯有屋内的不同。   颜珞许久都没有出来,顾阙不去催,放了听澜吱吱去灯会,鬼鬼也要去,春露没让,给鬼鬼塞了一口袋的糖。   鬼鬼坐在树上吃糖了。   顾阙站在屋外玩灯笼,觉得无趣,唤来鬼鬼:“我们猜字谜,我猜中,你给我一钱银子,你若猜中,我给你一两。”   鬼鬼立即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屋门开了,颜珞穿了一身红衣。   顾阙拧眉,道:“你怎么穿红衣。”   颜珞站在门口,唇角含笑,眸中唯有顾阙,她问:“我好看吗?”   “好看。”顾阙扬首,目光凝在那张白净冷艳的面容上,她站在灯火下,红色愈发艳,艳过桃李。   然而这身衣裳不能出去,顾言方死,她这个寡妇会被人议论的。   顾阙立即道:“饿不饿?去吃汤圆。”   鬼鬼立即说道:“还有几颗柠檬味的没有吃出来呢。”   鬼鬼就惦记着钱!   颜珞却说道:“出去看灯会。”   “晚了,都什么时候了,等我们出去,都要散了。”顾阙阻拦。   “就要去。”颜珞盯着顾阙,眼里蕴着不满,“为何就不能去?”   “祖宗,你在守孝啊。”顾阙害怕,“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颜珞嗤笑:“我要名声做甚?”   顾阙欲哭无泪,“阿嫂,您清醒清醒,不要闹了,成不成?”   颜珞道:“那去床上闹。”   “什么?”顾阙惊讶,手腕被人拽住,耳畔热气氤氲,那人问她:“红裙呢?我给你穿。”   顾阙心颤:“会冷的。”   “不怕,屋里有炭火。”颜珞不怕冷,轻轻撩拨她:“床上的时候,可是不着一寸。”   顾阙心动,“那你去等我,我去找找。”   转身的时候,脚板没踩稳,脚下一晃,险些摔了出去。   颜珞笑话她:“没出息,我穿,又不是给你穿。”   顾阙回头看她,蓦地想起一句:蓦然回首,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   颜珞浅笑。   待顾阙走后,颜珞回屋,看着屋内的灯,唇角的笑意渐深。   须臾后,顾阙回来了,灯被收走了,满室空空,她走进内室,颜珞坐在榻上。   顾阙问她:“你会穿吗?”   “不会,你教我。”颜珞笑回。   顾阙磨磨蹭蹭上前,目光凝在她的胸口上,豁然一惊,忘了买一件重要的衣裳了。   内衣。   好羞耻。   顾阙难以启齿,以手在她肩骨处画了几个圈圈,“要不改日。”   颜珞不解,不满道:“你羞什么?你可知你这般举止,显得我很轻浮。”   明明成过亲,入过洞房,办过许多回,你羞什么?   顾阙道:“就是、就是、你不晓得……”   话没说完,脸就红了,颜珞将她手中的衣裳随手一扯,丢在床上,上前探入她的脑后,将步摇卸下。   顷刻间,长发如瀑布而倾泻,衬得顾阙的脸颊如巴掌大小。   她望着顾阙,“今夜,我们换一下。”   “躺平。”顾阙理解她的意思,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上下都很快乐。   衣裳落,锦帐曳。   红灯如火,慢慢地燃烧着生命的时刻。   鸳鸯锦被下,如火、燃烧。   生命在这刻到达了巅峰。   上元节,万家灯火,京城璀璨,每一处、每一寸地都带着欢喜。   今夜,京城是个不夜城,同样,相府的灯火也点了一夜。   晨光熹微,颜珞再度醒了,她有些累,不同以往,她感受到更多的快乐。   掌心下的肌肤柔软极了。   她望着顾阙,抵着她的额头,唤她:“顾阙。”   顾阙没应,推开她,转身就要走。颜珞拦住她,忽而倾身上前,亲上她的眉眼。   顾阙被迫醒了,道:“你醒了就去玩,我待会去接琼琚回来,还有,顾灵的婚事可曾提了?”   “十八这日,祖母开了牡丹宴,让顾灵去玩,到时候,去看看。我与你想法不一般,总得见一面,若是觉得好,就说定。顾灵不满意,就当作没有发生。”   顾阙应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翻过身子,继续去睡。   颜珞去上朝了。   顾阙睡到自然醒,醒来更衣,吃过早饭去接琼琚清至。   孩子们快两周岁了,会说些简单的话,侯爷与顾阙商议启蒙一事。   顾阙道:“自然交给丞相来做。”   正合永乐侯的意思,颜相性子怪,才学却是极好的。顾阙想起社牛,顺口问起广平郡王才学。   永乐侯道:“性子疯癫。”   顾阙不问了,侯爷只认丞相,她还没说话,父亲问她:“不如你自己来。”   在永乐侯的眼里,顾阙的才学不输颜珞,她是种过探花的,天上的文曲星。   顾阙拒绝道:“我不如颜相,待回去后,我问问颜相的意思。”   “你……”永乐侯也生气。   顾阙不理会他,带着一双孩子回家去了。   回到相府第一件事,孙氏来给孩子们诊脉,每月一回,可称平安脉。   两个孩子身体很好,没有遗传顾言,都健康。尤其是琼琚,恨不得爬树。   孙氏奇怪,问顾阙:“你说她又不是颜珞生的,怎么就那么像她?”   顾阙也说不出来。孙氏看向顾阙:“你小的时候闹腾吗?”   顾阙摇首不知,孙氏道:“感觉、颜珞才是她的姑姑。”   “可能被颜相带坏了。”顾阙好笑。   孙氏也不说了,人老了,不爱闹腾,想起一事,问顾阙:“你家那口子给我找个小丫头,聪明点的。我找个药童,等我哪日走了,也放心。”   尤其是颜相的身子,是一辈子的事情了,总得找人看着。   不然不放心。   顾阙想起细雨,“你觉得细雨可成?”   细雨是官家女,认识字,做事细心,主要是她无亲眷了,一辈子奴婢。   在大魏,家里犯事,女子充作官婢,一辈子都不可赎身的。顾阙买她,就是看她可怜。   孙氏想起来了,“你叫她来,试试几日。”   顾阙记住了,回去后,让人给细雨传话。   细雨第二日就来了,跟着孙氏。   到了十八这日,颜家设宴,顾阙领着顾灵去了。   张翰林今年二十岁了,比顾灵大了几岁,顾阙在颜家的安排下隔着屏风见了一面。   顾灵很满意,点头答应了。   回去后,顾阙将意思转达给颜珞。颜珞道:“那就让大姐姐去侯府说亲。”   两家都通过气了,就可以上门去说了。   第二日,大姑娘去侯府,两家说定,接下来,便是要走六礼,因不需要等,六礼走完就可以成亲。   算算日子,比顾阙还要早。霍家迟迟不来信,顾家只能干等着。   这时,齐王的尸身再度下葬了,新齐王的人选还没有出来。   齐王府就像得了诅咒一般,谁继承侯爵就会遭不幸。前面三位世子,如今的新齐王,让人不寒而栗。   正月里不能行鬼魅之术,到了二月初一,齐王府请人来作法。   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喜庆的日子。   而这日,霍成儒得了假期,来京想见顾阙。   人就在前院,永乐侯夫人慌了,“这、怎么办呢?”   永乐侯道:“不管,让你女儿自己去解决。”   虽说守孝是一年,但许多人家也只守十个月。霍成儒算算时辰,也快要出孝了,从通州赶来见未婚妻,不算过分。   这么一来,顾阙就得露面了。   丞相得气死。   一瞬间,永乐侯乐了,心中的郁气终于出了。   叫人去告诉丞相,霍成儒来了。   侯府的人去官衙传话,颜珞傻眼了,霍成儒出来,无情怎地没有传话。   她回家去了。   顾阙在棚子里打理草莓,孙氏也好奇,有的果子可以吃了,跟在顾阙后面,顺手摘了几个。   颜珞来了,孙氏摘了个大草莓递给她吃,“这可是头一个呢。”   她隐瞒了自己吃的几个。   颜珞没心情,没理睬她,直接找顾阙:“霍成儒来京,要见你。”   顾阙蹲在地上,手一抖,白色的果子就落了下来,糟蹋了。   “守孝十二月,还没到时辰呢。”   “十月也可。”颜珞道。   顾阙无措,问她:“怎么办?”   “我去解决,你要见一面吗?”颜珞拿眼去看,语气微妙。   顾阙拍拍手上的泥土,道:“那你去,我不管了,对了,吃草莓吗?”   颜珞摆手,“没心情,顾阙,要是霍家的亲事没了,我岂不是要日日看着你。”   坏人太多,都是觊觎顾阙美色的,就连新帝都是看着顾阙去想顾言。   真的是太坏了。   颜珞想了想,道:“我给你再找个亲事定下?”   “你滚一边去。”孙氏不满了,手中的草莓差点砸在颜珞脑门上,“你敢定,我就让顾阙去嫁人,什么东西。”   颜珞陪笑:“说笑罢了,我先问霍成儒的意思。”   颜珞落荒而逃,顾阙笑死,孙氏道:“她就嘴上说说,但是,听着也不舒服,就该揍,送给一根鸡毛掸子,再闹,揍她。”   顾阙没要,反而说道:“我觉得日子过得很满足,也很开心,嬉笑怒骂,像极了儿时。”   孙氏睨她:“你就惯着吧,迟早有一天将你卖了。”   顾阙道:“已经卖过一回啦。”   孙氏去自己的药棚。   ****   颜珞去了侯府,接见霍成儒。   霍成儒黑了不少,也更瘦了,但浑身散着意气,见到丞相后,说道:“我想见一见二姑娘。”   颜珞却道:“未立业,先成家?”   “不,我想退亲。”霍成儒坦然,“我想去上战场,不知何日回来,也不知可能归来,莫要耽误了姑娘。”   颜珞挑眉:“此行,你想好了?”   在颜珞的计划中,魏军大败,通州军势必要去顶上了,京城空虚,湘王趁势而来,围困京城。   霍成儒此去,回不来了。   阿瓮知晓,会伤心的。她略思考,道:“你留在通州,待需通知时,你再去。此时,并非是合适的机会。你是霍家子,去旁人的军中,不大妥当。”   军中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没有人脉,只会处处手制。若有上面的人指示,只怕死在营中,都没人知晓。   她不赞成。   霍成儒听话辨音,“通州君护卫京畿,难不成会上前线?”   “梁王过于勇猛,大魏连损数将,唐元老将军都已经殉国,梁王的炮火……”颜珞欲言又止,“梁王新得几门大炮,比起以往更为厉害,大魏的炮火稍微逊色,射程差,不说,威力也不如他们。”   霍成儒惊讶,“我们得不到吗?”   颜珞睨他:“你去偷一门回来?”   霍成儒讪讪,道:“丞相开玩笑了,您的意思,我明白,再等些时日。”   颜珞又问:“退亲一事……”   “是我糊涂了,伯父托我给您带了些药材。”霍成儒忙献宝一般,让人将药材拿出来。   霍家有一大片药田,不乏有许多珍品。   他又说道:“听闻二姑娘身子差,我带了些药来给她养身子。”   颜珞:“……”我媳妇需要你管?   颜珞将药材收下了,又叫他在侯府住上几日。   临走前,霍成儒问她:“我可能见一见二姑娘?”   “不能。”颜珞直接拒绝,要什么理由,看着就叫人生气。   颜珞面色不佳地走了。   霍成儒一头雾水,说得好端端地怎么就翻脸了?   片刻后,侯爷出来,他询问,侯爷轻咳一声:“丞相惯来喜怒无常。”   这点符合外间传说,霍成儒不好再问了。   这回,不仅霍成儒来,唔唔也回来了。丞相走后,她与霍成儒道别,回到院子里,喊了几声姐姐,听澜春露惊得走了出来。   “唔唔回来了。”   “唔唔回来了。”   唔唔高兴地走到听澜面前,将一个包袱递给她,“我给姐姐们带的小玩意。”   “唔唔长大了,懂事了,不像某些人,心里就惦记一人,买点心也就买一份。”春露阴阳怪气。   吱吱无所察觉,兴奋地抱着唔唔转圈。   顾阙坐下窗下临摹字帖,观景写了一句:春日至,姐妹情,绿色浓,情意深。   落笔,唔唔进屋,道:“姑娘,霍公子托我将东西带给您。”   听澜在屋外听到了,忙道:“不可私相授受。”   赵明悟的事才刚过去呢,再来一回,姑娘的名声就没有了。   她将唔唔拖了出来,“您长脑子了吗?一回来就害姑娘,赶紧送回去。”   唔唔被说得无措,道:“就一把匕首罢了,说给姑娘防身,不算私相授受啊。”   听澜恼了,“你若不送回去,丞相回来打你板子。”   唔唔抖了抖。 第97章 发烧、发现了秘密,原来顾阙就是顾言!   唔唔原路送回去了, 霍成儒在侯府借助,侯爷正指点他的功夫,行军打仗, 侯爷最在行。   翁婿二人正在说话, 唔唔来了,别扭地将匕首递给霍成儒:“丞相晓得,会打我板子的。”   打板子, 可疼了。   霍成儒不解, 侯爷解释一句:“丞相待她素来严格。”   霍成儒这才释怀,拉着侯爷继续说兵法。   唔唔走后, 起风了,顷刻间, 雷声而下, 春雷来得很快。   婢女们仓皇收东西,乱作一团,孙氏去看药棚, 顾阙与她在一起,忙拦住她, “我去。”   她走出廊下,一道雷劈下, 吓得孙氏叫出了声音。顾阙嘴里嘟囔:“得空装个避雷针。”   顾阙进去,将棚子都关上门, 回身之际, 又是一道雷, 就落在她的身旁。   顾阙吓了一跳, 呆呆地望着天, 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出来天兵天将吗?   她看了一眼, 乌云密布,别说是天兵天将了,就连鸟儿都没有。所有常人发誓说天打雷劈,都是假话。被雷劈死,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顾阙跑回屋,大雨倾盆而至,宫里却有一地被雷劈了,便是废帝的殿宇。   太后年岁大了,走动不了,派了颜珞去看看,再将人挪出来,找一地安置。   颜珞到时,大雨浇了下来,她浑身都湿透了,不得不进殿。   寝殿一角都被雷劈掉了,大雨都钻进殿,殿内的雨水蜿蜒至脚下,废帝坐在自己的床上,脚上还有一根链条。   太后将钥匙给了颜珞。   颜珞上前解开链子,望着她:“请陛下随臣走。”   “你一句陛下,让我的心好疼。”废帝冷笑,看着颜珞的眼睛带着阴狠,“不过一个顾阙罢了,你竟舍了我。”   颜珞负手,面含冷霜,“是你逼我的,我辅助你,你该放开顾阙,偏偏盯着她不放。”   雨声雷鸣轰鸣,姐妹二人对视,眼中闪着焰火。   废帝笑得阴狠,“我只当你对我忠心,不过也是虚假。”她二人在一起多年,足足十多年,比不上一个小姑子。   她很寒心,却不得不面对,然而现在,也只有颜珞可以帮她。   她很冷静,“我不管以前事,若可复位,江山与你共享。”   “陛下想得很好,待你掌握权柄之日,便是我命丧之时。我来,奉太后的命令。”颜珞拒绝了。   废帝内心翻腾,凝视她半晌,“你要什么?”   “臣不要什么,臣只要安宁。”颜珞道。   废帝气得不行,听闻外间雷声阵阵,她生气,颜珞忽而开口:“陛下在京城,不会有翻身日。”   “你送我出去。”废帝抓住机会,她想要自由,这里太憋屈,还有锁链。   颜珞颔首,“雨水太大了,正好是机会。”   废帝站了起来,神色激动,“你怎地又帮我了。”   “陛下出去,又能怎么样呢。”颜珞微叹。   然而她知道,大魏帝王有一支皇军,只保护皇帝,至于在何处,至今是个谜,不如就叫废帝自己引出来。   废帝道:“我出城就可以。”   颜珞颔首:“陛下换身衣裳,随我来。”   颜珞准备了一套内侍的衣物,宫里人多眼杂,但无人敢随意去看丞相,跟着她出去是最好的机会。   废帝换上了,颜珞出去吩咐道:“好好守着,我去禀明太后。”   内侍宫娥不敢说话了,退守在两侧,眼睁睁地看着一内侍撑伞,将伞置于丞相头顶,两人相伴离去。   春雷太过吓人,一声接过一声,好像就在头顶。   颜珞步伐如常,废帝撑伞,伞被风吹得摇曳,颜珞嘲讽她:“你连撑伞都不会,出去能做什么?”   风太大了,伞压根撑不住,废帝费力地握住伞柄,风吹来,刮到一面,她使劲掰正,可不过片刻,就觉得双臂酸疼。   撑不住了。   颜珞慢悠悠地踏步,不慌不忙,她走得慢,就拉长了时间,撑伞的人就愈发吃力。   悠长的宫道上,雨水如帘,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脚往下一踩,便溅起水花。   废帝浑身湿透了,一把伞压根不能替两个人遮挡风雨,她只能尽力地将伞放在颜珞的头顶上,借以维持自己内侍仆从的身份。   颜珞性子慢,平日里慢悠悠,今日更是慢。废帝熬不住了,问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又如何,陛下性子如此毛躁,该要好好磨一磨才是。”颜珞低眸整理自己湿透的袖口,蓦地停了下来。   在这里,如果将她留了下来,新帝一旦发现,必会将她打死。   一瞬间,颜珞有些犹豫了。   颜珞停下,废帝不敢催了,她在忍着,今日耻辱,终有来报的时候。   两人心思不同,颜珞这里,终究是理智战胜了自己,带着废帝出宫。   出了宫门,她就将人放下,又回宫里去找新帝,告诉她:“太后令我放了废帝。”   新帝大吃一惊,望着颜珞:“你怎能将人放了。”   颜珞却道:“陛下可知大魏君主有一支皇军,只听陛下调遣,太后未曾告诉您,废帝未曾交出来,不如就让她去找,如何?”   “皇军?”新帝又是一惊,“朕从未听闻。”   “臣也是耳闻,她出去,必是去找皇军了。臣令人跟着,在她找到之前先动手。”颜珞道。   新帝这才心安,心里恐惧,难怪废帝有恃无恐,原来还是后招,太后的心依旧偏袒自己的女儿,这么一支军队瑾竟不告诉她。   可恨至极。   她很快调整好心态,颔首道:“丞相考虑极是,此事托付丞相了。”   “太后处,陛下如何说?”颜珞掀了掀眼皮。   “朕装作不知。”   颜珞满足地点点头,“臣去善后。”   “去吧。”新帝情绪平复了。   颜珞退下。   待她离开殿,新帝坐不住了,废帝若杀回来,她还有什么机会呢,且太后自然会偏向自己的女儿。   眼下,需让太后让权。   如何做?   新帝绞尽脑汁,唤心腹来商议。   而太后处知晓自己女儿出宫后,震惊不已,质问颜珞:“你为何放她走。”   “她以死相逼,臣也无奈,难不成看着她拿刀捅了自己吗?”颜珞淡淡,“想来,太后在,也会首肯,臣叫人去跟着了,太后去追,她还是会回来的。”   太后立即叫人去追。   颜珞回家去了。   雨停了,但她浑身都湿了,鞋子里都是水,走一步就像是踩在水中,   坐上马车,她冷得发抖,鬼鬼驾车很快,穿过人群,回到相府。   顾阙在家等着,就在门房,她放心不下,这么大的雨会染风寒的。   马车一停,她就冲了出去。   颜珞推开车门,看见的第一人便是顾阙。   她这个机关算尽的恶人也会有人在意,很开心呢。   “顾阙,我鞋子湿透了,不能走路。”   顾阙理解,鞋湿透了走路会很难受,“我背你。”   “顾二,你真好。”颜珞夸赞道。   背人比抱人舒服,顾阙背着颜珞回府,地面上都是雨水,一踩一个坑,雨水都停了,但积水太多了,婢女们还未来得及清扫。   颜珞趴在顾二单薄的脊背上,抱着她的脖子,“顾二,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心虚做了坏事?”   顾阙:“……”   “我对你好。不好吗?”   “很好呀,你可晓得,我今天做了好多坏事,我在想,天上打雷,会不会一道雷劈死我。”颜珞没什么力气,冷风吹得头晕,她知晓自己又要发烧了。   顾阙背着她有些吃力,但走得很稳,注意脚下,避开水坑,正门离院子很远,要走上许久。   她努力呼气吸气,保持呼吸顺畅,还不忘回颜珞:“今日我去关棚门的时候,一道雷就劈在我身边,我在想,有没有天兵天将呢。劈完了以后,我就知晓没有的。”   “你今日遭雷劈了?”颜珞笑了,伏在顾阙的脊背上笑得发颤,她狠狠地嘲笑顾阙:“你对我不好,就会遭雷劈的。”   雷竟然会劈傻阙,不劈她。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颜珞笑死。   “你别笑我,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倒是你,身子都湿透了,回去泡个热水澡,我弄些板蓝根给你喝。”顾阙叹气。   颜珞继续唠叨:“宫里也被劈了,我在想着去炸了废帝的殿宇,未曾想,老天都帮了我。顾阙,你说我是不是上天派来作弄大魏的?”   顾阙回想起来,不是她作弄大魏,而是大魏害了她。   她放慢脚步,一段路走出了相濡以沫的感觉。她珍惜颜珞,希望颜珞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不为别人,就为自己。   浴室里热水准备好了,颜珞去泡澡,顺势将顾阙带了进去。   顾阙道:“你好好泡,拉我就不能好好泡澡了。”   “不管,我要生病了,约莫要好久,趁着现在我们行鱼.水.之.欢.”颜珞理直气壮。   顾阙傻眼了,“你是未卜先知吗?”连自己马上生病,要病好久的事情都推测出来了。   可真是个神仙。   水中闹了许久,闹到夜色漆黑,颜珞自己喊累了。   顾阙笑了,从背后抱着她,咬着她的肩膀:“原来你也会累,我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   颜珞睡得再晚,早上都会准时醒来,可不就是铁打的身子。   炙热的体温,低喃的语气,还有那股撩.人的气息。   温柔、缱绻。   颜珞闭上眼睛,心、脑子在一刻都被填满了,享受着顾阙带给她的快乐。   顾阙是个活生生的人,慢慢在水中与她交融,她可以容纳顾阙,顾阙也可以包容她。   许久后,孙氏在外面叫喊:“没完没了,我要诊脉,我也要睡觉。”   两人惊醒,顾阙忙拉着颜珞出水,替她擦拭、穿衣。   出水后,颜珞阵阵发冷,躺回床上之际,孙氏来了。   “这是许久没发病了,二月里就敢淋雨。旁人是好了伤疤好了疼,你呢、你的伤疤好了吗?”孙氏气得不行,转身想去找鸡毛掸子。   然而这等物什,屋里怎么会有呢。   孙氏找不到,认命地诊脉,顾阙跟着出来了。她穿了一身红衣,裙摆逶迤,孙氏没好气道:“明日将你赶出去。”   颜珞凝着孙氏,学着她的语气开口:“明日将你赶出去。”   孙氏道:“你再学一句,我拼着命不要也要抽你一顿。”   孙氏诊完脉,一抬首,就看到襟口下的斑斑红痕,羞得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说完后,颜珞说道:“阿婆,我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你给我扎几针吧。”   你不看,我偏让你看。   孙氏不肯,颜珞喊头疼,孙氏道:“顾阙那里有药,你去喝一副药看看。”   顾阙有板蓝根,孙氏先不开药。横竖都是抵御风寒的,再者,颜珞吃完她的药,该发烧的还是会发烧。   不如让顾阙试试。   顾阙冲好药,递给颜珞,又拿了许多风寒药给孙氏,问她能不能用。孙氏拿回去自己研究了。   顾阙将药拆开,将包装袋去了,在纸上写了配方。   孙氏拿回去了,颜珞睡着了。睡得很快,顾阙将她喊醒,将药喂了下去。   颜珞睡得沉,顾阙也不敢睡,自己吃了些东西,就在屋里守着。   屋里炭火很旺,门窗又关着,渐渐地,颜珞脸颊发红了,是发烧了。   果然,普通的药压根不成,她让婢女去找孙氏过来。   孙氏没来,细雨端了一碗药来了,几人合力灌了下去。   细雨退了出去,顾阙继续守着,她不敢眨眼睛,害怕一眨眼,颜珞就没气息了。   守了一夜,天色没亮,管事就去请假了,消息到了御前。   新帝在更衣,闻言后,道:“昨日那么大的风雨,她还敢走动,朕就猜出她今日会病。”   颜珞的身子,一点都抗不得风雨。   “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新帝平静地吩咐一句,颜珞虽好,身子却不济,指不定哪一日就去了。   颜珞请假,是常有的事情,陆松等人都已经习惯了,往日如何,今日照旧。   朝堂上并没有太多的变故。   朝会后,陛下摆了仪仗,亲自去相府探望,而太后流水般的珍品赏赐下来。   然而颜珞未醒,新帝说不得话,只好与顾阙话家常。   顾阙很敏感,不熟悉的人就不想多理睬,可对面坐的是皇帝,她不能露出不满,只好笑脸相迎。   新帝品茶,凝着顾阙那张白净无暇的脸颊,那双眼睛与顾言像了十分,不,应该是一模一样。   她看了几眼,故作轻叹:“姑娘与世子几乎是一模一样。”   顾阙不怕她,就算知晓她是顾言又怎么样,丞相在,她不敢动。傀儡依附丞相,仰仗丞相,就算知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与兄长确实相似。”   “不,声音也很像。”新帝第一次近距离看顾阙,人的眼睛骗不了人。顾阙的眼睛很好看,她凝神,心里疑惑渐渐生根。   或许,之前露面的顾言便是顾阙,死了的确实是顾言。   忽然见,茅塞顿开,她明白颜珞为何背叛废帝了。   废帝看中的顾阙,是颜珞喜爱的人。只怕,废帝至今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新帝笑了,顾阙低眸,回道:“我觉得不像呢。”   “不像,这么一听又不像了。”新帝故意改口,自己也是可笑,心心念念的顾家世子竟然是一个女子。   笑吗?   是该笑的。   她看着顾阙,有种被戏耍的感觉,然而,也很庆幸,若没有这么一出闹戏,颜珞怎么会背叛废帝。   说来,自己也算是受益者。   “顾二姑娘好好照顾丞相。”   新帝笑着走了。   顾阙莫名,她是不是有病,一会儿说像,一会儿又说不像!   新帝回宫,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问起丞相病情,新帝回答说是风寒入体,话音落后,她旋即说道:“朕今日瞧见了二姑娘。”   太后抬眸,等着下言。   新帝笑道:“她很像顾世子,就、好像是一人。”   太后听后,凝眸沉思,是一人?   可顾言死了,无处验证了。   新帝走了,太后在殿内沉默良久,新帝过来是提醒她顾言顾阙是一人。   顾家犯了欺君大罪,然顾言死了,没有证据了。顾阙就只能是顾阙,不会再变回顾言。   于太后而言,顾阙是男是女,无关紧要。   就算现在有证据,她也不会为了小事去动颜珞的人。   晋阳以为她会为此生气,可她不会气,寻常小事罢了,气甚?   太后并没有动静,甚至在新帝走后就睡午觉了。   新帝回殿后将那副画烧了,心中愤懑不平,枯坐良久,自己被戏耍了,然而,无计可施。   她能怎么办,将顾阙抓来定罪吗?   然她刚下旨,颜珞收到消息,必会抗旨,会联合太后废帝。   因此,她只能捏住鼻子,吃了哑巴亏。比起废帝,她也算是及时止损,得来帝位,也算是补偿了。   渐渐地,她平息自己的怒火,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自己也没有窥探出秘密。   ****   颜珞昏睡许久,汤药灌了几副,高烧不退,顾阙慌了。   “阿婆,她会烧死的,脑子会烧坏的。”   孙氏叹气:“脑子烧坏了或许是好事呢,至少命保住了,照她这么折腾,别说是脑子了,命都没有了。”   顾阙瞪她:“您说,该怎么办?”   “再看看,再不退,我就扎针试试,你以前给她吃的药呢?”孙氏想起顾阙也有退烧药。   顾阙去药箱里翻找,“我不敢给她吃了。”   “给你试试,我用药护着她的心脉,你试试。我的药,已经没有作用了。”孙氏叹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一拨药,她的身子已然到了药石都没有用的地步了。   孙氏觉得自己脑海轻松多时的神经又崩了起来。   颜珞就不能安分吗?   她以为得了顾阙,颜珞就可以安分了,明知自己身子不好,太后来召就不能推吗?   初春与冬日并无区别,风寒入体,怎么救。   “她这是自己找死。”孙氏扶额,脑袋里突突地疼了起来,作为大夫,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颜相这般不听话的病人。   不怕生病,就怕病人不听话。   顾阙将药喂了进去,她会吞咽,孙氏松了口气,嘱咐顾阙:“日后盯着她,下雨的时候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顾阙没应声,她害怕了,待颜相醒来,她会好好劝说的。   她默默地闭上眼睛,心口压得厉害。以前,是身上的枷锁,是这个世道,让她无法抗衡。   几年来,她慢慢地融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习惯了,甚至安定下来。   以为有颜相,头顶的天便不会塌。   倘若,没有颜相,天依旧是天,那与以前苟且度日有何区别。   颜珞,是野史都会夸赞一句的奸相佞臣,她当然不是最完美的。她冷血、无情,想要天下人陪葬,搅弄风云。   可她,有太多的苦楚,是难于与人言说的。   她,让顾阙难以放弃、难以割舍的人。   她二人不是至亲,但让人无法抛开。   顾阙坐在床榻前,凭着烛火,看清了颜珞。一个谪仙般的人,该要众星捧月,该要小心呵护。如今,人不人、鬼不鬼。   顾阙感受了一股钻心的疼,是自己难以承受的。   明明自己不信虚无缥缈的感情,认为那是作者们塑造出来欺骗世人的,不切实际。   她在想,倘若城破的那日,颜珞丧失活下去的意志,自己也会跟着去了。   想过,顾阙又笑了,好假的想法。世间那么美好,为何就活不下去呢。   当你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或许,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后半夜的时候,颜珞醒了,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顾阙阴沉之色。   顾阙善良,她的眼睛里始终带着光,今夜,那眸子如乌云般沉沉无光。   “顾二。”颜珞出声,可一张口,喉咙就疼,大概是风寒所致。   她看着顾阙,顾阙也在看着她。   顾阙问她:“颜珞。”   颜珞扯扯唇角,“你这么严肃,我害怕。”   当一个不爱生气的人陡然生气了,那必然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因为她的脾气很好,不会为平常事生气动怒。   顾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很俗气的问题。”   颜珞阖眸,脑袋晕乎乎地,缓和了须臾,她复又睁开眼睛,微笑道:“说。”   “放弃复仇,与我归隐田间,可好。”顾阙忐忑,她知晓这个问题,颜珞会拒绝的。   颜珞并非恋爱脑,相反,她很理智。   颜珞顿了顿,万万料不到,顾阙会无理取闹。   她沉默。   顾阙嗤笑,道:“看,你不肯答应,我也不勉强,但有下回,我也不守着你了。你我分开,我不会再为你提心吊胆。既然劝不动你,我就不劝了,就当我、及时、止损。” 第98章 桃花、颜相挨打!   “及时止损?”颜珞不高兴了, 望着她生气的模样,不知怎地,自己那股不高兴的情绪又不见了。   她觉得累, 偏偏又舍不得闭上眼睛, 唯有睁着。她问道:“顾阙,你说你这个人怎么问题那么多。都闹了两回分手了,累不累?”   嗓子很疼, 颜珞打开了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絮絮叨叨问:“你不累,我累呀。就像是成亲的夫妻, 三天两头吵着和离,家宅不宁, 你说, 你要闹什么?”   “顾二,你瞧你这个傻样,除了我没人要你了。你一不会打理中馈, 二不会出门待客,嫁予人做正妻, 注定是被妾室欺负的。你瞧我,我可以包容你许多。你说, 我哪里错了,我改。”   “只要你说, 我就改!”   顾阙眨了眨眼, “我与你说道理, 你就与我歪扯道理。颜珞, 你的命不要吗?昨日我不知你做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但比起你的……”   颜珞闭上了眼睛, 又睡了过去。顾阙慌了,晃着她的肩膀喊了几声:“颜相、颜相、颜相。”   无人应答。   顾阙忙站起来,提起裙摆出去喊人。   床上的人忽而睁开眼睛,眸内清明,哀叹道:“傻阙!”   孙氏来后,诊脉扎针,一番忙碌,天都亮了。   颜珞徐徐睁开眼睛,对孙氏指着自己的喉咙,“疼。”   “正好,不用说话了,皆大欢喜。”孙氏瞥她一眼,转身吩咐顾阙:“待会灌一副哑药,你我都清静了。日子啊,突然就有了盼头。你说,不会说话的颜相还会是丞相吗?”   顾阙没说话,颜珞投去哀怨的眼神,孙氏没理她,丢给顾阙一瓶药丸,“护心护肺,退热了可以多吃几颗。我与你说,克.制房.事。”   老掉牙的话题了。   顾阙颔首,颜珞唉声叹气,问孙氏:“阿婆,你是不是没有女人就嫉妒我们?”   孙氏不理她,拽着顾阙去一边说话:“我与你说,再有下回,抽一顿。”   顾阙狠狠地点点头,“晓得了。”   颜珞的性子管不住的,下回必然还是有的,不如就这回……   孙氏提着药箱去配屋里休息,跨过门槛就听到顾阙吩咐春露:“去找根藤条。”   孙氏腿脚一软,细雨慌忙扶住:“阿婆,你是怎么了?”   “赶紧走。”孙氏牵着细雨的手就要跑,走了两步,想起还没开药方,又拉着细雨去配屋,进屋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什么都听不见了。   屋里的颜珞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吵吵闹闹,她反而觉得舒心。太安静了,容易让人害怕。   喉咙疼,难以吞咽,好在被子里舒服,手略微一摸就摸到了暖手炉,还是热的。   颜珞抱着手炉,侧过身子,陡见春露拿了一根细长的玩意进来了。   她拧眉:“拿走,不准拿进来。”   春露不听话,将东西往桌上一丢,自己转身跑了。   颜珞:“……”都不听话了,明日全部换掉。   顾阙端着一碗热汤进来了,放在嘴边吹了吹,吹凉后放在一边,伸手去扶颜珞。   颜珞浑身都软了,借着她的力气坐起来,靠着迎枕都觉得疲惫,低垂着眼眸扫了一眼汤碗。   “这是什么汤?”   “放了砒.霜。”顾阙故意恐吓她。   颜珞轻哼一声,忽觉喉咙很痒,她忍了忍,端起汤喝了一口,很甜,她好奇,想问是什么汤,抬首对上顾阙阴冷的神色后又乖乖地闭上嘴巴。   好凶!   喝过汤,身上就有了力气。颜珞感觉浑身舒畅,就连喉咙都跟着舒缓。   她呼了口气,抬首,却见顾阙拿起藤条。   颜珞躺下,缩进被子里,脑袋都钻进去,不露一丝缝隙。   顾阙去揪被子,“你出来。”   颜珞装死……   顾阙看着床上的那一团,“颜珞,你是丞相。”   被子里的人悠闲闭上眼睛,丞相?被藤条逼到被子里瑟瑟发抖的算哪门子丞相?   丢人!   顾阙道:“颜相,你昨日做什么去了?”   颜珞继续装死……   顾阙连问几声没得到回应,自己撸起袖口要去掀被子了。逮住一个角去掀开,里面的人突然出声好心提示她:“要着凉的。”   顾阙突然顿住,想想也是,便道:“你出来。”   “顾阙,我不要面子吗?”颜珞不动。   顾阙冷笑:“之前,你说你不要面子的,骨气都不要,现在,要什么面子呢?”自己就是生气,复仇比命都重要吗?   颜珞道:“以前不要,现在要,我明日还要上朝呢,你若打我,我就没有面子了。”   顾阙道:“明日上朝?你想得美,不准去,天塌了,都不准出门。”   颜珞不肯:“还是要出去的。”   顾阙转身走了,悄悄唤来春露,嘀咕一阵,春露面露为难,“不大好吧?”   “你去便是,万事我担着。”顾阙不怕了,或许那份感情让自己有了底气,不再如以前那般畏惧。   那份不切实际的感情可以改变许多,情绪、态度、乃至自己的想法。   吩咐过后,顾阙笑了,觉得可笑又不真实。   初见,颜珞如天上明月,皎洁无暇,眼前的这一幕,如水中捞月。   回到屋里,她与颜珞说道:“颜相,你可好看了,初见你那回,我在想你必然是冷酷的女强人,我从未听闻过女子为相。你在我心中,是神女。”   被子里的人轻哼一声:“现在,你要打神女。”   顾阙噗嗤笑了,颜珞是个幽默的人,若没有那段不堪的过往,她肯定是大魏最幽默、最开朗的公主。   笑着笑着,她忽而就顿住,那段不堪的过往究竟是怎么样的?   活泼开朗的孩子,如何折磨成病秧子吗?   殴打吗?不会,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打死。   是那只文帝陛下尸骨做成的骨瓷吗?   顾阙倒吸一口冷气,莫名恶心,胃里翻涌,她忍了忍,转身去揪被子,“颜相,你出来,我不打你了。”   “我信你个鬼。”颜珞气道。不知为何,那碗汤喝下去,感觉身子有了力气,折腾半晌都不觉得累。   顾阙不等了,直接去掀开被子,颜珞聪明,拽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上床榻。   两人抱作一团。   四目相接,顾阙便笑了,“你真狡猾。”   “狡兔三窟,我还是丞相呢。”颜珞也笑了,心刹那柔软。她伸手去摸摸顾阙柔软的脸颊,心里欢喜极了,道:“顾阙,你莫要听阿婆的话。”   顾阙笑话她:“你以前肯定常被阿娘打。”   颜珞没说话了,贴着顾阙的耳畔,顾阙身上有些凉,贴着很舒服。她知晓自己余热未退,贴着常温的人就感觉丝丝凉意。   她委屈道:“我还发热呢,你就打我。”   顾阙揪着她的耳朵:“颜相,我若能劝得住你,岂会用最低级的办法。”   言语相劝才是最好的办法。   颜珞双手抱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直接咬上了。顾阙疼得抽气,道:“你咬我,我待会要打回来的。”   颜珞尚有几分力气,压着她的腿,松开口,说道:“打吧。”   一拳打在棉花里,憋屈死了。   天亮了,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两人同时看向了阳光,顾阙眼中有光,颜珞眼中只有顾阙。   “顾阙,我与你保证,不会有下回了。”颜珞徐徐开口,有些别扭,但给了保证,她就会遵守。   这么多年来,她何时给过保证呢。   她想靠着顾阙,旋即贴上顾阙的脸颊,徐徐阖眸,“顾二,我都听你的。”   顾阙心动,听到这句孩童般呓语,情绪忽而崩溃了,埋在她颈侧,忽而哭了出来。   颜珞傻眼了,“你哭什么呢。”   “有什么可哭的,顾二,你傻不傻。我死了,你轻松了呀。你想想,我死了,你又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可以买许多女人。”   “叠被子、铺床、收拾屋里、扫地的,都可以用美人。”   “你想想寻常人家死了妻子,不照样可以续弦。哪怕死了丈夫都可以再嫁。”   “你莫要怕……”   调.戏的话还么说完就被顾阙用嘴巴堵住了。   顾阙的吻,有些粗暴。没有温柔可言,甚至,有些疼。   颜珞感受到了疼,她想挣扎,又恐伤了顾阙,唯有默默忍着。   顾阙发疯似的咬她,唇角、下颚、脖子,最后,落在胸前。   颜珞晕眩,忘了服软,依旧不断在挑.衅,“我说的是真话,哪怕皇帝死了皇后都会立新后。顾阙,你要想清楚哦,我、我、你轻点……”   顾阙偷偷摸到了床尾的藤条!   屋外的婢女们听到声音后对视一眼,春露害怕了,听澜却安慰她:“姑娘性子好,不会打人的。”   “可是你刚刚没瞧见姑娘的脸色,好吓人的。”春露还是担心,万一真打起来,伤了一方就不好了。   她提议道:“不如去屋里看一眼?”   听澜老成,道:“如果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呢?你也知晓两位主子的性子,动不动、动不动就那什么……”   “万一,丞相在挨打呢?”春露胡乱揣测,二姑娘若是被气极了,动了手,就会出现刚刚的的声音。   两人又对视一眼,听澜道:“我进去看看,我劝劝二姑娘。姑娘听劝的。”   门开了一条缝隙,听澜钻了进去。   内室声音迭起,与往日不同。   听了一阵,似乎又没有声音,听澜畏惧,又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她拍着胸口,春露急躁,“你怎么又出来了?”   “约莫着睡觉了,里面没声。”听澜猜测,门口离内室隔了十几步,还有一扇门,着实没听到什么动静。   姑娘连着两夜没睡觉了,许是累了,睡觉了。   饶是如此,两人依旧没有放松,时刻警惕。   到了午时,顾阙起来了,颜珞喝过药睡下了,细小的锁链也买回来了。顾阙轻哼一声,将锁链一端绑着床上,另外一段,锁在了颜相的脚踝上。   安稳了。   顾阙还困,唤了孙氏来守着,自己回院子补觉。   颜珞睡了很久,直到翻身的时候,感觉脚边不对劲,她喝了几回药,气力恢复过来了,只不过还有一阵头晕。她迷糊地撑坐起来,掀开被子,哦豁,顿时醒了。   她踢了踢脚,细锁链几乎没什么声音。   守着她的孙氏乐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对,顾阙不是恶人。殿下,你上回说拿着锁链去锁顾阙,如今,遭报应了吧。”   颜珞看着细锁链,眸子阴沉,须臾后又笑了,道:“阿婆,你说我阿娘锁过阿爹没有。”   “我怎么知道。”孙氏翻了白眼,道:“我瞧见你背上有几道红痕,顾阙打你了?”   春露听得脸色都变了,姑娘真动手了,可她就在门外,怎么没听见动静。   颜珞坐起身,长发落在肩上,恰好遮挡后颈上的痕迹,顾阙好坏,咬完了前面又咬后面。   她气道:“打了,等我病好,再打回去,按在榻上,抽她屁股。”   孙氏嗤笑:“冤冤相报何时了。”   “阿婆,你可闭嘴吧,都是你教坏的。”颜珞郁闷极了,小白兔变成了狼崽了,还是专门对付自己的狼崽了,旁人眼里依旧是小白兔。   颜珞叹气,吩咐春露:“去将吱吱叫来。”   “哎呦,你能不能爱护自己的身体。”孙氏也拿她没有办法了,道:“还是让顾阙过来收拾你一顿。”   颜珞凝眸,“我收拾她才对。”言罢,又踢了踢脚上的锁链,道:“我想我阿娘了。”   孙氏不惯着她,直接怼她:“皇后来了,再打你一顿。”   颜珞不理会,唤了吱吱去办事。   午后吱吱回来,道:“还没离开呢,换了一身行头,眼下,在一间客栈住着,身边有好些个人。”   “她曾是陛下,自然有不少追随的人,你让鬼鬼去盯着,一路跟着就行。除了鬼鬼外,多派几人,不必靠得太近,知晓她的去处就可。”颜珞倚靠着软枕,眉眼沉凝,“可瞧见了太后的人?”   “没有,许是甩开太后的人了。她很警惕,我们的人不敢太近。我去打听了,他们要离开京城,去买船了。”   颜珞阖眸,思考了须臾,道:“也有可能买船是幌子,你们按住不动就可。”   吱吱点头,又说些琐事,颜珞一一给了答复。   最后,颜珞问她:“你能徒手掰开锁链吗?”   吱吱笑了,“您拿我取笑呢。”   “鬼鬼和唔唔呢?”颜珞记得,冷面收徒弟的时候就是看中她们力气惊人,稍加打磨,便是好手。   吱吱道:“掰不开,但是可以拿刀砍,不过有些耗费时间,拿钥匙开呀。没有钥匙打不开的锁链啊。”   颜珞叹气,“你就是故意气我的,赶紧走,让鬼鬼小心些。”   吱吱退下了,临走看了丞相一样,好像从她进来,丞相就没动过,这是怎么了?   吱吱领着鬼鬼走了,唔唔在院子里找‘鬼鬼祟祟’,找了一整日都没有找到。无奈下,厚着脸皮去找顾二姑娘。   顾阙醒了,在屋里看书,眼见着唔唔跑来,“找‘鬼鬼祟祟’吗?”   唔唔笑了。   “‘鬼鬼祟祟’没有了,被丞相砸了。阿婆那里有洒水的‘鬼鬼祟祟’,你自己去玩。”   唔唔道谢,转头就跑了。   顾阙等天色黑了,才去卧房。颜珞在看文书,炭火很旺,她进去,春露就退了出来。   颜珞抬眸看了她一眼,没吭声,继续看自己的。   直到子时,颜珞头晕,才吩咐人将文书都搬出去,顾阙就在炭火旁拨弄炭火。   婢女搬出去后,顾阙抬首,“可要洗漱?”   “你解开我。”颜珞冷了脸。   顾阙道:“别凶我,你看看你自己办的什么事,病得那么重还要看文书,眼睛不酸吗?我看,你就是没人管。”   颜珞装不下去了,觑她一眼,“所以你就来了。”   “你……”顾阙气得无语,“半月内不许上朝。”   颜珞不肯应,抬头看看屋梁、低头看看被子。   顾阙丧气,道:“你好好养病,我送你一件好玩的物什。”   颜珞眨眼,好奇:“什么东西?”   “你好好养病,我便给你。”顾阙想起一物,较为新奇,必然可以弥补枯燥的养病时间。   颜珞被勾得好奇:“你先给我?”   “那我去库房找找。”顾阙应下了,唤春露进来守着。   颜珞眉眼舒展,神色缓和些许,听澜在这时端了汤药进来,她也没闹,端起碗就喝完了。   春露听澜都很好奇,今日怎么那么听话呢。   但喝药就是好事,两人都松了口气。   一盏茶后,唔唔进来,将一样黑漆漆的物什递给颜珞。   唔唔道:“二姑娘托我送进来的,说是给您解闷的。”   颜珞没接手,黑乎乎的东西太丑了,甚至可以说是其貌不扬。她觉得不好看,不想要,甚至很失望了。   然而,唔唔凑在上面说了一句:“姑娘,丞相不肯要呢,您送我玩吧。”   颜珞拧眉,“你对谁说话呢。”   音落,丑东西里传来声音:“不要也不送你,贵着呢。告诉她,不要就算了,我自己留着玩。”   颜珞讶然,从唔唔手中接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吞了吞口水,半晌才说出一句话,“顾、顾二?”   “嗯,是我,我在配屋里呢,你喜欢吗?”顾阙的声音有些粗糙,细细去听,才感觉些熟悉感。   颜珞惊得说不出话来,丑东西那头,顾阙喋喋不休:“这叫对讲机,别看它丑,它能传话的。我不晓得它能传多远,但是院子了里还是可以的。你若喜欢,就出个声音。”   “你别不说话呀,是不是吓得,上回你还说陈大人是土鳖,如今,你自己都是土鳖了。”   “我……”颜珞欲言又止,声音出去后又急忙捂住嘴巴,怕声音传了进去。   而顾阙那头笑得不行,笑话她:“你个土鳖。”   颜珞不服气:“你过来说话。”   那头突然没了声音,接着,传来脚步声,她抬头,顾阙跑了过来。   她依着门,笑话颜珞:“你个土鳖。”   颜珞对着丑东西骂道:“你以为你不是土鳖吗?”   屋里的婢女都跟着笑了,颜珞一抬首,她们都退了出去。   接着,颜珞对着对讲机一通怒骂,骂了许久。不是那种骂娘,而是很文雅的那种。   顾阙发笑,听了半晌,主动给她倒杯水,颜珞睨她,道:“这顿打,会还给你的。”   按在榻上,抽你屁股。   顾阙笑得不行,道:“我可就打了你三下而已。你自己不吭声,我只当你不疼呢。”   颜珞接过水,喝了一口,问顾阙:“你怎么做到的?”   “有个频率,对上就可以,它不是一个,是有一对,你将这个关了,我将另外一只也拿来。”顾阙去取了另外一只。   两只放在一起,颜珞有些受不住了,“太丑,就不能漂亮点吗?”   “将就一点,这是我以前买来的,以后给你买个好看的。”顾阙也是头疼,颜珞真是见不得一点丑东西。   颜珞对着玩,让顾阙打开,又让她去配屋里,两人通话。   最后,两人分开睡。床头放着对讲机,颜珞坏透了,将宝贝打开,对着对讲机,靡靡之音传到了顾阙那头。   顾阙:“……”   关了,睡觉。   那头突然没了声音,颜珞吓坏了,忙关了宝贝去捣鼓。   她见识多了,猜测是不是没电了,去找顾阙充电。   然而,细锁链锁着,出不去。她只好使唤听澜。听澜去了,顾阙睡着了。   她太困了,身心备受煎熬,现在放松下来了,就开始犯困。   颜珞一人枯坐,想叫人去拿文书。婢女告诉她,姑娘吩咐了,您若是处理公务,她就收回丑东西。   颜珞:“……”真坏,都被阿婆带坏了。   一夜过后,陈屏来了。   顾阙给她送了几回种子,她还有许多问题,今日恰好休沐,就来叨扰。   司农寺内能人多,无人给她解惑,她就厚着脸皮来了。   相府与往日一般,处处透着肃穆,陈屏到了前厅,颜珞还在玩着对讲机,闻言后掀了眼皮,道:“赶出去。”   不许我处理公务,顾阙也不许见其他女人。   婢女去传话,管事委婉拒绝陈屏了。陈屏扑了空,顾阙还不知晓。   她惯来起得晚,起床第一件事就去找颜珞。   然而,她一进去,颜珞刀子一样的目光就射了过来,她装作没看见,笑着凑过去,“昨日睡得可好?”   颜珞哼了一声,指着自己胸口上的红痕,“顾二,你这么对我,不心疼吗?”   顾阙不知陈屏的事情,更不知她为何就生气了,也不去惹她,自己搬了凳子坐在一边,苦心婆心劝她:“我是为你的身子好,颜相,你哪里都好,就是对自己身子不好。”   颜珞闭上眼睛,舒了舒了口气,道:“顾二,你哪里都好,就是桃花太多。”   清早就来气她。   颜珞细算了下,前日淋雨发烧,昨日挨打,今日清晨就遇到顾阙的烂桃花…… 第99章 东西、颜相:我不是个东西?   颜珞气得睡觉了, 不想搭理顾阙。   顾阙莫名,听澜悄悄告密:“陈大人来了,丞相赶走了。”   啧, 醋坛子又打翻了。   顾阙笑死, 去内室拽颜珞的被子,“小七、小七,你可晓得你排第七, 真是应了你的性子。小七、小气得很。”   颜珞性子要强, 自然不肯由她笑话,掀开被子, 怒视顾阙:“顾阙,你的桃花可真多, 我本来就忙, 还要天天忙你的那些事情,顾二,你干脆叫顾桃花算了。”   “你自己小气, 怎地怨我桃花多,颜珞, 你信不信,我若与霍家退婚, 来提亲的人踏破相府门槛。”顾阙故意拿话激她,“你若死了, 我不愁找不到人, 那些小郎君们前仆后继, 必然不会叫我孤独的。”   “小七, 你想想你将我养得这么好, 还有、还有你相府里那么多银子, 你死了,我带着银子改嫁,若是可以写小说,就写一本名叫《我带着前妻的亿万财产改嫁》,我觉得肯定大卖。”   颜珞:“……”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阙说得很在理,她才二十岁,可以改嫁的。相府里多少家产,她最清楚,可以养活顾阙子嗣几十代了。   颜珞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活活,你将阿婆请来,我与她说说。”   “好。”顾阙脆生生地应下了,屁颠屁颠去找孙氏。   颜珞躺在床上,脚上的锁链很长,行动无碍,翻身更是可以,她坐了起来,一阵晕眩。   缓过好一阵,直到孙氏来了,晕眩感才消散。   孙氏已没眼看她了,叹过一声后,拿起她的手腕探脉,道:“哪里不舒服?”   “阿婆,我可以再活二十年吗?”颜珞叹气,“我觉得顾阙说得对,我若是早逝,她拿着我的银子去改嫁,我岂不是很惨。”   孙氏诊脉的手抖了抖,“顾阙要改嫁吗?”   颜珞气到不肯说话了。   孙氏乐了,添油加醋道:“对呀,你看看顾阙那张小脸,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京城内多少郎君觊觎。你前脚一死,后脚就有人来提亲。你可知晓民间有个倒插门。”   颜珞拧眉,“何谓倒插门?”   “倒插门就是招婿入门。相府偌大的家产,顾阙又是这般美貌,到时她再娶一个小姑娘,比你年轻、比你好看,你死了,她都不伤心。不用等头七,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知晓外间的女子还有比你更好看的,顾阙有银子,买上几人快活。以后,说不定连你的坟在哪里都忘了。”   “顾阙性子好,皮肤好、眼睛更好看,销魂之色,也不晓得便宜了谁。”   刚跨进门的顾阙:“……”销魂之色?阿婆真的单身了一辈子吗?   她不信!   颜珞半晌没说话,孙氏一面诊脉一面絮叨,说的都是虎狼之词。   最后说道:“这么一说,指不定顾阙巴不得你早死。”   “阿婆,我和她比一比,到底是谁先死。等她死了,我也招婿入府,我也买些小姑娘快活。”颜珞凝眸,阿婆一番话勾起心中的‘妒火’。   顾阙无奈,提醒她:“我身子好得很,活到八十都没有问题,你能活到三十岁吗?”   颜珞哑巴了,睨着顾阙,终究低哼了一声,与孙氏说道:“您听到了吗?”   “对。你连二十五岁都活不下去。”孙氏帮衬着顾阙,甚至与颜相掰扯:“我替你算一算,你活到二十五岁没了,顾阙才二十三岁。花信之龄,艳过牡丹,更似红果,熟透了。你说说,你摸不到她、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旁人的手摸她的脸颊、摸她的小手……”   “别说了。”颜珞莫名烦躁,心里涌起酸涩,道:“顾阙,我好好活下去。”   想起有其他人去摸顾阙的手,心中便会不甘,人是她抢来的,怎地可以便宜旁人。   孙氏诊过脉了,换了语气,肃然道:“好好喝药,就不算太坏,养上半月,认认真真养半月,就会大好。”   她就错在太过劳碌,唯独成亲后歇了三日,还是为了给世人假象,造成她与夫君恩爱之色,麻痹众人。   倘若再来半月,或许可以好许多。   孙氏嘱咐顾阙:“选根藤条进来,就挂她脑门上,就这么静心养上半月,可以多活十年。”   “当真?”顾阙喜不自禁。   “我岂会骗你。”孙氏直起身子,扫了两人一眼,出去找来春露,说了些细节注意。   顾阙便在屋里翻箱倒柜,摸摸床底,又摸摸柜子。   找了片刻,一无所获,颜珞问她:“找什么?”   顾阙道:“找藤条呢。”   颜珞唇角抽了抽,被子盖过头顶,翻身,背朝外,努力睡觉啦。   顾阙没找到,让人去街上买了几根,回来后就挂在内室里。颜珞病后嗜睡,片刻间,醒醒睡睡,她不走,就在屋里守着。   宫里的赏赐又来了,还有许多药材,顾阙让人送到孙氏处。   谁成想,孙氏叫人送了回来,说是不干净,最好不要用。   宫里的药材经了几回手,人人都可以下药。顾阙知晓后,让人收入库房,自己转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睡得很熟。   颜珞白日里睡了大半日,晚上醒了,拉着顾阙读小说。   只要与公务无关,她说什么,顾阙应什么。   灯火下,颜珞趴在床上,顾阙坐在地上铺的棉被上,她拿手去够顾阙。顾阙后退两步,她不满:“你让我摸一下。”   顾阙没理。   颜珞唉声叹气,“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顾阙将书合上,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我给你买个复读机,天天挂在你耳边,天天喊:小七、小七,我喜欢你。”   颜珞煞有其事地点头:“好,去买一个。”   顾阙啐她:“睡觉。”   颜珞就趴在床沿上,双手托腮,眼睛睁得圆溜溜,不满道:“我睡不着,你上来吧。”   “小七,你看看你的头顶。”顾阙指了指那根藤条。   瞬息,颜珞钻进了被子里,动作可快了。快到顾阙都没有看清她怎么钻进去的。   顾阙被逗笑了,悄悄过去,掀开被子一角,然而,她的手就被攥住了,颜珞咬上她的胳膊。   顾阙:“……”还带咬人这一波骚操作吗?   颜珞在发泄不满,不过,只作了样子,拉着顾阙的手没真咬,就是不放了,“我们一起睡,一人睡觉,可冷了。”   二月里,天气寒,晚上更冷。   顾阙想都没想,答应了,当颜珞贴着她身子的时候,她反应过来了。   她气道:“你怎么那么色?”   颜珞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色谁了,还有,如何称色?色是心中有许多人,不爱她们,就想着占她们便宜、觊觎她们的身子罢了。我对你,是色吗?”   “吵不过你。”顾阙怂了,再吵下去,今晚别睡了。   她捂上颜珞的眼睛,“亲爱的,睡觉。”   颜珞不满:“亲爱的谁?”   顾阙无语,“亲爱的小七。”   颜珞轻哼:“不对。”   顾阙反省:“亲爱的嘉娘。”   颜珞这才道:“睡觉。”   顾阙松了口气,抱着她,埋在她的肩上,徐徐闭上眼睛。   顾阙是真的困了,没多久就睡了,颜珞本有些睡意,顾阙一靠近,她就不困了,精神许多。她看着顾阙恬静的睡颜,粉妍的肌肤,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眉心。   心,莫名地柔软。   颜珞凝着她,感到一阵快慰,掌心贴着柔软的肌肤,不知为何,突然就很高兴。   情绪莫名地被带动了。   不知所谓的高兴,有些说不清,更像是天方夜谭。   倘若顾阙属于别人,她会受不了的。就像阿娘接受不了阿爹宠幸其他女人。   人会妒。   颜珞悄悄挪近几寸,贴着顾阙的额头,感受她的呼吸。顾阙是个祸害,终究是害了她。   曾经的躲避成了笑话?   喜欢这种感情来到之际,躲避是没有用的。   颜珞笑了,笑意温软。   翌日清晨,顾阙先醒的,外间天色大亮,颜珞竟然没醒,一股恐惧袭来,她唤了唤颜珞,“颜相、颜相。”   “我醒了,再睡会。”颜珞低声。   顾阙松了口气,顿时完全清醒了,起来去浴室梳洗,吱吱在院子里的道上打拳,一群小婢女蹲在一边看着,崇拜极了。   听澜也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   顾阙觉得奇怪,站着多看了一会儿,春露走来,“姑娘,可要用早膳?”   “嗯,春露,你说听澜为何不生气?”顾阙好奇,按理来说,吱吱打拳,周围围了这么多婢女,不应该吃醋吗?   春露笑道:“为何要生气呢?”   听澜又不是屋里的醋缸!   顾阙说不通了,总觉得应该生气,尤其是还没有确认关系,这个时候心思是最复杂的。   她想不明白,回屋吃早饭去了。   晌午颜珞醒了,喝了一碗粥,片刻后,春露端着汤药,她皱眉,却一饮而尽,没作妖。   春露喜笑颜开。   过了午饭,铺子里的管事拿着账簿来盘账,顾阙将人带去书房,吩咐春露听澜不许让颜相见朝廷里的人。   春露听澜记住了。   然而,吱吱来禀事,说的都是朝廷里的事情。   齐王妃病死了。   魏军又死了几名战将,梁王的炮火惊人的强悍,威力无穷。不需近战,就将人轰死了。   太后抽调南京路的兵马去填补,南京路成了空营,温茯来求教。   吱吱递来温茯的文书,颜珞扫了一眼,沉默下来。她算漏了一招,太后会调走了南京路的兵马,淮河一旦破防,南京路一带压根不用打的。   梁王的速度又会快了一波。   “陛下可曾知晓?”颜珞忧愁。太后压根不懂兵,温茯处是后防,如何能调了此处的兵走。她这处是第二道防线,调走了兵等同将温茯送给了梁王。   吱吱道:“陛下知晓,是陛下提议的。”   颜珞讶然:“为何?”   吱吱回道:“因为废帝不见了,温大人是她的相好,动不得,就只能将她的兵都调走。”   颜珞道:“愚蠢,这么一来,便宜了梁王,不必去管了。当作不知晓,告诉他们,我要养上半月,小事自己处置,大事再来禀我。”   且让晋阳与太后闹去。   吱吱记住了,转身就走,颜珞唤住她,文书丢过去:“告诉温茯,必要时逃命去,还有,别告诉顾二你进来了。”   温茯就是一看门的,如今连看门的兵器都没了,再不逃命就没有机会了。   吱吱记住了,扫了一眼床顶的藤条,偷偷笑了,原来真的会有‘一物降一物’。   笑死了。   吱吱笑着出去,听澜春雨没在意。顾阙那头在盘账,生意大不如前,不是香皂的吸引力差了,而是所有的生意都不好做。   南北不通,百姓留着银子买粮食,富户也是,不会再将大把的银子放在奢侈品上,久而久之,就大如前了。   管事道:“东家不必失落,除了粮食铺子的生意好做,其他都不景气。”   “我不是失落,世道如此,你回去后也不必忧愁,该发的工钱不会少。”顾阙不失落,这样的事情不在一家,大战在即,该存些粮食。   回去后与颜珞商议。   顾阙回去后,颜珞在睡觉。顾阙询问一番,道是无人来见,她这才放心了,去厨房炖鸡汤去了。   忙忙碌碌至晚上,颜珞醒来就闻到了鸡汤。   顾阙唠唠叨叨开始说话了:“鸡汤很纯,是山鸡,没有放其他东西,很清淡的。”   颜珞没拒绝,闻到鸡汤有些恶心,但听到是顾阙做的,忍着喝了一碗。   用过晚饭,顾阙问她:“可要听书?”   有些小说软件自带听书功能的,她拨开手机,问顾阙:“看什么类型的?”   “追妻火葬场,挑最虐的那段,再挑追妻的那段。”颜珞看着屋顶。   顾阙翻了翻,道:“有广播剧,叫人下载了许多,你听听。”   “广播剧,那是什么?”颜珞好奇地看向捣鼓宝贝的人,她低头,修长的指尖不断跳跃着,似抚琴,又似……   颜珞低笑,顾阙抬首,打开广播剧,“都是你喜欢的类型,你闭上眼睛去听就成了,读得比我好听多了。”   “不,我就喜欢你的声音。”颜珞不买账了。   顾阙认真劝她:“真的很好听,你想想每个主角的性子不同,声音不同。我读不出来区别,她们可以分饰几角,可厉害了,声音可御可甜。”   颜珞不听她的,盯着她的眉眼,问:“如果我是主角,你说我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顾阙被问懵住了,她想起野史,如果按照野史来说,必然是清冷、冷酷的御女音。   然而私下里却又不是,御女音撒娇……顾阙颤了颤,道:“我也不知,我又不是配音的,你不晓得,那里面可有奥妙了。我就是一外行,说不出门道。我给你找找女强人追妻火葬场的剧情,可好?”   颜珞没吭声了,算是答应了。   灯火通明,人影绰约,顾阙低头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办严肃的大事,可细细一想,不过是在哄媳妇高兴罢了。   颜珞看着她,浑身都暖了。世间,有人包容你的短处、认真去哄你开心,便也知足了。   顾阙找了一盏茶时间才找出一段,颜珞却又不满意,问她:“有好听的内容吗?”   “没有,你能不能不色?”顾阙叹气了,睨她一眼,颜相若在现代,必然是渣女,女强人中的渣女。   坏透了,色透了。   颜珞趴在床上,锁链随着她的身子摇摆,心情愉快极了,与顾阙掰扯荒唐事是最轻松的事情。   不仅可以放松心情,还能见到顾阙各种各样的表情,娇憨、可爱、懵懂、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最让人快乐的就是顾阙羞愤到咬牙切齿,偏偏拿她没有办法的。   颜珞愉悦,道:“我就喜欢看你,不算色。顾阙,你对其他女人有兴趣吗?”   “没有。”顾阙没好气道,自己是被她掰弯的,对其他女人能有什么兴趣?   颜珞起身,朝她勾了勾手,眨了眨水润的眼睛:“你过来。”   “大晚上抛媚眼不好。”顾阙不合情趣地打断她,警惕道:“阿婆说禁.欲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颜珞诱惑失败,“我不头晕了,我就摸摸你,像昨晚那样。”   等病好,好好收拾顾阙一顿,没事就拿阿婆当挡箭牌。   顾阙想了想,昨夜安稳,想来,今夜也可以的。   她抱着手机过去了,颜珞拉着她一道躺下,看了一眼她的宝贝,“顾二,你是不是未来的人?”   颜珞已看完那本近代史了,知晓许多东西都是来自未来,比如电。在未来的世界里,电是一种很重要的提供能量的东西。她看得情绪激昂,恨不得去那个时代见识一番。   “你看完那些书了?”顾阙惊讶,果然学霸还是爱看书的,虽说她买了那些书,但从来没看过。   颜珞抵着她的肩膀,手揽着她的腰,“顾二,我看完了。我们能活千年吗?”   “活不了,没有长生药的。颜珞,你我好好活着,我就满足了。”顾阙抿唇,太难了。   未来迷茫,她没有信心。   而且大文人联系不上了,更加烦躁。   两人依偎在一起,颜珞看着那张精美的侧颜,心中澎湃,“我想咬你。”   顾阙捂着自己的脸,“阿婆会生气的。”   “亲一亲而已,她不会知道的。”   “颜相,你的亲一亲不是亲一亲……”   “仅此而已,你且信我。”   “不信,你亲完了,该松开我了。”   “你身上好香,我抱着你睡。”   “颜小七,你个骗子。”   二月里的天色好,早起晒被子晒衣裳,将去年陈物都翻出来晒一晒。院子里忙忙碌碌,孙氏也在翻晒药草。   细雨识字,学得很快,几日下来学了许多,识得许多药草,孙氏很满意。   晒过药草,她就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舒服极了。   婢女们也忙,前几日的大雨后,许多器物都受潮了,今日太阳好,都拿出来晒。   颜珞醒了,摆着自己腿上的锁链,问顾阙:“东西都晒太阳了,我也想晒太阳。”   顾阙在算账,进了一批补品,价格贵得吓人,超出了市场价。她一问才知近日都涨价了,近日战乱缘故,药草弥足珍贵。   她心疼钱,没搭理颜珞。   颜珞生气了,幽怨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不如东西?”   顾阙聚精会神,不小心就听差了,讶然抬首:“你不是个东西?”   “顾二!”颜珞生气了。   顾阙微笑,“出去晒太阳,你还觉得头晕吗?”   颜珞晃了晃脚上的东西,“解开,我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   “阿婆说你不要洗澡,过几日再洗。”顾阙说道。   颜珞狠狠瞪她:“你当我做月子呢,一个月不能洗澡?”   顾阙笑得不行,在腰间摸了摸,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颜珞动了动得到自由的长腿,舒服长叹,“顾二,也就你敢锁我 ,我阿娘都舍不得。”   顾阙笑话她:“你那时候小,现在,她若在,关你禁足。”   颜珞哼了一声,唤来春露更衣。   春日阳光很暖,院子里有些乱,四处晒着器物。春露等人搬了躺椅出来,放在阳光最好之处。   院子中央!   颜珞躺下后,看着东边,晒着被子、再看看西边,晒着书。   南边晒着箱笼,北边还有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总之院子里晒的都是东西,她搁中间一躺,好像是最大的东西!   都是东西!   奇怪。   颜珞闭上眼睛,躺了片刻,顾阙也出来了,她在与听澜说话,距离隔得有些远,话听不清楚。   隐隐听到说东西,最后一句好像听清楚了:不是东西!   顾阙在骂她? 第100章 妒火、不要了,要什么唯美………   颜珞常被人骂, 再难听的话都可以面不改色。就连先帝在时,也常指着她骂不是东西。   但顾阙不可以骂她。   她直起身子,竖耳去听, 声音突然就没了。   顾阙回屋去了。   “听澜。”颜珞将目光放在听澜身上。   听澜走到她身边, “丞相,您唤奴婢。”   “世子与你说什么?”颜珞拿眼去剜小小的婢女。   听澜垂首,没看到丞相的神色, 也就不害怕了, 随口说道:“丞相你不知晓,许多蛋糕都是由粉末调制出来的, 容易受潮,东西都搁在厨房里了, 姑娘让奴婢将东西都取出来, 若是受潮就不必留着。”   她说了两遍东西,颜珞渐渐释怀。可能自己最近太闲了,闲到耳朵坏了。   不过自己躺在一堆东西之间也不好, 她又唤来春露,“我们去玩鬼鬼祟祟。”   院子里乱得很, 春露盯着婢女们收拾,没空出去玩, 勉强道:“让唔唔陪您去玩?”   鬼鬼走了,吱吱出门了, 就剩唔唔。   颜珞没动, 看她:“你也嫌弃我, 觉得我不是东西?”   “丞相, 您……”春露吓得跪了下来。她跟着丞相十多年来, 两人也算是亲密, 平日里说话比旁人更自在些,但从未生过懈怠的心思,更不会轻视颜相。   她扑腾跪了下来,院子里的小婢女们都放下东西跟着跪了。   庭院内静悄悄,静得出奇。   顾阙闻讯而来,焦急上前,扶起颜珞,将手放在身后,朝着春露摆手,自己与颜珞说话:“心情不好吗?我带你去玩。”   春露瘫坐在地上,丞相性子愈发不好了。   有些莫名。   顾阙扶着颜珞去园子里走走,走得很慢,顾阙没问刚才的事情。颜相惯有威仪,不用她多嘴。   园子里花开得很好,三月未至,桃花开了小半,溪水潺潺,也没有到落英缤纷的时候。   两人挑了一块供人玩耍的石头坐下,顾阙拉着颜珞的手,道:“你可记得黛玉葬花那回?”   “记得,我觉得她有些自怨自艾了,除了贾宝玉就没有旁的男人了?”颜珞道,“我觉得林黛玉不适合活在那样的大观园里,她应该自立才是。以她的本事,也可以活出精彩。大魏有女帝后,女子也可独立门户,我觉得甚好。我有一疑惑。”   顾阙问:“什么?”   颜珞神色微冷,“林黛玉的父亲留下的遗产呢?”   顾阙:“看书还看这个吗?”   “知微见著,可见,她父亲所托非人。她的外祖母再疼她,也不及自己的宝贝孙子。”颜珞微微叹,目光凝在桃夭上,目光憧憬,道:“我若是林黛玉,便择了旁人去嫁,守着父母留下的东西,一辈子,衣食无忧。然而,情到浓时也不好多说。”   “贾宝玉只知玩弄胭脂,连自己的新娘是谁都不知晓,可见,是一无用之人。我喜欢他说的那句: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我知书里都说男尊女卑,这句话恰恰相反,可见,作者心思。”   顾阙听出几分名堂,微笑道:“行家看门道,外人看热闹,我便是一外人,我只悲叹林黛玉的性命。对了,你好像不提薛宝钗。”   “提她作甚,小说里都会有反派人物。”颜珞唇角泛冷笑,“我不喜欢她,旁人是男有情女有爱,你说,她掺和什么劲呢。”   顾阙笑了,“我以为你会喜欢薛宝钗。”   “我谁都不喜欢,就贾宝玉滥情的态度,黛玉也是被他白嫩的表面给骗了。就算她们成亲,日后,也会有许多烂桃花。当出现烂桃花的时候,你说,王夫人、贾母,会偏着谁?”   “自然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儿。”顾阙微笑。   顾阙一笑,眉眼弯弯,透着一股可爱劲头,背映桃花,似桃花仙。   颜珞被她笑得心神恍惚,索性不去见她,看着脚下溪水,剖开些许肮脏的东西,道:“倘若林黛玉强悍,是一强者,这桩婚姻必然圆满,天下同贺。亦或者,她的父亲活着,官居要职,那么这桩婚事,同样是八方来贺。你可懂了?”   “黛玉败在了身世上,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强者,才会随心所欲。顾二,若我是一平民,侯爷与夫人岂会甘心将你交给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天攘攘皆为利往,说是便是天下芸芸众生为了利益奔波,人生数十年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往高处去爬。”   顾阙沉默,她知晓,倘若颜相放弃手中的权力,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已无回头路可走了。   她握着颜珞的手,道:“颜相,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需要跑腿,我去做。我想做的你伞,可好。”   颜珞低下头去,看着十指紧扣的双手,眼中闪过幽邃,顾阙瞧不见,再抬头的时候,只余笑意。   “顾阙,我想好了,我会随你去山间,好好养病,争取活到白头。”   顾阙凝目:“当真?”   颜珞颔首:“自然是真的,我说过的话,自然作真。顾阙,我去找休养的地方。”   “好。”顾阙松了口气,张开双臂去抱她,贴着她的耳畔:“我会跟你一辈子的。”   自己要的素来简单,没有太多的复杂,简单度日就好。谁都会喜欢富贵,可富贵都是用命换来的。   太难了。   两人坐了许久,说着红楼梦内的人物。颜珞看得全面,见解更是与众不同,顾阙常常招架不住。   顾阙提议:“去看一看电视剧,去看看林黛玉吧。”   两人回去看电视剧。   看到陈晓旭时,颜珞惊叹,“选角真的很重要。”   顾阙笑了。   小小闹闹过了一日。   接下里几日都很安静,顾阙做了许多点心分给大家吃,只给颜珞吃了几块。   又是一日休沐,陈屏来了,提着厚厚的一本册子,想要求教顾阙。   顾阙问醋缸:“我能出去吗?”   颜珞沉迷红楼梦,没心思管她,“回来后记得沐浴,头发也得洗洗,别沾了旁人的气息,我会不高兴的。”   顾阙:“……”   ****   陈屏穿了一身常服,青色裙裳,布料不柔软,也不华丽,浑身透着朴素。   顾阙穿来,结识的都是达官贵人,无不是锦衣华服,陈屏这一身让人惊讶。   陈屏见到顾阙,揖礼道:“叨扰姑娘了,想请姑娘随我去一趟司农寺,我有许多问题不解,还有你所谓给蔬菜做房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木棍搭架子,让它们顺着架子去生长。”顾阙简单比划一番。   陈屏面露难色,顾阙勉为其难道:“我随你去一趟。”   何必为难人民公仆呢。   顾阙回去换身衣裳,与颜珞说了一声,吱吱立即跟上。   待她们走后,颜珞才反应过来,人就这么走了?   让她见一面,就敢跟人跑了?   胆子愈发大了。   颜珞放下平板,悠哉悠哉地下床,换了一身衣裳想出门,没成想,院子门口的婆子换了。   守门的婆子是颜珞的人,拿着相府的钱,自然听颜珞的话,这回,换成顾阙的人。   不让颜珞出门,开口闭口说姑娘吩咐了。   颜珞又回屋了,恰好唔唔在树上睡觉,她将人喊了下来,“我要出门。”   “丞相,你可晓得,姑娘临门前给了我十两银子,这是定金。拦着你不让你出门,成功后待她回来,再付我十两银子。您可晓得,十两银子啊。” 唔唔几乎从树上跳了下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颜珞凝目:“二十板子,你喜欢吗?”   唔唔愣住了,道:“二十板子换二十两银子,也是值得的。”   颜珞:“……”冷面的三个徒弟怎地都掉钱眼里去了。   气得她回屋睡觉了。   现在睡觉,晚上好好折腾顾阙。   好好收拾。   颜珞没出门,不小心就睡到了黄昏,醒来后,舒服许多,起来后去书房。   在书房磨到天黑才回来。   回来后,顾阙还没回来。   等到亥时,顾阙拎着一坛酒回来了,浑身脏兮兮,衣袂上还有泥土。没进门就被听澜拽去洗澡。   酒自然到了颜珞手中。酒被放在圆桌旁,她托腮,看了半晌,问听澜:“我嗅到了不好气息。”   听澜道:“姑娘对您忠心不二。”   “不、不。”颜珞否认,“我觉得她很高兴。”   顾阙何时从外面带回来旁人的礼物。   从女子本身来论,陈屏并不是一个好女人,因为她的心都在官场上,没有心思留给父母家人。因此,她二十多岁了还未嫁人。   但从朝廷来论,她是一个勤勉爱民的好官,所思所想都为了百姓。   顾阙喜欢有气场、有学问的女子,陈屏两点都符合。还有一点就是,陈屏性子好,众人眼中的善良女子。   相比之下,颜珞声名狼藉。   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陈屏完美。   听澜是不懂这些的,她的天地仅限于后宅四方天地中,对于丞相所言,她压根就不明白。   须臾后,颜珞直起身子,锐利目光扫过桌上的酒。她不会小气到将酒砸了,有失风度。   顾阙洗了半个时辰了,出来香喷喷地,听澜准备了一份鸡蛋包饭,切开鸡蛋的时候,黄色的鸡蛋如火山喷泉般流了下来。   顾阙夸赞道:“听澜,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听澜微微一笑,门外的吱吱唤她出来,“我也想吃。”   听澜悄悄开口:“给你备着了,在配屋里,趁热吃。”   “姐姐真好。”吱吱跑着走了,   屋里的颜珞看着酒坛,又扫了一眼吃饭的顾阙,拿手戳了戳酒坛,“顾阙,我有些伤心。”   “伤心什么呢?”顾阙含了一大口饭,努力咀嚼后直接吞下,道:“我们今日相处的时候还有许多人呢,都看着,你放心啦。你不信我的人品吗?”   “信,更信日久生情。”颜珞酸溜溜地回一句,感情是控制不住的,就像是林黛玉,明知无结果,偏偏去动心了。   顾阙噗嗤笑了,道:“你比陈大人美,比陈大人聪明,你想想,你的才智无人能比。试问,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上,陈屏能做到吗?”   “咦……”颜珞惊讶,尤其是后面那句‘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是盛赞吗?   不,这句话是形容佞臣的。   顾阙不知,大口吃饭,眉眼轻松,精神很饱满,眼里更是对颜珞的喜欢。   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我喜欢你。   顾阙没说,自己对她的感情并非是日久生情,而是怜悯。   但她不能说,太伤人自尊了。   顾阙很饿,顷刻间,狼吞虎咽地将一份饭吃完了,春露递来湿帕子,她擦了擦,问道:“颜相今日忙什么呢?”   颜珞嘴角勾起,有些坏,“白日睡觉,晚上吃了你。”   顾阙吃饱了,精神也很好,与颜珞说起司农寺,里面有许多新物什,古朴。   她道:“过几日,我们办一场曲水流觞的盛宴。”   颜珞没兴趣,眼里只有顾阙,压根不去想曲水流觞的盛宴是什么模样。   她只想做快乐的事情,简单得很,不复杂。   然而顾阙喋喋不休,说完司农寺,说陈屏。   颜珞烦了,堵住她的唇角,拂落圆桌上的物什。   屋里乒乓声起,春露与听澜对视一眼,拦住要进去收拾的小婢女。   耳畔断断续续传来声音:“刚吃完饭,你松开我,去消消食。”   “你再提一句陈屏,我砸了司农寺。”   “那、我不提了,你松开我,背咯得疼。”   “不,我们今夜就在这里。”   “不要,回床上,这里开门就能见到。你说的唯美呢?”   “不要了,要什么唯美,吃了你就够了。”   春露唇角扯了扯,听澜笑了,她悄悄问:“你说,颜相以前可曾这样?”   “没有,我伺候主子许多年了,她可……”春露说不出去了,羞得满面通红。   听澜掩唇低笑。   半夜,屋里安静了,两人进去收拾。   哦豁,姑娘的衣裳就在门口,连内室都没进去。   两人心照不宣地收拾妥当。   ****   春日里好眠,孙氏老了,却睡不着,早早地来给颜珞诊脉。   院子里各处都起了,忙忙碌碌,孙氏搬了个凳子坐在廊下,问几日的情况。   听澜打马虎眼,道:“姑娘盯着,您可放心。”   “自然是放心的。”孙氏道。   春露也道:“颜相近日每日喝药,都很好,一滴都不浪费。”   孙氏心明,知晓这是刺激对了。她喜欢顾阙,怎么会容忍顾阙成为旁人的枕边人。   颜珞吩咐得很好,病人认真吃药,顾阙认真照顾,孙氏认真治病,十余日已算大好。   孙氏停了药,改换滋补为主的药方,又给了颜珞新的药丸,这才放心离开。   颜珞要出门了,顾阙不肯,颜珞道:“我们一起,可好?”   “我知我留不住你的,你自己需有分寸,我就不跟着你了。”顾阙深思所虑,颜珞去忙大事,她没有必要跟着惹人烦。   颜珞不勉强,换好衣裳问她:“你今日不出门,对吗?”   “你要用吱吱吗?”顾阙知晓她的意思,“我不出门,你带她一道。”   她今日要去忙药棚的事情,那场风雨掀开了大棚一角,需要缝补。   两人说定后,颜珞带着吱吱唔唔出门,没出门,幕僚就来了,“南京路经略使府邸大火,经略使生死不明。”   温茯出事了?   颜珞转道回官衙。   官衙里摆了数道关于温茯的文书,堂堂经略使府邸,怎么就起火了。   路走到一半,颜珞豁然开朗,是废帝。   废帝要么烧死了温茯,要么趁着大火带走了温茯。   总之,温茯回不来了。   颜珞掀开车帘,吩咐两只崽子:“去宫里。”   宫里的女帝也收到了消息,她不是新帝了,懂得收敛情绪,面上波澜不惊。   颜珞入宫,她也很欣喜,亲自出殿相迎。   君臣和睦。   颜珞道:“臣听闻温大人生死不明,陛下可曾派人前往?”   “叫人去了,不过南京路已无甚用处。”新帝轻笑,丝毫不在意臣下的生死,甚至高兴地说起今年是新年,年号改为晋宁。   她便是晋宁女帝了。   君臣二人一道跨过门槛,颜珞身子好了许多,面上有些苍白,闻言后面色不豫,道:“陛下可知废帝去了何处?”   “朕叫人看着了,不过,不见了。不仅朕的人找不到,就连太后也是一样。听闻太后昼夜不宁呢。”晋宁帝微笑,唇角泛着阴狠。   母女相残,于她才更为有利,断了太后的后路,让太后只认她一人。   闻言,颜珞微怔,事态发展得比她想象中更快了,太后在担心自己的女儿领着兵杀回来,到时,她也会死。   不安?   惶恐?   颜珞笑了,与晋宁帝说道:“臣觉得甚好,陛下该让太后明白,您才是圣君。她的女儿回来,会杀了您,也会杀了她。”   权势,终究迷了眼睛。太后或许有一丝怜悯不肯杀自己的女儿,但废帝不一定会手下留情。   晋宁帝微笑,“朕知晓怎么做,丞相身子可大好了?”   颜珞揖礼道谢,“臣很好。”   晋宁帝忽而又问:“丞相,可要朕赐婚呢?”   权倾朝野的佞臣若是与亡夫的妹妹成亲,不需她动手,天下人的口水就能淹死颜珞。   她微微一笑,颜珞不寒而栗。   很快,颜珞又笑了,因为晋宁帝比废帝聪明,知晓以天下势来压迫她,可惜了,顾阙不需要名分,她也不需要公布天下人。   她委婉拒绝,眸生锐利,道:“陛下,你觉得臣是傻子吗?”   晋宁帝唇角的笑容戛然而止,颜珞抬眸,嚣张地直视君主,“陛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不要想着臣对您一如既往的尊敬。”   与聪明人说话,不需点名。   晋宁帝道:“朕也是好心,丞相怎地怨怪朕。”   “陛下只需坐稳帝位,不盯着顾家,臣便足矣。还有你该去找废帝的下落,臣若是你,只会寝食难安。”颜珞陡现戾气,语气不善,“臣只希望陛下莫要太天真。”   坐拥渔翁之利吗?   未必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黄雀后,还有人呢。   颜珞离开殿宇,出宫回官衙了。   魏军后防大失,梁王必会趁势攻击,反而废帝未成势,梁王就不能过淮河。   眼下,还是要调兵去稳住战势。   回到官衙,颜珞眸光凛冽,看了一眼战死的名册,十一人死了八人,炮火攻击下,魏军损失惨重。然魏军人多,梁王几度陷入火.药紧缺中。   梁王的火.药来源于冷面处,冷面给,他才有。冷面断了,他就只能等死。   因此,局势都在颜珞手中控制,剩下三人,不死,颜珞心不宁。   颜珞让人去告诉梁王,杀了三人,才有火.药。   ****   顾阙很轻松了,洒洒药水,与孙氏拉拉家常,下午打了一场麻将,荷包里的碎银输得一干二净。   阿婆精通此道,下回不能与她玩了。   又过了宁静的一日。   她突然想起霍成儒,让人回侯府去问问。   黄昏时分,侯府回话,霍家小郎君七八日前就已离开了。侯爷喜欢这个习武的女婿,在侯府之际,两人亲密无间,如同父子。   顾家都是女儿,顾言身子不济,侯爷满脑子的兵法都找不到人说,好不容易来了一人,自当倾囊相授。   人走了,顾阙也不管了,回去做菜,等着颜珞回来吃晚饭。   厨房熬了鸡汤,给孙氏送去半只,剩下的半只用小火熬着。   顾阙喝了碗鸡汤,唔唔先回来了,传话说颜相片刻就回。   顾阙让人给她盛了碗鸡汤,先给甜头,再问:“颜相今日去了何处?”   鸡汤很鲜美,光是闻着就很香,唔唔喝了一口就觉得香气袭人,顺口就说道:“进宫,回官衙,还有,去了一地。我不知道,我回来了。”   喝完一整碗,浑身都热了,顾阙道:“想吃的话,明日让人给你杀一只,你要听话哦。”   唔唔狠狠点头。   唔唔与吱吱不同,唔唔只管跑腿,重要、机密的内容都碰不到边。唔唔只知晓颜珞行踪,其他都不知晓。   顾阙问一问,无伤大雅,所以,唔唔答应得爽快。顾阙本质也不是想探听机密,就想知晓颜珞有没有四处奔波,伤了身子。   没过多久,颜珞回来了,更衣洗漱,顾阙先盛了一碗鸡汤给她,“很补的。”   她买了鲜牛奶,补充蛋白质,早一杯晚一杯,慢慢调养。   身子调养急不得,要慢慢来,静心静气。   颜珞不爱喝鸡汤,被迫压着喝了一口,香气扑鼻,没有那么腻人。   “顾神仙,你算一算,温茯是死了,还是被人带走了。”   顾阙一怔,“你怎么想起来问我?”   我露馅了吗? 第101章 男人、我家傻阙长大了!   温茯以色事人, 在废帝身边不算特殊,两人也算是青梅。   这回失踪,是废帝所为。顾阙知晓, 因此, 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惊讶。   颜珞来问,她不好直言。   颜珞连问两遍,顾阙才道:“活着呢。你问我做甚?”   “你知晓, 我自然问你了。”颜珞微笑。   顾阙故作掐指, 嬉笑道:“活着呢,难不成你没有让人跟着废帝吗?”   “鬼鬼去了, 还没有消息回来呢。”颜珞哀叹一声,这个时候至关重要, 若是温茯活着, 如何将她拉拢过来,才是重要的事情。   活着就要活着的章程,死了也有死了的章程。   颜珞心里有数, 独自想了须臾,算一算, 废帝可能还在南京路一带,那里已经空了, 于她而言,是最安全的。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顾阙, 道:“我可能出趟远门, 你替我挡着。”   她还有几日假期, 快马来回, 应当来得及。   顾阙瞥她一眼, 道:“不成, 命不要了吗?去哪里,我替你走一趟。说服温茯替你办事吗?”   颜珞微笑,神色中带了些讨好之意。   “你去,不成。”   顾阙道:“我比你聪明,我有办法,你将吱吱给我。你觉得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家族父母的性命重要吗?你不如升了她父亲的官阶,亲笔书信,我走一趟,晓之以理,她会明白的。废帝如今铤而走险,比起安稳的生活,她会偏向谁?”   “还有一点,你需要她作甚?做的事情不同,给予的报酬就不同了。”   顾阙说得头头是道,颜珞听得入神,大有‘我儿初长成’的欣慰感,我家傻阙长大了。   不容易啊。   “不需她做什么,只需她将废帝的行程告诉我们罢了,不会让她去做对不起废帝的事情。   顾阙知晓,颜相等的是废帝、梁王兵临城下,京城乱了,她坐收渔翁之利。   “我去就成,你在家等我。”她拍了拍胸脯,安慰颜珞:“我是顾神仙,定给你办妥。”   颜珞笑了,心中痒得很,恨不得上前拥着她。   两人一道用了晚饭,颜珞安排行程,到了目的地后,便会有人来接应。   顾阙不害怕,吱吱保护,不会出事,再者自己就是一世家姑娘,不像颜相这般让人忌惮怨恨。   临走前,顾阙去找了孙氏。让孙氏搬过去,住在西边的屋子里,看着颜珞。   养了八.九日,好身子来之不易,不能再让颜珞败了。   孙氏看她一眼,道:“你不怕吗?”   “为何要怕呢?”顾阙反问她,“我去,我很安心。”   颜相离开,她会日夜不宁。相比较之下,自己去,才是最好的安排。   “明白,放心,我会守好她,不叫她离开院子半步。”孙氏心知肚明,这就是喜欢,宁愿自己深陷险境,也不叫心爱之人赴险。   翌日,顾阙离开了。   颜珞在院子里晒太阳,孙氏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她晒太阳,孙氏拿着药杵在捣药,嘴里与细雨嘀嘀咕咕,说着药性以及如何治。   师徒二人嘀嘀咕咕,颜珞受不住了,起身怒视两人:“你两能不能离我远一些。”   细雨吓得瑟瑟发抖,孙氏瞥了颜珞一眼,“要睡回去睡,没看见我们忙呢,整天不干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呢。”   “阿婆,我给你拨了那么大一个院子,你就不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教导徒弟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颜珞凝眸,说不动老的,拿眼睛去看小的。   颜相惯有威仪,平常人不敢直视,细雨怕得不行,悄悄拽了阿婆的袖口,示意她离开。   旁人害怕,孙氏却是不怕的,叉腰怒骂她:“我走了,你再出去浪荡,对吗?”   似乎被说中了心事,颜珞眼神一阵飘忽,最后,忽悠孙氏:“我带您去酒肆吃饭,可成?”   “不去,去了这道门,九匹马都拉不住你。”孙氏不上当,继续与细雨说教。   颜珞唉声叹气,听澜上前,手中拿着一对耳塞,道:“这是姑娘给您的,说是吵的话,就塞进耳朵里。”   顾阙料到今日的一切,索性提前将小玩意备好。   颜珞呀了一声,夸赞道:“顾二可真贴心。”   耳塞塞进耳朵里,声音小了许多,听澜又取了眼罩给颜相戴上,暖洋洋地晒太阳,舒服多了。   官衙来人求见颜珞,孙氏不好糊弄,直接挡了回去。   晋宁帝派人来请,也是一样。   晋宁帝奇怪,询问一番,道是府里来了一位厉害的大夫,将人都赶出来了。   无奈下,晋宁帝只好微服出宫,自己来找颜相。   她来时,已吃过午饭,颜珞在眼光下睡午觉,孙氏不好阻挡,自己领着细雨躲避了。   颜珞没起身,也没行礼,口头问安。晋宁帝讪讪地,她拿颜珞毫无办法,只好在一侧的圆凳子上坐了下来。   环顾四周,不见顾阙。她还没问,颜珞就开口道:“二姑娘回侯府了。”   晋宁帝微笑,“颜相防着朕吗?”   “陛下,你敢对天发誓对她没有心思吗?”颜珞并非是善人,在家里与婢女打闹,与顾阙说笑,念着孙氏是长辈才一味谦让,但对旁人,可不会嬉笑怒骂。   面对晋宁帝,她的语气异常生硬,不给对方一丝机会。   晋宁帝做皇帝已有半载,颇有积威,本是一帆风顺,可一遇颜珞,她就好似从浮云跌落尘埃,显出原形。   她讪讪道:“颜相,您莫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朕对她一姑娘,并无兴趣。”   颜珞懒得看她,宫里的画像才刚烧了,心思刚歇,现在就敢说没有兴趣。   啧啧啧,真不要脸。   颜珞不愿搭理她,直接要赶客。晋宁帝忙道:“朕有几件事想请教颜相。”   颜珞耐着性子问:“陛下,请说。”   晋宁帝问了,颜珞沉思须臾,一一解惑。   颜珞虽说霸道,才能确实是有的,给予的答案都很让人信服。晋宁帝心中很是信服,再观颜珞,阖眸沉思,眉眼的病气难以遮掩,想来,老天给她七窍玲珑心,也剥夺了她的健康。   有得有失,老天还是很公平的。   晋宁帝满意地走了。   周遭安静下来,颜珞继续睡觉,闭眼睡不着了,将‘天籁之音’取来,听音乐。   听到那句:唇边欲烙一场春日宴后蓦地睁开眼睛,看着它,“我觉得、你在嘲笑我。”   顾阙都走了,烙什么春日宴。   颜珞莫名烦躁,将‘天籁之音’又收了起来,唤来春露,“取一本话本子来读。”   春露应声,匆匆去取。   春露识字,曾跟着颜珞上学,不过读起话本子就少了几分感情,中规中矩,没什么意思。   听了两篇,颜珞不高兴,打发她退下,自己打开广播剧听了起来。   春阳懒洋洋,照得人浑身舒畅,颜珞白日里睡得多了,晚上愈发睡不着,翻来覆去。   孙氏走了,回自己的院子睡觉去了。夜猫子想了想,出门去了。   白天不让出门,晚上总可以溜出去。   天明才归,回来后就睡下了。孙氏并未察觉,接连几日,颜珞都会晒太阳睡觉,只面色一直不大好。   孙氏猜测自己的药方不对,诊过一回脉后又改了几味药。   这时,顾阙到了驿馆,路途奔波,她睡下了,吱吱去联系。   一觉睡到翌日清晨,吱吱也回来了。顾阙换了身袍服,出来后,吱吱在院子里打拳。见状,吱吱跳到她跟前。   “我昨夜见到鬼鬼了,那些人还在,不过,温大人被人看得太严格了。我想到好办法,用‘鬼鬼祟祟’迷晕她们,我们去劫她出来。迷药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您若不怕,我们就直接进去找她说话。”吱吱道。   吱吱是从江湖门派出来的,迷药一类的东西懂得颇多。但是也有一定的风险,若是对方请君入瓮,顾阙就是千里送人头了。   顾阙问道:“她就没有出来的机会。”   “鬼鬼说这几日里,没有出来。她们要北上,不会多待。”   北上一事,顾阙是知晓的,梁王在南,废帝在北,京城成了‘肉夹馍’。   为了安全打算,顾阙没有采用迷药的办法,而是继续等。她不是颜珞,无要事在身,不如继续等,直到有机会。   驿馆内等了几日,顾阙不出门,吱吱依旧是四处联系。得空的时候,顾阙做些点心,吱吱拿出去卖,就在废帝租的宅院外。   点心价格低,邻居们都很喜欢,每日都会卖得一干二净。   时日渐久,宅子里的人出来了,是温茯。温茯穿着一身朴素的裙裳,发髻上一根木钗,唤了吱吱上前,询问价格。   吱吱说着地方话,温茯并未怀疑,买了两块,转身关上门。   吱吱回去后告诉顾阙。   第二日,顾阙又做了一篮子点心,吱吱依旧去卖。   快要卖完的时候,温茯又出来了,依旧是两块。   第三日,吱吱再去,温茯依旧来买,这时,吱吱塞给她一块带着纸条的点心,说了一句:“姑娘可曾记挂家里母亲。”   温茯惊惧,吱吱转身走了,继续叫卖。   温茯很快回过神,拿着油纸包裹的点心回家了。   吱吱也是一身汗,平静地将篮子里的点心卖完了才回去。   顾阙其实也拿不准。温茯如果偏向废帝,那么,她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问她可能出来,再告诉她,她胆敢坏事,温家几百人会为我陪葬的。”   一个世家大族的女儿自小受到熏陶,自己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轻易做不出抛弃父母家族的事情。   顾阙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只要温茯肯出来,她就可以说服。   这一日,吱吱带着颜相的亲笔书信再度去了,叫卖声穿过院墙,到了温茯耳中。   她照旧去买点心,就买两块,吱吱塞给她一封信。   吱吱说道:“我家点心可好吃了,姑娘日日买,我今日送您一块。”   接着,又拿油纸包了一块塞给温茯,一来而去耽误了些时间,足够温茯将信塞进衣裳里,接着,若无其事地回去。   院子里都是男人,唯一的女人还是厨娘,不过厨娘只会做大锅饭,精致点的面食都不会做。所以,吱吱喊了四五日后,温茯嘴馋来买两块。   男人不懂女子为何那么嘴馋,但院子周围的邻居都买了,他们就不会怀疑。   温茯回到屋里,打开书信,一眼就识出是颜相的笔迹,上面言明,父亲升官,母亲得了诰命,接下来,就看她怎么做了。   废帝能给的,颜相可要立即实现,公爵侯位,乃至整个家族都会得到优待。   信中言明废帝势弱,难回京城。   温茯早非当年的温茯了,并没有再度陷入情爱中,她的心里有前程,知晓女子的宠爱不得长久。所以,当年离开之际,就断了心思。   与废帝几日缠绵后,再度勾起往日的情爱,一封信又将往事勾了出来。废帝曾经要给她赐婚的。   废帝玩够了,抛弃了她。将来呢,废帝哪怕再登帝位,她都未必会成为皇后。   看过书信,她旋即烧了,灰烬埋入土中。   静静等着第二日。   出乎意料的是,挎着篮子卖点心的小姑娘没有过来。   她有些害怕,若真是出事,必然会牵连温家的。她害怕,煎熬中等了两日,吱吱又来了。   吱吱在巷子里叫卖,一堆人迎了上来,笑着问她这几日怎地没来。   吱吱说道:“家里有事耽误了,时间匆忙,若是给你们做,就不能那么细致。你们给了银子,我不能糊弄你们啊。”   众人都笑了,各自买了两块,温茯见大家都散了,才拿着钱出去买。   吱吱嘴甜,姐姐、姐姐喊了两声,温茯压低声音,“我答应了,我出不去,你们想办法,我想见见颜相。”   “成,我安排。” 吱吱应下,勤快地将点心包好给她。   两人分开了。   回去后吱吱都说了,顾阙叹气,道:“按照你说的做,我不进去,就在车上。”   吱吱安排好时机,迷魂了守卫,将人接了出来。   原来废帝不在院内,四处走动。今夜是最好的机会。   温茯出来后,见到顾阙,大吃一惊,“是你。”   “我代表颜相,你放心,不会叫你伤害了她。你只管禀报她的行踪,做了些什么即可。”顾阙说道。   温茯不信,“就这么简单吗?”   顾阙嘲讽:“不然你以为呢?叫你杀了她,你敢吗?”   温茯不敢,也不舍得,唯唯诺诺道:“我知晓了。”   “你需记住,倘若她回京城,温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眼下,温家的未来都在姑娘的手中。”顾阙长话短说。   温茯垂首,她如何不明白,废帝睚眦必报,这回站队的都不会放过的。   顾阙又说了几句,将鬼鬼的存在告诉了她,也当是保护她的安全。   时间不多,院子里的人很快就会醒,细说几句后,她让温茯回去等消息。   回来后,顾阙松了口气,出来近半月了,办妥后也该回去了。   她松了口气,吱吱去安排。眼下不能急着走,还要等上两日,看看情况。   确认稳定后,再回去。   见温茯的第三日,废帝回来了,黄昏就走了,匆匆忙忙,鬼鬼照旧跟着,吱吱回来了。   “姑娘,我们回京城。”   顾阙等的就是这句话。   等到天明,一行人回京城了。   ****   已至三月,天气愈发暖和,颜珞身子好了不少,回朝几日,忙得不见人。   孙氏不知她忙什么,每晚亥时送去一碗大补汤。   颜珞不想喝,捂住鼻子,“这么大补做甚,顾阙不在,我要是补过了头该怎么办?”   孙氏没理会她,“过了头就给你冰块降温。”   颜珞捏着鼻子喝下了,身子立即就热了,只胃里难受,忍忍也就过去了。   孙氏拿着空碗走了。   书房里就只有颜珞一人,书架上摆着永生花,回头看一眼,就想起了顾阙的好。   唉声叹气……   颜珞觉得无趣,没了顾阙,莫名冷清多了。   晚上歇在书房。   晋宁帝又纳了几位侍夫,都是十六七岁的小郎君,世家大族中不乏貌美的姑娘,自然也是不缺好看的小郎君。   同僚与颜珞说道,“陛下是想生孩子呢。毕竟有了孩子,利于国祚。”   颜珞不客气地怼道:“没有孩子,国祚不稳吗?”   同僚一噎,“也不是不稳,就是更利于……”   颜珞继续怼:“你家里没孩子,家宅就不宁吗?”   同僚灰溜溜地走了。   陆松站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不知为何,自打颜相还朝后,不爱笑了,还老是怼得人下不了台。   太后与陛下见到丞相都绕着走,谁都不想招惹她。   陆松也是,能不找颜相就不找,凭白找骂。   谁成想,一日下衙,太后跟前得脸的内侍领着两个十六岁的小郎君登上相府的府门,小郎君们腰肢纤细,面若冠玉。   好看极了。   颜珞不用眼去看也知晓是怎么回事,太后给她送了男人。   春露嘴角抽了抽,吓得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内侍笑吟吟地上前,“太后体恤丞相。”   颜珞道:“是挺体恤,你回去告诉太后,我对男人没兴趣,哪里来的再送回哪里,辣眼睛。”   内侍劝道:“这可是精挑细选出来,腰肢可软了。”   颜珞摆摆手,府内侍卫将三人赶了出来,哪里就软了,有顾阙软吗?   提起顾阙,颜珞又觉烦躁,负手朝着书房走去了。   ****   内侍回宫回话,太后惊讶,两位小郎君都是按照顾言的模样来选的,皮肤白、腰细,眼睛有光。   难不成颜珞就真的只喜欢一人了?   太后不信,道:“ 再去试试。”   “丞相身边确实没有男人,许是她专情呢。”内侍回道。   “专情?若是寻常女子,我也就信了。颜珞见了多少男人,怎么会惦记一人呢。多半是选的不符合她心意,再去选。”太后摆手,她不信颜珞会不动心。   知晓一个男人的好处,就会惦记上了,没有男人,怎么会甘心呢。   顾言的相貌深入人心,一眼惊艳,再看,心神荡漾,但这样的男人太少了。内侍几经波折才选出两人,加以调.教,才敢送到颜相的府邸。   再选,又得浪费时间。   太后送男人一事,自然没有瞒过晋宁帝。她如今有了许多人脉,太后处兴师动众,她岂会不知呢。   心腹问道:“太后在拉拢丞相,我们要不要也稍微……”   送男人!   晋宁帝笑了,“颜珞喜欢男人吗?”   她与废帝一般,喜欢的只有顾阙,顾阙活得好好的,她怎么会接受其他人呢。   她想了想,道:“永乐侯为国奉献良多,朕觉得该封公爵才是。”   背叛大魏的赵正都得了王爵,永乐侯也该封公爵才是。   她当即下了旨意,晋永乐侯为镇国公。镇字,乃镇守国门之意。   对于顾家而言,封赏再多,也是空虚,不过多了些赏赐与俸禄而已。   侯府换为国公府,永乐侯心内酸涩,知晓这是晋宁帝在拉拢丞相,他白捡了便宜。   许多人来恭贺,都被挡了回去,国公府不收礼,不办宴,低调行事。   多少人为公爵努力一辈子,他倒好,坐在家中,公爵直接送上门。   夫人劝他:“你不稀罕,清至稀罕,等你死了,他就是小国公爷,你想想,多好。”   永乐侯白她一眼,卖女儿才得来的公爵,羞耻。   ****   降旨三四日后,顾阙回来了,风尘仆仆,没过城门,吱吱就得到消息。   侯爷封了镇国公。   顾阙欢喜,顾元玮会活活气死的。   进城就瞧见了丞相府的马车,吱吱指着说道:“定是丞相来迎您了。”   “我们换车。”顾阙也想念颜珞。成亲这么久,还是初次分开半月,小别胜新婚,心里想念得紧。   主仆下车,顾阙戴着帷帽,朝着相府马车走去。   未至车前,一只洁白手攀着车帘,朝上掀开,露出颜珞素净清冷的面容。   顾阙笑了,迫不及待地登上马车。   吱吱唔唔碰面,唔唔给吱吱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桂花糕,听澜让唔唔带过来的。听澜知晓路途艰辛,特地给吱吱准备的。   唔唔羡慕,道:“听澜姐姐怎地这般惦记你呢。”   吱吱偷偷笑了,就不告诉她,听澜姐姐可好了。   车内,两人四目对视,颜珞脸色很好,不再那么苍白,透着淡粉。   顾阙放心,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颜珞朝她压来,抬起她的下颚,目光灼灼,“顾二,你想我吗?”   “不想,我可忙了,没时间想你。你说,你忙吗?”顾阙挑眉。   颜珞怔住,若是说忙,顾阙肯定会收拾她。   她扯谎道:“我不忙。” 第102章 喝酒、你还吃醋吗?   颜珞是白日不忙, 半夜总会出门办事。   只有唔唔知晓。   回到相府,众人见姑娘安全回来,自然欢喜, 热水早早地备好了, 顾阙去梳洗。颜珞与吱吱去了书房。   此行,不动声色,一点都没用强。   颜珞极为满意, 赏了吱吱, 准她休息两日再回来当值。   吱吱欢天喜地,颜珞吩咐她退下, 找来幕僚去问太后处的动静。如今最急的不是她,应该是太后才对。   这位堂妹, 七八岁就敢放火烧死人, 二十多岁被母亲抛弃,会再与自己的母亲母慈子孝吗?   颜珞想笑,凝眸间, 幕僚回道:“太后多番派人去找,您放心, 属下也叫人去了,下的是杀令。但他们只在嘴上喊喊, 不会真的杀人。”   离间计罢了,不仅不会杀人, 还会帮助废帝躲避宫里的人。   颜珞道:“你可真贴心呢。”   幕僚微笑:“跟随丞相多年, 总算学了些皮毛。”丞相很聪明, 他接触丞相的时候, 对方才十五六岁, 遇事不变, 做事谨慎。他虽是幕僚,大多的时候都是在跑腿罢了。   这样的女子,着实少见。如今丞相手下的探子遍布各地,他们要做的就是整理信息,呈报给丞相。   “记住,不要让太后与陛下太过亲近,另外,皇夫还没有放出来吗?”颜珞也觉得奇怪,晋宁帝都知晓顾言是顾阙装扮的,怎么还不将皇夫放出来,难不出自己的丈夫还不如一个姑娘不成?   先帝的女儿们都有些脑不好,自己的丈夫、女人不香吗?为何都要盯着旁人。   晋宁帝是不敢动,倘若给她机会,肯定是恶狼扑向白兔。   “丞相不知,陛下私下说皇夫文采一般,不及早逝的顾世子,如今,她身边的几位侍夫都是文采斐然之人,比皇夫俊美。您也知晓,皇夫无权无背景,不能帮助陛下,着实让人抬不起兴致。”幕僚说的。   他们这些幕僚都是落第的举子,被人举荐到各府做幕僚,在他们眼中状元是文曲星下凡,可在勋贵的眼中,状元算不得什么。   民间与宫廷不能比,林毕文小家子气,不怪陛下看不上。   幕僚又说:“夫妻本该同心,皇夫却偏向太后,您说,他这不是自己找死路走吗?”   闻言,颜珞摆摆手,“随他去。”   京城内的世家子弟,站在顾阙面前,哪里还有人样,她又是受文人看重,突然‘死了’,就真了成了一段‘神话’。   活人永远都比不过死人。   幕僚退下了,颜珞回卧房。   顾阙坐在镜子前,听澜拿着吸水的大毛巾给她擦头发。   颜珞到后,接过大毛巾,修长的指尖穿过秀发,唇角含笑,“你的头发真好看。”   “颜相,我捡了个大便宜,这副身子太让人满意了。”顾阙笑道,自己在现代的那个身体几乎没什么可取之处,相貌普通不说,头发也带着卷,如果遇到丞相,她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甚至还会说一句:哪里来的丑鬼。   顾阙偷笑。   颜珞摸着乌黑的发梢,依旧不信她的鬼话,灵魂与身体是一体的,怎么会分离。   顾阙惯爱骗她,灵魂一事寻她开心罢了。   两人都不说话,擦干头发,婢女们就摆了膳食。   颜珞出身皇家,又在文化底蕴深厚的世家中长大,但没有太多的规矩,几乎是随心所欲,有时偏偏与规定对着干。   饭桌上,她就爱说话,寝不言食不语都是不存在的规矩。   两人一面吃一面说话,顾阙说了一路上的见闻,停停走走,所见所闻与往日不同。受战争影响,粮价快速上涨,尤其是南京路一带,粮价是往日的几倍。   “我有预感,淮河若破,梁王势如破竹,后防无人,等同送给了他。”顾阙不懂战争,也看许多战争片,但后面没人,容易腹背受敌。   太后的举止让她想起了清末年的那位太后娘娘,无事瞎指挥,就算忌惮废帝,也不该将兵马都调走了。   她怎么想的,知晓梁王渡不过淮河吗?   事情没有万一的。   亦或是内乱太厉害了,三人都想要权势,你防我、我害你,四分五裂。   颜珞却道:“梁王渡不过淮河。”   顾阙问她:“你如何控制梁王的?”   颜珞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顾阙的碗里,“因为有你。”   “说正经的话。”顾阙翻了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调戏她。   “火.药。梁王势弱,能抵挡攻势的唯有几门大炮,都是我送予他的,但是大炮是需要火.药的,他自己做不出来的。我给他的配方比大魏所掌握的技术略微更强一些,但远远达不上我所掌握的。他只能不断从我这里来买,所以,我是因为有你。”颜珞轻松道。   本来,她想过其他章程,但都没有现在便利。梁王征兵,与大魏抗衡,可大魏这边猛将如云,第一场仗没有用到火炮,梁王便大败而回。   如今,梁王如今比谁都明白了,大炮是他的最重要的武器。   大魏这边派遣探子去找梁王内部,试图找到火炮的构造图,前后派去数人,都没有活着回来。   这些事情都是内部机密,顾阙不知,颜珞也没有细说。如今的局面,都在她的掌握中,不算太差。   顾阙叹气,说来也是荒唐,自己这个现代人带来的东西成了战场上最重要的因素。   吃过饭,颜珞没有走,而是留下,没有做坏事,而是问顾阙,可有更好的。   顾阙没吭声,半晌不说话,不肯理会她。   颜珞哄她,“你要什么都可以。”   顾阙嗤笑:“你个骗子。”   颜珞抱着她,开始画大饼,“顾二,早日结束,我们也可早日离开。”   “颜相,我拿到的书都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吗?”顾阙叹气,不是她不给,而是大文人许久不曾上线了。资料过于精细,淘宝上也没有,唯有大文人才有。   颜珞握着修长的手,指腹贴着她的指甲揉了揉,“人怎么会满足呢,顾阙,你满足吗?”   “你活着,我就满足。我不图你放下手中的刀,只求你好好对待自己。”顾阙咸鱼躺,做些小生意,衣食无缺,不就是神仙日子吗?   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颜珞不肯,歪在她的身上,不断地蹭她耳朵,“顾二、顾二。”   顾阙莫名,哀叹道:“我也想找啊,可是那位神仙不见了。”   颜珞:“……”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哄骗失败,颜珞恨恨地咬了一口,回官衙去了。   顾阙去找孙氏玩,再看看草莓蜜瓜如何了。   谁知,刚进院子就见到孙氏歪在躺椅上,细雨在削蜜瓜,嘴里还背着药草的名字以及习性。   自己种的新鲜玩意,自己还没吃一口呢,顾阙不服气,上前问:“熟了吗?”   孙氏眯着眼睛,“早就熟了,呀、二姑娘回来了,路途如何?”   孙氏嘴巴在动,可姿态变都没变,完全用嘴代替了自己的身子,顾阙没理会她,而是看向细雨手中的蜜瓜。   细雨道:“熟了,很甜呢。”   “若是不甜,就不叫蜜瓜了。”顾阙转身进棚子了,采几个回屋吃,再给颜家祖母三夫人送一些。   顾阙一口气将熟的都摘了,满载而归。孙氏看她啐她:“越来越坏了。”   细雨小声提醒自己的师父:“那是姑娘栽种的。”   “那也是我的地盘,就是我的东西。”孙氏也不讲理,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自己与颜珞待久了,都和她一样不讲理了。   细雨:“……”   顾阙回去后,吩咐人打了井水,自己撸起袖口去洗蜜瓜,分作三份,颜府两份,国公府一份。   父亲升官,她还没去恭贺呢,得空去看看。   顾阙做完这些又叫铺子里的管事来一趟,出门许久,对一对账目,还有水果店的水果也该上新品了。   蜜瓜很甜,甜得顾阙心情好极了。   开一家铺子,用不完的钱,至于铺子,更是想去就去,多自在。   她都开始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了,至于古人在意的名分一事,她是一点都不在意的,要名分做什么,难不成颜珞还会出轨不成。   就凭她人见人怕的名声,看上哪家姑娘,还没等上床,姑娘就得自己撞柱死了。   因为,外间人都说颜相恐怖如斯,宁愿自尽都不愿被她折磨。   顾阙笑死,乃是一个大魔王而已。   趁着阖眸的功夫,她又去找大文人了。   顾阙:新得一个花冠子,还有些玉璜,贼好看。   对话那头,没有人回应。   真是奇怪,以前可是随叫随到的,如今,怎地就没人了。   顾阙等了半个小时,连个表情都没看到,气得下线了。   大文人没找到,顾阙心烦意乱,让人去找食材,今日吃烧烤。   烤架刚到,陈屏来了,她顺势将人请进水榭,烤架一类物什也搬去了水榭。   水榭靠着水,阳光又好,婢女们一阵忙碌,桌子椅子烤架,还有一类食材都已安置妥当。   顾阙脱了外衣,穿着围裙,戴着围袖,坐在烤架旁,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地。   陈屏被人迎了进来,春露端了一碟蜜瓜给她解渴。   陈屏穿着官袍,姿态端正,坐在桌旁,脊背挺直如松竹,顾阙回头看她一眼,哦豁,今天像个老干部了。   她先烤了几串鸡胗,递给陈屏,问她:“陈大人今日是从官衙而来?”   “对,我见到一果子铺子里卖了些新鲜果子,猜测是顾二姑娘的铺子,今日得空就来问问。”陈屏看着鸡胗,没敢动手。   陈屏来得很巧,顾阙才回来,她就来了。   顾阙抓起一串鸡胗就吃了,道:“是我的铺子,你看中什么了吗?”   “看中许多,听闻草莓是您带入京城的?”陈屏也打听过,草莓最开始是从相府传出去的,到颜家、镇国公府。   接着,是城内的铺子,风靡全城。   不过,这等水果太过奢侈,百姓们吃不起,就连陈屏自己都吃不起。   太贵了。陈屏路过铺子,时常会进去看看,那等无甚浑身红色,光泽亮丽,瞧着很喜人。   顾阙唤来听澜,“给陈大人装一些。”   陈屏拿起一串鸡胗,鼓足勇气塞进嘴里,咬了一块询问道:“这是何物?”   “鸡的肝脏罢了,陈大人今日要种子的话,怕是没有。”顾阙先拒绝,自己不是善人,也是要讨生活的俗人。   一次两次的善良也就罢了,哪儿能将家底都送出去呢。   陈屏面露难色,旋即说道:“二姑娘严重了,我来是想见一见草莓如何生长的,并不是要种子。”   “也成,等这里结束,我带着你去看看。好吃吗?”顾阙指着桌上的鸡胗,颜珞不喜欢吃烧烤,应该是她不大喜肉食。   平常,她吃烧烤,颜珞一盘子圣女果就行了。   一人吃烧烤,也挺无趣的,主要是陈屏身子好,可以喝啤酒撸串。   顾阙从一侧的箱子里拿出一桶啤酒,酒桶是木制的,造型古朴。在买来的时候,她就将外面的封面给撕了,现在就与普通的酒坛并无区别。   陈屏见到许多新奇的物什,顾阙便说自己做的。   酿酒的人颇多,许多贵女姑娘也爱酿酒,冬日里以梅花酿酒,春日里取出饮。   酒落入杯盏中,竟是黄色的,陈屏奇怪,端起来先是品了品,味道奇怪。   顾阙大口饮了,说道:“你若是不习惯,就拿些葡萄酒给你喝。”   陈屏道:“我试试,姑娘这是以什么酿的?”   “忘了,回头给你找找配方。”顾阙忘了,自己没看配方了,先糊弄过去再说。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麻烦,非要追问到底。   她不愿说,陈屏也不问了,婢女将烤鱼端了上来,一股香味钻入鼻尖,味蕾彻底打开了。   顾阙夹起一块鱼放在陈屏碗中,道:“我不大讲规矩,陈大人莫要介意。”   顾阙肆意,浑身透着一股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气质,似从山中跑出来的小狐狸,古灵精怪。   陈屏见惯了许多世家小姐,矜持端庄,浑身透着贵气,说话慢条斯理。她们是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子,也读诗书,她们多是会风花雪月,填词吟诗。   她们对陈屏都很不屑,因为陈屏抛头露面,没有规矩。   如今,对面的姑娘竟然告诉陈屏,她不讲规矩。   陈屏笑了,道:“他们都说我没有规矩,顾二姑娘又说自己没有规矩,也是巧了。”   “她们有规矩,只会依靠男人生活,陈大人不讲规矩,却懂得为民分忧。规矩重要,还是命重要呢?”顾阙嘲讽,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男儿可入仕、可纳妾,做错事可被允许。女子出门,都要被人诟病。   规矩?   顾阙道:“所谓的规矩不过是束缚女人的,他们大人要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顾二姑娘。”陈屏惊讶,这番话说来太过离经叛道了。就连丞相都未必会说。   婢女将生蚝端来,顾阙先给客人吃,顺口说道:“我没读过书,陈大人莫要见怪。”   “顾姑娘的话让我很惊讶,也很欢喜。”陈屏坦然,眼中盛满欢喜。   今日食材有许多,顾阙吃得欢喜,陈屏也很高兴,两人说天说地,陈屏酒量不好,几杯啤酒就醉了。   陈屏醉了,姿态依旧端庄,腰肢挺立,只看着顾阙的眼神带着飘忽。   醉了,话自然就多。她看着顾阙,问:“二姑娘,你想为官吗?”   “不想,烦人。”顾阙指着人取甜牛奶,看着陈屏微醺的姿态心道不好,人醉了是留在府上还是送回家。   还有,陈大人家在哪里?   喝啤酒也会醉,酒量也太差了。   妥当些,还是将人留在客房。她提议留下,陈屏却要回家去。   苦劝无用,顾阙吩咐管事准备马车送陈大人回家。   陈屏出府,颜珞恰好回府,两人又碰面了。   真巧。   陈屏上前揖礼,酒醉下双手微颤,行礼时袖口发抖,颜珞上下一打量就知醉了,不屑道:“白日饮酒,陈大人最近飘了呀。”   陈屏努力站直身子,目光飘忽,回道:“二姑娘盛情。”   颜珞笑了,“那也是你不要脸。”   陈屏:“……”   颜珞进府了,询问顾阙去处。顾阙还在水榭,看着水面,忽而生起一股感慨,寻一山水处,日日潇洒,她烤肉,颜珞洗碗,多好。   颜珞在这时来了,见她托腮不语,忍着气坐下来,“顾二,高兴吗?”   “不高兴,我想你登基,给女子自由,可成?”顾阙哀叹。   颜珞:“……”你二人喝酒烤肉就说这么不切实际的话?   给女子自由?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情。   朝堂之上,男子为主,你让他们让出半边天地给女子吗?   颜珞道:“做不到,你问问那些女子,她们可愿走出四方天地,可愿与男人去争去抢。你以为是多年前母族社会吗?”   不是上位者不肯去做,世间若是多些陈屏这样的女子,与男人在朝堂上争,也不会有那么多对女子不利的规矩。   如果去做,不仅男人是敌人,许多内宅女子也会是敌人。她们脑海里的思想根深蒂固,无法根除。   眼下,你告诉她们:出去看一看,不要依附男人,你们可以入朝为官,甚至可以出去做生意。   她们必然会回你一句:伤风败俗。   颜珞认真说道:“我初入朝堂,是沾了废帝的光,她出入不便,许多事交由我来做,渐渐地,我在朝堂上扎根。至于陈屏,那是我一手带上来的,司农寺并非紧要官衙,她能吃苦,做的比男人都多,可依旧挡不住流言蜚语。”   “顾二,你想的这些事,我从早就想过了,太难了。女子若能站起来,倒也可,就怕她们背后捅你一刀,指责你。”   顾阙无语,道:“她们站不起来吗?”   “顾阙,我看过那本书,男女平等经过漫长的岁月,常达百余年。试问,我们能活百余年吗?那个时代的男子尊重女人,给她们权力,是人和;那种艰苦的条件下让女人当家是天时;战争割据,让女子同样得到机会发挥自己优势,是地利。”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那是多少人拿鲜血换来的,现在,哪怕大魏乱了,你让那些只懂风花雪月的女子去扛起刀打仗吗?”   “顾阙,我尊重你,你自重,才显得我的尊重有意义。”   “那个时代接受了许多外来思想……”颜珞微叹,“哪怕我是皇帝,下旨让女子自己走出来,她们会尊从吗?不是你想我做,她们就会答应的,甚至,她们会帮助男子来指责你破坏规矩。”   “陈屏不懂吗?你让她回家去问问自己的母亲,首先,这关就过不去。”   顾阙沉默,颜珞温柔已久,陡然拿刀戳她的心,太疼了。   她知晓是实话,可这样的实话太伤人了。   颜珞忽而不生气了,大局当前,小儿女之间的感情就显得那么不切实际。   “顾二,你不要受到陈屏影响,既然将来会有那一日,何需着急呢。”颜珞眸光凛冽,倘若活在那个时代,阿娘也不会死了。   她在想,去了那里,阿娘会不会拿起‘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如今这个时代,男女平等不在第一考虑的范围内,百姓衣食无忧才是最重要的。而对于掌权人来说,稳固自己的帝位更重要。   这便是君主制。   顾阙叹气,幻想很美好,可一旦认真了去想,就会觉得很讽刺。   你如何与这个时代,成千上万,乃至百万千万人去争。一己之力,太过渺小了。   也可用颜珞的话来形容,未到时候。   顾阙看向颜珞,“你还吃醋吗?”   颜珞一噎。 第103章 清醒、不对,本来就不算是伤。   顾阙所思所想, 过于美好,当真剖开来分析,不大现实了, 甚至是不可能。   颜珞一番分析, 顾阙彻底醒悟了,违背这个时代去做事情,只会适得其反, 甚至事倍功半。   颜珞将顾阙的心思猜得明明白白, 活在‘那个’时代中享受太多的优待。瞬息间,她相信顾阙从‘那个’时代过来了。陈屏会有男女平等的思想是因为她饱受冷眼, 脑海里幻想虚有的想法。   顾阙呢?   她并没有入朝,显然没有陈屏的待遇, 联系那些先进的物什, 颜珞信了。   颜珞顿住,“顾阙,离陈屏远一些, 她会带坏你的。有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万事有我,我不会让你吃了亏去。如今, 各扫门前雪,已是万幸。”   顾阙凝眸, 颜珞又道:“我不吃醋了, 不代表会认同你与她来往。”   “颜相, 你可知晓, 你认真起来说大道理的时候很有学问、是一才女。”顾阙痴痴地看着。   谁不喜欢有学问的媳妇呢。   顾阙觉得自己很俗气, 微微一笑, 颜珞上来揪她脸蛋,“回房,我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顾阙:“……”说好不吃醋的呢。   都是假的。   颜珞牵着顾阙的手,一路上唠叨陈屏的短处。脸黑,性子古板,不懂变通,不招人待见。   顾阙愣住:“这不是你吗?”   话音刚落,颜珞揪着她的耳朵,又气又恼,“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顾阙低笑,“不然你以为呢?”   颜珞抬起眸子,道:“回去,我要用藤条抽你屁股。”   “颜相,你挟私报复。”顾阙跳脚了,都这么大人了,怎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颜珞冷冷地看着她:“我就是挾私报复,如何?”   “你好歹狡辩一下,你这让我怎么接话?”顾阙彻底无奈了,颜相属于彻底躺平了。   颜珞松开她的耳朵,转握住她的手,“为何要狡辩,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上次打我的时候,就是挟私报复。”   “颜相,我们商量一下,我又没犯错,我与你说说罢了。”顾阙皱眉,被颜相拖着朝前走,遇到婢女们,她们都在笑。她道:“你给我留些面子。”   颜珞却道:“你锁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留面子。”   “我今日刚回来,你就要动手,你不想我了吗?”顾阙屏息,凝着她的后脑勺,不知怎地,她想笑。   是欢欢喜喜的笑,而不是冷笑。   她抿唇浅笑,一路走过,颜相带着些风风火火的豪爽气,不再是冷眉横对。   说明颜相乐在其中。   回屋后,颜珞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关上的一刻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又打开门,喊道:“春露,听澜,藤条。”   配屋里正在收拾的两人闻声走了出来,可她们刚出来,屋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春露好奇,“这是怎么了?”   听澜心领神会,道:“陈大人来了,醋坛子翻了。”   春露惊讶:“可姑娘才回来呢。”   听澜道:“吃醋这个事不分白天晚上,更不分刚回来,赶紧去找。上回姑娘叫人买了好些,去找找。”   春露领着小婢女们分头去找,屋里的顾阙唉声叹气,道:“我们讲道理,可好?”   不料,颜珞拒绝:“你见过哪家吃醋的女人会讲道理?”   顾阙懵了:“你不是不吃醋的吗?”   “越想越生气,你与她吃烤肉,你怎地不等我回来一起?”颜珞哼了一声,站在顾阙门前,拿手戳她心口,很是不满:“我明日约上好友去踏青,坐在山水中,品茶聊天,你不生气吗?”   “我……”顾阙愣住了,“你还有好友?”   颜相可是人见人怕,颜府下人看到她吓得磕头请安,还会有好友?   “你说什么?”颜珞顿住了,“我没有好友?”   顾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说实话容易得罪人,因为成亲时候,礼单上都是哪家大人送来的,并没有哪家姑娘小姐,而这两年来颜相都没有赴哪家姑娘的宴席。   “有,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顾阙,我很生气。”颜珞凝着她,目光紧锁,恨不得将她吞入腹内。   顾阙抿唇,睫毛微颤,不说话了,越说越错。   “哑巴了?心虚了?”颜珞‘乘胜追击’般追问。   两人一坐一站,颜珞势强,顾阙叹气,走到她面前抬首,喉咙火热。顾阙看进她的眸子里,初见,那双眸子如幽黑的漩涡里,威慑吓人。   眼前,那双眸子淡淡若水,映着她的面容,不可怕,只觉得优美。   顾阙笑了,俯身朝她的面孔贴着,双唇早就尝过无数次了,此刻,依旧心如擂鼓。   颜珞不动,唇角含笑,顾阙不动了,言道:“亲你那么多回,每回心跳都会加快。”   “因为你心虚。”颜珞的声音很轻,出口的话似一盆水将顾阙浑身的焰火都浇灭了。   顾阙:“……”   “丞相、姑娘。”春露在门外轻唤。   藤条来了。   顾阙蓦地醒神,旖旎扫得一干二净,无奈的看着她:“莫要闹了,我给你新玩意玩?”   颜珞开门取藤条,不为所动。   看见细长的玩意,顾阙心口一跳,“我给你拿雪糕吃。”   颜珞笑了,得意地笑了,注视着她的眸子,笑得欢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颜珞常笑,笑意不同,冷笑、玩味地笑、嘲讽,今日这般,却是少见。   顾阙也笑了,颜珞不解:“你笑什么?”   “你笑,我就想笑。你那么爱笑,可我知晓你的笑都不是真心的。”顾阙望着她,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她在为生活琐事而笑。   正常人是无法理解顾阙此时的感觉,颜珞看似文弱温柔,可每回待人都会给视觉上的压迫感。   压迫感来自她身上‘位高权重’的气质,这样的人站在高山之上,与明月比肩,突然有一日,她为了山下的尘埃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高山与尘埃,云泥之别,带来心灵上的震撼。   颜珞握着藤条,睨她一眼:“不要试图哄骗我。”   顾阙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颜珞回她‘你说给鬼听鬼都不信’的眼神,接着,甩了甩藤条,眼神挑衅她,快趴下。   顾阙:“……”不给她报仇的机会,今晚别想安稳。   顾阙瞅了瞅颜珞手中的藤条,伸出三个手指头,“我就打了你三下,准你报仇的机会,多一下,晚上收拾你。”   颜珞险些炸毛了,“你如今是阶下囚,你有讨价还价资格吗?”   “快、脱衣裳、趴下……”   ****   陈屏醉了,回家后少不得母亲唠叨一番。马车一路颠簸,下车后,倚在墙边都吐了出来。   吐了干净后,整个人反而醒了过来,只双腿发软而已。   母亲唠叨,“你是女儿家,抛头露面已是不得了的事情,怎地还与人喝酒了,哪家大人?”   陈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捧着醒酒茶喝,说起醉酒的事情也不觉得丢人,反而是与母亲兴致满满地说起镇国公家的二姑娘。   后宅妇人不知顾阙,却知大诗人顾言。提起镇国公府,她就问:“是不是大诗人那个府上。”   “对,大诗人的妹妹顾二姑娘,她与她的兄长长得极为相似,性子也好,温顺恭良,是个不错的。”陈屏唇角微翘,告诉母亲:“我与她很合谈,你可晓得她懂得可多了,还有许多新鲜的种子。那间水果铺子,就是她开的。您说那么小的姑娘,不出门,还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好,您说,是不是很强。”   “小姑娘家做生意?”陈母皱眉,想起自己的女儿入朝与男人们争来争去,眉眼稍稍舒展,依旧说道:“你少于她来往。”   陈屏冷了脸色,缓缓道:“母亲觉得她丢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母改口道。   陈屏只道她:“开铺子养活自己,总比让人养活得好。母亲不觉得自己仰人鼻息,才是丢人吗?”   “你……”陈母气得仰倒,手指着自己的女儿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说道:“随你。”   言罢,匆匆走了。   陈屏心情很好,喝过茶后神思清爽,走到窗下,推开窗看向空中,夕阳落在眼前,视觉美感让人很舒服。   同样在看夕阳的春露打了哈欠,转头朝屋门看了一眼,一旁的听澜在纳鞋,吱吱天天走路,腿脚功夫又费鞋,脚底常常磨穿,她想着外间买的鞋子不厚实,自己得空就做了两双。   春露问听澜:“你说怎么没动静了?”   听澜抬首,也朝屋门看了一眼,道:“没动静指不定就是好事,你别看丞相那么凶,就是觉得自己面子过不去,想找回面子呢。”   春露不认同,道:“丞相啊,心里是有姑娘的,不然怎么会吃醋呢。”   人要先喜欢,才会吃醋。   听澜笑了,“你说,姑娘会挨打吗?”   春露点头:“肯定会,你晚上伺候姑娘的时候就会看到的。”   两人各司其职,春露伺候颜相,听澜跟着顾阙。顾阙的身子,听澜知晓。   听澜却说道:“姑娘更衣都是自己来,不需我帮忙。”   看不到的。   春露噗嗤笑了,“那就好了,她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老夫人说了,日子是要自己过出来的,就像是鞋子,自己穿了才知合不合脚,旁人说的都不算。我们觉得不好,她们乐在其中就行了。”   “也是,我瞧着姑娘不在的时候,颜相虽说忙忙碌碌,看我们也常说,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像是失了魂一般,失落得很。”听澜叹气,不知怎地,吱吱不在的时候,自己也会觉得寂寞。   或许习惯吱吱跟着自己,陡然不见了,觉得不适应。   春露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鞋子,不着痕迹地笑了。   屋里,衣裳遍地,凌乱不堪,藤条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颜珞下床,压根无处落脚,坐在床沿上晃着脚,道:“你瞧你,将我衣裳都扯坏了。”   话音落地,锦帐被一只手掀开,顾阙探首,瞧了一眼,“你不是要唯美吗?”   颜珞啐她:“哪里唯美了,分明就是粗暴,你瞧那件……”颜珞指着脚下的一件内衣,伸手捡了上来,腋下都扯开了。   她丢给顾阙:“你瞧瞧、你瞧瞧,不就打你两下屁股,你就扯坏我的衣裳了。”   顾阙挑眉,“你黛里黛气的骂我,有意思吗?”   颜珞出了口气,也不回话,自己去衣柜里找衣裳穿,挑了一件牡丹斜襟宽袖的裙裳,回头看向顾阙。   顾阙却缩进了被子里,颜珞问道:“我带你出去吃,如何?”   “屁股疼,不去。”   颜珞:“……”不就四下罢了,顾阙还咬她几口呢,都还回来了,谁也不欠谁的。   哼了一声,出门去了。   一夜没回来,顾阙问唔唔,唔唔道是回颜家了。亥时去见了同僚,打算回来的,颜府寻到丞相,说是三夫人病情愈发严重了。   颜相匆匆回去了。   三夫人闹了一夜,以往看见颜珞就好了。不想,昨夜看见颜珞就哭,哭着喊着要小七。   院子里没什么人,伺候的婆子都是心腹,喊得再大声都无人能听到。   颜珞对旁人无甚耐心,唯独对三夫人不同。   三夫人昨夜打了她,一直在问:“你将我的小七送去哪里了?”   颜珞沉默,三夫人撕扯她的衣裳,扯坏她的耳坠,哭得撕心裂肺。   一夜下来,颜珞身上多了几处青紫的痕迹,脖子上也是发红,同僚瞧见了只当她有桃花运,不觉笑了。   颜珞长嘴也说不清,晋宁帝看得清楚,那是动手打出来的,敢打丞相的会有谁?   顾阙?   晋宁帝笑了,颜珞睨她,道:“陛下笑什么?”   “笑丞相挨打,你如何惹了二姑娘?”晋宁帝抿唇止住笑意。   颜珞却道:“二姑娘小孩子脾气,臣也不知哪里惹了她。多半是臣昨夜见了同僚,她生气了。”   “原是吃味了,回去哄一哄即可。”晋宁帝很有心得,那些小郎君便是,给些赏赐便会感恩戴德。看着他们跪在脚下谢恩的时候,她有一丝丝畅快。   颜珞听到了就像没听到一样,谁像你?   她没说话,回家去了。   一夜未归,顾阙给她准备好了补汤。   颜珞看见大补汤就恶心,屋里站满了婢女,她觉得憋闷,道:“都下去。”   顾阙眉开眼笑,“我替你更衣?”   “更衣?”颜珞唇角泛起嘲讽,“把你昨日治伤的药拿出来。”   顾阙:“……”讨厌死了。   颜珞却当着她的面脱下厚重的朝服,脖子上的伤彻底掩藏不住了,顾阙看得眼皮一颤,“三夫人疯得厉害吗?”   三夫人就是精神病,在现代都未必能治好。   顾阙急忙去找,颜珞将衣裳一件一件都脱了,凝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气。   三夫人本是性情敦厚的妇人,丧女、丧夫的打击太大了。疯魔后一直活在过去,高兴快乐,也是不错。   昨夜突然醒悟过来,指着她大骂。   顾阙将药箱拿来,趁机询问三夫的病情。   “醒了。”颜珞说道。   顾阙懵了,“你的醒了是什么意思?”   颜珞道:“就是醒了,问我她的小七去了何处。”   “醒了、那、那她可会揭露你的身份?”顾阙慌了,尤其是见到她脖子上的抓痕,知晓着这是愤怒下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颜珞平静,抬了眸子看向顾阙:“不知晓。”   “我今日带着补品去看看。”顾阙心中不宁,倘若三夫人因孩子的事情怨恨颜相,去御前胡说八道,莫说复仇,生命都会有危险。   “不必过去,我叫人锁着了。”颜珞叹气,指着自己的脖子上的伤痕,“记住,这是你抓的。”   顾阙:“……”我是卖厨具的吗?隔三差五送我黑锅。   顾阙只好答应下来,拿了药走向她,她伸手摸了摸伤处,颜珞颤了颤,嘶了一声,“疼。”   “颜小七,我还没碰你,你疼什么。”顾阙被她逗笑了,以前不怕疼,现在愈发娇气了。   看着一道道伤痕,她劝颜珞:“给三夫人剪剪指甲。下回就不能再挠你了。”   “顾阙,我新得一个技能,原来女子吵架还有用指甲去挠。”颜珞看着镜子里低头认真给她涂药的姑娘,唇角微抿。   顾阙给她吹了吹,让药效更好的散发,吹完嘲讽她:“那是泼妇才做的事情,不过,三夫人端庄,怎地会动手呢?”   “你发疯的时候就不会打人吗?”颜珞反问她,药有些辛辣,刺激皮肤,疼得她拧眉,不过尚且可以忍受。   昨夜的三夫人介于清醒与疯魔中,半醒半疯,或许今日就不会动手了。   颜珞不止脖子上,昨日穿得宽袖裙裳,胳膊上也有许多伤,顾阙心疼她,道:“她没拿棍子,算是好事了。”   “你说呢,昨夜拿了剪子,不知是何处得来的,幸好唔唔抢得快,不然我好歹都被她戳一剪子。”颜珞心悸,但这件事不会那么平静。三夫人的屋里没有尖锐的利器,就连桌角都用布包了起来。   腾空而出的剪子显出了几分怪异。   相府后院是老夫人在打理,她不好多加插手,但将事情说与了老夫人听,最迟今晚就会有结果。   药抹在肌肤上,一阵阵刺痛,颜珞也疼得愈发清醒,与顾阙说道:“我怕是要做些对不起父亲的事情了。”   三夫人若真清醒了,只怕不能出宅院,还有,她看向顾阙:“我想将她接来相府。”   顾阙叹气,她知晓这回不是赡养,而是看着。   对待恩人,是违背道德的,然而,若不这么做,只会带来更大的祸事。   “好,你将她接来,我与阿婆照看她,你且放心。”   上过药,颜珞换了一身衣裳,匆匆去相府了。   比起她的伤势,顾阙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就不算是伤了。   不对,本来就不算是伤。   ****   颜珞回相府,老夫人并未查出来,她没有再问,只道将三夫人接去相府。   古来只有儿子成亲后,母亲跟着儿子走,未有女儿出嫁后,母亲跟着女儿去婆家的。   于理不合。   老夫人没答应,颜珞将衣襟解开,露出脖子上的伤痕,老夫人震惊,“她竟疯到……”连自己的女儿都打了。   “祖母,我不过是想尽尽孝心罢了。相府寻了一位厉害的大夫,她不愿给旁人诊脉,我想着将母亲接过去由她照顾。昨夜你也知晓,她不知从何处得了剪子,要么伤了自己,要么伤了旁人。”颜珞语气颇轻,人是在颜家出事的,幸好救得及时,可见颜府打理不善,让人钻了空子。   老夫人与管理中馈的大夫人都有责任。   颜珞剖开细说,老夫人的颜面就挂不住了,叹气道:“我对外,就说是将三夫人送到庄子上小住。”   “谢祖母体恤。”颜珞松了口气,寒暄几句后就吩咐人去请三夫人去相府小住。   昨夜闹了大半夜,清晨灌了药,三夫人还没醒,几个婆子合力将她抱上马车。   马车先朝着城门走,饶了一圈,停在相府侧门,唔唔将人背进顾阙住过的院子,隔壁就是孙氏。   安顿好后,颜珞回官衙,孙氏进屋诊脉。   未曾想,自己刚进去,迎面一个杯子,吱吱拉着她朝一侧避开,差点就砸到脑门了。   孙氏拍着胸口直叹气:“哎呦喂,差点就要死了。”   吱吱倒是不怕,伸长脑袋朝屋里看了一眼,就一眼,一把梳子砸了过来。   吱吱蹲了下来,拉着孙氏:“去找二姑娘,叫她穿上袍服,三夫人喜欢顾世子。”   “这是什么馊主意。”孙氏不满,“若是知晓顾阙骗她,又会惹出大乱子。”   “我去找姑娘。”吱吱蹿了出去。   孙氏也不敢进屋了,叫人搬了凳子,吩咐细雨在一边候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顾阙就来了,她穿的是裙裳,走到门口,先喊道:“三夫人,我是顾家二姑娘顾阙,特来拜见您。”   说完后,顾阙就跨过门槛,吱吱警惕,做好去拉她回来的准备。   奇怪的是顾阙就这么进去了。   孙氏凝眸,哀叹一声:“三夫人思女心切啊。”   顾阙进去后,屏住呼吸,走了五六步就见到圆桌旁披头散发的妇人,眼神锐利,她上前福礼:“三夫人。”   “你是顾言的妹妹?”三夫人细细打量面前的少女,轻哼了一声,“顾言呢?”   顾阙道:“死了。”   “怎么死的,被她杀死的吗?”三夫人语气薄凉,凝着顾阙面上的精致的五官,忽而又问:“你多大了?”   顾阙不知何意,却也认真回答:“我今年二十岁了。”   三夫人愣了下,继而轻叹:“瞧我糊涂了,你与顾言是双生,必然是同庚。” 第104章 冷水、顾二,我觉得我快忍不住……   顾颜两家的亲事是三夫人定下的, 那时的她还没有疯魔,看上的是孩子确实是扮成兄长的顾阙。   如今再看她,三夫人没有当初的喜欢了, 自己的女儿都死了, 看谁都是一样的。   顾阙不同,她微笑,主动开口:“她有一双孩子, 唤您外祖母, 您可要去看看,会喊阿婆了。是我兄长与妾生下的, 也是双生子,是一双姐弟。”   三夫人抬眸, 诧异地看着她:“为何认下旁人的孩子。”   顾阙坦诚, “那是因为她生不了孩子。”   “生不了……”三夫人呢喃。   顾阙继续说道:“不仅生不了,还十分畏寒,一辈子受不得寒, 常常发病,高热不退, 一烧就是几日。”   三夫人诧异:“她不是丞相吗?”   “丞相又如何,丞相就不生病吗?您看看先帝不就是病死的, 大夫说她活不到二十五岁。三夫人,就算她想孝顺你, 只怕都没您的命活得长。就剩下三年的寿命, 您呢?”   “您今年不过三十几岁, 五十岁都能活吧, 您想想, 您都还能活十几年呢。”   “她只有三年了, 您何苦为难她呢。”   三夫人震惊,“我不知、她、她……”难不成当年没有治好吗?   顾阙恍若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言道:“当年就坏了,治不好了,这么多年一直精心保着,日日喝药呢,药丸不离身。”   三夫人彻底沉默,一字都说不出来。   “您在这里休息,这里什么都有,您在这里就是主人,有事可唤人去办。外面有个大夫,您让大夫给您检查检查,身子是自己的,旁人不珍惜,您自己也该珍惜才是。”顾阙后撤几步,招呼阿婆进来,又对吱吱说道:“将琼琚清至抱来。”   世人都会怜悯弱者,三夫人恨的颜珞代替了自己的女儿,但若看到颜珞性命垂危,只怕也不会有恨了。   吱吱去办了。孙氏进屋,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心有余悸,刚刚那个杯子吓得她都不会走路了。   孙氏提着药箱,心惊胆颤地上前,顾阙推她一把,“阿婆,她又不会吃了你。”   “你站边上。”孙氏指挥顾阙朝边上站一站,自己上前去诊脉。   三夫人很配合,问她:“你是她的大夫?”   孙氏刚刚都听到了,虽说哭惨不对,但对后宅夫人只能来软的,便道:“是,半月前还大病一场,退不了烧,如今靠着她自己。”   “她也退不了烧……”三夫人喃喃其词,她的女儿那么小,也是退不了烧,每回烧得糊涂了都会喊阿娘,我疼。   孙氏诊脉,理智重新回来了。   顾阙在一边等着。   “夫人身子是好的,好好养着就成。”孙氏道,这些年来颜珞让人好生照顾,用的药都是最好的,脑子是调理不好的,但身子可以,脑子一旦清醒,就能成为正常人。   比起颜珞,好多了。   孙氏悲伤,收回手,肚子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撞上三夫人迷惘失神的眼睛后,那些话顿时又说不出来了。   三老爷做的事情,三夫人也不知情,何苦为难她呢。   当年参与那件事,不仅有颜三,还有她的弟弟,如今的恩国公。   这时,吱吱将琼琚抱进来,小小的孩子一进屋就开始喊人:“太阿婆、太阿婆……”   她喊的是孙氏。顾阙笑着牵着她的手,指着三夫人与她说话:“这是你的阿婆,你满月的时候,她还给你戴了银项圈呢。”   琼琚笑吟吟地上前,朝着三夫人乐呵呵地喊道:“阿婆、阿婆,我记得你呢。”   顾阙低眸看着她,记得个屁,跟着颜珞什么都没有学到,就学会了嘴不怂的本事。   三夫人睨了一眼小孩子,目光越过她,辗转落在门口男童身上。顾阙会看眼色,立即将清至往前推了推,道:“喊阿婆。”   清至不肯,缩在顾阙旁,如何都不敢迈出一步。琼琚不同,她走到阿婆面前,将手中唯一一颗糖递过去,“阿婆吃糖。”   三夫人回神,低眸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记得当年初见小公主的时候,也是这般嘴甜、爱说话。   她是臣下妇人,不敢言语,小公主却拿了一块点心给她。那时,小公主还不大会说话,支支吾吾半晌,手中还在不断比划,最后,塞了点心给她。   至今都不知那顿比划是什么意思。   再看眼前的女童,她问道:“为何给我吃糖。”   琼琚乐道:“ 阿婆。”   三夫人明白,因为自己阿婆,所以,她才给了糖。   她故意说道:“我不是你阿婆。”   琼琚眨了眨眼睛,三夫人重复一句:“我不是你的阿婆。”   琼琚愣了须臾,接着,手中糖直接塞进自己的嘴里,眼神瞅了瞅三夫人,好像在问:不是阿婆,不给你吃,我自己吃。   一番动作逗笑了三夫人,她只好说道:“我是你的阿婆、就是你的阿婆。”   琼琚将嘴里的糖掏了出来,垫脚塞向三夫人的嘴边,嘴里喊着:“阿婆吃、阿婆吃……”   顾阙莫名,忙要上前,自己吃了一半的再给别人吃,礼貌吗?   三夫人握住她的手,道:“阿婆你吃,你自己吃。”   “ 阿婆吃。”琼琚倔强得很,非要望她嘴里塞去,小脚垫得高高的。   顾阙上前,将她手中的糖夺下,道:“好了,该出去玩了,弟弟害怕,你去哄哄弟弟。”   琼琚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清至,忽而就笑了,开心地走出去,“阿弟、阿弟。”   清至不理会她,转身走就走了,甚为清高。   孩子离开后,孙氏开过药方,要走了,顾阙也是,“夫人好好休息,颜相黄昏便会回来的。”   言罢,她退了出来。   站在门口,她长吐了口气,孙氏就在一边,也是喘气,道:“你脑子转得可真快。”   “她是一个母亲,更知错不在颜相。倘若三老爷当年没有参与那桩秘案,就不会有今日的颜珞。但是,就算没有颜相在,她的女儿也活不到今日。她心中有气,积压多年,您可有药,让她出了这口气?”顾阙问道。   孙氏怼她:“这是心病,吃药有用吗?”   顾阙犯难了,“等颜相回来再说,拨些懂事的婢女与婆子守着,还有,置办些新衣裳新首饰,看见新东西会高兴的。”   回屋后,她让春露去办了,府里这些事情都是春露去办。春露办事细心,且银钱上的事情多是经过她的手。   相府里有绣娘,四季衣裳都是她们在办,这个时候她们在准备夏衫了。   春露领着绣娘去见三夫人,顾阙坐在窗下眺望。   听澜在一侧伺候,她问道:“姑娘不开心吗?”   “我想到一个故事,赵氏孤儿,你没有听到,但丞相一定知晓。”顾阙语气悲凉,她看过那个电视剧,那位母亲与三夫人不同。她的孩子是健康的,肯定能安全长大的,后来,她也疯了。   都是用自己的孩子去代替,可曾问过母亲的意思,如果好商量,三夫人不会疯疯癫癫这么多年。   颜三犯错了,不该用孩子去抵罪,哪怕性命垂危。没有咽气,就说明她还想活。   她莫名笑了,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殊不知自己压根不如颜三呢。   听澜不出不知该说什么,怔怔地看着姑娘侧颜。   一日很是难熬,尤其是顾阙无所事事,坐在窗下干等。   她等了许久,春露回来了,道是安排妥当。   顾阙问她:“夫人可好些了?”   “阿婆熬了药,喝下后就睡了。”春露抿唇,神色也不如往日。   她是颜家子,知晓颜家的事情,夫人是在三老爷死后没多久就疯了,疯疯癫癫,常常不认识人,嘴里嘀嘀咕咕喊我的小七,但她从来不喊三老爷。   众人猜测她悲伤过度,将自己的丈夫忘了。   其实,三夫人从始至终都是在悲伤自己的女儿。   顾阙怔忪片刻,许久才叹道:“都是些可怜人。”   在这里,丈夫要做什么事,妻子压根管不住的。这一刻,顾阙恨透了这些规矩,长叹一口气,吩咐春露:“让人好生照顾她,但不许她出去,更不许旁人与她接触。”   顾阙知晓自己做得不对,但为了颜相,不得不做了。   春露回道:“奴婢吩咐过了,颜相也有吩咐,不会让人使坏。”   相府是颜相的家,各处都是她的人,仆人们打起精神办事,轻易不会出事。   顾阙等了半日,颜珞才回来。她今日照旧很忙,淮河以南彻底乱了,苛捐杂税眼花缭乱,百姓交不起税,就被拉去充军。   家里只有一个男人的,被抓走,寡母弱妻,害怕牙牙学语的孩子,家要毁了。   不少人为了交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吃不上一顿饱饭,饿死街头的不在少数。   甚至有人为了逃出梁王的地盘,强渡淮河,被抓到后直接杀了,悬在城门上示众。没有抓到的侥幸渡过淮河,他们也会发现大魏这里也多了许多杂税,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苛税猛于虎!   颜珞回来后并没有说,而是换了衣裳,坐在顾阙对面,道:“我给你煮茶喝。”   两人都是心事重重,顾阙想的是眼前,而颜珞想的是苛税。   顾阙却说道:“我给你煮奶茶喝,茶太苦了。”   日子本就苦,该吃些甜的才是。   她去糖盒里找了些牛奶糖塞到颜珞的手中,“吃几颗会高兴些。”   颜珞抿唇笑了,“你糊弄孩子呢。”   “那、那我没办法了。”顾阙哀叹,转身要走,颜珞拽住她的手,“别走。”   颜珞抱着她,微微一叹,道:“顾阙,我有些迷惘。”   “颜相,加快速度,唯有如此才可。”顾阙不劝她放弃,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前的地步不是你想收手,就可以皆大欢喜的。   大魏分崩离析,已成定势,就算没有颜珞在,废帝这样的主君,大魏也将走不远的。   她劝道:“你该想想,乱了以后该如何收拾,将来有该怎么样,大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大魏易主,就要选出一位明君。”   “颜相,我不懂朝政,但我只想百姓活得好罢了。”   颜珞抬首,望着她,两人四目相接。   大魏乱了,才是她的目的。如今,又想着拨乱反正吗?   颜珞沉默。顾阙低眸看着她。颜珞是天上的皎月,是她心中的白月光,不可亵渎。   顾阙唇角微动,喉头哽住,艰难道:“如何乱,就如何拨回去。三老爷犯错了,他用自己的女儿去抵罪,是最可耻的。嘉娘,我们不能学她。”   陈年往事压在心口,一旦解开,如堤坝坍塌,水流不止。   颜珞深吸了一口气,那件事若用言语来说,对她而言,太难了,难以启齿。   那梦太过遥远,她阖眸,艰难说道:“顾阙,你可知晓一句话,苛税猛如虎。”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顾阙恍然大悟,野史对颜相最大的一笔就是苛税,甚至将她比作秦皇。   野史都是记她的过错,从未替她辩驳一句,更不提她本来是皇室后裔。   “颜相,我有一本书,你要看?对你无甚用处。”顾阙拍拍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一本很有趣的书籍,那上面将你写成秦皇一般的人物。我不知是谁编纂的,很片面,我猜应该是一个不懂事的文人才子,还是不被朝廷重视的。”   还有一点,那本书的内容随着事情发展会变化。   而在第一次变化的时候,大文人就再没上线过。或许事态有了变化,大文人也跟着消失了?   顾阙去找书,颜珞收敛神色,恢复如常。   野史很厚,顾阙搬来颇为不易,厚厚的一摞摆在颜珞面前,她拍拍书面:“这就是我的秘密,顾神仙就是这么来的。”   颜珞瞧了她一眼,“顾神仙啊,你哪里得来的?”   “买的。”顾阙朝她眨了眨眼睛。   颜珞不信她,翻开第一页,看见注释后愣住了,不可置信道:“你还要让别人注释,你才懂?”   顾阙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太羞耻了。她捂住脸颊,不肯面对颜珞。   颜珞本想调.戏几句,接着翻开几页后被吸引了,骤然明白顾阙哪里来的知识了。   她看着目录,迅速翻到眼下,一页看过去,讲的都是□□,没有提朝堂。由此可推测,写书的人并非是朝堂上的人。   而是来自民间。   颜珞看了几页,只有偶尔几句,朝堂增加赋税,未曾说京城的风向。   确实过于片面了。   顾阙道:“颜相,你我皆是书中人,与贾宝玉林黛玉并无区别。但此书并未写你最后的去处,也未曾写你屠城的缘由。只写了一句,性情暴.戾。”   将所有的事情都归于性情暴.戾,过于片面了。   以现代言语来说,便是厌世,与世人作对!   这段时间,顾阙不断在想,自己是不是穿进这本野史中,成了书中炮灰。细细去想,又不对的,倘若穿进书中,为何不按书中的内容走。   自己改变事态发展,书的内容就会产生变化,也就是说,先有她们,再有野史。   穿书是先有剧情,再有她们,前后顺势颠倒了。   她与颜珞说道:“我看着书,改变了些事情,等去回头去看,书又变了。不信,你可以试试,你若现在停止战争,书的后续内容也会有改变。”   这就像是游戏系统,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后续都会有相应的系统。   千千万万的决定,触发不同的代码,引发不同的剧情。   颜珞未曾回话,而是去看了一眼后续,道:“并未写废帝。”   “最后写了,梁王兵临城下,废帝夜袭。书是人写的,那人不知太多的事情,写出来的内容过于单薄了。”顾阙解释,简而言之,没有上帝视角。   等同于第一人称的小说,只知道自己的经过,不知别人的想法、做事章程。   只有结果。   颜珞盯着‘废帝夜袭’的篇章,久久不语,废帝夜袭梁王,鹬蚌相争……   如果废帝与梁王同时入京城,太后会怎么做呢?   颜珞忽而顿住,想起太后的性子,不等兵临城下,她就会带着晋宁帝走了。   或者,其中一方围住京城,堵住各门,叫她们逃不得。   颜珞勾唇,笑了。   “你可知传闻说有一本天书,会指引人前进,你这本书便是如此。”   她的笑,太过阴冷,顾阙不知该如何形容,就像是黑色的漩涡,不断吸引着她。   顾阙倒吸一口冷气,道:“速度快些吧。”   “不能。”颜珞叹气,废帝进展太慢,如何帮助她迅速来京城是个问题,还有,那支皇军在何处,还是问题。   顾阙忍不住,“减轻赋税吗?”   “不能。”颜珞依旧拒绝了,重税之下才有义军。   乱世出枭雄,才会有选择的余地。   顾阙失落,她按住顾阙的手,略微思考,还是稍加解释:“大魏立国多年,积弊已深,现在的大魏腐烂了。太.祖也是普通百姓,书中言及朝代更迭,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五代十国,最后一统。眼下,若不舍得割肉,如何换来新生。”   “我今日痛心的是太后在田地上又加了一层税,百姓只怕交完所有的粮食都不够了。”   “为何又加?”顾阙不明白,甚至极为气恨,枉顾百姓生死,只顾自己享受,她气道:“陛下呢?”   “太后做的决定,我若赞同,陛下不会反对。”颜珞眼眸微深。或许受到顾阙影响,本该在自己意料内的事情,自己竟会心软了。   她看了一眼顾阙,叹了一句祸害。   情绪外露后,她有些后悔了,敛了悲悯之色,起身道:“我去见见母亲。”   顾阙拉着她的手,抓住重点:“颜相,你是不是心软了?”   若不是心软,回来为何会感伤?   顾阙似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抱住颜珞:“你心软了,你看你也是会心软的?”   去他娘的暴.戾成性,都是让颜相背黑锅的。   颜珞皱眉,拍开她的手,“我如何就心软了,我是心疼你,你也是种田的。”   “不管,你就是心疼了,你会有解决的办法。你不解决,我去找陈屏,她心系百姓,必会想尽办法的。”顾阙蹭着颜珞的侧颈,拼命地蹭。   蹭了半晌,颜珞没有回应,顾阙去咬她脖子。   颜珞瑟缩,推开她,道:“解决的办法自然有的,天下最富,不过商户罢了。”   “怎么做?让商户捐银?”顾阙迷惘,商户怎么会捐银呢。   颜珞道:“旨意还未曾下,想要太后改变主意,就要让她得到这笔银子。”   “她要银子做什么?修宫殿吗?”顾阙不解。   “不,招揽天下能人,研制火.炮。太后让人出海去打听,不过希望渺茫。”颜珞拨开她的脑袋,抿唇间忽而一笑,“我心软都是被你带出来的。”   “人有七情六欲,都是最正常的情绪。人非神魔,无端克制自己的情绪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积郁在心,就会变得阴郁。初见你,你高雅圣洁,如今,你更接地气了。”   颜珞:“……”你直接说我装.逼不就得了。   心里恼恨,她拉着顾阙去床上。   顾阙:“……”白日宣淫可不好。   “先吃晚饭,你不是要去见三夫人吗?”顾阙及时拉住她的手。   颜珞摆手,甚至一本正经与顾阙说教:“小别胜新婚,禁欲多日,于身子不利。”   “我信你个鬼。”顾阙才不上她的当,门窗都开着,一闹,外面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颜珞止步,回身看她,眼中盛满顾阙的容貌,唇角微动,喉间尤为干涩。她吸了一口气,眼神骤然烫了,   与顾阙在一起,时日已久,她就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颜珞忍了忍,转首不去看她,可自己一转首,衣襟擦过伤口,皮肤上涌起灼热的伤痛感。   “顾二,我觉得我快忍不住……”   顾阙翻了白眼,“给你一盆水。”   颜珞凝着她:“顾阙,你就是个祸害!” 第105章 夜色、夜色唯美,恰合卿意。(一更)   颜珞念叨不止一回了, 顾阙是祸害、顾阙是祸害!   顾祸害推开了她,去招呼春露:“你去请夫人来吃饭,就说今晚吃团圆饭。”   春露在廊下打络子, 闻言后轻快地应了一声, “奴婢这就去。”   屋里的颜珞没吃到好东西,憋着气说着风凉话,“团圆饭, 她会打得你满院子跑。”   顾阙回身瞅她:“你昨晚就是被打得满院子跑?”   颜珞:“……”   “顾阙, 我还是不是你的女神了?”颜珞哀叹一句,时日渐久, 顾阙对她都没有最初的喜欢了。   渣女常说日日对着一张脸会觉得枯燥,顾阙枯燥了?   她又叹了一声, 坐上坐榻, 凝着来回忙碌的人,问她:“顾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顾阙在整理摆设, 挪挪这个,搬搬那个, 忙得不亦乐乎,又叫人去摘些蜜瓜草莓, 眉开眼笑。期间也没理颜珞的话,反而说道:“明日将侯爷夫人请来用晚膳, 可好?”   团圆饭, 很重要, 意义重大。   她嘀咕一阵:“或许三夫人看到家里日子过得好, 指不定就放下心思好好过日子, 你说对不对?”   “颜相, 三夫人与我们不一样,她老了,不会想那么多,多半只想享受天伦之乐,让清至琼琚多去她跟前玩,心就软了。”   “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女人的心思,我觉得我比你懂。”   “你想想,她是颜家的儿媳不假,可这么多年来只有你这个一个女儿,又没过继嗣子,她以后还是要仰仗你的。”   颜珞没细听,三夫人昨夜恨不得杀了她,哪里还会来吃团圆饭。   颜珞没应声,倚靠着软枕看着瘦小的身影东走走西晃晃。顾阙是个会认真过日子的人,家里忙碌、下厨做饭,几乎什么都会。   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归隐山间,她也会撑起一个家。   顷刻间,颜珞忽而有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颜珞舒展眉眼,忽见春露过门,“丞相,三夫人说换身衣裳就来。”   “她是来吃饭的吗?”颜珞狐疑。   春露点点头,“自然是用晚饭的。”   颜珞不大信,但听澜将一双孩子都抱来了,琼琚没进门就听到声音了。她皱眉,顾阙道:“我觉得,她像王熙凤。”   人未到,声先至!   颜珞被逗笑了,琼琚爬过门槛,张开手臂跑过来了,清至不同,他慢悠悠地跨过门槛,努力用走的,不爬。   琼琚至颜珞跟前,颜珞不理会她,着实是身上有伤,一动就会疼。   不想,琼琚顺着她的膝盖直接爬上坐榻,嘻嘻一笑:“阿娘,亲一亲。”   颜珞侧身,傲娇道:“不想和你亲。”   琼琚顿住了,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看着颜珞,瘪了瘪嘴,半晌才说一句:“那我和姑姑亲一亲。”   “姑姑也不和你亲。”颜珞替顾阙拒绝,   琼琚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颜珞却道:“再哭,我去亲弟弟。”   一句说完,琼琚努着嘴,忍着泪水,瞬息间就收了泪水。   清至慢悠悠地走来了,对着颜珞行礼,规规矩矩地又走向顾阙,双手作揖,“姑姑。”   顾阙看着他,规矩得有些过了分,难不成灵魂里是成年人不成?   行礼过后,清至又走到颜珞身边,眼神尤为清澈,“阿娘,亲一亲。”   颜珞:“……”一个、两个小鬼,黏得很。   “鬼才想亲你们,我不想亲你们,我只想亲你们姑姑。”她幽怨地看向顾阙。   顾阙没吭声,她一搭话,颜珞就开了染坊。   两个孩子局促,三夫人由婢女引着走进院子里,着一身品竹色春衫,发髻高挽,只一支珍珠发簪,简单典雅。   三夫人以前也是位美人,举止优雅,顾阙看了一眼,便迎了出去。   三夫人淡淡地扫她一眼,道:“二姑娘常住这里吗?”   顾阙一噎,她不是常住,是这里的主人,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三夫人会掐死颜相的。   她笑了笑,道:“阿嫂待我颇好。”   一句阿嫂让整个院子里的婢女都打起了精神,尤其是春露听澜,三夫人来了,好像对两人的感情发展不利。   顾阙将三夫人迎进屋,颜珞懒洋洋地坐在坐榻上,与三夫人对视了一眼后,选择站起来,执晚辈礼见礼:“三夫人。”   昨夜三夫人不准她喊母亲了,声嘶力竭地指控她杀死了真正的颜家小七。   三夫人走进屋,左右扫视一眼,屋内干净,摆设古朴,处处透着奢靡,比颜府好了千万倍。颜家是清贵世家,下面孩子多,不可能由着她们奢靡成性,故而都以简单雅致为主。   颜珞的卧房看似古朴,可每样东西都大有来头,并不简单。   三夫人也是簪缨世家秦氏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子,多少都认得一些,看到这里,她彻底知晓这个养女今日有多成功。   她才二十二岁,就已超过颜家历代先辈得来的成就。   这样的女子,如明珠耀眼。   顾阙先开口:“夫人喜欢喝什么?茶还是花露引子?”   “我不爱喝茶。”三夫人坦然道。   顾阙拧眉,品出些味道。在大魏,品茶是一种高尚的事情,茶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喝得起。   也就意味着茶是贵族、有钱人才能拥有的。许多人为了追逐,就去学打茶、沏茶、品茶。   颜珞不喜茶,但是会打茶、沏茶,她是时代叛逆者,但凡高雅的事都不爱,顾阙习惯了。然而,三夫人也不喜欢茶。   有些微妙了。   她吩咐道:“那就喝些甜的。”   听澜去办。   三夫人一来,整个院子的气氛就变了,尤其是房内,落针可闻。   颜珞也不再歪在榻上,正襟危坐,也没有聒噪,而是板正了脸不说话。   阎罗!   颜珞的神色瞧着吓人,顾阙拿手拽了拽她的袖口,“颜相!”   颜珞屏退左右,先开口:“三夫人既然醒了,我不妨直言。哪怕没有我,她也活不到今日。”   顾阙心口一跳,皱眉忙打断她:“颜相,三夫人会不高兴的。”   “我说的是实话,父亲救了我的命,颜家才有今日。三夫人不知那些人的下场。怀章王死了,我将他的骨头做成了骨瓷;湘王父子相残,湘王杀了儿子逃出生天,如今与梁王苟且,与大魏开战,满门被诛。魏国公、如今,该称一声齐王了,他死了不说……”   “颜相,莫要说了。”顾阙害怕了。   颜珞勾唇,“我只是让三夫人知晓,颜家多么幸运。还有恩国公。”   “殿下!”三夫人猛地出声。   恩国公与先帝同岁,是三夫人的亲兄长,也算是颜珞的舅父了。   而颜珞忽略他,是因为三夫人,如今三夫人醒了,自然就该动手了。   当年六位年岁相仿的青年合谋,先帝、怀章王、康乐郡王、颜家三爷、魏国公以及恩国公。   如今就剩下恩国公。他是武将,守着城门,掌京城各处五万兵马。先帝登基后,给他公爵。   三夫人脸色遽变,颜珞继续说道:“您该知晓所有的经过了。”   三夫人疯,女儿死,丈夫被杀,最后压垮一根稻草是颜珞将件大秘密说了出来。   她崩溃,情绪崩不住,疯了。   顾阙扶额,颜相行事,太过刚硬了。   不能委婉吗?   三夫人脸色苍白,浑身轻颤,似要发疯,顾阙忙端起甜牛奶给她喝,“三夫人、颜相不会赶尽杀绝的。”   三夫人一口气喘不过来,顾阙灌了一口牛奶,她疯地一般推开顾阙,指着颜珞怒骂:“你踩着我女儿的性命才活……”   “那是因为你丈夫做错了事情,欺君罔上,论罪,满门该斩。”颜珞冷言,言辞冷厉,一寸不让,“你该明白,我念及你女儿的性命才对颜家罢手,这么多年来我给了颜家多少银子。银子都可筑成一道墙壁,颜秦氏,你莫要得寸进尺。”   三夫人娘家姓秦。   “殿下!”三夫人语气骤然就变了,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侄儿,忽而跪了下来,“望你手下留情,我来,我给你一个交代。”   女儿没了,丈夫没了,倘若娘家再没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颜珞站起身,避开她的礼数,神色如旧,“你怎么做,与他同归于尽?”   顾阙旁观,倒吸一口冷气。   三夫人跪地,掩面哭泣:“杀了他,饶了、饶了……”   杀了他,饶过秦家族人。   顾阙阖眸,恩国公秦家是一大姓,屠尽满族,近乎千余人。   三夫人害怕,亦在情理中。她深吸一口气,俯身去搀扶三夫人。三夫人哭得难以自制,压根起不来。   颜珞侧面站着,凝眸看着她,心揪了起来,道:“我可以饶过秦氏族人,也请三夫人将我当作颜家小七,母慈子孝,我会尽力孝顺你。”   尽力孝顺……   顾阙松了口气,略微用力,搀扶三夫人坐回原位,松了口气,欣喜地看向颜珞。   三夫人以袖颜面,哭过一通后,情绪渐稳,颜珞并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顾阙不好说话,抬手在三夫人脊背上顺了顺,稳住情绪就好。   良久后,三夫人说道:“得颜相一句话,我必感激你。”   “母亲是在这里养病,还是回颜府?”颜珞先开口,她惯来不走弯路,直来直去。   “在这里借住几日。”三夫人沉吟半晌,“回去后,也无事。”   说完,就听到有人敲门,声音不大,咚咚几声就停了,接着,又响了几声。   “阿娘、开门……”   三夫人骤然转眸,看向紧闭的屋门,停顿了会儿,顾阙颜珞都没有理睬,她忍不住了,去开门。   琼琚跨不过门槛,双手撑地就要爬,三夫人心疼,俯身抱起来,道:“怎么爬呢。”   “阿婆……”琼琚乐了,终于有人抱她了,“阿婆,亲一亲。”   她凑到三夫人身边亲了亲,清至哼了一声。   三夫人低首,问他:“你哼什么呢?”   清至仰着脑袋,看着阿婆,嘴一龇露出小白牙,“拍马屁……”   三夫人:“……”小模样和殿下进颜府的时候一样,专门拆台!   晚饭摆在偏厅里,琼琚清至坐在宝宝椅里,孙氏也来了,见到三夫人后转身就要走。   顾阙拦住她,她说道:“我在你们眼前倚老卖老,三夫人是主人家,我就是一奴仆,不好上桌吃饭。”   顾阙轻笑,“颜相素来不讲规矩的,小心她拿话刺你。”   孙氏不愿,颜珞道:“赶紧走,免得碍眼。”   孙氏:“……”   “我不走了。”孙氏又转回去,与三夫人见过礼,挑了座位坐下,就坐在清至旁。   众人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三夫人,没怎么动筷子,唯有琼琚,一张嘴喋喋不休,偏偏语焉不详,听不懂她说什么。   最后,清至受不住了,拿勺子砸姐姐的脑袋,“吵、吵、和阿娘一样……”   颜珞:“……”   顾阙笑死,三夫人抿唇浅笑,琼琚被敲了一下,先是发懵,继而反应过来,拿手回拍弟弟脑袋,不耐道:“你、你烦……”   哦豁,要吵架了。   颜珞顾阙不说话,继续吃自己的,孙氏也是,就剩下刚来的三夫人唇角动了动,想出言调解。   没等她调解,清至就侧过身子,不理姐姐。   三夫人浅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琼琚拿着叉子叉着一块肉递给她,“阿婆、吃。”   清至又骂一句:“马屁精。”   颜珞放下筷子,“他和谁学的话?”   顾阙道:“唔唔。”因为吱吱总是跟着听澜后面,姐姐长姐姐短,唔唔常常埋怨她马屁精。   清至学话快,听了两回就记住了。   她说道:“清至学得快,我不担心,就是琼琚。”   颜珞回道:“我去寻个教养嬷嬷,教些礼仪。”世家姑娘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要找教养嬷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都很吃香。   顾阙没说话,事情复杂,她不知晓该怎么做。   停顿半晌后,她没说话,三夫人说道:“琼琚先跟我,我去找一找适合的教养嬷嬷。”   颜珞诧异,抬眸看向三夫人,顾阙按住她的手,忙道:“好,劳烦三夫人了。”   吃过饭,琼琚屁颠屁颠地跟着三夫人走了,顾阙想拦没拦得住,三夫人才刚醒,若是再发疯伤了琼琚怎么办。   颜珞叹气:“都说女大不中留,她大了吗?”   呸,白眼狼!   清至还没走,看看离开的三夫人,又看了看姑姑,嘴巴瘪了瘪,张开手臂要姑姑抱。   顾阙教导他:“嘴巴得甜,你最笨,就不招人喜欢。”   孙氏嗤笑:“嘴甜又怎么样,你没发现她很笨吗?和某人小时候一模一样,清至,走,太阿婆带你去摘蜜瓜。”   颜珞:“……”今晚为何总是躺枪。   孙氏抱着清至走了。   两人回屋。   回到屋里,顾阙问颜珞:“你又心软了?”   “你说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颜珞无奈道,今日没有顾阙在,她也不会心软的。   恩国公得公爵,族人受益,十多年来享受荣华富贵,得了荣华,就该为之付出代价。   天上不会掉馅饼。   两人在窗下坐下,暮色四合,屋内明灯璀璨,颜珞依偎着顾阙,心里起伏不定。   安静多年,陡然改变了主意,情绪也跟着改变。   怅然得失。   她摸了摸心口,贴着顾阙的胸口上,心跳如擂鼓,“顾二,我有些不安。”   陡然改变了,心口乱了。   顾阙拥着她,温柔地道:“我与你在一起,你想想,黄泉路可以一起走,看看彼岸花,我们不喝孟婆汤。你想想,来世,我们去那个时代,你身子健康,我开一家雪糕店。你来,我不收你钱。”   “开一间雪糕店,成本多少?”颜珞歪头看着窗外,天色漆黑,心口变得烫人。   她从来不想将来,雪糕店类似于点心铺子,多半,无甚成本。   顾阙看着她,不觉笑了,“成本不贵,不如,等去了山间,我们就卖雪糕。”   “为何要卖?给我吃,不好吗?”颜珞攥住她的手,闭上眼睛去感受她掌心的温度。   顾阙的温度让人贪恋,与她相识一场,哪怕入了无间地狱,也没有遗憾了。   无间地狱多么害怕,她笑了,眸色映着夜色,渐渐坚定清朗。   在遇见顾阙之前,觉得阿娘痴傻,如今,感受到了,意志之坚。   她轻笑,顾阙捏她的脸颊,“都给你吃,你吃厌了,就拿去卖。我也会做了。”   “你做的……”颜珞拧眉,想起碗装的冰激凌,蹙眉道:“不好吃,杂质太多。”   “我那是拿手搅拌的,等我买个冰激凌的机子,就好了。”顾阙幻想将来的生活,浑身就暖了。   明明是非常普通的生活,没有惊艳、没有富贵,就是那么平凡,依旧心动不已。   颜珞看着黑夜,顾阙看着她,眼中带流动着情意。颜珞为她做了改变,对于她而言,像是天赐。   她感叹,心情大好。   “我们去睡觉吧!”   颜珞却道:“我没有吃你的欲.望了。”   “我有,我吃了你,就好、迫不及待……”   颜珞摇首:“不想动。”   “那就在这里!”顾阙心动了,直起身子,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亲,“夜色唯美,恰合卿意。”   顾阙直起身子,将颜珞平放在榻上,鼻端都是自己熟悉的气味。   衣襟滑落,颜珞的腰纤细,肌肤雪白,小..腹平坦。   明明柔弱无骨,却被冠以‘暴.戾’的罪名,她把脸埋上去。   感受到心跳,她倒吸一口冷气,闭上眼睛。   颜珞轻笑,胸..口微微起伏,道:“顾阙、你、你……”   你了半晌,说不出一字,内心逐渐柔软。   顾阙含着笑,亲吻她的眉眼。   光色照人,夜色清冷,抬首间,星辰璀璨,低首时,柔软如水。   ****   三夫人调养几日,屋里多了两个孩子,琼琚常在榻上玩闹,三夫人忽而忙了起来。   忙着调解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常常做判官,每回都是琼琚闹,她呵斥,琼琚哭的声音比她更大。   三五日后,她将琼琚送了回去,留下清至。   送回去半日,睡了午觉,琼琚熟门熟路地摸来了。   院子里恢复闹腾。   到了四月初的时候,恩国公来相府看望长姐。   顾阙如临大敌,三夫人按住她,道:“她是我的弟弟,我知晓性子,你带着孩子去找孙大夫去玩。”   顾阙道:“我陪您。”   “二姑娘不必害怕的,他自小学武,性子尚算秉正。”三夫人微叹,若不是知晓内情,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恩’字太过讽刺了。   恩必然是对大魏有功,然而他犯了大错。   三夫人阖眸,抓住顾二姑娘纤细的手臂,“二姑娘,她是阎,我也恨她,可她有什么错呢。”   殿下的错,就是活了下来。   “哎呀,你快走吧。”三夫人推开顾阙,吩咐春露,“将他带去外厅。”   一府之内,待客的地方有两处,客人是去外厅,亲人去内厅。   相府素来没什么亲人,人人畏惧颜珞。镇国公夫妇来过几回,都是直接去内院。   三夫人以主人的态度将自己的弟弟请去外厅说话,是没有将他当作自己的亲人了。   顾阙知晓她的态度了,唯有撇清关系,才可安抚住颜相。   态度太过亲昵,只会让颜珞愈发恼火。   顾阙回到卧房,春露跟去伺候了,坐下后,听澜问她:“您不去 ?”   “三夫人与她的弟弟肯定有许多话要说的。对了,你让人小厮去同颜相说一声,还有,时刻注意前厅。”顾阙心里不安,三夫人看似不讲理,几日相处下来,举止温雅,处处透着女人的柔美。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顾阙轻叹,静静等着。   在内宅久了,性子也跟着舒缓不少,欲速则不达,不如慢慢候着。   她让人去沏茶,清茶沁人心脾,慢慢品来,容易打发时间。   茶过两盏,春露来了,禀道:“恩国公气势冲冲地走了,夫人回院了。”   “不必声张,如往日一般伺候。”顾阙打发春露去看着三夫人。   待春露走后,她忙去找野史。   书就搁在屋里,在雕花床下的暗柜里,她翻出书,往后去翻。   内容果然再度变了。   豁然一惊。 第106章 叛逆、 好歹歇一天啊!(二更)   三夫人秦家嫡长女, 是大家女子。顾阙对大家女的生活环境留在红楼梦中,饶是如此,还是无法理解何谓‘大家女’。   大家女是长在富贵窝中, 自小受到文化熏陶, 满腹诗书,才学斐然,仪态端庄。   颜珞便是大家女, 而她给顾阙的灌输:大家女多是只会风花雪月, 打理中馈。   然而三夫人做了什么?   她与死去多年的颜三和离,告了颜三与恩国公, 并将其余三人也一并告了。   她便是只会风花雪月的大家女吗?   不,颜秦氏才是离经叛道的人, 她比颜珞更加疯狂。   顾阙倒吸一口冷气, 浑身都在发抖,将野史合上,阖上眸子, 心里默数到一百,睁开眼睛, 再翻开野史。   她希望自己眼花。   再看一遍,依旧如此。   顾阙知晓不是自己眼花, 是真的。颜珞离经叛道,三夫人亦是。谁会与死去多年的人和离, 压根就没有这条律法乃至规矩。   说白了, 她用了某种办法让颜家老夫人带子休妻休了她。和离诸多不易, 还要经过衙门, 休妻只需老夫人一张纸即可。   顾阙瘫坐在坐榻上, 外间徐徐清风拂过, 吹得皮肤轻颤,顷刻间,大梦初醒。   她站起身,三夫人要秦家族人的性命,告了自己的亲弟弟,颜珞答应她就一定会将族人捞出来的,至于颜家,颜珞感恩,不会不管的。   她拂开袖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肌肤,汗毛竖起。   在这个时代久了以后,她知晓许多规矩,而三夫人告夫、告弟,在现代社会等于实名举报了。   她抱着野史在窗下坐着,心中枯燥,起身去找孙氏。   见到孙氏后,也不隐瞒,直言问她:“阿婆,我有一问题,想请您解惑。”   “别问我,你家那口子熟读律法,知晓规矩,懂得比我多,别让我班门弄斧了。”孙氏直接拒绝。她抬首看向顾阙,发现她面色惨白。   顷刻间,事态不寻常,孙氏不逗弄她了,将细雨赶走,“什么事啊?”   “你说,如果三夫人与三爷和离,与秦家脱离关系,以一庶民的身份告了所有人呢?”顾阙唇角微颤,心口悸动。   她慌得厉害,不为颜秦两家,只为三夫人一人   孙氏懵了,“她、要么是颜家媳、要么是秦家女,怎么会告……”她有些理不清,三夫人被人提及,首先是颜家媳,若是和离,便是秦家女。   两不沾,会是什么境地?   死后都会是孤魂野鬼!   “顾二姑娘,你或许还小,不懂些关系,她不可能脱离两边的。律法中,民告官,诉讼极难。还有,子告父,罪加一等。”孙氏有些发懵,“我觉得你说得这件事压根可能实现,脱离两族,她便是世道不容之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可知晓了?”   顾阙微笑,越听越觉得有些心疼,或许自己太过感性,亦或是觉得三夫人不容易。   醒着不如疯了。   她的脸色太差了,唇角弧度抿得发直,孙氏拽过她的手腕直接诊脉,说道:“顾二姑娘,你知晓什么秘密了吗?”   “没有,我就是问问罢了。”顾阙调整自己的情绪,牙齿松开唇角,扯了扯唇角。   孙氏瞥她一眼,她必然是有问题的,但不好戳破,装作不知此事,好心提醒她:“你说的这件事压根不可能会出现,不要多想。”   “我、就问问。”顾阙改口了。   孙氏添一句:“若是和离,就可回到娘家度日。倘若娘家败了,只有她一人,她也继续留在娘家。但她还是娘家的人,不可能脱离的。还有一种可能,娘家休弃,母家宗族除名,如此,便是两不沾。”   顾阙点点头,道:“我晓得了,先回去了。”   顾阙失魂落魄,提不起精神,出了院门,站在道上,扭头看了一眼三夫人的院子。   依稀可以听到琼琚的声音,琼琚人小,声音大,力气可足了。   顾阙微微笑了,转身回自己的卧房。   主院内一片和乐,听澜绣荷包,吱吱蹲在她面前。娇俏可爱;春露去忙了,还未回来,小婢女们凑在一起打络子。   她们的快乐都很简单,月钱、赏钱、主子怜爱。   天色阴沉得厉害,像极了顾阙的心情,她想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奈何,总觉得很沮丧。   是对时代的无奈,也是对三夫人的怜悯。   她叹气,吱吱搬了凳子,又搬来小桌,欢笑道:“听澜做了些吃的,我给您端来。”   吱吱的快乐更简单,听澜快乐,她就快乐。她们没有自由,依旧乐在其中。   因为规矩深入她们的脑海,已然成型。   听澜做了奶茶芋圆,吱吱说道:“可甜了。”   奶茶自然是最甜的。顾阙闷得厉害,连喝了两杯,心情渐渐舒缓。   吱吱走了,就围着听澜转悠。顾阙看着她,不觉回想,吱吱是怎么喜欢听澜的。   那顿板子?   或许是这样的。   顾阙想起颜珞,还有好几个时辰才会回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颜珞了。   “听澜。”她站起身。   十步外在廊下绣花的听澜将手中的绣面递给吱吱,提起裙摆朝着顾阙走来:“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奶茶还有吗?”顾阙问道。   “有,很多呢,我还给唔唔留了许多。”   “我给颜相送些过去。”   听澜笑了,“您去换身衣裳,我去给您装起来。”   小婢女簇拥着顾阙进屋换衣裳,听澜去小厨房。   ****   恩国公匆匆从相府离开,颜珞在半个时辰后就知晓了,官衙事情多,开了小会。   针对赋税一事。   户部尚书算过一本账,种田会让家里破产,这就会让许多人放弃耕田,偏向于经商或者去帮工,田地无人耕种,粮食怎么来呢。   众人争议不休,颜珞坐在上首打哈欠,太后一道旨意,整个朝廷忙断腿。   颜珞喝了两盏茶,嘴里苦得厉害,偏偏这群人还在吵,没完没了。   吵来吵去,谁都不能让对方信服。   她苦恼得厉害,唔唔突然走来了,在她耳边低语一句:“二姑娘送吃的来了。”   救星来了。颜珞丢下这群老男人,匆匆去找顾阙。   顾阙被引入一间专门待客的屋子,吱吱就在门外守着,颜珞如风一般闯了进去。   顾阙递给她一杯琉璃杯装的奶茶,还有管子。   “你怎地来了?”颜珞奇怪,拉着她一道坐下,家里没什么事,顾阙也不是随意走动的人。   两人挨着坐下,颜珞捧着奶茶喝了一口气,温热甜腻,总算冲散了些许苦味。   顾阙说道:“想你了,很简单,就是想你了,我就来了。”   颜珞离经叛道,但她很喜欢,喜欢到心坎里了,无关世俗无关规矩。   两人靠在一起,颜珞睨她一眼,道:“你心里藏着事了。”   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露出软弱的姿态,心伤、遇到磨难等等。   顾阙在家里,心伤自然是不可能的,多半是遇到磨难了。   当自己不顺的时候,就像投入旁人的怀抱中汲取安慰。   颜珞伸开手臂,绕过顾阙的后腰,揽住了她,“顾神仙,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颜相,我遇到了与你相似的人,同样的离经叛道,但是她很软弱,没有你坚强,更没有你这么厉害。她会的就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几乎与敌人同归于尽。”   “来的路上,我在想我该如何帮她呢?忽然,我觉得活着,对她一种惩罚。”   “我不知道是多么残忍才说出这么一句话,看着她死,或许就是帮她了。”   颜珞凝眸,侧身看着顾阙,眼中充满疑惑,“三夫人做了什么事?与恩国公同归于尽吗?”   “不,她没有那么做。我一直以为,她会那么做。可她没有,而是用一种对自己很残酷的方法揭露那段真相。”顾阙难以启齿。   颜珞问:“撞死在登闻鼓前吗?”   顾阙眼皮子颤了颤,“归于天地,无依无靠。”   “我明白了,于她算是一种解脱。她性洁,多半是颜家媳、秦家女的身份为耻。”颜珞淡淡道。   顾阙闻及她薄凉的语气,“你不救她吗?”   “救她做甚,求仁得仁罢了。”颜珞平静,眼中无波无澜,反问问顾阙:“你可晓得,自己的丈夫与亲弟弟害了自己的女儿,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戳心之痛。   顾阙屏住呼吸,告诉颜珞:“我、是一普通人,并非圣人,不知对错,我只想尽我所能帮她罢了。”   颜珞嗤笑:“如何帮呢?”   “在三夫人动手前,杀了恩国公。也算对你有交代了。”顾阙忐忑,凝着顾阙的眼睛都忘了眨眼,她会做的,仅此而已。   “顾二姑娘,杀一人救一人,这是你的人仁善理念吗?”颜觉不可思议。   杀一人、救一人,多么疯狂的想法。   顾阙却道:“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我觉得,我没有错。”   恩国公触犯法律,该死。在这里,律法对待每一人并非都是是平等,既然不平等,就走不平等的办法。   时代不同,解决办法不同。倘若在现代,她必然去走律法的途径,因为那里才是人人平等。   “顾二,你果然与众不同,我以为你会去劝三夫人,劝她放下。”颜珞嘲讽。   “不。我不劝她。”顾阙艰难地摇首,她没有错,她在为自己的女儿报仇罢了。   都是报仇,她过于怜弱,不及颜相,唯有走最极端的办法。   “不是她的错,为何叫她一味忍让,颜相,我来,可好?”   “顾二,你为了怜悯而沾染鲜血,值得吗?”颜珞不解,明明可以独善其身,为何偏偏闯进来呢。   顾阙掀了掀眼皮,看向神色平静的人,“因为你啊,她是你的母亲。”   “母亲……”颜珞眼睫轻颤,确实,三夫人是她的养母,也算是母亲了。   仅仅因为三夫人是她的母亲?   就这么简单吗?   颜珞失笑,望着她,神色减缓,犹如玄冰开了一道缝隙。   喝过奶茶,颜珞要回去了,临走前嘱咐顾阙:“回家好好待着,不许胡乱动手。”   顾阙能调用的人唯有吱吱。吱吱又是颜珞的人,她做什么事,吱吱都会禀报颜珞。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但顾阙情绪明显好,离开时,唇角翘了几分。   颜珞则是郁闷,过来就闹得她不安宁,还有屋里那群老头,还在吵。   吵来吵去都没有合适的办法。   临下衙之际,吱吱又来了,送来一封信,顾阙写的。   细笔字:阶梯式收税。   阶梯便是台阶的意思。   颜珞看着门口的台阶,陷入沉思中,台阶一阶一阶升高,最高层很高,第一层很低……   顾阙到底是什么意思?   颜珞暂时没明白,细想须臾未果,着实是屋里的老头们太吵了,各执己见,没人愿意听对方的,一味地坚持自己。   吵到天黑,颜珞看着顾阙的五个字,换了一种思想,不同的收入对应不同的税率吗?   如果这样,下层百姓交的税就很少,那么,上层百姓的税就高了许多,继而将底层百姓的那份都交了。   可这样税法,会咬了许多人的蛋糕,许多世家都有田地、铺子,按照顾阙的算法,他们交的税将比以前更加高。   他们不会同意的。   这么一来,大魏只会更乱。   颜珞勾唇,笑了。   最初的想法,便是怜悯底层百姓。顾阙的建议,救百姓于水火,又能搅乱大魏。   一举两得。   颜珞将老头们赶走了,独自留下写奏疏,明日面禀陛下。   等她回府,都已是亥时了。   顾阙吃过饭了,在窗下陪着琼琚玩。琼琚抱着平板切亥西瓜,小手在屏幕上一顿乱切,自己拍掌叫好,自娱自乐,还喊着姐姐真棒。   自己喊自己姐姐,自己说自己真棒。   顾阙没眼看她,丢死人了。   顾阙扶额,颜珞回来了,更衣后走到两人跟前,看了一眼琼琚,说道:“你切的真丑。”   “阿娘……”琼琚跳了起来,手舞足蹈,“阿娘,亲一亲。”   颜珞不理会她,反而俯身在顾阙唇角上亲了亲,接着,挑衅地看着她:“阿娘只会亲姑姑。”   话说完,顾阙捂住颜珞的嘴巴,“小孩子没有意识,说出去会惹祸的。”   “我就秀恩爱罢了。”颜珞高兴,怜爱般摸了摸琼琚的后脑勺,“回去睡觉。”   “清至、阿婆、我睡那里……”琼琚说不出话,拿手指着对面的床,点了又点。   颜珞只道一句:“我去洗澡,回来不想看到她,聒噪。”   顾阙笑死,捂住琼琚喋喋不休的嘴巴,唤来听澜,“交给奶娘。”   琼琚话多,又是自来熟,三夫人本是爱清净之人,忍了琼琚几日,实在忍不住了,将人送了出来。   顾阙问孙氏,颜相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话多、自来熟、爱闹腾……   孙氏没说话,但神色已是在默认了,顾阙笑得不能自制。   再度被抛弃的琼琚哭着被奶娘抱走了。   顾阙继续切西瓜。   颜珞沐浴出来,穿了一身红色寝衣,长发披散在肩后,浑身散着水气。   清冷者纵欲,反差萌最大。   顾阙没动,静静地看着她,好声提醒:“穿红裙吗?”   内衣买了,洗过了,裙子也洗了,就等着主人临幸了。   顾阙坏笑,颜珞近前,俯身,压着她,凝眸,道:“穿了又如何,我觉得再艳的裙裳都是穿给别人看的,对于亲密的人……”   她故意停顿下来,顾阙乐了,憋着笑,“对于亲密的人就该什么都不要穿,那才是最好看的。”   颜珞含笑,“想来也是,你先脱,我随后。”   “丞相优先。”顾阙不肯吃亏,再者,明明欲.望难掩的不是她。   颜珞抵着她的肩膀,热气氤氲,互相凝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自己想要的情愫。   “顾二,你很贴我的心。”颜珞低笑,阶梯氏收税,想法很好。   顾阙不知她的意思,却也是怦然心动,无法静心,她知晓这是欲.望。   身体里有小兽在叫嚣,努力压过理智。   她说了一句:“今晚的夜色可真美呀。”   颜珞追着说一句:“今晚是顾二可真美呀。”   顾阙浑身发热,心跳如擂鼓,下一刻,心就要跳了出来。她咽了咽口水,对上她入水荡漾的眸子,忍不住低笑:“颜相,你可真好看。”   直白的言语,比优美的诗词更叫人动心。   颜珞听过太多优美的诗词,温柔、高雅,比喻得恰当,叫人一听,耳朵、心里都很舒服。   夜色就在眼前,灯火尤为明亮,将二人身上都照得很清楚。   颜珞低下了眸子,望着她,眸色湿润,“顾二,你记得多少美人的诗词。”   顾阙抬起了眸子,迎着她,眼光清澈,“记得许多,你可听,那可太多。我大中华的诗人多得数不清,颜珞,你也能做一诗人,发诗集,名扬千古。”   颜珞静下心来,心为某一人而跳动,她俯身,终是含住了喋喋不休的唇角。   顾阙说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颜珞也认同,这个时候,周围寂静,天地无声,只有你我。   你我融为一体,恨不得骨血相融。   爱与不爱,此时此刻,便能察觉。   爱意交融,在唇角。   唇边欲烙一场春日宴。   怎么样的春日宴才能让两人气息交融?   颜珞吻着顾阙,心在雀跃,活了。她觉得自己此刻是鲜活的人,会呼吸,会跳跃。   心如擂鼓,爱在心头。   ****   颜珞没来得及吃晚饭,一夜醒来,饥肠辘辘,春露早早地准备膳食,牛奶、番茄意面。   简单又贴合她的胃口。   颜珞满足,舒服地上衙去了。   顾阙睡到日头高照,醒来后吃过早饭,领着吱吱出门。   战事焦灼,京城内依旧繁华,来往的客商被困在京城都会去酒肆打听消息,指望早日结束战事。   一重接着一重的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顾阙也是。京城就在天子脚下,税收一事是最先知晓的,也就意味这个季度的税就会跟着增加。   管事哀叹,顾阙手中有两千亩水田,哪怕收成上来,大半粮食也给了朝廷,自己所剩不多。   百姓敢怒不敢言,文人们这时不敢随意说话了,四处都很安静。   顾阙好奇,管事说:“各处都有朝廷的人,您在家里不出门不知晓前些时日抓了不少激进的人,姑娘注意些。”   “晓得了,你们注意言行就可。”顾阙心里有数了,生意不好做,开门也是为了度日。   顾阙与管事一道对过账,生意惨淡,管事也很愧疚,一再说明情况,南北不通,远处的订单都没有了。京城虽说纸醉金迷,可这个时候都在屯粮食,没有太多的钱砸在牛奶皂上。   水果店的生意稍微好些,现在正是草莓和蜜瓜上市的季节。吃食与奢侈品,多少有些差距的。   管事询问:“东家,可要将价格压一压?”   “不必了,就按这个价格,能维持租金与你们的工钱就可以了。”顾阙拒绝,本就不指望赚钱了。   巡视过铺子,顾阙回家了,路上多了许多兵,可见,京城提高警戒了。   回到府里,换衣裳,孙氏掐着点就来了,道:“有些药草不够了,买不到,你看有办法?”   “您将名字给我。”顾阙心咯噔一下,药是颜珞的命了,倘若没有了,可太危险了,“可是南北不通的缘故?”   “我找了同行,都说没有,我想着你神通广大,许是会有的。”孙氏不苟言笑,“有些药草只适合江南的土壤,我一直都是从同行手中买药的,这回,我与他们断了许久的联系了。”   是死是生,压根就不知道。   顾阙也有些怕了,“药单呢?”   “我这里。”孙氏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嘱咐她:“药效不用在意,你先大批量买回来,到时我再筛选。”   顾阙接过药单,将人打发走了。   按照药名在淘宝里找,都是些中药。选了一家信誉度可靠的店铺,挨个下单了。   阿婆要得多,她便大批量购置,质量不齐,总有些好的,比起没有,总要强得多。   今日不能送过去,明日送去,免得起疑。   颜珞回家来,就看到满屋子药材,味道冲鼻子。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在挑挑选选的顾大夫,捂住鼻子问她:“顾大夫,您在忙什么呢?”   “阿婆说没有药了,我就买了些。”顾阙也是头疼,这些药材上有许多现代标志,她正在一一剔除。   太麻烦了,脑袋都乱了。   她坐在地上,忙得不行,颜陆学她,席地而坐,靠着她:“我帮你?”   “随你。”顾阙随便她。   颜珞却道:“我若不帮你,今晚岂不是没法睡觉。”   顾阙抬首,看着她:“你昨夜还没过瘾呢?”   好歹歇一天啊! 第107章 准备、一月多,忙得没空恩爱了。   中药材与西药不同, 古今差距,顾阙买的量多,就为了从中挑选。幸好屋内大, 不然也没有地方摆。   颜珞闻着刺鼻的味道阵阵头晕, 瞧着顾阙认真的劲头,再多的想法都能被她一盆水浇得干净。   “你自己玩,我去书房。”颜珞扶着她的肩膀坐起来, 拍拍她的脑袋。   顾阙忙得没时间理会她, 胡乱应了一声。   没成想,颜珞出了屋门, 就让人给孙氏传话:“顾二姑娘这里一堆宝贝药草,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顾二, 你的心思太浅啦。等从书房回来, 顾二必然洗得香喷喷地等她回来了。   颜珞欣慰地走了,顺道揪着吱吱的耳朵一块走。   “丞相、丞相,有话好好说。”   “丞相、丞相, 我最近没犯错啊。”   “丞相、丞相,姑娘今日出门了, 也没见旁人啊。”   吱吱喊了一路的丞相,耳朵都要揪掉了, 到了书房,颜珞松开她, “进来。”   吱吱屁颠屁颠地进去了, 关上屋门。   那厢孙氏跑得极快, 片刻就来了, 进屋一看, 眼睛都亮了。   顾阙卖力地收拾封面包装, 头也晕晕的,眼前晃过一重人影,孙氏扒开她手中的药材,哎呦一声,“你从何处买来的?”   “颜相买来的,让我帮忙收拾呢。”顾阙甩锅给颜珞,横竖家里开厨具店的。   孙氏高兴得不成,指挥小婢女孩子将药草都搬走,顾阙不肯,道:“别翻乱了,到时候不好收拾。”   “没关系,正好给细雨找活干,挑挑选选,对她大有益处。”孙氏摆手,满屋子药材都是市面上买不到,她建议道:“二姑娘,你开个药材店吧,保准赚钱。”   现在药材紧缺,有价无市,正好大赚一笔。   顾阙心动了,思索着香皂铺子不好开了,不如关了铺子卖药草,找几个大夫坐镇,只管卖药,不管治病。   思索的片刻间,小婢女们抱着药材走了,顷刻间,屋内空空。   听澜进屋收拾地面上的灰尘残渣。   屋里气味太难闻,清扫之时,开窗通风,顾阙被听澜推去浴室洗澡,连头发丝都要洗一洗。   夜色寂寥,吱吱与唔唔悄悄从相府后门离开。   今夜,恩国公没有回府,去花楼玩去了。   吱吱与唔唔潜进花楼。   家里的顾阙洗过澡,干干净净地坐在榻上等着颜珞回来吃晚饭。   屋外的听澜找了一圈,没找到吱吱,心下好奇,小婢女告诉她:“她跟着丞相走了。”   听澜明白,去办事了,她吩咐厨娘给吱吱留些晚饭。   吱吱很晚才回来,子时的时候翻墙进来了,屁股后面跟着唔唔。   两人悄悄地回来,听澜就守在院子里,瞧见了两只小猫,道:“回来就回来,做甚偷偷摸摸。”   屋里的颜珞也听到了话,推开窗招呼道:“进来说话。”   腻歪的两人戛然而止,锦帐低垂,顾阙躺在床上不出声,颜珞披了外衫去外室。   吱吱进来后先回话,“丞相,都办妥了。”   “妥了就成,去账房拿银子。”颜珞不问过程,人只要死了就成,问那么多也没有用。   吱吱回道:“我等国公府来人才回来的。用的‘鬼鬼祟祟’动手的,因此,他是被毒死的。”   听闻新奇的杀人办法,颜珞来了兴致,懒散地朝她勾了勾手,兴致勃勃问:“如何做的,何种毒.药?”   “阿婆给的,说是吸入就会死的。”吱吱也说不出所以然了,就是两人颠龙倒凤后睡着了,她红了脸,道:“不大好说的,总之阿婆给的药。”   “那个玩意好用吗?”颜珞见过那个玩意洒水洒毒药,杀人还是头一回,她突然有些兴奋,想细问,内室传来几声咳嗽声。   好吧,顾二催了。   颜珞唉声叹气,悄悄与吱吱说道:“明日演练一番,让我也瞧瞧。”   吱吱却道:“鬼鬼祟祟没有拿回来。”   颜珞:“……”顾二又得吵了。   鬼鬼祟祟就像是大飞虫,约莫着无人知晓是什么玩意,她摆手,“我让陆松拿回来。”   大理寺卿还在养病,大理寺还未修建好,这件案子多半会交给刑部。   她起身朝屋里走去,掀开锦帐,纤细白皙的胳膊伸了出来,圈住她的腰肢,进而将她拉上床。   屋外的吱吱去厨房吃法,唔唔屁颠屁颠跟着,去了才发现,就一份晚饭。   唔唔没得吃。   唔唔傻眼了,“怎么可以厚此薄彼?”   吱吱没理她,端起碗就吃饭了,唔唔气得干瞪眼,半晌后,自己去和面下面条吃。   ****   恩国公秦怀鹤昨夜死在了花楼。   男人去花楼乃是一件常事,许多勋贵喜欢在家里养着妓,自己玩、或者待客。去花楼者不多,兼之,他又是国公爷,会去花楼的可能性更小。   昨日,他离开相府后,心情不顺,不愿回家,便去了花楼寻开心。   一不小心,命就丢在那里了,于公爵府而言,也是耻辱。   秦氏一族也算显赫,恩国公是秦家最出息的一房,得到消息后,秦家族长气得将这一房踢出族谱。   晋宁下旨呵斥,剥夺了秦怀鹤的公爵。   三夫人消息闭塞,她知晓的时候已过了两日,婢女们闲话的时候,恰好被她听到了。   闻及噩耗,她没有悲伤,心中却松了几分,一人死了,但府里的人都保住性命了。   她望着天,哀叹几声,这时,顾阙来了。   “三夫人,令弟死了,陛下剥夺公爵,秦家族长将他这一房也从族谱中除名。”顾阙没有隐瞒,继续说道:“剥夺公爵是陛下意思,族长的做法也是颜相授意,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了。”   “我不知您的想法,但真相会有揭开的那一日,您要做的就是保重身子,等到那一日。你该知颜相的性子,她的血冤不会就此罢休。秦家失了公爵,未必不是好事。”   顾阙语气轻快,幸好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秦家的公爵本不该有,如今被夺,也是公道。   秦怀鹤的尸骨多半也保不住,颜相必然拿去做骨瓷的。   她不动声色地劝慰三夫人一番。   三夫人没有说话,顾阙不等她细想就问起教养嬷嬷的事情。   话题转得太快,三夫人思虑不及,顾阙又说道:“您已病愈,我觉得该去吊唁一番,毕竟,她是您的弟弟。颜相去与不去,在她。”   这些时日,她问过春露,自从三夫人病后,秦家就不怎么与颜家来往。毕竟官位悬殊,秦家风头正盛,颜家不敢谴责。多年过去后,颜珞拜相,秦家有意交好,颜相并未理睬,逢年过节,也没有互送节礼。   颜珞素来不提秦家,顾阙又是刚穿来的,无人提,就不知晓这回事。   成亲后第二日,颜珞介绍的时候,只说:“第二位是恩国公,与先帝同岁,不过先帝走了,他还活着。”   现在回想,是有些讽刺的。   三夫人道:“你好像很高兴?”   “是高兴,因为保住了您,我就高兴。”顾阙坦然,如同卸了身上的担子,浑身轻松,恨不得开派对庆贺一番。   然而在这里自己没有朋友,开派对也没有意思。   三夫人凝着她白净的面容,感知她豁达的心境,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是颜相的做法,我便不去管了。”   “对,本来就不该管,你不晓得你病了这么些年,外间有许多变化,你出去走一走,享受乐趣,不好吗?”顾阙贴心地劝说,道:“你是阿嫂的母亲,我便想着你好,她也会变好。春日里宴多,您出去玩一玩。”   “顾二姑娘,你的豁达与贴心,让人大开眼界。”三夫人舒心道。   顾阙没接话了,若是她知晓自己与颜相的关系,只怕会气得再犯病。   三夫人也没有继续与她周旋,道:“我回娘家。”   “好,我让春露跟着您。”顾阙道。   事情朝着完美的地步发展,生命中的希望就多了许多,常在黑夜中行走,见到太阳,别提多开心。   顾阙高高兴兴地回屋去了,想着中午吃火锅,拉着阿婆庆贺一番。   等晚上颜相回来,再与她好好说说。   孙氏与颜珞不同,她是什么都吃,午时请她来吃锅子,她点了牛油辣锅。   顾阙高兴道:“火锅就该吃点辣,爽歪歪。”   孙氏睨她:“你这么高兴?”   “有了高兴的事情,自然就高兴了。阿婆,你吃牛肚吗?”顾阙将毛肚递给她,又叫听澜去做些水果沙冰。   有了高兴的事情,便想着好好吃一顿。   可惜颜珞不吃这些东西。   孙氏吃得舒服,说起药材的事情,“你与颜相说过没有?”   “说那些做什么,发国难财吗?”顾阙不大想做。   孙氏夹了一只虎皮鸡爪,道:“你买来多少银子,加价一成,如何就是发国难财了,这是救济百姓。”   顾阙细想,“若是卖错药材,该如何是好?”   “我给你举荐几位可靠的大夫,他们都是老手,怎么都不会卖错的。”孙氏建议,“你就是胆子小,你要晓得,胆子大才发财。霍家的药材田,如今就发了大财。但是你不知南北药材还是不同的。不对,你怎么会有南边的药材?”   顾阙翻了翻眼睛,“颜相买的。”   “她倒是有可能。”孙氏也不问了,心里盘算着自己可以出去开药铺。   盘算到晚上,颜珞回来了,她拦住对方,直接就说了。   颜珞却说:“药材是顾二买回来的。”   孙氏疑惑,“她说是你购买的。”   颜珞:“……”说漏了。   颜珞改口说道:“是我让她去买的,您开什么药材铺,外面可乱了。”   “正是因为外面乱了才想着开铺子卖药材,你不知晓药材多珍贵,我想着救济一二也是好事。”孙氏微叹,殿下杀戮太多,她就当是为殿下积德了。   颜珞拒绝道:“您以为您还年轻呢?”   孙氏都有六十岁了,看着敬德皇后长大,又陪着颜相走到今日,已然不年轻。但她心态好,似老顽童,让众人忽略她的年岁。   她太老了,开不动铺子。   你想开铺子,也得想想自己的身体。现在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时候了,老了,就该服气。   孙氏一噎,不服气道:“我有细雨,我又不坐镇,我就看看药材罢了。”   颜珞着实拿她没有办法,只道:“我去问问顾二,药材都是她进的。”   “去,明早给我回话。”孙氏气呼呼地走了。   颜珞进屋去问顾阙。   这一年京城和江南都动荡不宁,战事迭起,药材确实很重要。顾阙知晓阿婆的心事,扬首看了一眼颜珞,道:“我来吧,阿婆年岁大了。”   她与颜珞是一体,自该为她做些事情。   颜珞这才松口,只道:“阿婆年岁大了。”   顾阙浅笑,“晓得啦,不会让她操心,你也不要和她斗嘴。”   “这个不成,她太气人了。”颜珞不肯,哪里都可以吃亏,唯独嘴上不能吃亏。孙氏的性子便是,你退一尺,她进一丈。   顾阙被噎,干叹气。   既然答应了,就去开铺子。颜珞手上还有三间铺子,正好拿来用。   孙氏举荐的人,顾阙叫人去寻了,等人来了,药材也在库房里。药材如何保管,顾阙便不懂了,将药材都交给他们。   库房很大,一眼看不到头,都是各种药材,大部分以治疗感冒和外伤。   顾阙还买了许多感冒灵,不过,外包装是个问题。   她想着找到店家,以高于几倍的价格让对方将包装换成透明袋。店家答应了,一一重新封装。   到了顾阙手里,什么现代标志都没有了,孙氏看了一眼,不屑道:“就这玩意能治好风寒?”   “那是自然的,太重的也是不成。还有,这是水银温度计,能侧量体温。”顾阙手把手教孙氏。   孙氏年岁大了,看不清字,顾阙转而去交细雨。   细雨学得很快,顾阙嘱咐道:“你别粗心看错了。”   过了五六日,铺子开张了,悄悄地开张,三五日后就名震京城。   铺子里几乎什么药材都有,甚至还有专门治疗感冒的颗粒物。   看着门前排起的长队,顾阙舒心,道:“但愿可以顺畅地开下去,就怕有人来搞事。”   京城龙蛇混杂,一块砖头砸下来,五人中便有三人是权贵,几乎都得罪不起。   经历过香皂的事情,顾阙多了心眼,派了稳重的人仔细盯着。   不怕出错,就怕有人捣乱。   稳住局面就成了。   颜珞又忙了,日夜不见人。叫吱吱盗了秦怀鹤的尸体,做了骨瓷,摆在书房里把玩几日。   玩了几日后让人给秦家送去,没有送给她老子,而是送给了他儿子和妻子。颜相送去的,她们惶恐地接下了,奉如珍品。   ****   药铺开了半月,辗转进到五月里,到了黄梅天,药材容易发霉。孙氏领着细雨住在了库房外,雇了些药童得空就翻晒药材。   二月里的时候几处堤坝塌了,下面的人并未上报,京城里突然来里许多难民,稍微一问,就知出事了。   晋宁帝震怒,让人去查案,由上而下,一路革职,然而,几人是太后心腹,太后叫人拦了下来,与晋宁帝道:“堤坝一事我已知晓,不过死了几个百姓罢了,值得这么兴师动众你?若都革职查办,谁顶差事。”   “皇帝,你还年轻了,做官的能有人不贪,就连丞相,你确信下面的人没有给她送礼吗?”   “丞相都不干净,皇帝,你这样,会引起众怒。”   晋宁帝怒了,“几个百姓?死了上万人,太后,这些腐虫不除,大魏何来清明?”   太后平静地看着她:“你动了他们,谁来主持民政?谁来管理地方?”   “再派人即可,太后如何包庇,是想毁了大魏吗?”晋宁帝力争,寸步不让,今日若是退缩,大魏毁矣。   两人争执不休,最后,唤了颜相。   颜珞看了一眼气恨的女帝,淡淡道:“眼下不在处罚,而在如何安置百姓,倘若不管,会激起民愤,引来祸乱。”   三人心思不同,太后不愿多管、晋宁帝一力要罚贪渎的官员,颜珞建议先安置百姓。   最后,僵持下去,颜珞甩袖不管,回家去了。   同时,孙氏让人开了药棚,救治受伤的难民,问顾阙可要开粥棚。   顾阙说道:“难民太多,一己之力过于薄弱,如今粮价上涨,倘若京城开粥棚,会引得许多难民来京,到时,上面的人大开杀戒,您说,我们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孙氏傻眼了,“这……”   原来,救人也会是一种错误吗?   “阿婆,药棚开几日就关了吧,你我之力,太过薄弱了。”顾阙也是心累,朝廷无所作为,靠着她们,压根无济于事。   野史记载,七月初,朝廷将难民赶出京城。难民不愿,士兵当街杀人,死伤无数。   症结便是孙氏开了粥棚。   既然知晓结局,就当避开才是。   “关、关就关了。”孙氏痛心,又不甘心地问顾阙:“你说,朝廷怎么就不管了呢?”   都乱成这样了,皇帝是什么心思?   “我也不知晓,我只知我们现在救人,他们就会杀人。”顾阙无奈,太后无所作为,陛下无力抵抗,颜珞则是不管不问。   颜相看过野史,早就知晓堤坝一事,她并没有去制止,可见,她有自己的想法。   孙氏不满,又无奈,劝顾阙:“将药材的价格改一改?”   “阿婆,我改价格,旁人倒卖,我等于是帮旁人啊。”顾阙解释。   孙氏彻底没辙了,到了年岁,愈发就会心软,她坐在院子里叹气许久,告诉顾阙:“我一身医术,毫无用处啊。”   救不得皇后、救不得殿下,现在,更是都连百姓都就救不了。   顾阙道:“阿婆,你可知晓凤凰?”   涅槃重生。   历史的长河中没有哪一个朝代可千秋万世,分分合合,似凤凰涅槃,流血牺牲,便会迎来新生。   孙氏道:“不知,我累了,去睡会。”   满怀失望地离开了。   顾阙发笑,扬首看着虚空,唇角扯了扯。   得到喘息的空隙,她又去找大文人。   依旧没有得到回复,花冠子都诱惑不出来了,或许,他消失了?   顾阙找不到答案,在淘宝上下单买许多粮食,在城外买了几处庄子,放置大米。   不管怎么样,药材与粮食都是必备点,多备一点是好事。   颜珞忙得不见人,秦怀鹤手中有兵,三人又在争夺!   到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难民聚在城外,朝廷开始赶人了,不走者杀无赦。   朝上的争斗进入白热化中,颜珞早出晚归,常常不见人。秦怀鹤死后,城门处的兵马一分为三,太后与晋宁帝还有颜相三人各得了一万多兵马。   晋宁帝的底气足了不少,坚持查惩贪官,将贪官押入京城,行凌迟刑法。   这是七月底的事情了,难民被赶走了,京城恢复往日的繁华。然而,刚进八月,北边出了一支义军,讨伐大魏。   算着时间的顾阙松了口气,等颜珞回来后就问她的后策。   废帝起势了,攻入京城的时间不远了。   颜珞无甚精神,最近有些忙,陛下羽翼渐丰,与太后抗衡,少不得她去周旋。   做和事佬。很累。   她勾了顾阙的脖子,亲吻。   “颜相,你正经些。”顾阙望着她白净的侧颈,心神荡漾,身体里埋藏已久的热火彻底被点燃了。   颜珞不肯,禁锢她的双手,贴在她的耳侧,道:“我最近忙,你是要做尼姑了吗?”   算一算,一月多,忙得没空恩爱了。   顾阙忙着铺子里的事情,颜珞平衡各处,幸好天气温暖,颜珞才没有发病。   顾阙叮嘱过几回,她都没听。   顾阙不满:“你都不听我的话……”   话没说完,就被颜珞的唇角堵住了。   辗转吻至心口上,颜珞咬了,顾阙皱眉,道:“你、你在报复我吗?”   黄昏方至,未及日落,更不是夜间。   颜珞今日回家得特别早,早得有些过了头。   顾阙轻哼一声,摸到她的耳朵,颜珞拂开,反握住她的手,反而探入腰.间。   “你不安分呀,我在下面的时候,我可以没有趁机欺负你的意思。”   “颜珞……”顾阙不满,“我在上面的时候也没有你这么、这么……”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 第108章 温泉、我送你一个汗蒸房!(一更)   院子里的婢女丫头多, 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情,时常吵闹。   顾阙不大去管,十五六的小姑娘居多, 她们这般的年龄在现代都是中学生, 还是被父母宠爱的孩子。   婢女们敬重顾阙,懂得规矩,也不需她来管教。   屋外一吵, 就显得屋里安静, 贴着一处的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忽而都笑了。   吱吱又在和唔唔吵架, 顾阙咬颜珞的耳朵:“一山难容二虎。”   “她们是师姐妹,能容得。”颜珞迎上去, 与她纠缠在一起。   顾阙却道:“今晚, 我在上面。”   颜珞顿了下,松开她的手,对着外面喊一句:“声音大了。”   顷刻间, 婢女们作鸟兽散,唔唔上树, 听澜揪着吱吱的耳朵回配屋。   都安静了。   顾阙起身,拉着颜珞去浴室, “水备好了,一道去洗。”   颜珞:“……”蓄谋已久。   两人赤脚踩在地砖上, 片刻后, 坐在水中, 贴着池壁。   水下美色撩.人, 水波荡漾, 颜珞修长的身形若隐若现, 颜珞拨了拨水,道:“明年去行宫泡一泡温泉,可舒服了。”   “温泉……颜相,我送你一间汗蒸房,出出汗对身体也很好。”顾阙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出声。   清朗的声音顺着耳膜钻进心口里,让人浮躁。   颜珞定性足,多年来养气,孙氏时常叮嘱她情绪稳定些,高兴与悲伤都不能有,最后不要有七情六欲。这么多年来就养成喜怒不行于色的习惯。旁人是谨慎,防止被别人窥探心思,她则是病情缘故。   所有的定性在遇到顾阙后,化为浮云了,什么都没有。   往日眉间沉凝,仪态端庄的颜相都不见了。   她拥着顾阙,没说话,眉眼染着几分风流……   她没问什么汗蒸房,更阻不在意这些玩意,眼中只有顾阙。   顾阙就可以让她很满足。   ****   水中出来,已到亥时,两人湿漉漉地,脸色红扑扑,尤其是顾阙,眉眼风情都跟着变了。   吃过晚饭,颜珞没有懒在床榻上,而是领了吱吱出门去了,说是子时前就归。   临走前,顾阙点了香,告诉颜珞:“晚回来一刻,十藤条。”   颜珞:“……”越来越凶了。   若是一夜不归,会不会被打死?   颜珞没想,今夜是打算一夜不归的,至于子时前就归不过是随口胡扯的。   胡扯完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告诉她,自己回书房偷偷离开,多安静。   有了‘藤条令’,她自然就该要加快动作的。她要见的是城门下的各处守将,他们都是秦怀鹤的下属。秦淮鹤一死,他们就成了没奶的孩子,嗷嗷待哺。   颜珞便是要安抚他们,他们上面还有新的上司。颜珞要他们做的就是干死上司,自己领军。   当然不能这个时候干,而是在关键的时候,至于什么时候,等通知。   干死上司罪加一等,但颜珞给予承诺,会保他们无事,还会升官,这样的诱惑就太大了。   颜相在朝,可谓是一手遮天,她的承诺重若千金,不需多想就答应了。   此行很顺利,颜珞回家去了。   车前一盏灯照亮前方的路,马车哒哒地在街上行驶,已近子时,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颜珞掐着时间,算得很准,回去不会耽误时间。   人算不如天算,路上遇到凌昭。   凌昭腿伤未愈,急忙回大理寺上班了,然而,他一回去就听到赋税一事,气得半日没有喘过来气。   他惯来勤勉,哪怕在未曾修好的大理寺内也能忙到子时。   马车相遇,凌昭瘸着腿下来给颜珞行礼。灯火下,青年器宇轩昂,腰也很细,腿看着无甚力气,颜珞一眼扫过,开始嘲讽道:“凌大人的腿短了些,脑子可有长进?”   乱世哪里是刚硬文臣的天下,凌昭是一条道走到黑了,见到赋税的‘始作俑者’也无好心情,只道:“下官的腿坏了,丞相的心呢?”   明明是俊朗的青年,出口却是满是火.药味的话。   若是旁人,早就挥拳头打人了。颜珞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心,早就坏了,凌大人可有药治?”   凌昭站得笔直,丝毫看不出腿脚不好,他朝着颜相揖礼,肃然道:“下官也想救一救自己的心,然下官力薄,无法帮助百姓,唯有痛惜。”   他太正经了,是难得的清贵,颜珞感受到了那份傲骨,心里被抛弃良久的‘骨瓷’又涌了上来,那么好看的相貌、刚硬的骨气,若是做成骨瓷,肯定是最好看的。   颜珞托腮凝着他,心里惋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说道:“你的脸可比你的嘴招人喜欢。”   “丞相。”凌昭豁然一惊,面目羞涩地看着神色玩味的丞相,忍着心颤才说道:“还请丞相自重。”   颜珞啧啧两声,无趣得很,想当初调.戏顾阙的时候,顾阙可是又惊又喜呢。   男人,有些讨厌,自以为是,得空做成一套骨瓷。   必然完美!   颜珞放下车帘,道:“走吧。”   简单几句话已然拖延了不少时间,车夫紧赶慢赶,回家还是晚了,子时过了三刻。   三刻,颜珞进门的时候,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脑子忽而就不好使了,没算出来。   她正经地问吱吱:“你说一刻是十藤条,那三刻呢?”   吱吱没忍住笑,噗嗤笑道:“丞相,您傻了吗?是三十藤条呢。”   颜珞惊讶:“那不得打死。”   吱吱却道:“藤条不过挠痒痒罢了,比起您挨板子,岂不是轻多了。”   颜珞当伴读的时候,太后那时还是皇后,对废帝管得颇严,她犯错,受罚是便是伴读。那时,伴读有好几个,跟着废帝都挨过打。   颜珞自然不能避免,那时,吱吱还未曾来,但冷面提过,那回十板子,要了颜相半条命呢,   比起那回的疼,藤条确实不算什么。   颜珞不解,问吱吱:“那时我是势弱,无法相抗,这回,我明明很厉害了,为何还要挨打呢?”   她问得太过认真了,以至于吱吱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谁敢打丞相呢?   吱吱不明白,张了张嘴,颜珞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脸,“我对你好吗?”   “您对吱吱,如再造父母。”吱吱感动极了,就差热泪盈眶。   颜珞立即说道:“那我替我挨了这三十藤条。”   吱吱:“……”原来,丞相在坑她。   吱吱不敢反抗,垂头丧气地跟着颜相回院子。   颜珞走得飞快,回屋的时候,春露轻咳一声:“过了四刻了。”   从府门走到院子里,又过一刻。   颜珞抿抿唇角,狠狠睨她一眼:“你不说话,我不会以为你是哑巴。”   春露不敢说话了,胆颤心惊地退了回去。   香早就没了,就剩下一堆香灰。顾阙坐在坐榻上,看着小说,颜珞走过去,大义凛然道:“不就四十藤条,你罚就罚。”   顾阙纳闷,轻轻打她三下就记恨了许久,今日这么坦然?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阙没有接话,而是认真地打量‘诡计多端’的颜相。   “路上遇到凌昭,絮絮叨叨拉着我说话,你也知晓我不大想与他说话,他偏偏不肯,这不,就耽误了时间。”颜珞凑了过去,贴着顾阙的腿侧坐下,试图讨好。   顾阙冷眼看着她:“你不想做的事情,谁敢逼着你吗?”   颜珞不想做的事情,哪怕是太后逼迫,她都可以与太后对着干,小小凌昭,压根耐她不得。   说到底,还是她想与人家拉扯。   颜珞自然不会说她看中了凌昭的骨相,只道:“我接受你的惩罚。”   顾阙掀了掀眼皮,示意颜相继续表演。   “吱吱说她替我接受你的惩罚,吱吱,你说对吗?”颜珞对外喊了一声。   吱吱垂头丧气地走了起来,点点头。   顾阙傻眼了,套路在这里呢。她问吱吱:“她给你银子了?”   吱吱摇首。顾阙立即说道:“我给你十两银子,现在回去睡觉,不许替她。”   吱吱眼睛亮了,不用挨打还可以有银子赚吗?   她要应下,颜珞抢先一步,道:“我给你十一两银子。”   顾阙冷笑:“你怎么那么抠门,就加一两?”   颜珞却说道:“这是一场拉扯战,一两一两地往上加,你我都不吃亏。”   顾阙:“……”真是损招百出,拿她毫无办法。   “吱吱,你先说,你接受谁的银子?我给你二十两。”   吱吱立即说道:“谢谢姑娘了。”   “去找听澜拿银子。”顾阙先赶人,自己下榻去将人赶出去,不给颜珞说话的地步,找人替她挨打,异想天开。   没门!   窗户都不给你!   吱吱飞快地逃了出去。   颜珞慢了半拍,不悦道:“不听话就将祟祟找来,将吱吱赶走。”   吱吱十五六岁,唔唔才过了十四岁生辰,鬼鬼才十二三岁,那祟祟多大了?   顾阙好奇,颜珞道:“好像八岁。”   顾阙怒了,“你使用童工?”   “她们的身契都在我的手里,注定是我的人,什么童工。祟祟可听话了,我教她往东,她绝对不会往西。”颜珞不服气,想起这些不听话的孩子就生气,道:“都被你这个祸害祸害完了。”   顾阙冷冷地看着她:“你毁约了,就得接受惩罚。”   颜珞却道:“我可以拿其他的抵债吗?”   顾阙不吭声,颜珞立即说道:“明日我伺候你啊,一天一藤条,四十天、舒舒服服,多好。”   “你干脆弄死我算了。”顾阙微怒,双颊不争气的脸红了,红若晚霞,更是成熟的红果。   有一种蜜桃,通红通红,就像顾阙此刻的脸颊。   引人采撷!   颜珞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自然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顾阙的羞涩与凌昭不同。   顾阙是恼羞成怒,内心并无变化,神色上甚至可见隐隐的欢喜。   凌昭则是真的怒了,羞耻占了大半,觉得失了规矩。   颜珞唇角微微勾起,那张脸挺不错的,两人的母亲是姐妹,可见,还是有几分遗传的关系。   眉眼间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颜珞将心底的想法隐隐压了下去,道:“你该变通些,不如我给你当牛做马?”   “就你,我不要你,脱衣裳。”顾阙捂住耳朵不去听虎狼之词,甚至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颜珞没招使了,都怪凌昭,自己挨打,就怪他,脱口就说道:“凌昭长得挺好看的。”   顾阙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好看?凌昭确实好看,但颜珞说的好看绝对不是夸赞。顾阙想起她的癖好,拍桌道:“改了你的坏毛病,不然我不会饶了你的。”   做骨瓷吗?   顾阙毛骨悚然,走上前,凝着颜珞的眼睛:“我知你许久没犯毛病了,改了不好吗?”   颜珞轻叹,漫不经心地抬手捏了捏顾阙的脸颊,“顾二,那张脸确实好看啊。你不知晓,他与我日日作对呢。”   顾阙心中骤然忐忑,似乎一团黑影朝着自己扑来,很快就会侵蚀自己,她不敢呼吸,抓住颜珞的双手,问道:“我是不是也很好看?”   颜珞眼中骤然变化,她猛地推开顾阙,厉声道:“谁敢!”   顾阙倔强地看着她,坚持道:“好看的物什欣赏就好了,珍惜即可,他与你作对,将他贬了便是。他在野史上是一清流,你比我清楚的,何必呢?”   “都怪他挡着我回家的路了。”颜珞嘀咕不满,悄悄对上顾阙受伤的眼眸,忙改口:“他不好看。”   “真的?”顾阙不信她。   颜珞点头:“真的、真的,比你对我的心还真。”   “你真好,颜相,你不仅好看,对我也很好。”顾阙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绪,就像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现在刺激后,腿都软了。   她无措地抱着颜相,“颜相,我们吃一根雪糕。”   颜珞眼睛一亮:“好。”   顾阙无力道:“吃完再揍你。”   颜珞:“……”顾二,你怎么那么坏呢?   和阿娘一样坏,先给颗糖,再去拿棍子。   顾阙给她一颗糯米糍,包装袋没去,直接抓着吃。颜珞不肯,“你怎么越给越小了。”   “正常,你下回再动那些歪心思,给你一个红枣大小的雪糕。”顾阙道。   颜珞幽怨地盯着她,差点就要哭了,“顾二,你不爱我了。”   “我对天发誓,这辈子只爱嘉娘一人,若违背誓言,必让我粉身碎骨,被你做成骨瓷。”顾阙索性发了誓言,余光扫了一眼埋头吃着糯米糍的人,“你不是嫌小吗?”   “蚊子小也是肉。”颜珞叹气,“你的誓言不会成真的,我那么爱你,怎么会把你做成骨瓷。”   两三口就吃没了,颜珞心口的郁气也跟着没了,舒坦地叹了一声:“顾二,我还想要。”   “没有了,还我四十藤条。”顾阙去找藤条了。   颜珞忽而就躺下了,捂住肚子,“顾二,肚子疼了。”   “等我找到藤条,你再喊肚子疼,我或许就信了。颜相,你二十二岁了,不是两三岁,这样蹩脚的理由,说给鬼听鬼都不信的。”顾阙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哪里去了?   颜珞拉着她往内室走,嘴里说道:“上床睡觉了,要什么藤条,睡觉不香吗?”   顾阙被迫跟着她,不忘道:“也是,巴掌炒肉也是不错的。”   颜珞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那么坏?”   白白净净、心无恶念的傻阙哪里去了?   锦帐低垂,人影交叠,低.吟婉转。   动静比起往日间略大了些,守夜的婢女心照不宣,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睡下不过片刻,似听到了低低的哭声,若隐若现。   音细婉转,带着几许缠绵娇弱。   锦帐内,哭声亦或是愉悦,婢女捂住耳朵继续睡觉。   ****   凌昭因腿疾复发,辞官回家去了。对外说是辞官,可凌昭是被迫的。凌家哀叹,寻了镇国公想要努力一二。   镇国公找了顾阙。   顾阙回侯府,解释道:“回家去或许是一件好事,不如等腿疾好,到时再上下打点一二,谋一处外官的差事也是不错。”   顾阙不是刚穿来的顾阙了,不会随意心软,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是最重要的,保住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凌昭举止太过激进,心中虽说理想,没有方法,一味偏执,难不成要与颜相扛到底,做一直臣,被她杀了,名流千古不成?   镇国公看着神态举止都大变样的女儿,心中不定,尤其是话中带了其他含意。   “各地都在闹事,颜相处可有对策?”他不得不问一句。   颜相行事,极为霸道,比起太后,也多了几分仁义。   可惜陛下未能亲政,处事被太后压一头,但贪官一事,处置得就非常好。   镇国公可恨自己身无长处,不能入朝替陛下分忧。   “对策?”顾阙笑了,颜相恨不得天下大乱,哪里会有什么对策,不过是坐山观虎斗。   大魏险矣!   不过,她不会透露只言片语,糊弄父亲:“颜相焦头烂额,你也知晓太后与陛下的性子,谁都不肯让,颜珞四处周旋,忙坏了。”   镇国公拧眉,内部不稳,是最大的弊处,可恨太后当政。   两虎相争,必会乱的。战事吃紧,太后包庇贪官,也不知如何想的。天下人胆敢出言者,都被抓了进去。京城一地看似宁静,实则不过是刀口下的镇压。   地方之上,想来,怨声载道。   顾阙藏着话,镇国公几乎问不出什么要紧的秘密,但他的急迫让顾阙明白了些局势。   大魏进入要紧的时候了。   从侯府出来,顾阙去了打探消息的酒肆,那里的人多,各地消息都会有。   顾阙去酒楼,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与吱吱一道坐下,点了几样果子,要了一壶粗茶。   大家都在说战事,毕竟最关注的就是战事了,打了一年多,都很疲惫。   然而两军都定在了原地,各处都讨不到好处,尸骨成堆,百姓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说来说去,都在骂梁王。   北边来了一只起义军,控诉朝廷收税,而在义军的的领地里,百姓不用交税,这等诱惑下,各地纷纷开城门欢迎义军。   相比梁军的止步不前,义军几乎是势如破竹,一路南下。   京城岌岌可危。人人惶惶,从百姓语气中听出些许慌张。   顾阙坐了半个时辰,领着吱吱回暖宅,宅子里有许多东西,今日都搬去相府。   东西太多,很杂,顾阙让人搬了几只箱笼进来,小玩意都放进箱笼里,空调电器什么都丢进淘宝买二手的,便宜贱卖。   空调挪动后,她就不会装了,线路更复杂,而且装得不好,空调就不会制冷,不如贱卖。   一堆文物里放二手空调,感觉自己的淘宝店里,更像是赝品了。   顾阙不缺钱了,也不在乎,只要有人要,贱卖也可以,毕竟淘宝是什么性质,买家心知肚明。   在淘宝买文物,心得有多大。   收拾了几间屋子,还有许多花草,都是现代的品种,婆子小心翼翼地搬上马车。   厨房里还有电磁炉呢,顾阙想着要不要搬走,这个玩意比起大锅灶太方便了。   想了想,搬进箱子里,带走。   暖宅里的棚子自打细雨走后,换了婆子照看,死了大半,顾阙叫人拆了,接着一把火烧了。   最后是书房,里面的书桌值钱,还有密码锁,都搬去相府。   书桌摆着一张私房照,纯欲带着几分不可言喻的艳美。   明明一件简单的寝衣,没有刻意打光,没有化妆,只简简单单,然后,骨子里的美彻底展露出来。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纯欲更让人怦然心动。   顾阙把玩着相框,指尖摸索着光滑的玻璃,明明看过颜相的身子,指尖拂过每一寸肌肤,掌心感受过肌肤的温度。可再度见到这张照片,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颜相的美,如悬在夜空的明月,皎洁泛着世间上最明艳的光,那么遥不可及,偏偏又被她握在手中。   被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喜欢,何其欢喜,何其有幸。   顾阙心中荡漾,理智犹在,知晓照片不能放进箱笼里,被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拿在手中也不好,她让人去拿了油纸,用纸包起来,胶布缠上带回相府。   婆子去找油纸了,顾阙坐在书桌前,呆呆地看着照片,唇角弯出美好的弧度。   闻讯来寻顾阙的颜珞就看到傻阙笑得不能自制,思春吗?   颜珞悄悄地走近,一张宽大的书桌上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什,背部黑漆漆,不像是什么宝贝。   所以,傻阙在笑什么? 第109章 成亲、我与顾阙成亲,天下人观礼。(二更)   颜珞来了, 顾阙啪嗒一声将相框扣在桌面上,袖口盖住。   藏得很快,还很严实。颜珞不满, “你当我是傻子呢?”   顾阙低笑, “有你这么聪明的傻子吗?”   “我瞧瞧。”颜珞盯着她的的袖口,朝她勾了勾手,“顾二。”   “你要看什么?”顾阙微微一笑, 看向门口, “咦,你怎么来了?”   “谁?”颜珞上当了, 回头去看,门口空空, 下意识自己上当了, 气道:“你骗我。”   几息间,顾阙将相框丢进淘宝仓库里。仓库是买家看不到,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顾阙两手空空, 更显奇怪。颜珞上前去摸她的袖口,都是空的, 又蹲下身子去书桌下的柜子、抽屉里寻找。   柜子空了,抽屉里还有几张照片, 都是顾阙现拍的。   颜珞不爱照相,说不清为什么, 就是莫名抵触, 除了私房照以外, 顾阙没有帮她拍过一张照片。   看到照片, 她睨了一眼顾阙:“回去给阿婆拍一张。”   “好。她不抵触, 我们就拍。”顾阙牵着她的手, 眼中都是欢喜,“我们也拍一张,可好?”   “不拍,阿婆年岁大了,指不定哪日就去了,拍一张留作纪念。我们拍什么?”颜珞拂开她的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相框,回去后就告诉你。”顾阙半哄半骗地拉着她离开暖宅。   ****   回到相府,天色漆黑。孩子在三夫人处,门房多了几封北边来的书信,都是加急文书。   挡不住了。   偏偏太后觉得大魏如铁桶,就算梁王大炮攻击,他们也渡不过淮河。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大魏都可以保全,这些难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晋宁帝与太后拉扯许多回,增派兵力,将调通州兵马去抵御。   太后坚持,通州兵马护卫京城,若是调走了,京城怎么办呢?   两方争执不休,颜珞素来不参与。   门房的文书都是直接送来丞相的,朝廷无所作为,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丞相。   颜珞看了一眼文书,漫不经心地置于火烛上烧了,道:“我去母亲处。”   顾阙莫名,找三夫人做什么?   颜珞也不明白,为何去找三夫人?   或许她是唯一知晓她身份的‘敌人’。   不知怎地,她就想去显摆一二。   三夫人在灯下看书,顾阙送给她几本诗词。三夫人的气质适合品诗,也确实爱看诗,李清照的诗集拿在手中,几乎废寝忘食。   见到颜珞,也不觉展眉,“你是稀客。”   “母亲,我有些话想同您说。”颜珞搬了凳子坐在三夫人面前,唇角含笑,一双眸子却不带任何感情,叫人心头微颤。   三夫人不由自主地蹙眉,对颜珞的威仪也是诧异,“你要毁了大魏。”   颜珞是疯子。   三夫人知晓她要做什么,那么多人都死了,秦家失去爵位,退出朝堂,着实是一件好事。   相反,是颜珞高抬贵手。   她很感激。   “三夫人,你可想为自己的女儿正名?我给您机会,可好?”颜珞轻笑。   三夫人震惊,“如何正名?”她若正名,那么颜相本人就暴露危险了,到时,又该怎么做?   颜珞说道:“告了我,我相信你手上应该有三爷的书信,足以证明颜珞早就死了。”   三夫凝眸,神色震惊,“为何这么做?”   “因为,我要让整个京城都陷入恐慌中,您想想,他们都害怕,害怕我这个疯子去复仇。您觉得,在富贵窝里又日日惶恐,您觉得会怎么样?”   “三夫人,您怕是不知,京城唯一的兵马便是通州的兵,而那些兵在我的手中。我就想闹一闹,闹得整个皇族恐慌。”   “你……”三夫人不知该说什么,颜珞是个美人,如白雪枝头上凛冽绽开的红梅,美得让人心动,然而,她的心,疯狂。   三夫人知晓眼前人的性子,自己拒绝,她必然会有其他的做法,不如顺了她的意思,“你叫我怎么做?”   “去告密,告诉太后,我便是文帝陛下的亲女,还有文帝陛下留了一封遗旨,立我为帝。”颜珞轻笑道。   “疯了。”三夫人低声呵斥,“你要闹得人人不宁,颜家众人也会害怕的。”   “三夫人,父亲犯错,您觉得就这么结束了吗?”颜珞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威吓道:“您若去做了,我饶颜家。”   “殿下,我从不曾以你母亲自居,可我心疼你。我想,敬德皇后也会心痛的。”三夫人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滑出。   事到如今,她不知该心疼谁了?   顾二姑娘说颜相人不人鬼不鬼,一辈子不能生孩子,于她而言,是最大的折磨。女子若不能为母,是最大的遗憾。   三夫人痛苦,颜珞无动于衷,眸色冰冷,“母亲,她不会心疼的。”   一位母亲为爱舍弃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她便不配做母亲的,怎么会心疼呢?   三夫人哭了须臾,道:“我去做,殿下,我只一言,若你复仇,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那是自然,谁不想活着呢。”颜珞摆手,姿态随意,“您明日就去,不过七八日,梁王与废帝便会入京了。”   三夫人震惊,“你连这都知晓?”   “不瞒您说,大魏今日之局势,是我呕心沥血促成的。”颜珞笑了,有些得意,似孩童般吃到了糖。   “你、让人很……”三夫人欲言又止,她该说什么呢?   唯有敬佩罢了。   颜珞走了。   三夫人依旧怔怔的,殿下是帝女,倘若为帝,大魏又该出现怎么样的景象?   殿下善谋,搅和了天下。   倘若为帝,必然是一明君。   中秋快到了,她是要整个京城都不能安稳过一佳节。   三夫人哀叹,却又无力挽救,那么美貌的一人,落至今日,何其凄楚。   她洞悉一切,毫无作为,一介妇道人家,能做的太少了。   灯下独坐良久,她翻开了诗集,触及那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忍了许久的泪水忽而再度滑落:小七,若你活着,活成殿下这副模样,我会多心疼呢。   活死人!   翌日天明,三夫人回颜家了。   午后去见太后。   很快,羽林卫围住相府,捉拿逆党。   不出半个时辰,颜珞归来,不动声色地下了马车,羽林卫指挥使心中惧怕,上前行礼,然而未曾近身,吱吱提刀上前。   两人厮杀,不过百招,指挥使被一箭穿心,倒在地上,踌躇而死。   颜珞踏着满地的鲜血走上相府台阶,微微一笑,有些恍惚,伸出手,捏着袖口上的竹叶纹。   身上是衣裳是顾阙选的,她说:竹乃高洁之物,配你合适,竹叶又好看,于你恰好合适。   她若竹,顾阙如牡丹,娇软娇嫩。   她笑了笑,道:“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指挥使是晋宁帝新提上去的,然而,她忽略一事。羽林卫是她给的,自然就能收回。   着实愚笨了些。   指望用她的东西来对付她,长脑子了吗?   羽林卫随着丞相入宫,然而在宫门处就被拦住,吱吱唔唔领先,对视一眼,唔唔道:“好多银子呢。”   “唔唔,把你攒的银子都借给我,成不?”吱吱好商量。   唔唔不肯,“借给你,就是肉包子打狗。”   吱吱哼了一声,提刀冲了上去。   宫门前血流成河,不过半个时辰,宫门便开了。   马车一路至大殿前,晋宁帝冲了出去,穿着龙袍,指责颜珞:“你要造反吗?”   “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颜珞慢悠悠地踩在了御阶上,脚踏九龙,目露微笑。   各处官衙的朝臣都赶了出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往日微笑从容的丞相踩着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纹,一步一步,步态悠然。   柔弱的肩膀让人心中胆颤。   唇角的微笑似成了最锋利的刀锋。   竹叶纹的袖口在风中摇曳,飘然欲仙。   她走至晋宁帝面前,“陛下说我谋逆,围我相府,先说臣谋逆的证据呢?”   颜珞威仪震慑,晋宁帝瑟瑟,咽了咽口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仪,厉声呵斥:“你领兵闯宫,便是最好的证据。”   “陛下,您围困相府在前,臣闯宫在后。您不是三岁孩子了,该要懂前后顺序。”颜珞漫不经心,抬手伸向晋宁帝、   晋宁帝吓死了,朝后退了一步,这么一提,气势微弱。   下阶的朝臣提了口气,晋宁帝露出怯势,很难扭转局面。   太后闻讯赶来,扶着婢女的手冲到了颜珞面前,“颜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这么做,就是谋逆。”   颜珞淡淡地看向她,“你是君吗?”   太后大惊,脸色煞白,“我、我是君,你是逆臣。”   “我才是君,你才是逆臣,才对。”颜珞优雅地转身,看向下阶的百余名朝臣,笑着问他们:“你们害怕吗?”   她是温柔的女子,笑靥如花,偏偏神色带着凛冽。   风刮过衣袂,掀起一番波澜。   陆松扶额,丞相这是疯了。   “太后,您为何觉得我是逆臣,您若不说,就回慈明殿休息,还有陛下,怕是疯魔了,也该让太医诊脉瞧瞧。”颜珞言罢,径直走向大殿。   羽林卫很快将两人押住,送回各自的寝殿。   太后叫喊,始终不敢说那些秘密。晋宁帝面露屈辱之色,脸色涨红,极力挣扎,却无法挣脱。朝臣们提了口气,不敢搭话,在他们身后,羽林卫提着刀就差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了。   如今的朝堂上也无刚硬的直臣,也没有据理力争的言官。   破败不堪。   陆松焦急入殿,其他人都不敢动。陆松进殿,当初知晓秘密,就知颜相不会善罢甘休。   颜珞手中有一份名册,慢慢去翻,拿起朱笔画了几圈,唇角微动,始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将名册递给陆松,“都杀了。”太后党羽不可留。   陆松颤颤,若在往日,他必然会劝谏一番。今日,她挟天子以令诸侯,陆松便没有胆子去做。   斩草不除根,春风春又生。   陆松去办事了,颜珞瞧了一眼龙椅,抬脚走了上去,啧啧两声,“龙椅可太丑了,为何都那么喜欢呢?”   殿内仅她一人,无人回答。站在这里,寂寞极了,回身去看殿外,那么多人,没有人敢进来。   原来,夺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阿爹若是瞧见了,必然是要气死了。   她忽而觉得不够,看了一眼龙椅,计从心来,换来吱吱,“将这个龙椅搬去菜市场,一钱银子坐一盏茶时间,让天下百姓都坐一回皇帝。”   吱吱噗嗤笑了,“丞相,您可真坏。”   大魏皇族抢来抢去的龙椅,百姓花一钱银子就做到了。   吱吱高高兴兴地去办了,带着唔唔,一行人将龙椅抬了出去。   颜珞坐在台阶上,姿态全无,看着仓皇失措的臣僚,唇角勾了勾。   三夫人被救了出来,带到颜珞面前。   颜珞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地,“母亲,要坐一坐吗?”   三夫人叹气,“我担不得这声母亲。”   “母亲回去吧,你放心,颜家不会有事,但我不能保证梁王与义军来后,他们会不会安全。”颜珞道。   梁王与义军攻城,颜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损伤。如何自保,就看他们如何做。   三夫人却道:“你和顾二姑娘很是交好。”   好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么多时日以来,她都不知顾二姑娘住在哪个院子,琼琚指着主院说姑姑住在里面。   顾阙住在颜相的院子里。   忽而就不对劲了,姑嫂二人住在一起吗?   颜珞被提醒了,道:“我要办一场亲事,母亲,你帮帮我。”   三夫人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你自己疯不够,还要带着二姑娘一起疯吗?”   她捂着额头,几乎不敢看颜珞。   颜珞看着她的狼狈姿态,忽而想起旁人对颜秦氏的说法:你阿娘年轻时可美了,是京城少有的美人,当时,许多人都去秦家求娶。最后她看中了颜三爷。   人啊,都爱美。颜三爷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   过去二十多年,三夫人疯过一回,醒来后依旧是优雅雍容的夫人。   看着她脸色煞白,眼眶通红,颜珞心底升起一丝柔软,但她没有改变主意,而是站了起来,道:“我要天下人知晓,我与顾阙成亲,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是规矩。”   “规矩束缚我,我便踏碎了规矩。”   “谁敢笑我,我便诛杀他的九族。”   三夫人惊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变成了今日的模样,女子成亲,违背天意,是要遭报应的。”   “先帝杀兄杀嫂,可曾有报应?”   “男儿休妻再娶,抛弃糟糠,妾室满院,可曾有报应?”   “以臣弑君,可曾有报应?”   “偏我与女子成亲,就有了报应?”   颜珞嗤笑,冷冷地看着三夫人,“我不仅要成亲,还有抛坟鞭尸,让天下文人知晓,站在高处的人才是规矩。”   规矩?   那便用刀一寸寸地剁碎了,踩在脚下。   三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颤抖,自己饱读诗书,知晓礼仪规矩,更是读过律法。   到了今日,她觉得自己所学所见,都是错,大错特错。   颜珞所做,从头至尾都是错,然而,她站住了。   那么,还有规矩吗?   还有律法吗?   天理难容,说的又是什么?   三夫人要崩溃了,接连多做了几个呼吸,心口憋着一口气,排不出去。   她抬首,望着颜珞,问得有些艰难:“与天理、规矩、律法作对,你的本心是什么?”   与天下人作对,分明是自寻死路。   “踏碎了规矩,我便是规矩。”颜珞冷笑了一声。   三夫人喃喃其词:“你便是规矩。”   颜珞离开了大殿,去官衙,同僚们也都回去了。她去礼部找人,因为,她要成亲了。   六礼要走,这些都是规矩。   然而她在想,自己都踏碎了规矩,为何还要遵循旧礼呢?   她想了想,不按旧日规矩走,但要昭告天下。   礼部尚书见到她,颤颤惊惊,“颜相,您来,有、吩咐吗?”   “我想成亲,你说,如何盛大些?”颜珞坐在上座,悠悠看着下面惶恐不安的同僚。   无人答话。   颜珞敲了敲桌面,“我想成亲罢了,瞧你们吓的,按照娶皇后的仪仗,不过,不需要凤车。”   凤凰有甚可好,皇族的象征,但她不喜欢。   今日,颜相血洗宫门,屠杀同僚,能活下来的都是幸存者。   礼部诸人以为她要商议自己登基一事,吓得不敢回话,陡然听到成亲,都愣住了。   礼部尚书说道:“不知是哪家的郎君?”   颜珞说道:“镇国公家二姑娘。”   “镇国公家、顾家、二姑娘……”   “二姑娘、我记得她与霍家有婚约……”   “岂止,她是顾言的妹妹,是……”   “是颜相的小姑子。”   礼部尚书头脑晕眩,扶着额头,整个人晃了晃,最后一口血倒灌,彻底晕了过去。   “尚书、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   颜珞看着诸人慌张,也是无奈,指了左侍郎为新尚书,去顾家提亲。   礼部乱了,颜珞神清气爽地离开官衙。   去其他官衙,毕竟仪仗一事,需要人来安排的。找些德高望重的人来办,更显得郑重些。   ****   相府门前的守卫早就散了,天色黑透了,颜珞还没回家,今日大臣们都不会回家了。   顾阙在与听澜下五子棋,听澜也爱玩,两人玩得兴起,春露站在门口,来回走动,心急如焚。   院子里婢女们也都不安,兵围相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关系她们的性命安危,怎么不愁呢。   顾阙却是不怕,颜珞就是赢家,有什么可怕的呢。   下了几局,听澜不玩了,顾阙放她离开。   这时,三夫人回来了。   顾阙去寻她。   进屋后,三夫人脸色很差,几乎没什么血色,就算看到了顾阙,也没有像往日一般招呼。   顾阙知晓她心情不哈,叫人去拿了香茶,自己问道:“夫人,可是身子不好?”   “二姑娘,我明白你这些时日以来对我的照顾了。”三夫人低眸,看着脚下的地。   顾阙怔忪,继而忐忑道:“您会阻止吗?”   “二姑娘,你很善良,善解人意,也很体贴。你是我印象行事最为妥帖的姑娘。”三夫人扶着微痛的额头,精神不济。   她对颜相本该恨的,可是看到如今的局面,恨不起来了。   颜相偏执,是谁造成的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首,看着顾阙:“你喜欢她吗?”   “喜欢。”顾阙弯唇笑了,言辞带着高兴。   三夫人内心明白顾阙没有受到颜相的威胁,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喜欢是装不出来了,平常举止就能看得出来,一个眼色、一个表情,乃至一句话,。   三夫人也是喜欢过人的,当年看颜三便是这般,处处为她着想。   她用力呼吸,道:“你们可以成亲,但你与霍家的婚事先退,低调些去办,而不是大张旗鼓,让天下人……”   她说不出来了,让天下人嗤笑!   顾阙莫名,“您什么意思,我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要成亲。您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不会、出格?”三夫人要疯了,恍如隔世,看着顾阙,道:“她要与你成亲,让天下人观礼。”   顾阙:“……”玩真的啊。   “她不过嘴上说说罢了,如今京城乱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办这些事情。”   “真的。”三夫人坚持道。   顾阙笑道:“她要做,便做,我支持她。”成亲总比屠城好。   再者,她也不喜欢这里的规矩,开一先河,也给后人些机会。   将来她们会说,女子成亲,有例可循。   也好。   三夫人浑身都软了,朝着顾阙摆手:“你走吧,别在我面前晃,我头疼了。”   “哦,我让阿婆给你诊脉看看。”顾阙兴高采烈地走了。   三夫人头痛欲裂,两个倒霉姑娘。   ****   颜珞忙了三日才归,相府一片平静,顾阙没有出门,白日与三夫人下棋,晚上带着琼琚睡觉。   三夫人性子也不好了,几日来也拿话怼她。   顾阙浑然不在意,丈夫娘的脾气自然会不好,忍着、忍忍就会皆大欢喜。   没等到颜珞回来,宫里的绣娘来了,要给顾阙量身做嫁衣。   上回成亲,顾阙穿的是喜袍,是男儿家的衣裳,这回,是要穿嫁衣的。   恍然如梦。   宫里的绣娘颤颤惊惊,进府后怕得不行,见到顾阙,压根不敢抬首,拿着尺子的手微微发抖。   顾阙道:“我不会吃了你们,你们莫要慌,好好量。”   顾阙容貌好,肤色白净,笑起来,如小太阳。   成亲是大事,都该高高兴兴的。 第110章 姐姐、书里的情人怎么称呼的。   京城里的人都在默默看着笑话, 三夫人都知晓外间的传闻不好听。   但是没人敢说,都是看着不说话,成了哑巴。   量过尺寸, 绣娘将画好的图纸给顾阙过目。   顾阙是个现代人, 对古风的东西没什么太多的接触,让人去请了三夫人过来。   几日下来,三夫人已然彻底接受了眼前的事情, 成亲就成亲吧, 我什么话都不说。   但是她想的事情,几乎都不能实现。   顾阙要她看图案。她的品味是很高的, 平日里的衣裳都很精致,看到图纸后, 直接说道:“不好看, 花团锦簇你以为很好看吗?看着累赘,这里是凤凰吗?为什么凤凰这么小,旁人以为是山鸡。”   “还有这么的花, 挤在一起,很好看吗?”   “这里的袖口, 用了牡丹,就不用芍药。”   “……”   顾阙目瞪口呆, 原来三夫人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绣娘吓得脸色发白,跪地磕头, 三夫人摆摆手, “回去重新想。”   绣娘们仓皇走了。   顾阙乐了, 三夫人戳她脑门:“你连这些都不懂吗?”   懂什么?   顾阙没明白。   三夫人道:“她们绣的是凤凰, 凤凰唯有皇后才可用, 你若用了凤凰, 那便证实了颜相有夺位之心。”   顾阙眨了眨眼,道:“颜相性子便是如此,天下人不让她做的,她偏要做的,凤凰是她授意的。”   “你们闹去吧。”三夫人一噎,直接走了。   想当年,她成亲的时候,嫁衣也是宫里出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天子恩赐,谁敢拒绝?   如今能选择,自然要好好调整。   想起当年的嫁衣,三夫人皱眉,太丑了,那是她见过最丑的嫁衣。   屋里的顾阙没什么想法,兴高采烈地上线找大文人。   顾阙:我要成亲了。认识你那么久,我来告诉你。   她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告诉他:这场婚礼一定是一场盛市婚礼。   大文人:你天天喊媳妇,是没结婚呢?   顾阙惊得跳了起来。   顾阙:你去哪里了?   大文人:有个地方挖出了一个陵墓,我跟着去看了,好些东西呢,我拍了些照片。有个花冠不见了,我们拍照片的都被拘留了,说来也是奇怪,那个花冠和你卖我一模一样。我还没看到,就被偷了。   顾阙:你进去了?   大文人:算是吧,但是那个花冠在我去之前就不见了,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家里这个就成了‘赃物’。我要是拿出去,他们会说我偷的,你说我怎么办?   顾阙:笑死了,你那个好像很新唉,和出土的不一样啊。   大文人:话是这么说,可是做工一模一样,你说那个怎么就不见了?   顾阙:不知道,你有没有更先进点东西?   大文人:给你淘了点,你要结婚就当送你了。最近真倒霉呀。   顾阙:找个算命的去算一算。   大文人:我不信这个,你媳妇是女的?   顾阙:嗯,我也是女的。   大文人:……   顾阙:不可以吗?   大文人:可以,你是找了白富美吗?   顾阙:嗯,对了,你那本野史哪里来的?   大文人:不知道,我爷爷在的时候就有了,中途坏过一次,我爷爷还拿去印了,我手上这本就是他印的。   顾阙:家传啊,你家姓什么?   大文人:姓凌。   顾阙震惊:凌昭的凌?   大文人:凌昭是谁。   顾阙:野史里没有凌昭吗?   大文人:没有这个人啊。   顾阙懵了,野史里没有凌昭吗?他算是朝堂直臣,怎么会没有出现呢。   顾阙:你等我半个小时,我去看看有没有凌昭。   顾阙下线了,飞快地翻出野史,找到近日发生的事情,细细去看,逐一去找。   找了几遍,没有一句提到凌家。   顾阙立即上线了:你家有族谱吗?   大文人:有啊,每年都会晒族谱呢。   顾阙:凌昭,你去查查,凌昭是不是你的祖先。   凌昭如果是大文人的祖先,那么,她也是大文人的祖先。   笑死了。   顾阙笑得瘫在床上,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大笑话了。如果是家传的野史,说明就是凌昭或者凌昭的后人所写,也就意味着这本书从未见过市。   这个朝代多半是存在的,不过无人知晓罢了。   大文人:我去找找,族谱在我家的阁楼上,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先把你要的资料找到。   顾阙:好,我送你一根步摇,以后留着哄媳妇。   大文人:我又不喜欢女人,你送给我戴就可以了。   顾阙又是一重震惊:你是女人?   大文人:不然你以为呢?   顾阙:你的文化底蕴太深了,我以为你是男人。   大文人:老娘是女人,淘宝上注册成男人,怕有人惦记我的美貌骚扰我。   顾阙:你喊我一声祖宗吧。   大文人:滚……   下线了。   顾阙笑得前俯后仰,占人便宜会被天打雷劈,可是关系摆在这里,会真的会让人无语。   颜珞回来,当作笑话说给她听。   第二日,颜珞就回来,一身红衣,冷艳孤绝。   颜珞回来后,先去沐浴,出来后,又是一身红衣。顾阙笑话她,“你是怕下辈子没有红衣穿吗?”   顾阙歪坐在榻上,眯眼瞧着,欢喜明明白白地刻在她的脸上,颜珞坐在铜镜前,回身看着她:“指不定下辈子就不喜欢穿红色的衣裳,这几日,你没看到那些老男人见到我,又气又羞,偏偏拿我没有办法。”   顾阙道:“有什么可气的,你可晓得,那本野史是凌家后人写的。我觉得这是一种媒介。”   “理她做甚,待废帝与梁王攻入京城,我们便成亲。”颜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勾了勾,道:“三军阵前,天下百姓所见,才是真的大逆不道。”   顾阙没有太多的波动,自己的想法与别人不同,女子结婚而已,不算大逆不道。   她问道:“成亲后,你有什么打算?”   “你放心,我会随你离开的。”颜珞松了口气,情绪缓缓平静下来,眉梢眼角都染了轻松,“攻入京城,废帝与梁王,必然还会有一场争斗。我们就静静看戏。”   顾阙知晓他们的算法,使一出空城计,诱得两方入京,进宫门时,关门打狗。   总之,先成亲。   顾阙不问,颜珞不说。   颜珞才刚回来,梳洗后去给三夫人请安。   顾阙要一起,道:“你别去吓唬她。”   颜珞颔首:“晓得了,我又不是恶狼,说几句话罢了。”   “什么话?”顾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牵着她的手,又觉得很充实。外间闹得再厉害,她都不想问,唯有看着颜珞,便觉得满足。   来到乱世,朝夕相处,同寝一榻,已是万幸。   颜珞的手依旧很冰,犹如初见的那般,顾阙紧紧攥着,她如生命的源泉,让人快乐。   “我让她去镇国公府提亲。”   顾阙:“……”三夫人得吐血。   两人走出主院,十指相扣,迎着夕阳朝三夫人的院子走去。   顾阙先说道:“你好好说话。”   颜珞道:“我对她,很尊敬的。”   顾阙不信:“你对谁都不尊敬。”   颜珞低笑:“我为何要尊敬他们?”   顾阙道:“我说不过你,去了你别说话,我来说。”   “随你。”颜珞道。   顾阙嘀咕:“三夫人性子很好,那夜打你,是不是你逼的?”   颜珞沉默。   “我猜测肯定是你拿话激她,她的性子不会随意打人。多半是你的错,颜相,你学一学,不要老是怼人。颜相,你怎么不说话了?”顾阙停下脚步。   颜珞道:“是你让我别说话的。”   顾阙要炸毛:“你听不懂人话吗?”   “人话,我当然能听懂了。”颜珞眉梢轻扬,语气轻快含着深意。   夕阳下,两人对面而立,顾阙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面前的女子。   颜珞长身玉立,背迎夕阳,肌肤雪白,唇角染着口脂,带着不一样的诱惑。顾阙气得没办法,抬脚亲了上去。   婢女们跟着后面,瞧见猝不及防的一幕,纷纷转身。   三夫人闻声走了出来,恰好瞧见,险些崴了脚,道:“闹什么呢?”   顾阙终于松开双手,缓缓地,睨了颜珞一眼,放出豪言壮语:“晚上收拾你。”   颜珞挑衅:“等着你收拾。”   顾阙低哼:“上回你就哭了。”   颜珞不服:“那是你打人的。”   笑话。她活成了笑话,与阿婆信誓旦旦地说将顾阙按在榻上抽一顿,未曾想,很快,遭到反噬。   要命。   两人随着三夫人进屋了。   落座后,顾阙先开口,语气温软:“三夫人,我想请您帮忙。”   三夫人挑眉,“倒霉事?”   “不算倒霉事,您去镇国公府提亲。”顾阙厚着脸皮开口,一双眼睛黏在了三夫人的面容上,真挚诚恳。   三夫人没吭声。   颜珞想了想,道:“母亲想要什么,可直提。”   三夫人凝着她:“我在你眼里,便是唯利是图?”   颜珞悻悻,顾阙忙道:“三夫人,您在我们心中是和蔼的长辈。”   “和蔼的长辈?”三夫人没好气地说道,“我就是你两手中的泥人,要怎么捏就怎么捏,让我往东,我哪里敢往西啊。”   颜珞扬唇,要说话,顾阙按住她,陪笑道:“你有怒气,我们听着。”   “没什么怒气,霍家退亲,我就去上门提亲,这是规矩。”三夫人咬重了规矩二字,说道:“还有,让霍家写退婚书,如何写,是什么日期,不需我提罢?”   顾阙懵懂,“您还是提一提。”   三夫人指着颜珞:“她最懂,不需我提。”   颜珞老神在在地点头:“我都懂了,退婚日期早于我宣布成亲的日子。”   “霍家要给你气死。”三夫人头疼。   颜珞却说道:“我会让霍家来观礼。”   三夫人惊讶,眼睛都看直了,“颜珞!”   被抢了未婚妻已然是羞辱,还要让人家来观礼,用心何其歹毒。   她拒绝道:“我不去提亲了。”   颜珞直言:“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如,我让祖母去?”   “你……”三夫人以手指着嚣张的人,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不知为何,面对颜珞,她总想以长辈的身份来劝慰。时日久了,她真的将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女儿。   这几日以来,她想着劝解,走正道,做一皇帝,不好吗?   天子诸子,唯颜珞适合登基问鼎。   偏偏她就不要!   三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拉来,顾阙上前给她顺气,一面劝和:“您放心,我肯定会去办的,莫要急躁。我去通州霍家,劝他们退亲。您与她生气不值得,您瞧瞧孙大夫,都是阿婆了,时常与她吵架,一点都不生气。”   “她就是个孩子,倘若日日与她生气,都会气死了。今晚,我们吃火锅,可好?养生呢。”   三夫人一口气总算顺了过去,看着顾阙:“你忍受得了吗?”   顾阙悄悄附耳,告诉三夫人:“受不了,按在榻上打一顿。”   优雅的三夫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觉得失态,忙用袖子遮掩,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   顾阙乐了,她也好看,骨子里透出来的姿态,很美。   美分年龄,三夫人这般带着成熟美,她才三十多岁,搁在现代,还是大姐姐呢。   两人厚着脸皮留下来吃晚饭,晚上吃锅子,骨汤为主,三夫人却说:“吃辣。”   某些人不能吃辣。   顾阙看了一眼颜珞,“我备了两份锅底,骨汤和辣味的。”   颜珞被两人冷落了,哀叹一声,顾阙真的是走到哪里都吃香。   菜有很多品种,三夫人骨子里也是吃货,颜珞坐在眼前,胃口更好。   顾阙介绍许多吃食,三夫人乐于尝试,颜珞干看着,心中郁闷,忽而与三夫人说一声:“雪糕更好吃。”   顾阙:“……”回去该好好收拾一顿。   三夫人询问是什么,顾阙说道:“一种冰酪。”   颜珞直截了当地反驳:“不是冰酪,口感绵软,味道很甜。”   三夫人放下筷子,盯着她的眸子,含着微微的笑,分明是坏透了。这人,怎么就那么坏呢。   她说道:“我不吃。”   颜珞忍无可忍,抬头说道:“你故意与我作对?”   “你想吃自己去拿,凭何拿我做借口?”三夫人也不让她了,她这么谨慎,必然是顾阙不给她吃。   身子差,时常发烧,浑身都是冷的,确实不该碰冰的,就连冷水都不该碰。   颜珞气得走了。   三夫人问顾阙:“你不去追吗?”   “她肯定去书房忙了,给她空间。”顾阙摇首,她是喜欢颜珞,但没有那种日日粘着。人是一个个体,该有自己的空间。   两人在一起是要互补,而不是一味地占有。   三夫人觉得奇怪,两人分明很爱,偏偏又不黏。想当初,她与颜三新婚的时候,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   现在的年轻人,想法都很奇怪。   她不好多问,继续吃着锅子。   骨汤的锅吃完后让人很舒服,浑身都暖了。   颜相不在,她顺势说道:“必须先退婚,你二人姑嫂的身份已是难看,这层关系是改不掉的,如今,霍家的事情还能更改。她不听话,你去办。霍家是她的舅家,大老爷不会生气的。”   “您说的,我都知晓。”顾阙明白,三夫人也是为她们着想,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不能与礼法作对。   颜珞如今,人鬼避忌,无人敢招惹,皇帝与太后都被她捏着。   分明可以正大光明地统领大魏,偏偏摆出奸佞的姿态。   三夫人说道:“我接受的教育便是礼法规矩,这些,在她面前,都会粉碎得一干二净。她与强盗恶魔何异?”   “顾二姑娘,你还小,不知外间的险恶,旁人对她,恶意丛生。”   “局势无法更改,她杀了太多的人,唯有登基为帝,才有后路可走。”   顾阙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   三夫人说起礼法、规矩,顾阙不懂,唯有认真听着。三夫人愿意说,就证明她在关注这件事,不会不管不问。   说了许多,顾阙无动于衷。   三夫人停了片刻,问:“你也不在意?”   顾阙温柔道:“礼法吗?你可知晓文帝死后,先帝做了一件违背礼法的事情,她才七八岁,那时,礼法在她心里便没了。这么多年,她在做的就是违背礼法、违背规矩。”   三夫人又问:“怎么违背礼法。”   “父子人伦是天道,子敬父是礼法。那么,父死,子当哭孝,送父归山。这是规矩。”   “若父死,弟盗其尸骨,剔除血肉,做成骨瓷,给她饮水。”   “您说,这是礼法吗?”   三夫人手中的筷子猛地摔了下去,“先帝做了这等事情……”   她不可置信,呼吸停滞,出神了一会儿,看着顾阙,呆呆地不知该如何言语。   先帝是谁?   一国之君不假,也是她的叔父。   她捂着唇角,觉得恶心。她徐徐闭上眸子,“难怪了。”   难怪殿下如此偏激。她能理解了,仅仅是理解,而不是接受。   天子当为天下表率,是礼法的造就人,如今,生生击碎了她心中行成的‘礼法’。   她自认自己并非迂腐之人,知晓颜珞所为,极为不耻,想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去做改变。   现在才觉得,自己所为,才是笑话。   “你、回去吧。”三夫人赶客了,胃里翻腾,灼烧得厉害。   顾阙走后,她忍不住了,伏在桌边将晚膳都吐了出来。   吐得干净后,还是觉得恶心。   ****   暮色四合,顾阙走在道上,提着灯笼,步伐轻松。   各处院子都点了灯,颜珞果然不在,顾阙没在意,让听澜做些吃的送过去。   颜珞不在,孙氏找来了,库房药草不够了。   顾阙这几日都没出门,没关注药铺的事情,孙氏说:“买的人太多了,尤其是风寒的药,伤药也是。”   “我晓得了,明日就补上。”顾阙道。   南北通了,因为野史记载,梁王在昨日过了淮河,但京城还未收到消息。   孙氏又说道:“我想开个避难所,只收留孩子老人,你觉得呢?”   “可以,您开,我将粮食给您送过去。至于兵,我去问问颜相。”顾阙答应了,老人孩子是最艰难的,“我让人去找屋子,最好连在一起的排屋。”   还有兵,最好配几门火炮,让人不敢靠近。   送走孙氏,顾阙拿了纸笔,将需要的东西备好,就当积德了。   粮食、被子、衣物,还有药物等等,都是需要的。   粮食与药物都有,被子与衣物是问题。古今衣服不同,就只能让人去买料子来做,这等时候,哪里会那么多衣物。   顾阙提笔纠结。   再算一算物价,银子惊人。若在平时,价格也不会那么高,乱世生存不易。   她想起一计,派人去各家各户要一些不穿的衣裳,热水洗净,再给老人孩子用,会节省许多开支。   全城那么多家人,衣裳自然就多了。   还需颜相让人去要,士兵去敲门,自然‘一呼百应’。   颜珞踩着点回来,见到桌上数张上的计算,加减乘除,一堆奇怪的符号,看了半晌,没看明白。   顾阙喜滋滋问她:“我教你算术,你会背乘法口决表吗?”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颜珞不屑,“九九歌许久前便有了,你来显摆什么呢?”   顾阙一拍脑袋,“我记错了,不与你说了。”   她要去洗澡,正经事回床上再说。   颜珞拿起纸细细看了起来,半晌没有明白,索性放下了,鬼画符一样的表达。   两人都上床了,顾阙说起避难所,又要火炮镇压,颜珞白她一眼:“这个时候放火炮,无异于是给朝廷送去。你用手.枪、还有手.榴.弹一类的。”   顾阙:“……”又给我下套呢。   “你给我几日的时间,我去找……”   话没说完,颜珞翻身压着她,目光紧凝,指尖在她心口上跳跃,肌肤滚烫。   顾阙望进她的眼睛里,唇角抿得很直,抵着她的额头,“你说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呢?”   谁见过顾二,都会喜欢她。   她不明白,顾二是招人喜欢的体质吗?三夫人不大理人,依旧被她糊弄得团团转。   啧啧啧,若是出了门,指不定勾了多少人的魂魄。   “颜家小七,你是嫉妒我吗?”顾阙掌心贴在她的腰间,慢慢地往上,落在她脊背上,轻轻拍了拍。   颜珞怕痒,顾阙知晓她的软肋,尤其是脊背,摸一摸都会瑟缩。   无人想到,阎罗般的人会那么怕痒。顾阙轻而易举地掌控她的软肋,颜珞皱眉了,“你又偷袭我。”   “颜相,你可晓得,书里的情人怎么称呼的。”   颜珞喘..息,道:“记得,姐姐。但你,从没喊过我姐姐。” 第111章 退婚、我想喊姐姐来着。(二更)   姐姐这个称呼, 古今不同。   含义微妙。   颜珞不讲规矩,姐姐二字从不在意,顾阙问起, 勾起了几分不同的情愫。   姐姐这个词, 被那些作者们玩坏了。   顾阙望着她,唇角弯得很深,“你家妹妹多, 她们喊你姐姐了吗?”   “小时候喊, 现在都不敢喊了,谁敢与我套近乎?”颜珞语气不屑, 素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桀骜。   她不喜旁人与她套近乎。初拜相之际,秦怀鹤仗着舅父的辈分在她面前倚老卖老, 言行举止都带着轻狂。三番两次仗着她的名头行事, 后来,一事犯在她的手中,她不仅秉公处理, 甚至,惩罚加重。   再后来, 秦怀鹤见到她,吭都不吭一声。   现在, 敢称她为姐姐者,无一人。   顾阙不知, 嘴唇微动, 颜珞亲了上去, 再多的话都给你堵住。   顾阙:“……”我想喊姐姐来着。   ****   日出东方, 锦帐内毫无动静, 榻前凌乱。   听澜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寝衣在桌下,内衣在榻前,裤子在踏板上……   来来回回捡了□□回,又悄悄退了出去,将衣裳拿去洗。   春露拉着她:“还没醒吗?”   听澜抱着衣裳:“没呢。”   “好生奇怪,往日丞相按时就醒了,今日不上朝吗?”春露不解,颜相是极自律的人,从不会赖床不起。   站在一侧的唔唔说道:“没有朝会了。”皇帝太后都被关了起来,谁来主持朝会。   听澜与春露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几分担忧。   京城是彻底乱了。   屋里两人到午时才醒的,顾阙睡懒觉是习惯,颜珞却是破天荒头一回。   醒来,两人贴在一起。   顾阙想起私房照,唇角扯了扯,想笑,但很快就止住了,躲进被子里装作继续笑。   颜珞凝眸看她:“你害羞了?”   都八百回的事情了,怎地还会害羞?   顾阙没吭声,颜珞掀开被子,她忙抬首:“起床啦。”   颜珞没动,京城乱了,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太后逼反,联系赋税一事,对皇室并无太多的同情,各处尚处安定中。   大魏如今能管辖的地方缩水大半,不过周边州县罢了。这些事情,下面自己都能处置。   眼下,最主要的是义军和梁王。   对付此二人,利益诱之,引入京城,入宫,接着,炸了。   甚好。   颜珞笑了。   “急甚,今日不起床,我们将前几日的补回来。”她伸手揽过顾阙的腰肢,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   四目相接   顾阙懵了,“昨晚大半夜、你还闹哪样?”   “无事可做,不如多做些有趣的事情。”颜珞不管不顾,吻住精致的眉眼。   顾阙微惊讶,道:“你、疯了。”   “顾阙,我这个反派为你着魔,你不觉得自豪吗?”颜珞微笑。   颜珞笑起来很好看,顾阙如何不知她的笑很真,如果常有这样的笑,该有多好。   顾阙不拒绝了,翻过身子,先发制人,咬住她的耳朵:“我来。”   颜珞抿唇,坦然地看着她。   二人沉溺,相府外来求办事的人站满了整条巷子,管事去接待,都收下了礼。   颜珞向来不拒绝,就算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也会收,但不会去办,对方空欢喜一场,砸了钱还不给办事,吃了哑巴亏。   管事收了礼,分轻重缓急,银子多,事情就办得快。   往往不需颜珞点头,管事们就能拿着相府的令牌去办了。   黄昏的时候,二人饥肠辘辘,起来去沐浴,在一起吃过晚饭。   颜珞去书房,顾阙留在屋里的坐榻上,倚靠着迎枕,无甚精神。听澜进屋,说道:“阿婆催药材。”   “我明日去。”顾阙打哈欠。   听澜懵懂,睡了一日还困吗?   她没理解,但顾阙很快就睡着了。   颜珞晚上没回来,顾阙也没醒。   颜珞去布防,京城布防需要重新改一改,这是一件大事情,颜珞彻夜没回。   等顾阙醒来,她就回来。顾阙知晓她一夜没睡,抱着被子挑衅道:“要来吗?”   颜珞脱衣的动作顿住,睨她一眼:“你来挑衅我?”   “我睡了一夜,很舒服呢。你呢,身子本来就不好,一夜没睡,我怕你晕过去。”顾阙闷在被子里偷笑,若是晕过去,颜相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顾阙的想法,颜珞不大懂,问道:“我晕过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阙抬起头,笑得不行,“我可以笑话你啊。”   颜珞:“……”该打一顿。   “我晕过去,阿婆会拿藤条抽你。”颜珞不上当,激将法而已,“我去洗澡,你等我回来。”   顾阙没拒绝,忍着笑:“我等你。”   颜珞进浴室了,听澜走进来:“阿婆方才来问,今日药材可能到?”   “你告诉她,今日药材可以到,你让她黄昏的时候去检查。”顾阙被提醒了,不能沉溺欢好,还需去办大事。   不等颜珞回来,她穿了一身袍服,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忙忙的走了。   京城四处都有兵在巡视,相府令牌一路通行,没人敢阻拦。   去库房,将药材填满了。   又去民居。   民居有排屋,她领着吱吱找过去了。   吱吱不解,“您要排屋做什么?”   “给老人孩子安排个容身处。”顾阙道。   吱吱惊讶,“您只收留孩子老人?女人呢?”   顾阙低下眸子,道:“我的能力只能收留孩子老人,女人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老人孩子加在一起已然不少,再加上女人,避难所怕是不够住。   吱吱叹气:“我明白了,不过您能想到老人孩子,我觉得您就很了不起。”   这个时候,世家都在想着如何避难,谁会去管百姓的生死,二姑娘心思非常人能比,已然不错了。   不能再勉强她了。   民居有排屋,但地方不多,好多都住着人家,不会空出整条巷子来给顾阙。   顾阙失望而,吱吱说道:“排屋不好找,这里有许多商户用的宅子,您买过来,将各家院子打通连在一起,比不得排屋容纳得人多,但是可以住在一起。”   顾阙道:“去看看。”   “有人专门卖屋子的,我们去找找。”吱吱道。她对京城各处都熟悉,哪条巷子住什么人都一清二楚。   此时京城正乱,房子不好卖,吱吱建议可以压价。   两人各处走动,程序办得很快,因为没人敢得罪相府。   宅子有了,吱吱找工匠去忙着修缮,顾阙找人去将粮食运过来。问颜珞要了兵去富户家里要些旧衣裳,新的不要,只要旧的。   她担心士兵们会吓唬人,一再嘱咐是旧衣裳。   再贴了告示要买些女工来洗衣打扫屋子,一月一两银子。   告示一日,门口就站了不少女人,只要手脚勤快的,最好可以识字的。可问了一日,没有女人识字的。   识字的女人不会来做苦工。   顾阙叹气,想着从相府挑些婆子过去领事,回府问过一通,没人想去。无奈,她想将月钱增加一倍,一月二两。   这是天价了。   奈何,还是没人想去。   听澜告诉她:“相府里安全,出了门,兵荒马乱,刀架脖子上,都很危险。银子与性命,自然是命重要。”   “想反了,颜相会派重兵保护,还是火炮,不会有危险的。”顾阙解释,眉头蹙得更深。原来,在她们心里,相府安全。   她告诉听澜:“那里是避难所,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不会让人去那里伤害老人孩子的。”   听澜将话传了出去,三两婆子报名去了,但这些是不够的。她又让人去颜家、镇国公府去借些识字的婆子婢女。   颜家送来了十人,镇国公府只有三人,加上相府的有十五人之多。   顾阙很满意,买了许多消毒水还有一次性手套等小物件送过去。   最后,向颜家递了话,倘若她们觉得有危险,也可以去避难所,就当是还了她们送人的人情。   剩下最后一步,火炮与兵了。   吱吱领了五百人,都是火炮营的,还有两门火炮。   避难所就算小成了。   许多妇人将孩子送了进来,还有老者,京城人多,不出三日,宅子里就收留了上千人。   许多流浪汉想进,门口的士兵将她们赶了出去。   里面孩子多,自然就不能少了先生。顾阙请了些先生,男女都可。到这个时候了,也无人指责女先生抛头露面。   孙氏住了进去,三夫人领着一双孩子也搬进去,不看顾阙也不看五百兵,都看上了两门火炮。   梁王五门火炮打死了大魏几十名骁勇善战的将军,两门火炮足以让歹人望而怯步了。   又过了三两日,颜家老夫人也住进去了,其他府邸的老人也想进去,顾阙只收留老者,且是一人进来,不带婢女婆子。因为里面有婆子女工照顾。   然而许多人一听自己一人进去,就不敢来了,只好作罢。   顾阙不断往里面送粮食送药材,几千也是要吃喝的,食材都是去现买的。   短短半月,已然大成。   而在这时,梁王先来京城,与通州兵马交锋,梁王没讨到好处,因为一路疾驰,火药没跟得上。   梁王损失万余人,这时,大魏递来一张请帖,请他们观礼。   梁王骂人了,“他娘的女人就是毛病多,阵前成亲是怕以后没时间成亲了吗?”   湘王也是莫名,道:“叔父,是不是什么计策?顾阙可是颜珞的小姑子,两人怎么会成亲呢?我觉得有问题。”   梁王看他的眼睛,沉默了会儿,帖子有点烫手,去还是不去?   湘王的意思:不去。   梁王说道:“去,我倒看看那娘们玩什么招。”   梁王答应了,还让人送了些贺礼,都是他搜刮来的宝贝,也很大方,送了两箱子,光是夜明珠,就不少。   顾阙一高兴,都丢进淘宝里去了,不过没有上架,而是和私房照一样放进了仓库里。   成亲的日子还没定下,因为,义军未到。   如今,义军与梁王是最强的两支军队,也是颜珞一手推上位的。   顾阙住在相府,府里冷冷清清,孩子与阿婆都不在,颜珞时常不归,她只好一人守着。   相府,是她和颜珞的家。   忙碌半月,她终于歇了下来,九月的天气,很美,也很舒服。眼光暖洋洋,照在人的身上,很舒服。   顾阙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微眯着眼睛。   脑海里叮咚一声。   大文人:我找到了凌昭的名字,我算了很久,没算出年代,自少七八百年了。   顾阙:你说他死了,还会有你吗?   大文人:不会,我们不是他这一脉,我看了很久,他好像没有孩子,下面空荡荡的。   顾阙:你好毒哦。   大文人:毒什么毒,你怎么知道凌昭是我家祖先的?   顾阙:猜的。   大文人:你猜得可真准,我找了几天,累死我了,你做什么的?   顾阙:开雪糕店的。   大文人:哪里的雪糕店?   顾阙想了想,随口胡扯:A市望江路。   大文人:记住了,你媳妇好看吗?   顾阙:和颜珞一样好看。   大文人:真的假的,我不喜欢女人,但我欣赏女人啊。颜珞那样的,眼睛看着都舒服。   顾阙:笑死,别惦记我的媳妇。   大文人:以后去望江路找你,去看看你媳妇是不是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好看。   顾阙:天然去雕饰的那种。   大文人:得嘞,有空去看看。   顾阙笑得控制不住自己,下线了,不和她聊了。望江路那么长,那么多加雪糕店,她会找到才怪。   想想大文人沿着望江路去问,想想就好笑。   笑出了眼泪。   眼泪没有擦掉,霍成儒来了,顾阙不是傻的,霍成儒若是不退亲,三夫人就不肯去提亲。   将人请去外厅,她换了一身裙裳,去见霍成儒了。   人就在外厅里,黑袍皂靴,一步一步来回踱步,直到顾阙走进来。   霍成儒从未‘见过’顾阙,定婚一年多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霍成儒也是头一回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未婚妻,她很美,带着几分娇软,一双眼睛漆黑分明。   是绝色吗?   霍成儒觉得是绝色,她敢大胆地与自己对视,毫无畏怯,更没有羞涩,坦然从容。   “顾二姑娘。”霍成儒俯身揖礼。   顾阙福礼,“霍小郎君。”   两人四目相接,顾阙没有后退,而霍成儒的眼神也没有肆意,都很尊重对方。   霍成儒先开口:“我不想退亲。”   顾阙笑了,“人不可貌相,不能光看我的脸,我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与你想象中温柔贤良的世家女子不同。我不讲规矩,我想开铺子,种田,更不会与旁人分享你。”   “我不会纳妾。你的规矩,我便会遵守。”霍成儒拧眉,因为他看中了顾阙的眼睛,   她的眼睛与旁人不同,清澈见底,好看。   一眼,就会让人喜欢。   顾阙说道:“我是个没有规矩的人,无法被困在四方天地中,更无法只守着你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   霍成儒蹙眉:“你喜欢颜相吗?”   “喜欢,她是你的表姐。”顾阙坦然道。   秘密到了这个时候就不再是秘密,而且她不喜欢霍成儒怨恨颜相。她忽而又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我非白壁,你会让我去死吗?”   古代女子,贞洁高于性命。   两句话惊得霍成儒许久没有反应过来,顾阙继续说道:“我们都很年轻,没有必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   霍成儒拧眉,他的表姐有很多,不知顾阙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   但第二个问题,他可以回答:“哪怕你非白壁,你想嫁给我,我也会娶你,我不会让你去死的。”   他心爱的姑娘,便是被人侮辱后受不住去了的。   他叹气,顾阙笑了,道:“那你很开明,你与我爹相谈甚好,你做他儿子吧!”   霍成儒:“……”这是夫妻做不成,做姐弟吗?   看着那双弯弯如月牙的眼睛,他笑了,道:“我同意退婚,不过,你需告诉我,她怎么就是我的表姐了。”   顾阙叹道:“她是你大姑母的女儿,也就是文帝陛下与敬德皇后的长女琼琚公主殿下。”   霍成儒震惊,“她、她没死……”   “她对霍老的尊重、对霍家的照顾,你以为是她的怜悯吗?霍老死后,废帝要杀霍家满门,是她凭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霍小郎君,你能活着,不是苍天恩赐,是你与颜相身上都流淌着霍家的血脉。”   “你或许会恨她,但我希望你能分清她对你的帮助颇多。”   霍成儒道:“我不恨她,她对霍家的恩情,还不清了。我去找一找她,顾二姑娘,这是我写的退婚书,还有我大伯的签名。”   顾阙接过看了一眼,是今年六月的世家,早了两个月。   她笑了,霍成儒打马离开。   霍家的人,都很有趣。敬德皇后,若是活着,必然是个更有趣的人。   顾阙幻想着敬德皇后活着,大魏必然昌盛。   幻想终究是幻想,做不得真。顾阙吩咐听澜将退婚书送去避难所,三夫人知晓怎么做。   婚书已退,算是更进了一步。   相府里静悄悄,很安静,一路走回去,都听不到人声。   顾阙并不觉得寂寞,回到卧房后翻看账簿,避难所一日花费颇多,若不是有颜珞这个富婆撑着,她自己最多只能撑半月。   物价上涨,顾阙想着要不要从淘宝上下单买蔬菜,冻货也可以买一些。   顾阙又出门去了,片刻后,颜珞回来。   两人就这么错过了。颜珞洁癖,回来必要先洗澡净身,收拾妥当后喝些甜牛奶。   躺椅还在院子里,她理所当然地躺了上去,春露说起霍家退亲的事情。   颜珞掀了掀眼皮,道:“将他找来。”   春露让人府里的小厮去办了。颜珞小憩,她很累,片刻间就睡着了。   阳光暖和,整个人显得懒洋洋,颜珞本打算是小憩,未曾想,变成了午睡。   醒来,日落西山,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霍成儒找回来了。他入京城,相府的人就跟着他了,想找他不难,半日就找到了。   颜珞睡得浑身发软,有些撑不起力气,看着虚空,眼前阵阵发晕,她知晓熬不住了,没有勉强,而是吩咐春露:“让他在相府歇息一晚,明早我去见他。”   春露观她脸色不对,忙扶着起来回屋休息,吩咐婢女端热水,自己去药箱拿药。   “奴婢让阿婆回来一趟。”春露嘀咕。   颜珞道:“不必,她也忙呢,我吃药睡一晚就好。”   说完,她又问春露:“顾二最近怎么不管我 ?”   前些时日巴掌炒肉喊得那么大声,这半月销声匿迹,将她当作正常人了?   春露拿药的手顿了顿,“您是上赶着讨打?”   颜珞低哼一声:“我觉得她不爱我了,准是等我死了,继承我的家产。”   春露笑了,劝道:“既然您知晓她的心思不好,您就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与她拼一拼,看看谁活得年岁大。”   言罢,她将药递给丞相,“您吃药。”   颜珞吃药,喝了些水,躺下后,晕眩这才好转。   不晕了,她继续诉说不满:“顾二的眼里都没有我了。”   春露没接话,掖好被角,“二姑娘快回来了。”   颜珞没接话了,阖眸睡了过去。   春露叹气,等到天色入黑,顾阙风尘仆仆地回来,她没忍住,告了一状。   近日都很忙,顾阙也忙得四处走动,与颜珞也有好几日没见面了。大家都忙,对对方的关心就少了不少,顾阙也反省自己对她有些疏忽了。   人已经睡下了,不好去打扰,顾阙将账簿一类的搬去书房,让厨娘做了颜珞爱吃的饭菜。   匆匆忙忙再回来,颜珞也醒了,依在软枕上看小说。   她忙起来几日不见人,若是不忙,又能闲得看小说、看小视频。   顾阙对她的事情不熟悉,也不好多加评判,吩咐婢女摆饭吃。   饭菜合胃口,吃得就多,颜珞满足,一双眼睛,蕴含着精光,看着顾阙想去揪她耳朵。   婢女收拾过后,春露端来两盏消食茶,两人各自接过饮了。   顾阙先开口:“你忙什么呢?”   忙得命都不要了。   颜珞揉着肩膀,想起这几日的事情,都是与老顽固们周旋,梁王已至,吃了一回败仗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义军未到,速度太慢了。   颜珞等得有些不耐。   顾阙看向她,心里有些缥缈无根的东西徐徐落地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犯病了。”   颜珞否认:“没有,我何时犯病了,你怎么能随意冤枉呢。睡一觉罢了,怎么就是犯病。睡觉与犯病,怎么能是一样。”   顾阙听得头晕,想起鲁迅笔下的孔乙己:读书人窃书不算偷。   颜珞累得昏睡就不算发病? 第112章 作妖三连、顾二,你对我是不是没有耐心了!   孔乙己附身!   颜珞明明是古代人, 身上却有许多名人的臭毛病,说话黛里黛气,如今还添了孔乙己的毛病。   顾阙大大的无语!   不捉到现行,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顾阙告诉她:“明日开始早出晚归, 你晚回来,我就搬去避难所去住,和三夫人一起带孩子。”   “家里冷冷清清就我一人, 你倒好, 和夜猫子似的,晚上不回来, 白天回来睡觉。”   颜珞凝着她,问:“是不是耽误你欢好?”   顾阙:“……”   “颜珞!”顾阙气得不行, 道:“你以为人人同你一样都是好色吗?”   颜珞极为正经地说道:“你若是想我便直说, 白日里又不是没做过,不要这么严肃,现在, 时光正好,你要来吗?”   “来、来、来什么来。”顾阙结结巴巴, 胸口一口气堵着出不去,脸都红了。   颜珞却道:“那就来吧!”   言罢, 自己又嘀咕:“你还没洗澡、不大干净呢。”   道理已然说不通了,顾阙也懒得与她继续说道理, 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颜珞悠闲地喝完整杯消食茶, 唤了春露过来, 道:“府里添一个孩子, 八九岁。你找些衣裳留着, 跟在你家姑娘身边, 吱吱唔唔暂时不留在府里。”   春露知晓,是祟祟要过来了。不过,才八岁,她担忧道:“祟祟来了,是她保护姑娘,还是姑娘保护她呢。”   颜珞抬眸,看她:“十个春露,都打不过她。”   春露狐疑,不大相信八.九岁的孩子能做些什么。   颜珞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脑子放空,混混沌沌睡了许久,感觉周身血液都热了起来。   片刻后,顾阙上来了,熄灭灯火。   屋里突然就空了,颜珞不明白,“你熄灯做什么?”   顾阙道:“睡觉,你别碰我。”   啧啧啧,倔脾气又上来了。颜珞侧躺着,被窝里暖,床上的气氛就不对了。   夜色皎洁,外间月光投了进来,光色隐隐,尚且可视人,颜珞瞧着顾阙倔强的背影,手摸到她的胳膊:“你说,你气什么呢?”   “无端生气,都晓得养气,学学阿婆,素来不与我生气。”   “顾二,与我生气不值当,哎呦,你别气了,对身子不好。”   颜珞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就像是蚊子在顾阙耳边嗡嗡嗡地响起了,蚊子会来回地飞,不会专盯着你的耳朵飞。颜珞就在你耳朵边上说些气与不气的话。   顾阙想起琼琚,也是一般无二,见到你,嘴里嘀嘀咕咕就不得停,关键是你还不知晓她说些什么。相比较颜珞,还不如不知道她说些什么,这样就不会更生气。   顾阙简单概况了下,堂堂一朝丞相,百官之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佞臣,在你耳边说了许久的废话。   废话!   顾阙默默安慰自己:自己选的媳妇,哭着也得忍下去,父母选的可以生气可以闹,自己选的不可以。   忍了许久,颜珞叹气,道:“你别不说话,挺吓人的,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顾二,我亲你一下,你就不生气了。”   “亲吻不能包治百病,但是可以治疗你的‘气病’。”   “顾二……”   “顾二……”   顾阙蓦地睁开眼睛,问道:“颜相,你多大了?”   幼稚吗?   其实颜珞很幼稚,上天给她搅弄风云的政治能力,感情上就像七八岁的孩子……   颜珞没说话了,她在想她多大?   顾阙翻身,面朝里侧躺着,问她:“你很稚气。”   颜珞蹙眉,道:“你在夸我年轻吗?”   “不,我说你幼稚。”顾阙微叹,一晚上啰啰嗦嗦就没停,“你与琼琚一模一样。”   颜珞很爱笑,并非是她乐观,而是她的笑取代了所有的情绪,没有高兴怒气之分。   以前未曾见面的时候,提起颜珞,同窗好友都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惊惧,那时,她便知晓颜珞人神惧怕。   但是她从未鄙夷。读书人骨子里清高,看不起依附陛下而爬上高位的人,他们觉得走科举是最好的师徒,是光明磊落、光鲜亮丽的。   顾阙不同,她不是读书人,没有那种清高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颜相是我的阿嫂。   是尊敬的!   如今,回想那些儒慕,真是讽刺。   顾阙起身,压.住了她,道:“你不是想吗?我满足你。”   颜珞忽然怔住了,厚着脸皮问她:“你会温柔的对吗?”   床.笫之间,并不是都很温柔,也有的会蛮狠。   脱衣裳后,情况就会变了。   颜珞勾住她的腿,扬唇笑了,顾阙去揪她的脸,“想打你。”   颜珞拍开她的手,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亲吻顾阙的唇角,回她:“这几日,挺想你的。”   顾阙按住她的手,定在枕畔,锦帐内黑乎乎地,没有往日亮堂,只能看到人脸,看不清神色。   这几日将所有的布防都换了,与从前发生许多变化,还有,她将人都撤走了,只留些许的人。   诸葛龙亮唱空城计是真的没有人,而她呢,将人都藏了,瓮中捉鳖。   撤兵还不能让人知晓,都是半夜里悄悄地撤,一来二往,就很累人。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朝堂上的老学究老古板,做事麻烦,非要什么礼法。   意思便是太后胡乱行事,废后,还政于晋宁帝。   颜珞听了两回,将人打了一顿,一人二十板子,都说刑不上大夫,她偏偏用了最折辱人的办法。   打了几人,这才安静下来。   但她没有与顾阙说,都是些琐事,顾阙不大爱听。   顾阙攥住她的手,摸了红绸绑住,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   贴着她的脊背,顾阙嘴上说着薄情的话:“我不想你,日日那么忙,哪里有时间会想你呢。”   床.笫之间说着悄悄话,咬着耳朵,耳鬓厮磨。   同样,京城十里外,义军到了。   安营扎寨,烧火做饭。   温茯不用忙的,她站在高地,眺望京城,心里陡然压抑。   其实自从跟了废帝后,心情就一直很压抑,披星戴月般赶到京城,她的心依旧无法雀跃。   她知晓,陛下不会胜利的。颜相用谋如神,怎么会让陛下胜利,她想到一词‘瓮中捉鳖’。   星火通明,温茯却垂下了眼,家里怎么样了呢?   此行,对于她而言,很矛盾。   废帝走来了,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贴在她的耳畔低语:“想什么呢?”   “想家里。”温茯低语,软软地靠在了她怀里。   一路上,温茯没有劝她放弃,也没问她倘若败了会怎么样。因为,一路上势如破竹,有的地方不需攻打就开城门投降。   陛下忘乎所以,认识这是晋宁帝失了人心,而她占据人心。   入夜后,温茯都在想,这些是不是丞相诱兵深入呢。   温茯不敢说,怕遭到陛下斥责,不如不说,就这么看着她。   “没什么好想的。”   温茯脑子昏昏沉沉,听到薄凉的话,心里咯噔一下,道:“阿璃。”   废帝曾有封号琉璃,不过,她觉得没有琼琚好听,在自己的父亲登基后,就让父亲改了,改成长乐。   废帝愣了下,皱眉道:“胡乱喊什么。”   温茯不再说话了。   这时,朝廷来人了。   对方单方匹马来的,是吱吱。   吱吱进入军营,见到废帝便开口:“我等候你多日了,既然来了,给你们五日休息的时间。五日后,我朝丞相大婚,到时请长乐公主还有诸位将军观礼。”   废帝不做皇帝了,封号还在,便是长乐公主。   营帐内将军多,闻言也是一惊,温茯先问:“你们丞相要嫁人吗?”   “你说嫁人也对,娶媳妇也对,总之,随你们怎么说,到时候换一身漂亮的衣裳去观礼,记得带上贺礼。”吱吱笑道。她才十五六岁,正是娇俏的年岁。   这么一说,废帝、也可称作长乐,她好奇道:“你们丞相与一女子成亲?”   颜珞对顾言一片痴心,整座京城无人不知,顾言死了一年多,她就转投旁人怀抱了?   长乐不解,吱吱说道:“对,镇国公府二姑娘顾阙。”   “她要娶顾阙?”长乐炸毛了,当初她娶,颜珞极力反对,如今,怎么可以娶顾阙。   长乐怒了,道:“不成。”   吱吱脾气不好,哪怕在敌营也不觉得自己该收敛,叉腰说道:“怎地就不成,我家丞相成亲,天下见证,三军观礼,是一盛事。你说不成就不成吗?”   长乐怒而拍案:“你放肆。”   吱吱冷笑道:“放肆也说了,我若今日不能回去。明日我家丞相十门火炮替我报仇。”   长乐憋屈,她仗的是义军,并无火炮,骤然间一见高低。一路走来,她早就收敛了性子,不再冲动莽撞。   倘若气性下杀了此人,于她而言,并无益处。   她淡然道:“你来,便是请我去观礼?”   “公主与我家丞相也是旧相识,知晓她的为人,五日后只想成亲,你们若想动手也可,我们奉陪到底。但公主当日如何离开宫廷,想必您不会忘。我们丞相说了,请您还了那份人情。”   提起当日,长乐气得两颊通红,当日,颜珞羞辱她,将她当作低贱的宫娥,她如何能忘呢。   小小孩童太过嚣张,她深吸一口气,道:“既然观礼,我自当去送礼,不知你们丞相可受得住。”   吱吱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丞相受得住。”   “好,你回去告诉你们丞相,我会去观礼。”长乐忍下了,他日攻入京城,必叫颜珞百倍奉还。   吱吱高高兴兴地来,蹦蹦跳跳地走了。   义军们炸锅了。   “女子怎么能娶女子?”   “荒唐,颜珞想做什么?三军观礼,做她的美梦,老子带兵去攻入京城,杀了她。”   “她们有火炮,我们就几根棍子,你打得过吗?”   “稍安勿躁。”长乐敲桌,安慰众将士,“莫急,还有五日时间,我们先看看,梁王也在城外,你们去打探,他们如何做的。”   星夜兼程可不是来看颜珞显摆成亲的。   明月高挂,将士们掀锅吃饭,热腾腾的汤水灌进腹内,一扫疲惫。   同一轮明月下的相府,寂静无声。   床上两人交缠,婉转低..吟。   颜珞如往日不同,今日做不了什么,被动得很,趴在枕上,瞧不见顾阙,感受不到她的情绪。   摸、更是摸不到。   她极为不满,出口控诉:“你松开我。”   顾阙亲吻她的脊骨,“罚你。”   颜珞吸气,道:“罚过了,松开。”   顾阙不理她,掌心在她脊上徘徊,惹得她呼吸起伏。   “顾二,你欺负我。”颜珞不满现状,还不如巴掌炒肉来得快。   太折磨人了。   颜珞悄悄出声:“我要哭了。”   顾阙扬唇:“你哭大点声。”   颜珞:“……”   顾阙咬她耳朵、后颈,辗转落在肩骨,贴着她的耳朵,道:“你哭了,我就饶你。”   颜珞调整呼吸,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她不满,道:“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那肯定是不疼……”顾阙下决断。   颜珞忽而晓得害怕了,低哼一声,“下回,我也让你哭……”   豪言未曾说完,就被中断了。   ****   吱吱归来,东方露白。   听澜拉着她回配屋说话,两人半月多未曾见面了,听澜想念,问她近日可好。   吱吱拿了一支金簪给她,道:“这是我让人打的,给姐姐。”   听澜没接,怜她:“你攒钱不容易,送我做甚。”   吱吱低头,耷拉着眉眼,道:“你对我好,我晓得,你若不收下,日后我也不好意思再拿你东西了。”   “你呀,我收下了。”听澜笑着收下,掂了掂分量,足金呢,值不少银子。   吱吱立刻就笑了,道:“待日后,我送你金镯子,我前几日瞧见旁人带着,很好看。”   “别乱说。”听澜拿着金簪,心里暖暖的,看着吱吱的眼神都跟着变了,添了几分温柔。   吱吱起身,却没有瞧见,她出屋,看向卧房。   “春露说丞相昨日险些就发病了,吃了药睡了好久,今日悄悄去找阿婆了。”听澜语气忧愁,丞相身子弱。偏偏不爱惜。   愁人得很。道理说了许多,就是不理睬。   二姑娘性子温润,一而再再而三,也拿她没有办法。   吱吱回头,与她说道:“你在城里不知晓外面早就乱了,城内的安稳都是丞相努力得来的,你想想,她哪里有时间休息。光是小小的避难所,二姑娘忙了半个月,城里那么多事,丞相哪里还有休息的时间。”   “你们只看到丞相不爱惜身体,不知她有多艰难。”   听澜沉默了。   丞相确实很艰难,清晨醒来就觉得与往日不同,腰酸、腿疼、犯困。   睁开眼睛后又睡着了。   顾阙早早地起来了,走到屋外,呼吸新鲜空气,吱吱迎面走来,揖礼道:“姑娘。”   顾阙看到吱吱,想起昨日废帝到了,问道:“废帝到了?”   “到了,我昨日去送了帖子,丞相请她观礼。她可生气了,不知为何,我就很高兴。您说,我是不是特别坏?”吱吱神采飞扬,高兴极了。   顾阙浅笑,都和丞相一般的性子,怪讨人喜欢的。她看了一远处驻足的听澜,道:“吱吱,你还小,她的年岁大了。”   听澜与她同岁,都二十岁了。两年前就问过她的想法,一直耽搁着,听澜的父母让婆子们带话,询问可能放她出去配人。   顾阙当时应了,一拖再拖,到今日都没有音讯。   她告诉吱吱:“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能逼着她的父母去做什么事。你可晓得?”   吱吱抵着头,呼吸深沉,只道:“等您与丞相成了亲,我就去找她父母。”   顾阙点头:“不能强迫,还有,她什么意思?”   说起听澜,吱吱又是一阵挠头,道:“我不知道,她对我好,可是我送她金簪,她又不肯要。”   顾阙扶额:“她就是把你当妹妹,你需将话说开,呆吱吱。”   吱吱懵懂,点点头,“我找她说。”   “对,不能怂,学一学丞相撒娇不要脸。”顾阙鼓励她。   吱吱:“……”丞相哪里不要脸了。   话过一番,春露领着一个孩子进来了,双丫髻,一身红裳,比起黑脸鬼鬼,她的皮肤很白,一双眼睛大而明亮。   顾阙笑了,欢喜道:“这是哪家的孩子。”   “二姑娘,她是祟祟。”吱吱乐了,上前去揪祟祟的脸蛋,高兴道:“你又变白了,你怎么那么白,你不晓得唔唔好黑,姐姐们说我们是黑白双煞。”   祟祟抬头,拂开她的手,“你也不白呀。”   顾阙愣住了,嘴巴好毒呀!和颜相有的比较。   吱吱道:“与师姐过一招?”   祟祟点头:“你别哭啊。”   顾阙来了兴致,喊婢女搬了凳子坐下来看热闹。八岁的孩子出言不逊,语气尤其张狂。   春露搬来凳子,说道:“她们姐妹四个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力气大,很惊人。尤其是祟祟,你莫要觉得她年龄小不当回事。”   鬼鬼不客气,一拳砸向祟祟,如凛冽的疾风,看得顾阙心悸,道:“吱吱,你下手轻些,她又不是唔唔。”   然而,祟祟也挥拳砸了过去,招数不如吱吱快,生生接了下来,拳与拳相撞。   两人各退了几步,吱吱惊讶,道:“你进步这么快吗?”   祟祟点头:“师父每日教我的。”   吱吱哼了一声,“师父给你开小灶呢。不打了,走了。”   顾阙惊讶,祟祟嘲笑她:“你打不过我,力气不如我,再过两年,你得喊我师姐。”   顾阙:“……”损妹子祟祟。   闹过一通,春露领着祟祟给顾阙见礼,小姑娘对着顾阙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顾阙忙拉起她:“不需这么大的礼数。”   受不起、受不起。   祟祟不理会,愣是规规矩矩地磕完了,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二姑娘,我叫祟祟。”   顾阙却问她:“你本名叫什么?”   祟祟道:“二丫。”   “罢了,那还是叫祟祟。”顾阙本想替她改名字的,二丫还不如祟祟好听。   祟祟跟着春露去取衣裳拿腰牌,半个时辰后又回来,站在屋外,腰肢笔直,像是站军姿。   顾阙感叹自己穿越了个好身份……   祟祟年岁小,站在那里不出声,就没人会在意她。顾阙瞧着她可怜,让人装了一匣子糖给她吃。   祟祟不肯吃,道:“会烂牙。”说完,张开嘴里,指着嘴里一颗烂掉的牙齿,“都烂了。”   乖巧得有点过分了,顾阙受不住了,道:“丞相有你一半听话,我就幸福死了。”   祟祟却说道:“师父说不听话打板子。”   “确实。”顾阙无奈一笑,揉揉她的小脸,指着西配屋,“去那里玩,有事招呼你。”   小婢女牵着她的手走了。   真是让人爱惜的小孩子。   颜珞多睡了半日,醒来先喝药,片刻后就吃午膳了。   午膳有鸡汤,顾阙给她盛了一大碗,汤里放了许多补药,颜珞喝了一口,道:“怪怪的。”   “你若乖乖的,我怎么会熬汤放这么多药材。”顾阙没好气道,自己也喝了一口,也皱了眉头。   颜珞逮着机会笑话她:“看,你也喝不下。”   “我喝不下,但我腰不酸腿不疼,走路浑身有劲。”顾阙直接怼道。   春露听澜闻言,憋着发笑。   颜珞习惯了,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颜面,反而告诉听澜:“日后你也会腰酸腿疼。”   还有半句忍着没说,吱吱习武,力气大着呢。   听澜臊红了脸,跺跺脚,羞得跑出去了。   春露拧眉,抬首还没来得及说话,颜珞就盯着她了:“我与听澜还有腰酸腿疼的机会,你呢?你有吗?”   春露咬唇,低头,深知颜相作妖的性子,不敢回话。   顾阙打发婢女们都下去,家里有她,骤然热闹了许多。   她咬了块鸡肉,颜珞又开口:“顾二,你对我是不是没有耐心了?”   哦豁,又开始了。   颜相日常生活:顾二,你不爱我。   顾二,你对我没有耐心了。   顾二,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第113章 扩音器、可惜,天光大好,不能做想做的事情。(二更)   还缺一句:顾二, 我想吃雪糕。   顾阙最好的反应,就是装作听不见,说上几遍, 她就会偃旗息鼓。   顾阙埋头喝汤, 春露低头看脚下,春露看看顾阙,又看看春露, 道:“你出去。”   春露如蒙大赦, 顾阙头疼,道:“我给你拿个好玩的东西。”   颜珞眼内蕴着光, 还有几分期待。   暖宅搬来的东西都在配屋的箱笼里,春露等人收拾许久才整理好, 顾阙找到对应的箱笼, 掏出一只‘小蜜蜂’。   扩音器!   她录了一段话:颜相,顾阙喜欢你,余生不变, 爱你到心坎里,世间万物不可追, 唯你不可负。   回到屋里,颜珞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   顾阙打开扩音器……   声音不大不小, 与顾阙说话的嗓音差不多,扩音器就搁在饭桌上, 正对着颜珞。   重复播放, 翻来覆去, 就这么一句话。   颜珞不吃饭了, 托腮看着扩音器, 眸色亮了又亮, 最后,拍桌说道:“给我多拿些过来,我要让每条巷子都挂着这个玩意。”   顾阙不理她,鬼才理你呦。   “顾二,你不爱我了。”颜珞抿唇。   顾阙没说话,手指着扩音器。扩音器里喊着:颜相,顾阙喜欢你……   颜珞:“……”有气没处使了。   “你给我一些,我拿银子买,成不成?”颜珞撒娇,走到顾阙面前,直接坐到她的腿上,目光凝着她:“顾二,我也喜欢你。”   顾阙夹了快鸡肉,递到撒娇人的嘴边,“吃了。”   颜珞拧眉,咬住了,味道真的不大好。   顾阙又夹了几块,颜珞低声下气,咬牙吃了,最后,捂住唇角:“要吐了。”   “喝汤。”顾阙说道,盛了一碗汤递到她的面前。   有求于人,颜珞捏着鼻子又喝了,整个人都不好了,恶心干呕,道:“我觉得我像是有孩子了。”   顾阙嘲讽:“两个女人怎么怀,你当女儿国里喝一口河水就怀孕。”   “西游记里,我也就喜欢女儿国了。”颜珞低头,唉声叹气,“你说女子与女子为何就不能怀孕呢。”   胡说八道。顾阙握着她的手,道:“你别乱想,我给你拿扩音器。”   颜珞又恢复神采了,似是得逞,摸摸顾阙的下颚,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齿间的药味都传到了顾阙的嘴里。   带着不怀好意的亲吻。   颜珞要了一百个,顾阙忙得团团转,給每一个扩音器都录上一句话: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顾家顾阙,颜家颜珞,共盟鸳鸯之誓。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   颜珞啧啧两声:“鱼水之欢,这么直接,那些老头要被气死了。”   “又不是我写出来的,这是民国的婚书,我借用罢了。”顾阙将扩音器递给她,“你录。”   颜珞不敢,避让道:“这个玩意,我害怕。”   “你还会有怕的?”顾阙不可置信。   颜珞罕见地脸红了,摸摸自己的嘴巴,自己给自己找台阶道:“我的声音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听到的。”   顾阙没好气地戳她脸颊:“你还有怕的?”   “自然,我害怕许多呢。”颜珞眼神飘忽,松开自己的脸颊,捏着她的手,以自己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徐徐摩挲,“我非神魔,惧怕者不多,唯天人永隔。”   在这里,人命不算什么,刺杀、毒.杀都是最简单的事情,霍老便是毒.杀。   颜珞无法释怀。   顾阙伸手抱住她,道:“我们还很年轻,最少三四十年。”   颜珞深深呼吸,若离开,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山清水秀间,炊烟袅袅。   这样的日子,太难。   颜珞低头亲了亲顾阙的额头,内心悸动,她合上眸子,将心思掩盖。   顾阙忙坏了,颜珞去见霍成儒。   霍成儒不小了,行事比起去年谨慎,一年多的磨炼,让他看上去更为成熟,尤其是那张小麦色的脸颊上涌着英气。   颜珞打量了他,“你见过镇国公了吗?”   霍成儒不明:“没有。”   “镇国公腿脚不好,脑袋却很灵活,城防一事,你二人定夺。霍成儒,关门打狗的意思你懂吗?”颜珞道。   霍成儒浑然一颤,“关门打狗,先败,佯败后,引兵入城,可城外有梁王,还有义军,如何同时引?”   颜珞道:“两军一南一北,他们若达成约定,南北二门同时攻城。”   “他们是死敌,如何同时攻城。”霍成儒道,“您在忽悠我呢。”   “未必,我们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唯有将我们除去,他们才可分胜负。”颜珞道。   霍成儒语气低沉:“太难了。”   “不需你多想,你要做的就是与镇国公守住南北二门,佯败,接着,放狗进城,引他们同时入宫。我在宫门处放置炸.药,便可解决了。”颜珞轻描淡写。   霍成儒道:“什么样的火.药有那么大的威力?”   “井底之蛙。”颜珞嘲讽一句。   霍成儒讪讪,想起颜珞的身份,主动上前走了一步,问:“表姐,可有登基的想法?”   颜珞讶然,凝眸看着对方。霍成儒立即说道:“二姑娘与我说的。”   颜珞淡淡:“你喜欢,你拿去,我不要。”   霍成儒脑门冒汗,“我、我没这个本事。”   “本事是自己挣来的,该要露出峥嵘头角的时候,你放弃做甚。”颜珞笑容更深。   霍成儒苦笑,问道:“表姐为何不要呢?”天下大势,表姐势在必得,为何要放弃呢?   祖父说颜相厉害处,看穿了所有人的人心,无人窥透她的心思。   比如眼前,唾手可得的帝位,她竟不想。   “赶紧去办事,见过镇国公,便有人去领你去城门。对了,四日后,我与顾阙成亲,记得来观礼。”颜珞提醒他。   霍成儒却道:“您拿刀挖我的心呢。”   “胜者,便可为所欲为。”颜珞怼了一句。   霍成儒灰溜溜地走了。   ****   镇国公与霍成儒守住二门一事,传到梁王处。   帐内哄堂大笑,“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就罢了,断腿的也来凑热闹,魏军无人了吗?”   “女子不懂兵,任人唯亲,有甚好说的。”   湘王却泼了冷水,“颜珞惯来狡猾,莫要轻敌。”   梁王不信,道:“不是我们轻敌,是他们太无能了,唐元等人一死,大魏战将损失大半,不少人又投靠义军,她颜珞再是厉害,也是不成。”   湘王觉得不对,提醒众人:“颜珞并非是寻常人,她好像故意用此二人,我们莫要轻视,义军处怎么做的?”   “义军在休息,听闻也收到了请帖。颜珞到底在闹什么,三军阵前成亲,不怕我们攻城吗?”   “女人就是事多,直接开打,不成吗?”   “我们去问问义军的意思,不如联合,先除颜珞。义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到时收拾他们,易如反掌。”帐内一青年人忽而开口,面对众人的注视,不急不躁道:“我们与义军已围住京城,只要我们沆瀣一气,颜珞跑不掉的。”   “与义军合作,真是丢人。”有人不满。   梁王深知颜珞的厉害处,她也是有火.药的,心一横,道:“着人去探探义军的意思。”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长乐见到使臣,闻及合作,深深皱眉,不愿与逆臣合作,打发了回去。   是夜,温茯收到密信:促成两军合作。   这是颜珞命她办的唯一一件事,温茯不得不去办,晚上在床.笫之间少不得去劝谏一番。   “我们势弱,梁王虽说人马不如我们,他们有火炮,攻城更为便利。”   长乐亲吻她的唇角,温声细语间,暧.昧备生,“你素来不掺和,这回怎地有想法。”   温茯轻颤,“或许近乡情怯,想的便多了些。陛下,一己之力过于薄弱了,您是陛下,待进城后,便是正统。”   “你说的也是,梁王谋逆是罪臣。”长乐得意,掌心贴着柔软,语气比起以往都轻松了几分。   温茯近乡情怯,她何尝不是呢。   被赶下帝位,她的心中就埋藏了恨意的种子,一雪前耻,将晋阳、颜珞、太后等人踩在脚下。   翌日,义军派使臣去和谈。   同时,镇国公府外的石狮子上挂了个小玩意,不停地发出声音: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顾家顾阙,颜家颜珞,共盟鸳鸯之誓。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   声音很大,门人被吵得头疼,想去拿下,可一听就知晓是丞相放置的。   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去啊。   不仅镇国公府有,各大世家府邸门口都有,占地大的府邸正门侧门后门各放了一个,就连避难所都难以避免。   孩子们小,听多了都记住了,唱成了歌谣。   一日间,各家府邸门前门后都挂着扩音器,没声后又会换一个,好在晚上有人收回去。但是天一亮,又在那里呱呱地叫。   霍成儒住在镇国公府,昨日忍了一日,今日再看这么一个玩意,顿时好奇,将东西摘下。   还没细看,角落里冲出一人,拔刀而向,吓得他立即又挂了回去。   霍成儒去城门了。   这日,颜家三夫人登门,本意是提亲,可亲事就在两日后,提亲一事显得有些尴尬。   三夫人感觉自己从头顶尴尬到脚底,见到镇国公夫妻二人虚笑一番,说起亲事。   满城风雨,这桩亲事几乎无人不知,就连街头上蹒跚走路的孩子都知晓。   镇国公夫妻也很好说话,答应提亲,六礼都不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明日下聘。   明日下聘,大后日成亲。   约莫是史上成亲最快的。   三夫人尬得不行,匆匆道一句,明日下聘,忙走了。   走出府门,回头看了一眼扩音器,目光复杂。   ****   聘礼一事都是吱吱在忙,忙里忙外,询问各家聘礼规制,这里要忙,那里要做,忙得脚板打后脑勺。   最后定出一份聘礼的单子,她拿给听澜看,试探道:“你觉得怎么样?”   听澜哪里里懂,只觉得长长的单子看得眼花缭乱,一眼扫过就不看了,道:“我觉得怎么样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我成亲。”   吱吱道:“你成亲的时候想要这么多聘礼吗?”   听澜噗嗤笑了,“怎么会,你没见过府里婢女出嫁吗?哪里有那么多聘礼,不过是给些衣裳首饰,还有必备的。你看看你这些东西,许多都是宝贝,光一个,我就够不到。”   吱吱懵懂,原来是不一样的,道:“我尽量给你办。”   听澜睨她:“你给我办什么呦。”   吱吱一噎,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叹气,真是个傻姐姐。   套出些话,吱吱去找颜相了。   颜珞在煮茶,小小的茶壶放在炉子上,一旁的顾阙在看账簿,一面看一面哀叹怎么需要那么多银子。   顾阙会省钱,避难所一开,几乎掏光她的老底,入不敷出。   两人心思不同,也没有说话,吱吱来送聘礼单子,颜珞看了一眼,递给顾阙。   顾阙说道:“我只要银子。”东西很奢侈,但在乱世又不能当饭吃,挂淘宝都卖不出去,不如银子好。   她不看,颜珞还给吱吱,“去办。”   “都办妥了,我让他们装起来,明日送去镇国公府。”吱吱道。   镇国公府还有一桩亲事,顾灵嫁给张翰林。本定好日期的,受战事影响,只好往后挪。   如今,先嫁顾阙,再嫁顾灵。   顾阙没意见,继续埋头算账,越算越头疼,原来养那么多人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吃的最头疼,吃食最消耗钱。都是些孩子,还不能光吃蔬菜,还要营养均衡,老者也是,孩子吃的,老人可能就不适合,两样的饭菜。   账目不好算,支出太多,前几日阿婆又请了几个女大夫进去,药草加了一拨,花费更多。马上就要到冬日了,炭火棉衣都需要的。   在当代世界,养两个孩子都觉得费劲,而她养了成百上千个孩子……   顾阙头疼,颜珞递给她一杯茶,“何必算得头疼,不如去账房支,钱乃身外物。”   顾阙不解:“你不在乎,为何还要接受别人、别人的馈赠。”   哪里是馈赠,分明是贪污。   颜珞扫她一眼,道:“因为我是奸佞,如果不贪,怎么会是奸佞。”   顾阙噎住了,颜珞微微一笑,端起茶品了品,姿态优雅,又与撒娇作妖的时候不同,浑身散着雍容华贵。   顾阙出神,颜珞品了品自己的茶,道:“喝惯了甜的,再来喝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日日吃糖,回头吃些苦,就会觉得自己受不住。   爱好茶者不多,颜珞便不爱茶,更不觉得品茶是一件高雅的事情,多是追捧出来的。   顾阙扭头,撞见她出神。凝神间浑身气息就变了,冷而绝。   颜珞的脸型偏向于瓜子脸,下颚尖尖,远山眉。   远山眉,细长而舒扬,源于《西京杂记》卷二: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   古雅的美人带着几分仙气,略似神仙姐姐。   顾阙初见,便是天为惊人,人美,各人气质也是不同。颜相的脸型若配上柔软的性子,便是温柔的女人。   然而她的性子冷,站在高位睥睨世人,高处不胜寒,她的心中又有恨,故而可用‘冷艳孤绝’。   顾阙含笑地看着她,唇角弯弯,欢喜的心意也不掩藏。顾阙眼中有笑,又直勾勾地看着颜珞。颜珞自己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微微得意,道:“我是不是很好看?”   “对,你很好看。你若雪上红梅,又似人间三月桃夭,很美。颜相,你可以去拍电视剧,演林黛玉,必然很适合的。”顾阙乐道,以手指在她眉眼上轻描,指腹擦着她的肌肤,撩起三分旖旎。   她问:“颜珞,你身上有阴郁的气息。”   往事不可追,却也无法忘记。   颜珞浅饮了一口茶,嫣红的唇角染了几分水泽,红色更艳,“你开朗活泼,有时,我不明白你为何会那么高兴。”   人有七情六欲,高兴与悲伤是最浅显的。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顾阙却可以日日高兴。   最大的愁事,就是银子。然而,银子,相府里不缺。   顾阙的愁闷压根不是事。   除去这件事外,她就可以日日高兴,性子开朗。   她不明,顾阙却道:“得你,我为何不日日高兴呢?”   顾阙自认自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没心智、没本事、没能力,还会社恐。   普通人能有现在满足的生活,为何不高兴呢?   生活不过是茶米油盐酱醋茶,夫妻之间磕磕绊绊,也会有吵架。性子不和,哪怕在一起都会分开。在一起,又会吵架。   情侣不吵架是不可能的事情,细想自己与颜相两年多的生活,吵架也有,你包容我,我怜你爱你。   这样的生活,不该日日高兴吗?   颜珞品着她的话,反问她:“得我,仅此而已吗?”   顾阙不爱权,也不爱钱,却有一颗怜悯中众生的心,这样的人注定是会得善局。   顾阙抬眸,对上颜相一双冰润的眼睛,“你我互补。”   “你看小说,许多情侣都是强强联合,对吗?”顾阙问道。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在这里找不到例子,唯有从书上来找了。   颜珞抿了口茶,齿间留香,她只道:“强强联合不过是话本子上的东西,一山难容二虎,怎么会有强强联合。”   “有,商战中有许多呢。”顾阙张口说道,但一想商战是颜相没接触过的,又改口道:“强强联合是不多见的,但许多人是互补。我最差的地方,就是你最强的。你最差之处,我也很厉害的,是包容。”   “我明白你的意思,生活是要慢慢过,你乐在其中,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颜珞算是明白,顾阙就是喜欢在生活中找到能让自己高兴的点。   心大!   颜珞放下茶,顾阙说道:“颜相,你没有普通过,无法体会普通人的生活。你若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你就会觉得眼下很好、很好。”   颜珞是天之骄女,是公主、是丞相,她怎么会体会到普通人的生活呢,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乐趣。   两人说不到一块去,颜珞不说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却说一句:“我让人拨两万两银子给你。”   银子从天降,砸晕了顾阙。   顾阙乐得不行,高兴之余,想起一事,道:“我想挖地窖,炮火来,让孩子们躲到地窖里去。”   “你去忙。”颜珞没有兴致,却又添了一万两银子。   顾阙舒坦道:“花你的银子没有任何负担。”   颜珞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道:“你败光相府都可以。”   顾阙不说话,只笑,这便是互补。   生活得自己过了,才知道好与不好。如今,她觉得很好。   顾阙心中忍不住泛起涟漪,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可想好如何收拾了?”   “嗯。”颜珞被她拉着坐下,问及大事,她还是想与顾阙说一声:“霍成儒如何?”   他有能力,背后又有霍家支撑,他若皇帝,虽说无法做盛世明君,也胜过长乐晋阳二人。   他是霍家子,先帝与文帝陛下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她。   规矩、礼法都被颜珞一脚踏得干净。   霍成儒不是最好的人选,却是让所有大魏皇室觉得羞耻的人选。   顾阙抿唇,道:“好损、好毒。废帝会气死的。”   奇了个怪哉,她觉得甚好,看向颜珞的眼神带了几许复杂。颜珞戳她脑袋:“你想什么呢?”   “我方才说互补,可是我觉得也不全是互补。”顾阙不知该怎么解释,就是自己受颜相影响了,想法也不正常了。   指不定互补没成功,会变成同一种人。   颜珞嘴角一翘,“我会把你养成一个心思坏透了的人。”   她的表情略有些丰富,与往日不同,不再是‘喜怒不行于色’,这点又与顾阙有几分相似。   顾阙莞尔,看破颜珞后,发现她也是个可爱的女生。   有多可爱,想让人上前去撸一撸,摸一摸。   顾阙掩面笑了,想着就伸手,摸摸她的脸。   颜珞却道:“脸上没肉。”   顾阙忽而看向不该看的地方,那里有肉……   就一眼,转身就不看了,故作矜持。   颜珞嘲讽她:“有色心,没色胆吗?”   “你能不能不激我?”顾阙不明白,她怎么就那么爱怼人。   颜珞凝着她,唇角慢慢地弯了,四目对视,眼中只有彼此。   可惜,天光大好,不能做想做的事情。 第114章 治病、专治想亲吻的毛病!(一更)   颜珞克制了, 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办。   晚上还得回来,白日里不给吃,晚上总得捞些。   颜珞唉声叹气地走了, 甚为无趣, 临走前还是亲了一下,不然,浑然无趣。   用词不对, 是浑身没劲。   颜珞望向笑靥如花的姑娘, 无奈,拿手戳了戳她, 道:“祸害。”   这一刻,她觉得小说里也有几分真的, 感情是真, 没有一方浑身没劲也是真,但那种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的、貌似不真。   顾阙没有她,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自己没了顾阙, 会好好地活下去吗?   颜珞没敢细想,但眉梢上的情、唇角蕴出的笑顷刻间就不见了。   要出门, 吱吱迎着,脸上堆着笑, 道:“丞相,您怎么了?”   颜珞告诉她:“想一件事。”想没了顾阙, 自己会怎么过?   吱吱不明, “可要我去办?”   “不必。我就想想、想想。”颜珞摆手, 她真的就想想, 若没有顾阙, 浑然无趣, 不如去投了河,入地狱问阎王讨一个好身份。   不要皇族、不要权势富贵,做一普通人即可。   普通人整日柴米油盐酱醋茶,犯愁多半是银子。   颜珞没做过穷人,幻想穷人的样子,买衣裳都要算计、吃饭还要看价格,没钱受人白眼。   日日想的唯有一件事:钱。   就像顾阙,现在烦心的事情也只有钱。不谈钱,整日就傻乐呵。   颜珞登上马车,眼眸冰润,神色冰冷,老大不高兴的。   入宫去找晋宁帝,让她给自己的亲事帮些小忙,无甚大事,就是喊一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罢了。   她若不干,就去找太后。   见到晋宁帝,对方从榻上站起来,面带怒意:“颜珞,你还敢来见朕。”   音珞,内侍捧着扩音器来了,开关一按,里面出声了: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听到那句鱼水之欢,晋宁帝的脸色十分难看,道:“无耻之尤。”   颜珞不气,寻了坐榻悠闲坐下,宫娥立即奉茶,她没喝,摆手说明来意。   晋宁帝不应,颜珞挑眉,唇角勾了,“你说,我对你动刑,打上几板子,动一动筋骨,你说,谁更丢脸。”   “颜珞,朕乃天子。”晋宁帝怒而拍桌,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张白净的脸颊通红。   颜珞正眼都不瞧她,朝着门外内侍扬首。   内侍们立即进来了,朝着晋宁帝走去。晋宁帝慌了,道:“朕答应你。”   内侍们止步,颜珞颔首,他们又退了出去。   她微笑道:“你很识趣,废帝兵临城下,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颜珞,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晋宁帝面色阴沉,屈辱不假,可性命更重要。   颜珞浅笑,指着扩音器,“我不过就想成亲罢了,你们怕什么,我又不做皇帝,你的敌人又不是我。梁王、废帝联手围困京城,他们要做皇帝。”   她再狠,却没有杀人,废帝进来,先杀的是这个霸占皇位的妹妹。   啧啧啧,她可仁慈了。   “你别阴阳怪气,你不做皇帝为何谋逆?”晋宁帝不信颜珞这番大义凛然的说辞,谁不想做皇帝。   颜珞好笑,道:“是你嫡母围住相府,我不过自保罢了。”   晋宁帝沉默下来。她至今没有想明白,太后为何发兵围住相府,若没有她自寻死路,哪里会有今日的祸事。   颜珞不解释,走了,   又去太后处,扩音器先喊了一通,太后脸色都绿了。   颜珞微笑,语气极为诚恳,道:“劳烦太后前去观礼。”   太后拒绝:“痴人做梦。”   “想来也是,是我为难婶娘了。”颜珞笑容更深,目光看向外面,托腮道:“这些人瞧着有些难看了,不如都换了,乱棍打死。”   “丞相、丞相饶命啊……”   “丞相饶命。”   殿内外的宫娥内侍都跪了下去,哀嚎哭泣,太后不理睬,甚至都不看一眼。   颜珞凝着她,若是顾阙在,只怕会答应了。   “太后不愿呢,大后日你们替她梳妆打扮去城楼观礼。”颜珞吩咐宫人们,温和极了,“我同你们说,她不去,你们就得死!”   “嘉娘。”太后蓦地出声,她是在教这些宫人反她,仆欺主,乃是大逆不道。   颜珞瞥了她一眼,呼吸都跟着缓了下来,道:“我若打了你,也是脏了自己的手,罢了,看在我阿娘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了。”   太后莫名顿住,方才一眼,压迫太强,就像颜珞捂住她的口鼻,莫名压抑。   她深吸了一口气,谈起当年的事情,“我不过是给你阿爹送了一个女人,瘦马罢了,值得她大动肝火吗?”   男人在外玩女人,分很多种。妻与妾都是家里认可的,还有一种家里会认可的,便是家妓。   出门赴宴,男人们坐在一起,高兴的时候喊来家里养的妓玩一玩,一夜后,朋友指不定会送给你。   这时,男人将妓带回去,不会做妾。因为她们不配,一点朱唇万人尝。   但家里的妻子会收下,纳入后院,这样的女人往往不会有地位,她们从小被灌了绝子药。   太后给文帝陛下送的女人是瘦马,诗词礼仪都是最好的,比起家妓不知强了多少,她是很干净的。   那样的女人不配纳为宫妃,是敬德皇后自己心胸狭隘。   太后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颜珞抬眸,当年自己年岁小不懂事,后来,明白,什么是瘦马,男人睡女人也分三六九等。   但这些在阿娘眼中,都是一样的。就像顾阙,她若睡了外面的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自己都接受不了。   她恼了,心中的怒气几乎将她吞噬,太后依旧在说:“作为皇后,就该胸怀天下,一个女人都能这么闹,是她自己无德。”   “婶娘,您放心,您死后,我将你挫骨扬灰,灰尘洒在各处青楼楚馆,由那些女人踩踏。”颜珞控制自己的脾气,情绪渐渐控制,可内心极度不甘。   再等两日!   太后望着她,目光阴狠,没有大喊大叫,“嘉娘,你能活下来,但是你能改变这个世道吗?”   “不能,但是在将来,这个世道会改变。你看不到,不代表不会发生。”颜珞想起那本书中说的故事,奇怪地安静下来,我们在努力,将来会实现的。   颜珞笑着走出慈明殿,又去了一趟礼部,询问近程,在城楼上拜堂成亲,古今唯有还是头一回呢。   自然要办得盛大些,不能敷衍,满街红绸,城上城下,必须挂满红灯。   到了晚上,璀璨夺目,犹胜灯火。   颜珞嘱咐过一番,听了下面的禀报后,稍觉满意,这才走了。   回到家里,顾阙还在,嫁衣送来了,试过了,尺寸刚好。   顾阙问她:“你的嫁衣呢?”   “我的?”颜珞迟缓,“我的在宫里呢,绣娘们先赶你的。”   她有些奇怪,顾阙问道:“你不会没有吧?”   女子成亲,从未有过先例。嫁衣什么样的,都是按照喜好来。两人同穿嫁衣,视觉上会有些奇怪。   颜珞微微垂眸,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   顾阙拉着她回屋,关上门,打开平板,翻了几张漫画图,两人相对而立,皆穿嫁衣,样式不同,按照各自的喜好。   又有几张现代的漫画,婚纱为白,头戴皇冠。   颜珞拧眉:“怎么是白色。”   顾阙道:“西方习俗,中式婚礼都为白色的,她们喜欢用钻戒表达爱意。”   “金刚钻吗?”颜珞觉得奇怪,看到白色的婚纱,视觉上更为冲突,她接过平板翻了几页,都是白色婚纱,还有礼服。   礼服与那件V领红裙相似,风格都是一样的。   颜珞心动了,鼓吹顾阙:“你也穿一身,成亲的晚上床。”   “有啊,不过先说说你的嫁衣,你不要吗?”顾阙怀疑她就没想起来自己的那件。   颜珞淡淡:“有呢,嫁衣一件就成了,再做第二件就是二婚。”   她有嫁衣,还在箱底呢,明日拿出来熨一熨。她知晓顾阙不懂,便道:“女子嫁衣一件即可,都是你一人,何苦要两件嫁衣。”   顾阙被说懵了,“还有这样的道理啊。”   姑且信了。   颜珞对嫁衣并不上心,阿娘曾说,嫁衣一件就够了,象征着一辈子只有一个爱人,和和美美。   多了无趣。   天色要黑了,颜珞说道:“我们洗澡吧。”   顾阙:“……”天还没黑呢。   她不肯,颜珞眉眼一拧,她怕了,道:“去洗。洗完,你给我穿红裙。”   颜珞慷慨答应,顾阙雀跃,“我教你怎么穿。我同你说,内衣穿着可舒服了……”   声音在浴室门口消失了。   门口的听澜与春露对视一眼,不是说的嫁衣吗?   怎么就去洗澡了?   天还没黑呢,平常是天黑闹到天亮,今日打算天亮闹到天黑,再闹回天亮吗?   春露心细,回屋里拿药,悄悄送了进去。   听澜在屋里收拾屋子,隔着一道门就听到了声音。   “舒服吗?”   “有些奇怪。”   听澜羞得快速退了出去。   吱吱蹲在门口吃梨子,买了一筐子梨,姐姐们分几个,还剩几个大的,她留给听澜吃。   春露奇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买梨给我们吃。”   吱吱没应,将剩下的梨子塞给听澜,拉着春露去一旁嘀咕。   听澜觉得奇怪,手中的梨子太重了,只好先送回屋,一面回去,一面回头看两人。   两人都不见了,去拐角说话。   听澜回屋了。吱吱将自己买来的珠串塞给春露。春露哎呦一声,“听澜会生气的。”   吱吱捂住她的嘴巴,悄悄说道:“我想请姐姐去问问。”   春露明白,这是托她做媒人呢。她理所当然地将东西收下了,拍了胸脯保证:“我去问问,明早给你消息,丞相今晚应当不走了,我晚上问问听澜姐姐。”   吱吱应声,道:“姐姐喜欢什么,告诉我。”   “你这嘴可真甜,羡慕听澜。”春露好笑道。   吱吱罕见地害羞,转身走了。   春露将珠串塞进袖袋里,转作若无其事地出来了。   走回去的时候,听澜也出来,拿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春露。春露坦然,没做亏心事,也不怕听澜多想。   春露笑道:“姐姐看我做甚?”   听澜垂首,没说话,甚至带了几分疏离,转身走了。   春露:“……”   浴室里的两人闹了许久,天黑了没出来,春露与听澜在屋里各做各的事情,若是往日,必会笑笑闹闹。   今日气氛莫名奇怪,春露几度想要说话,每回开口,听澜都不接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到了亥时,浴室门开了,两人去伺候。   小婢女们摆饭,吃过饭,颜珞还有汤,是阿婆送来的药,说是改了几味药材。   颜珞倒也没闹,蹙眉喝了,道:“味道更苦了。”   顾阙笑道:“是你糖吃多了。”   颜珞挑眉,“还想吃呢。”   顾阙果断闭嘴,不说话了。   夜色寂寥,屋内突然就安静下来。   颜珞问她:“好无趣。”   顾阙道:“看电视剧,追综艺。”   颜珞怼她:“我很闲吗?”   顾阙无奈:“那你想做什么?”   颜珞道:“上床、睡觉。”   “你没正经事吗?”顾阙不理解,前几日那么忙,这两日就像是光吃饭不干活,突然就闲了下来。   颜珞伸手去掐她的脸蛋,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她的味道,让人忘忧。   颜珞贴了过去,舒心长叹,道:“贴着你,我就想亲你,你说,这是什么怪毛病。”   这个毛病,无药可治。   “我觉得,我明日去找阿婆,问问能不能治。”   顾阙懒得信她,一天到晚,不忙政事就开始作妖。   颜珞继续亲她,贴着脖子,顺势搂住。   奇异的香味,让她骤然安定下来。屋内静谧,像是远离红尘,独处高山之上。   心静,清明。   她没有过多亲吻,适可而止地停了下来,亲吻的欲.望并未停止。   仅仅是亲她吻她。   顾阙由闹腾,奇怪的是,她的情绪也跟着宁静。   终于,颜珞松开她,道:“你就不想亲我吗?”   “想,但是没有你这么多的欲.望。”顾阙坦然,又笑话她:“你中毒太深了。”   亲与亲也是不一样的。   颜珞的亲由内心欲.望控制,她觉得亲.吻让自己心里舒服。而顾阙的亲.吻则是爱意的表现。   顾阙爱她,就想去问她。   颜珞是被自己的身体控制……顾阙这么一想,又笑了,贴在颜珞耳畔低语:“色由心生。”   颜珞不信,“我明日找阿婆去开一副药,阿婆说脑子不做主的时候,扎一针就好使了。”   “那你去吧。”顾阙笑死。   颜珞捂住她的嘴,不由分说又贴上她的眉眼。   有病明日治,今日且快活了去。   ****   这日,要下聘,三夫人去了,浩浩荡荡,百姓站在家里探头出去看。   女子成亲,古来头一遭,排场超过男女的亲事了。   一路上,旁观的百姓多如牛毛,也有人出言唾弃,女子瞧见了也会心生羡慕,十里红妆,谁不爱呢。   顾家的姑娘,到底幸还是不幸呢。   镇国公府前的院子里被堆满了,顾夫人更是看花了眼,都道丞相贪财,这些年攒下不少家底。   谁不喜欢钱呢。   顾夫人也喜欢呢。   镇国公就坐在院子里,看着进进出出的聘礼,嘴角直抽抽。   顾灵闻讯出来,站在父亲身侧,看得猛叹了口气,“父亲,我觉得嫁给丞相也是不错。”   威风凛凛,衣食无忧,想要孩子就去过继,哥哥的孩子还在呢,多舒服。   看着满满一院子的聘礼,她忽而问父亲:“您给的嫁妆,够吗?”   聘礼与嫁妆都是对齐的,颜相给了这么多,镇国公府就需给这么多陪嫁。   镇国公嘴角又抽了抽,没说话,摸了摸自己的老脸。   还有脸吗?   丢得干干净净了,也不会再丢脸了。   没有!   ****   病人去找孙氏诊脉。   孙氏忙里抽空,给她诊脉,先问:“哪里不舒服?”   颜珞轻声道:“阿婆,我见到顾阙就想亲她,您说,怎么治?”   孙氏诊脉的手抖了抖,没切好脉,抬眼看着她:“你不作妖,是不是浑身不舒服?”   “阿婆,真的,您给我治治。”颜珞虚心极了,认真求教的眼神很舒服。   孙氏咬牙,活到她这般年岁,还要受气,想想不如不活了。   略一思忖,她提笔写下药方:苦参一钱、黄莲一钱。   接着,说道:“一日三遍,喝上三日,药到病除。”   颜陆要看药方,孙氏不给她看,唤了细雨来抓药,嘱咐道:“三日的药,九副汤药,你先去抓一副药煎了,三碗水一碗汤,速度快些。”   细雨奇怪,打开药单,唇角抿了抿,不敢看丞相,转身快速走了。   孙氏给颜珞安排一份任务,碾药粉,道:“做完再走。”   颜珞嫌弃,十指上刚贴了美甲,十只小老虎可可爱爱,手指秀美修长,双手在孙氏面前晃了晃,“您看我的手像是跟您做粗活的吗?”   “你不做,我让顾阙来做。”孙氏不理会她。   颜珞这才妥协:“拿来,我做便是,您近日忙什么呢?”   “都已十月了,天气凉,孩子们容易受寒。我让顾阙去买鞋衣裳,不知她可买了。”孙氏走到药柜前,哀愁道:“老人体质差,不瞒你,都死了十几个人了,都是病死的,还有给一副棺材。”   颜珞笑了,道:“该,让你们这么大发善心。”   “听说,你拨了三万两银子来了?”孙氏反问她。   颜珞装傻,“我哪里来的银子,顾阙自己掏的。”   孙氏嗤笑,没有揭穿她,嘴硬心软。   避难所里事情多,大夫们来回忙,孩子病了,老人病了,都需要她们去治。   一刻钟,就来了四五波人,老人孩子本就多病,孙氏忙得不停,一面与颜珞说话,要钱!   颜珞最富,动动手指头,就是孩子们的福音。   颜珞碾着药,语气薄凉:“我就是一奸臣,你找我要银子救孩子?你怎么想的,我的钱就算丢进水里,都不会给那些孩子。”   “顾二姑娘最近是不是打你?”孙氏气得心口疼,想骂她几句又不知怎么说。   何必给自己身上揽脏水呢?   你觉得无所谓,可我会心疼!   颜珞哼哼:“只有我打她的份。”   孙氏便道:“回去让二姑娘抽你十藤条。”   颜珞:“……”   ****   顾阙去看了地窖,巡视一周,感觉尚可,很满意,进展慢了些,不知能不能来得及。   倘若开战,梁王的炮火不是闹着玩的。   顾阙担心孩子们,牵着琼琚走了一圈,琼琚有了许多玩伴,天天就知道玩。三夫人今日去下聘了,不在屋里,她就像脱了僵的野马,到处跑。顾阙揪着她在屋里坐了会儿,与匠人们沟通一番,将进展调快些。   白日晚上分工,总之,没有停下来,再快,也快不起来了。   顾阙并非无良东家,知晓情况后只道:“注意安全。”   安全最重要!   要回府的时候去药房接颜珞。   单独挑了一间院子,里面有十几间屋子,最大的卧房改成药房,其他的屋子摆置床榻被子,病得重了就留在药房治疗,病好后再回去。   屋里走了多位老人,孙氏看着他们都走了,想想自己的年龄,忽而就看开了,指不定哪一日就去了,   寿终正寝,最好!   顾阙进屋,孙氏就笑了,乐呵呵地笑问:“二姑娘来了,可吃过饭了?”   “还没呢,回家吃去。阿婆,近来可好?”顾阙微笑,跨过门槛,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桌旁哀怨的人。   看见当作没看见!   这时,细雨端着药汤来了。   她刚一进屋,颜珞就捂住鼻子,道:“我好像闻到了苦参的味道。”   孙氏阴阳怪气道:“专治想亲吻的毛病,三日就好。”   顾阙:“……” 第115章 二婚、二婚,不用紧张!   三日九副药, 苦参加黄连,苦得饭都吃不下。   颜珞捂住口鼻,拉着顾阙就要跑:“我还是继续病着吧。”   孙氏站在后面招呼两人, “别胡乱来啊。”   来什么?   颜珞装作不知道。   顾阙羞得快速跑了。   避难所很大, 周围的几户人家都把墙壁打通了,想蹭一蹭火炮。两人走了许久才走出去,登上马车的时候, 顾阙看了一眼火炮, 道:“给你的资料,你用了吗?”   “用了, 挺有趣的。”颜珞道。   资料上是更先进简便的火药,炸.药包一类的, 适合于埋伏战用。   顾阙提醒她:“少用一些。”   颜珞爽快地应了, 祟祟也在车上,她还小,出行都随顾阙坐车。   小孩还在, 两人适可而止,不好做出过分的举止。   回家吃饭, 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听澜春露不大说话, 顾阙看出些问题,随口问了听澜。   听澜道无事。   顾阙打发她去厨房取东西, 留下春露询问。   春露叹气, 将吱吱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澜姐姐生气了, 我都不晓得怎么解释, 您说, 我与吱吱干干净净,可我没法解释啊。”   颜珞喝汤,看向春露:“她吃味了,你告诉吱吱直接开口问了,十之八.九会应下的。”   春露一拍脑门,这才反应过来,道:“原来这么简单,我这就去告诉吱吱。”   她匆匆忙忙退出去寻吱吱。   不出片刻,听澜回来了。   颜珞惯来爱使坏,见人站在一边,便与顾阙说道:“我觉得吱吱与春露挺合适的,春露娘老子是颜家的人,身契在我手中,我若做主,此事就成了。”   成什么?话太明显了,听澜一听就明白了,脸色煞白。   顾阙附和:“春露稳重,也可以照顾她,你要准备嫁妆。两人都是你的,你得准备两份了,你舍得吗?”   “自然舍得,我又不是小气的人。”颜珞慢条斯理地开口,余光扫过一眼身侧的人,唇角勾了勾,坏笑道:“听澜,你觉得她二人合适吗?”   听澜蓦地回身,慌忙抬首,恰好对上丞相淡凉如水的眸子,忽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颜珞又问:“我问你,吱吱与春露合适吗?”   听澜吞了吞口水,“合适、合适。”   “你也觉得她们合适啊。”颜珞意味深长道。   顾阙拧眉,心中揪了起来,却知晓自己开口没用,需让听澜明白自己的心意,旁人说得再多都不如自己想通。   听澜垂首,双手紧握在一起,不说话了。   顾阙也没什么心思说话,打发听澜下去,“你去休息”   若在往日,听澜肯定会在屋里继续伺候,今日听到这句如蒙大赦,忙行礼退出去。   待人走了,顾阙才说道:“会不会刺激狠了?”   颜珞摇首:“不算什么,自己不喜欢还霸着旁人不喜欢,这是什么道理呢?”   听澜与春露生了嫌隙,是听澜觉得吱吱被抢走了,心中不舒服,这也说明她对吱吱是有心的。   自己看不透罢了。   听澜走出去,回到当值的配屋,坐在屋里失落,眼神飘忽一阵后,吱吱就来了。   吱吱去办事,才回来,手中带着一包桂花糖,悄悄地进塞给听澜。   吱吱常常出门去办事,十回有九回都会给听澜带些小玩意,听澜习惯了,每回都是笑吟吟地收下,给她做双鞋或者衣裳。   两人生了默契,心照不宣。   今日,听澜却不收了,道:“丞相给你指了人,你我日后莫要太近了。”   吱吱兴高采烈地回来,猛地被泼了盆冷水,“怎么回事?”   听澜脸色差,将她赶了出去,“离我远些。”   “姐姐,你说说什么呢?”吱吱莫名,桂花糕也掉在了地上,她仓皇地捡了起来,无助道:“姐姐,我对你是真心的。”   门还是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吱吱呆了呆,院子里人多,她不敢大声喊,只能皱眉离开。   先去给丞相复命。   屋里吃过饭了,颜珞更衣,要出门,见她回来,问起了外间的事情。   吱吱无精打采,“鬼鬼说两军联盟了,准备在您成亲这日攻城。”   “这么坏兴致啊。”颜珞叹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思考后,道:“你让冷面,去给他们些教训。”   怎么教训,颜珞就不管了。   只要拜过堂,随他们怎么打。   吱吱应下了,去传话。   转过身子的时候,顾阙唤住她,道:“你与听澜的事情,你自己解决,不能勉强的。”   “我晓得,劳姑娘挂心了。”吱吱耷拉着脑袋道谢。   顾阙也不再说了,最近乱得很,事情就多,儿女小事都要抛在一边,不如等安定后,再提此事。   颜珞也出门了,顾阙留在家里。颜珞没走多久,三夫人来了。   顾阙忙让人去备茶,三夫人累得喝了一盏茶,道:“办妥了。”   顾阙乖巧道:“劳累您了。”   “不算累,颜相不在?”三夫人放下茶盏左右看了一眼。   比起以往,三夫人已然开朗许多,身边日日围着孩子,避难所孩子成百上千,三夫人应接不暇,日日忙得欢乐。   人一忙碌,就没有时间悲伤春秋,晚上睡觉都很香。   婢女拿了些糕点,顾阙递给三夫人:“您来得不巧,她刚走。”   “走了就算了。你明日就该搬回国公府,没道理从相府出嫁,嫁衣什么的都搬回去。”三夫人对顾阙说道。   顾阙颔首,三夫人便又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规矩,从家里出嫁是最好的。”   颜珞最讨厌的就是规矩,三夫人不敢提什么规矩了。   “您说的,我都记住了。”顾阙乖巧地点头。   三夫人嘱咐了几句,都是成亲时要注意的,“会有喜娘的,不过,你出府后,不去相府,直接上城楼。说到这些,我挺害怕的,若是出事了,可怎么好呢。”   顾阙道:“丞相会安排好的。”   提及丞相的能力,三夫人没有质疑,避难所门口的兵卫就让人感觉很安心。   “好,你们办好了就成,我先回去了。”她也不是唠叨的人,嘱咐过了就成,都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第一次成亲。   三夫人喝过茶,吃过糕点就走了。   疲惫而来,舒服地走了。   顾阙性子温润,说话让人舒服,三夫人教导她,她表现出谦逊受教的姿态,三夫人瞧着舒服极了。   颜珞若在,肯定怼上几句,让人一口气喘不过来。   顾阙唤来听澜,“你收拾一下,明日回国公府。”   “奴婢去收拾。”听澜应下,也在意料内,按照常理来说,成亲前三日不能见面。丞相的性子让所有人都不敢提这个规矩。   以前还有孙氏在旁提点,如今孙氏隔得远了,颜相愈发无法无天了。   顾阙道:“我回国公府,给你几日假回去陪陪爹娘。你年岁不小,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你自己要有数。”   “我与你算是姐妹,自然是想着你好,你喜欢谁,说一声,我替你去办。”   听澜垂首,没有回话。   顾阙叹气,道:“你不说,吃苦是便是你自己,我不会勉强你的。你那么大的人了,自己也清楚。”   “姑娘,我知晓您的意思,可我不如丞相厉害,我怕……”听澜语气低沉。   顾阙说道:“回家自己去想想,想通了来找我。你喜欢的人就一人,错过了,你会甘心吗?”   “奴婢明白您的意思。”听澜回话。   顾阙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里,力气不知该往哪里使,“你先下去。”   听澜退下了。   顾阙莫名,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努力去探寻,颜相的风范,听澜没有。   听澜被规矩所束缚,受父母的桎梏,想要的东西太难了。   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独自抵挡一面,没有颜珞,只怕,自己也没有勇气去抵抗世俗规矩。   她想起鲁迅的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   什么是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是世人约束自己的。定了也可以打破,强人才可以打破。   懦弱无助的人,只能望而兴叹。   顾阙低叹,自己也是懦弱的人,因颜相而有了勇气。   走到门口,她看着虚空,内心沉沉,吱吱有勇气,是因为她无所牵挂。听澜有父母,有家庭,顾忌就多,做起事情就会很艰难。   剖心去想,是世人禁锢自己。   顾阙想了许久,枯站了许久,不知叹了多少声。   颜珞晚上未归,冷面去偷袭了义军与梁王的军营,炸毁了粮草。   火光冲天,站在城楼上都可看到冲天的火势。颜珞站在城楼上,镇国公也在,漆黑的夜色,火光焦灼了人心。   镇国公凝着大火,眉眼阴沉,“丞相明明有反击之力,为何要坐以待毙呢?”   “国公爷觉得如今的大魏如何?”颜珞负手而立,唇角含笑。   镇国公道:“积弊已深,佞臣当道。”   佞臣说的是谁?颜珞不恼,笑道:“所以,先挫骨扬灰,再重新塑造。”   就像是骨瓷,要先将骨头打磨成灰。   “丞相是掀翻天下吗?”镇国公不解,“您看好了谁?”   颜珞道:“国公爷的前女婿。”   镇国公:“……”就那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颜珞道:“我觉得他不错,选拔些良臣,心中为民便可。”   “这不像是丞相说出来的话。”镇国公诧异。   颜珞告诉他:“你家顾阙天天为民着想,我不过是受她影响罢了。”   镇国公不知该说什么为好,丞相的想法,让人琢磨不透。   下了城楼,颜珞去枢密院,将一群老头喊回来当值。   半夜睡的正是舒服,被叫醒后披衣而起,匆匆忙忙地赶来了。进了官衙就见到在堂内端坐的丞相,登时就醒了。   颜珞品茶,扫了众人一眼,嘲讽道:“半夜三更睡觉,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众人:“……”半夜不就是睡觉的吗?   颜珞拉着他们说道:“打起精神,我让人去夜袭敌军,战果尚可,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半夜喊他们来就是看战果的?   颜珞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堂下的人哈气连天,她拍案不耐:“每人赏你们几板子,就清醒了吗?”   “丞相说的极是……”   “丞相用兵如神……”   “丞相让人下官等敬佩。”   颜珞满意道:“不如你们写一篇文章,细细写一写今日夜袭一事。”   众人:“……”   闹了半夜,天色亮了,颜珞回家睡觉。   昨夜夜袭,烧毁义军粮草,易军死伤过万。梁王军一样,粮草被烧,死伤过万。   两军出奇地一致!   京城一战,算是开了头,枢密院等人目瞪口呆,这就赢了?   ****   顾阙走了,回家去做新娘。回府后,国公爷也刚回来,顾阙推着轮椅。   父女二人难得地见面,镇国公说起夜袭一事,接连夸赞。   顾阙笑了,“丞相用兵如神。”   她高兴,镇国公并无喜色,反而说道:“丞相心思,我无法猜透,我一直以为她会自立为王,但她并无此心。”   “父亲,你可知晓,她是文帝陛下后嗣,本该是帝王,可她放弃了。”顾阙微叹,言罢没有给镇国公喘息的机会,道:“她是正统,您觉得配做帝王吗?”   镇国公讶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联想琼琚的名字,豁然想通了。   恍然间,一切就说通了。   顾阙告诉他:“她若有心,岂会轮到如今的陛下,她是正统,若是称弟,其他皆是逆臣。”   “她、为何没死?”镇国公想不通。   顾阙告诉:“赵氏孤儿。”   “颜家儿郎、果然有血性。”镇国公敬佩,抬首看向女儿,“她的心中有天下,更有百姓。”   避难所是顾阙造出来的,但没有颜相支撑,没有兵力没有火炮,也是空设的。   顾阙微笑:“她的苦,难以言说。”   镇国公沉默,不知该说什么,事情复杂,不知情不可胡乱说。   “父亲,她若是女帝,你支持吗?”   “颜珞搅弄风云,侧面显出她的帝王之才。”镇国公叹一句。   帝王家的事情过于复杂,不好细说,但颜珞确实有能力,这是毋庸置疑之事。   但她滥杀无辜,为一己私欲,搅弄得天下不宁,又可称是奸佞。   父女二人说了会儿话,顾阙回山房待嫁。   ****   回家的颜珞没寻到顾阙,得知回家待嫁后,莫名不解:“又不是第一回成亲了,守那等规矩做甚。”   不解,又很难受,转身走了,去镇国公府找顾阙,让人将衣裳送过去。   顾阙刚坐稳,婢女禀报丞相来了。   颜珞走得快,如风般闯进屋里,顾阙扬起笑脸:“昨夜不回,今日巴巴地来找我做甚?”   婢女们十分乖觉,悄悄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两人。   颜珞进屋就寻了床躺下,“我一夜没睡,我且睡会儿。”   言罢,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真快,顾阙上前将锦帐放下,吩咐婢女们走路声音小一些,片刻后,相府婢女将衣裳送过来了。   顾阙让人收下,拿进屋里。   刚收拾妥当,夫人来了,说起明日的章程。   黄昏迎亲去城楼拜天地,接受百姓恭贺,回相府。   简单一句话,其中的规矩太多,顾阙知晓不简单,光是一条路走下去,路上的突发情况就会多,若遇文人说骂,又会耽误时辰。   这些事情,夫人没说,她也不懂,说了些后宅的规矩。   上次,顾阙只管迎亲,事事有人提醒。这回,情况不同,事情杂乱,要注意的事情太多。   仔细说了许多,顾阙听得头晕乎乎地,夫人说道:“你别不耐烦,就这么一回,你不要随着性子。”   顾阙没吭声,这都是第二回了,不生疏。   俗语说一回生、二回熟。   顾阙听着,嘴角翘了起来。   说了半日,夫人左右叮嘱,这才走了。   床上的人也醒了,翻过身子,挑开锦帐一角,道:“你这母亲,突然对你上心,让我怪不适应的。”   “我也不适应。”顾阙走上前,撩开锦帐勾了起来,不料,刚回身就被颜珞环住腰,直接带上了床榻。   锦帐又被撩了下来,遮挡光色。   半晌后,帐内传了声音出来。   颜珞嫌弃:“你这床、差得狠,总是抖呢。”   顾阙反驳:“谁让你来的,我一人睡,正好。”   颜珞却掐她脸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年未见,你就不想我吗?”   顾阙轻笑:“你这是给你的色找理由。”   “你看、又抖了。”颜珞岔开话题。   顾阙按住她的胳膊:“你别抖……”   屋外伺候的婢女并非春露听澜,而是山房里伺候的,闻及里面的动静后,都红了脸颊。   成亲一事,满城风雨,但在成亲前就……   婢女们不敢说话了,红着脸装哑巴,恨不得捂上眼睛。   错过午饭,太阳西去,屋里唤水,婢女们鱼贯而入,准备热水沐浴。   屋内床榻一片狼藉。   顾阙坐在镜前梳妆,颜珞靠着坐榻打哈欠,顾阙看向她:“回家去吧。”   “回去做甚?横竖家里无人,怪冷清的。”颜珞不肯,下榻赤脚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山房离地高,打开窗户看到的景色便不同,像是山间,一览众山小。   多看几眼,心界忽而开阔了。眼睛也很舒服,放空自己,整个人都觉得舒畅。   顾阙随她了,让人去准备晚饭,国公府里的厨子只会做普通的菜肴,颜珞爱吃的几样都不会。顾阙道:“你等我,我去厨房看看。”   “你去吧,我自己静静。”颜珞看着外间出神。   顾阙走了,从相府带了些调料回来了,做些松鼠鳜鱼,番茄意面,都以甜的为主。   她亲自下厨,厨娘忙让开。   国公府人多,厨房准备的菜便多,顾阙选了小灶去做菜,不能耽误其他人吃饭。   屋里的颜珞放空许久,精神好了些许,回屋后躺下,脑海里不断想着战事。   人虽然歇下了,脑子未曾停止转动,一刻都不敢停下。   两军联合明日攻城,如今没了粮草,是破釜沉舟,还是等着粮草?   颜珞想想便冷笑,废帝与襄王苦苦挣扎,越陷越深,深陷淤泥沼泽,你越动,陷进去越厉害。   躺在床上,凝着床顶,眸色渐凉。   时间过得有些慢了。   阖上眸子,眼前一片漆黑,忽而涌现一片红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瞬息间,她又睁开眼睛,眼前是樱草色的床顶。   颜珞莫名烦躁,起身穿衣。   山房景色雅致,处处与众不同。颜珞出门走了几步,忽见一秋千,下意识走过去坐下。   到了晚间,天气有些凉了,风拂过面颊,冰冷的气息愈发近了。   顾阙缓步回来,步伐清浅,她的姿态与大家闺秀不同,带着几分随意,俗称没规矩。   颜珞看得发笑,眼睛弯了起来,道:“你这姿态,嬷嬷会拿藤条抽你的腿。”   顾阙走近她,“我没有教养嬷嬷教我。”   “我有好多呢,那时阿婆规矩也多,时常说女儿家要淑女些。如今,她对琼琚娇惯得很,莫说规矩,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颜珞不满,肩膀却松了下来,整个人浑然轻松许多。   顾阙拉着她起来,“风凉了,回去吃饭。我亲自下厨做的,给些面子多吃些。”   山房里开晚膳了,同时,镇国公夫妻也开饭了,菜色一如既往,镇国公心事多,无甚胃口,拿起筷子又放下。   妻子嘲讽他:“吃不下就去找你的女儿。”   镇国公不解:“找她做什么?”   妻子告诉他:“你养大的女儿为旁人洗手作羹汤。”   语气酸透了。镇国公道:“你去山房吃饭,她们也会给你一副碗筷。”   妻子一噎:“我有那么厚的脸皮吗?”   镇国公道:“你脸皮薄,我脸皮就厚吗?”   夫妻二人拌了几句,各自拿起筷子,往日该怎么吃,今晚还是怎么吃。   ****   吃过晚饭,两人穿着披风去园子里走走。   山房里安静,没有孩子们也没有吱吱唔唔在,走一步都能听到脚步声。   今日很轻松,两人牵着手,从东边走到西边,待天色黑了,两人回到屋里。   嫁衣送进来了,摆在桌上,还有精美的花冠,顾阙想到大文人,必然可以卖个好价钱。   颜珞没明白她的心思,摸着花冠上的明珠,道:“瞧着好看,却很累赘。不如华胜步摇舒服呢。”   花冠显得雍容华贵,上回成亲,颜珞没有用花冠,颜家大夫人劝了两回,颜珞没应,最后还是将花冠上的明珠摘下来,重新打造步摇。   颜珞不走寻常路,颜家大夫人直叹气。   闻言,顾阙动了心思:“那就不要了,我卖了给你换大的扩音器。”   “多大?”颜珞好奇,整座京城都能听见吗? 第116章 拜堂、拜堂   扩音器的声音已然很大了, 但是还没有音响大。   顾阙道:“我给你买便于拖行音响,充满电,明日一天也可以。”   颜珞好奇, 顾阙领着她去配屋里找, 小玩意早就买好了,都是为了哄颜珞玩罢了。   现代或许不值得一提,但在这里, 绝对是个新鲜玩意。   配屋里摆了许多东西, 都是从原来的的屋子里搬来的。刚穿来不久,惶惶不可终日, 想着技能可能随意时就没了,将新奇的玩意的都买了些。   音响就是其中一个, 还下载了许多歌曲。她告诉颜珞:“这个玩意跳广场舞合适。”   颜珞的眸子逐渐宁静, 问她:“何谓广场舞?”   “阿婆她们这个年龄喜好跳的舞蹈,在一大块空地上,称为广场舞。”顾阙推开门, 婢女捧着灯鱼贯而入,屋内立即亮堂。   顾阙接过灯, 找到对应编号的箱笼。箱笼在下面,上面压着箱子, 她将灯交给颜珞,自己去挪箱子。   箱子落地, 她掀开箱盖, 拎出来一只音响, 打开开关。   调音, 声音慢慢变大, 是一曲不知名的音乐, 声音很大。   颜珞捂住耳朵,顾阙又忙调小,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跳广场舞吗?我带你跳广场舞?”   她的笑有些坏。   颜珞不肯上当,拒绝道:“我不跳,你先跳给我看?”   顾阙笑死,提着音响往外走,道:“让吱吱唔唔来跳舞。”   颜珞被迫跟着,顾阙絮絮叨叨:“快没电了,跳完送回相府充电。明日还要用呢,颜相,你也来跳,对身子好。”   “不跳。”颜珞死不肯答应。   卧房前有一块空地,可容纳十余人,春日里可种些花草。顾阙就住了几日,还没来得及打理。   祟祟跳了过来,围着音响转悠,“这是何物,为何黑不溜秋的?”   “祟祟,你会跳舞吗?跳舞给一两银子哦。”顾阙揉揉她的脑袋,转身去换婢女,“将我银匣子拿来。”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祟祟便是第一人,吱吱在外院,没有进来,颜珞让人去寻,唔唔若在,一并带来。   顷刻间,银匣子找来了,三层的小匣子,上层是铜钱,第二层的银裸子,最后一层是小额的银票。   颜珞抓了一把铜钱先塞给祟祟,“打拳。”   婢女搬来凳子,两人坐下,又捧了应季水果,俨然是要看热闹了。   院内灯火通明,顾阙调了半晌,听到了‘精忠报国’的前奏,立即唤了祟祟。   屠洪刚的声音带着一种传染力,激励人心。   黑夜下,千军万马奔赴而来。   颜珞震惊,眸子幽邃,默然听歌。歌声让人犹如置身战场,热血沸腾。   “顾阙,你喜欢这样的歌?”   “这是音响自己带来的,不是我要的。”顾阙微笑,“祟祟打拳,力气可真大。”   “祟祟天生神力,自然与众不同。”颜珞看着小小的孩子,唇角微抿,“这样的歌曲是何用在战场上。”   一曲终了,祟祟揣着铜板走了,吱吱告诉她:“没出息,要银裸子才是。”   话音落地,顾阙抓了一个银裸子丢给祟祟。   祟祟腾空,一跃而起,整个人身子离开地一丈二,单手抓住银子,空中翻了跟头,温温落地。   顾阙惊讶,“好功夫。”   颜珞笑话她:“土鳖。”   顾阙:“……”   音响的声音忽而就断了,众人奇怪,顾阙说道:“它和人一样生病了,吱吱,带它回相府治病。”   没电了,扫兴。   顾阙拉着颜珞回屋睡觉,众人作鸟兽散,吱吱叹气,看着祟祟小手里的银裸子,道:“你应该分我一半,还是我提醒姑娘的。”   祟祟哪里好糊弄,将银子攥得紧紧地,不肯撒手,道:“我得来的。”   吱吱哼了一声,转身跑了,这个玩意没电得太快了,扫兴。   屋里两人梳洗,睡觉。   灯灭了。   山房内安安静静。   锦帐内,两人四目相接,颜珞目光幽幽,指尖落在她顾阙的唇上,轻轻摩挲。   她的顾阙最亲密的人,知晓如何撩拨心底隐藏的欲望。   顾阙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手落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你紧张吗?”   颜珞笑道:“你第一回成亲吗?”   第一回成亲都不紧张,如何再来一回,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搅弄天下礼法,破坏规矩的事情做了太多,已然麻木了。   黑暗中,顾阙摸上她的脸颊,掌心贴着双颊,感受她的心情,道:“我觉得你紧张了。”   上一回成亲不过是应付世人罢了,女子都该出嫁,就连颜相也不得不选择成亲来对应付世人。   这回,是挑战礼法,挑战不可逆的规矩,不一样的。   前者是世人恭贺,这回,万民来骂。   颜珞凝着黑暗中泛着光的眸子,“你若发起挑战,你会紧张吗?”   “会紧张的。”顾阙坦然,“我是一个普通人,脑子笨,没什么本事,面对生活都会紧张,独自去挑战,自然会更加紧张。”   普通人聪明人是不一样的。   面对这场婚礼,她紧张也很期待。   从始至终,她都站在颜相的背后支持她。将来,也会支撑。   她反问颜珞:“你是聪明的人,无法体会普通人的心情。就像我,无法体会你的心情,雄韬伟略。”   颜珞嗤笑:“这些,都是拿血换来的。你要吗?”   “不,你原本就是聪明人。你的仇恨并没有增加你的能力,如果你愚笨,仇恨只会拖累你。”顾阙简单解释,“仇恨是支撑你走到今日的动力,但不是源泉。如果是我,哪怕我有超能力,也做不到你今日这般。”   “颜相,庸人到哪里都会是庸人,并不会随着缓解改变而成为聪明人。我便是例子,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今日。”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泛着光,她是甘于平庸的顾阙。   两人亲密如斯,颜珞听着不一样的道理,失笑道:“你这么看低自己,是觉得自己平庸?”   “我甘于平庸,是因为我知晓生活的残酷。”顾阙无奈。若不是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怎么会知晓自己面对社会是有多么艰难。   她笑了笑,抵着颜珞的额头,鼻尖袭来一阵清香,“颜珞,看到你,我就知晓自己多么平庸了。”   这是盛赞!   颜珞吻住了她。   不由自主。   柔软中带着甜美。   吻过,两人松开,没有像往常般继续,颜珞抿唇喘.气,顾阙的手落在她的唇角上,“睡觉吧。”   养足精力,才可面对明日。   灼热的呼吸下,两人阖眸,努力控制自己。   许久后,颜珞低声唤顾阙:“睡不着。”   顾阙睁开眼睛,“我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养养精神就好。”   颜珞复又闭上眼睛,毫无困意。   顾阙也是。面对惊世骇俗的决定,谁都不能平静地应对。   漫长一夜,尤其难熬。   天色未亮,颜珞便起身悄悄离开。顾阙装作未醒,等人走开才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有些陌生。   她独自坐了起来,鼻息间还有颜相的味道。在陌生的环境中努力找寻自己熟悉的东西。   只有一抹味道了。   顾阙叹气,掀开锦帐,伺候的婢女便来了,“姑娘,时辰尚早呢。”   “我想沐浴。”顾阙烦躁得很,呼吸凌乱。   婢女去安排。顾阙赤脚踏在地板上,冰冷的温度从脚底板钻入肌肤里,很冷,却觉得舒服。   颜珞的温度,便是凉的。   等待的时间有些枯燥,并没有人来恭贺,山房静悄悄地,恍若没有大喜事。   顾阙坐在铜镜前,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有多么惊世骇俗,连恭贺的人都没有。倘若他们觉得是对的,就该来恭贺添妆。   一人都没有。   顾家有许多亲戚,上回成亲的时候,宾客满座。今日,凌家也没有来人。   顾阙唇角泛起自嘲,此刻自己心中竟起了叛逆的心思:你们不认可,我偏要去做。   然而,叛逆的心思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顾虑,没有必要和世人反着来。   顾阙望着镜子,唇角微微勾了,带着嘲讽。   嘲讽什么?   顾阙自己也不知晓,或许是在嘲讽自己。   “姑娘,太常寺陈大人来了。”婢女站在屋外禀告。   顾阙还没穿嫁衣,只一身简单的小袄,长发披散在肩头上,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些愁容。   陈屏捧着匣子走了进来,目不斜视,见到顾阙后上前一步,将匣子递给她:“恭贺二姑娘大喜。”   “我知晓你会来。”顾阙接下盒子,露出些甜美的笑容。   陈屏道:“我这些时日忙着,忘了告诉你,你给的种子很好,产量翻倍了。明年再接再厉。”   陈屏与寻常女人不同,她的重心都在田地里,就连双手都不如寻常女子的细腻。   但她的身上透着一股凛然正义,顾阙知晓,她这是老干部人设。   婢女奉茶,顾阙拉着她坐下,道:“近日可好?”   “我很好。”陈屏微笑,坐下后,望着对方,“姑娘可开心?”   敌军兵临城下,兵荒马乱,乱世中举办婚礼,带着重重压力。陈屏由心叹服,望向顾二姑娘的眉眼,似有焦愁。   顾阙道:“与相爱之人相守,如何不开心。陈大人,你觉得我们的事、是否、大逆不道?”   陈屏抿唇,眸子阴沉,眼中闪着复杂,道:“颜相所为,哪一件不是大逆不道?”   顾阙笑了,释怀道:“对,你说的对。”   “姑娘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不要在乎世人的想法,你不是银子,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陈屏开玩笑,“姑娘没有走出去看看,怕是不知人人自危,颜相抓了些逆臣,倒也没动百姓。然京城被围困,百姓都害怕,世家大族也害怕,性命垂危之际,谁敢来观礼。”   顾阙没有出门,不知外间的景象,却知避难所里的的孩子一日多过一日。   陈屏又道:“姑娘虽小,胸怀天下,避难所让我等愧疚,我相信,给他们些时间,会接受你们的。”   顾阙回道:“我不过怜悯幼子罢了。”   “如今粮价高涨,你的怜悯可值钱,姑娘不知京城内已有人被饿死了。我也想救济,然而,囊中羞涩。”陈屏自嘲,长叹一句:“姑娘做了旁人不敢做的事情,是善人,也是我陈屏敬佩之人。”   “时辰不早,我该走了,城楼再见。”陈屏依旧穿着穿着一身官袍,革带束腰,对着顾阙行了半礼。   顾阙抬眸,陈屏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略带锋芒。   她颔首,“陈大人慢走。”   陈屏微笑,转身离开了。   顾阙微叹,陈屏似有些不同,是战事改变了她吗?   顾阙不得其解。半晌后,各家的礼到了,凌家姨娘给了添妆,人没来,说是凌昭身子不好,在家照顾。顾阙知晓,是她不想来。凌昭端方有礼,骨子里的规矩极重,其母也不会差。   不来也罢,顾阙吩咐婢女:“让人送回去。”   婢女不解:“您这是打了凌家姨娘的脸了。”   “她不来,不也是打我的脸吗?送回凌家,就算是我心意领了。”顾阙语气低沉,不来便不来,要这些虚礼作什么用呢。   婢女让前院的小厮送回凌家去了。   山房里静悄悄,就连全福人来了都觉得惊讶,竟无一宾客。   顾阙笑着迎她进来,她是三夫人找来的全福人,给顾阙梳妆。   安静过分,就有些诡异。   幸好新娘不太讲究,笑脸相迎,顾家的身份因着诚丞相而水涨船高,她自然也是乐呵呵地说着吉祥话。   在婢女的帮助下给新娘梳头,自己的责任也就结束了。顾阙封一个厚厚的红包,她笑着收下了。   顾阙没有兄长,没人背她出门,只好自己走出去。   没有盖头,一把扇子遮挡面容。   从院子走到门口,都很冷清,镇国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拉着她的手,说道:“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下去,父亲会尽力帮你。”   镇国公府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顾阙含笑应下,登上马车,颜珞在城门下等候了。   夕阳挂在西边,瑰丽色的光辉很美,似画者精心描绘。   道路两侧并无太多的行人,多是守卫的兵士,凄清无人,顾阙抬首去看,并无人在意她。   越往前走,声音就越大,人也渐渐多了,多是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站在两侧,探头看向马车。   顾阙握着扇子,有些害怕,更多的是紧张。   快到城门的时候,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凌昭。   被这个时代赋予规矩的男人。你说他错了吗?   不,他并没有错,他这个时代普通的男人罢了,与其他男人一样。   一眼扫过,顾阙收回心思,徐徐看向前方。   人越发多了,还有许多穿着官袍的朝臣,他们皆是一脸怒色。他们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顾阙笑了,忽而松了口气,看,他们都拿我们没有办法。   这就是权势!   顾阙心情好了不少,再抬头去看夕阳,唇角弯弯。   喜车停下,喜娘搀扶新娘下车,一路看去,满地红毯,气氛顺势就上来了。   喜娘害怕,搀扶顾阙的手臂都在发抖,顾阙反而安慰她:“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喜娘尴尬,可一墙之外,便是叛军,随时都有可能攻进来。   怎么不怕呢。   喜娘接了这么多差事,每回都是欢欢喜喜,唯独这回,刀架在脖子上。害怕的同时,她又打量新娘。新娘二十岁了,不是十五六岁,眉眼风情并非是小姑娘们可以比的,明亮动人,是难得的美人。   这位姑娘凭着美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风云,喜娘看了两眼又不敢看了。   前有废帝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纳妃,今有丞相大逆不道娶她,女子太过貌美,便是祸水。   喜娘牵着新娘朝前走,一路上不断让她注意脚下。   至城门下,颜珞同样,一身红裳,不过她没有太多的头饰,简单雅致,红唇艳丽,她拨开扇子,随手递给了喜娘。   她道一句:“累赘。”   喜娘抱着扇子打颤,不吉利三字到了嘴边又默默吞回嘴里。   她不敢反驳丞相。   百官皆在,就连太后都在,她站在人群中,面色阴鸷,死死盯着两人。   两人执手,转身朝着城楼走去,一步一步,十指紧扣。   顾阙先开口:“颜相,他们都在看着我们。”   颜珞抬首目视前方,回道:“他们恨不得杀了我们。”   “对。”顾阙忍不住笑了,“可我感觉一阵痛快。他们没有办法,奈何不得。”   “顾阙,这便是权势。”颜珞语气阴沉,目光缓缓地落在顾阙嫣红的面容上,微微一笑,道:“你今日的妆容好难看。”   脂粉太厚,都看出原来的脸型了。   顾阙叹气:“别提了。”   “那便不提。”颜珞语气冷冷,牵着顾阙的手很紧,短短数步阶梯,走出一生的感觉。   脚下是京城巍峨的城楼,女子惯来是不能上城楼的,如今,她们不仅踩上了,还在城上拜堂成亲。   颜珞勾唇,停下脚步,看向城下泱泱百姓,心口起伏。   阿娘,嘉娘将他们心目中的礼法规矩都踏碎了。   你高兴吗?   登上最后一层阶梯,她晃了晃顾阙的手,“傻阙。”   顾阙扫她一眼,没有说话,因为,晋宁帝就在五步外,目光灼灼地看着二人。   颜珞扬起下颚,步摇被风吹得轻曳,她勾了唇角,“陛下这身龙袍,怕是想让下面的人将弓箭对准您呢。”   找死呢。   晋宁帝不语,目光凝在顾阙的面容上,眸色阴森,带着淡淡的戾气。   顾阙坦然,迎上那双眸子,“陛下想说,我是祸水吗?”   晋宁帝惊愕,旋即说道:“你不是祸水吗?”   顾阙确实很好看,蛾眉螓首,一笑间,清纯靓丽。晋宁帝不得不承认,顾阙的美甩了她数条街。   能称得上祸水的人必然是美貌少有者。   城楼上,城下,站的全是人,而在城外,还有许多人,义军与梁王。城外距离得太远,看不清,只能瞧见模糊的影子。   顾阙笑得开心:“祸水又如何?你么无能,便将责任推在我的身上,滑天下之大稽。”   风过,刮起发丝,顾阙抬手按住鬓角的碎发,秋水般的眸子,映着晋宁帝阴沉的脸色。   晋宁帝说不出来。颜珞道:“还请陛下让一让,对了,你还有任务呢。”   晋宁帝被迫退让两步,看着盛装的两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一朝天子竟给臣下让步,可耻、可耻!   颜珞蓦地止步,好似知晓她的心事,徐徐出声,言道:“陛下,我能捧着你,也能拉下你,全看我的心情。”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看向陛下的眼神与怪异了。   尤其是顾阙,唇角抿了抿,想笑,她埋怨颜珞:“能不能别逗我笑。”   颜珞牵着她的手朝前走,城下的士兵沸腾了,而对着他们的便是火炮。   顾阙好奇,道:“他们怎么还敢来的?”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的道理,做人得讲诚信。”颜珞凝着城下的诸人,松开顾阙,朝前走了两步,看向湘王、梁王二人,“两位王爷辛苦了,可要入城喝一杯酒?颜珞无甚不好,但讲诚信,不斩来使。”   兵者,诡也。   梁王湘王没吭声,今日过来,就想看热闹,看看权势滔天的丞相娶了一位什么样的女人。   颜珞又看向一边的废帝,微微一笑:“长乐公主,可要入城见一见太后娘娘,多日不见,太后想念得甚紧。”   晋宁帝听到‘长乐公主’四字后星眸圆瞪,不管不顾地走到颜珞身侧,见到熟悉的影子后,立即喊道:“那是废帝、是佞臣,论罪当诛。”   颜珞回眸,眸若水洗,淡淡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下面有火炮,你去开炮打死她。”   晋宁帝目光扫过面色平静的人,咬牙切齿:“丞相闹到今日的地步,究竟是想做什么?”   “今日成亲,不谈政事,拜过天地后,还请陛下去相府饮一杯喜酒。”颜珞慢悠悠地开口,指着城下的长乐公主,道:“陛下,你害怕了,但是你没有办法去杀了她,你是不是觉得很害怕、惶恐?”   亦如当初我想杀了先帝,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晋宁帝脸色发白,后退几步,颜珞猛地拉住她的手,指着长乐的方向,道:“长乐,我给你个机会,一箭射死她,我今日开城门,迎你为帝。”   晋宁帝慌了,猛地推开 颜珞,发疯似地跑下城池。   颜珞笑道:“看,大魏的陛下,不战而逃了。”   风声过耳,城楼上下,寂静无声,无人敢说话,出奇的安静。   顾阙走上前,牵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摩挲,微笑道:“吉时要到了。” 第117章 撕开、一拜天地!   吉时到了, 拜堂成亲。   挂在城楼上的音响突然出声了,还是那段话: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礼部尚书颤颤悠悠地递来一根红绸, 顾阙接过一头, 颜珞扫了一眼,似乎想说累赘。顾阙接过另外一头,塞到她的手中, 道:“听话。”   颜珞抿了抿唇角, 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接过红绸。   晋宁帝跑了, 礼部尚书只好来顶上。   站在高处不胜寒,两人眺望远处, 浮云辽阔。   音响的声音很大, 礼部尚书张了张嘴,没出声,吱吱悄悄塞过去一个扩音器, 教他怎么使用。   一拜天地!   声音大,楼上楼下都可听见, 城楼下的长乐坐在马上,紧紧牵住缰绳, 目光紧锁那对身影。   她被戏耍至今。   二拜高堂!   声音传来城内,不少人屏住呼吸, 也有人咬牙唾骂, 愤恨者居多, 偏又无可奈何。   超越礼法又如何, 你们能反抗吗?   二人对拜!   顾阙握着红绸, 与颜珞相视一笑。颜珞挑眉, 俯身拜了下去,万分虔诚。   起身,礼成!   礼部尚书咽了咽口水,脸色难看极了,吱吱不满他要哭了的姿态,道:“大人,笑一笑。”   笑不出来。   吱吱乐呵呵地笑了,提着一筐喜钱,冲着城外诸人喊道:“撒喜钱啦。”   音落,铜钱如同雨降,大把大把地撒了下去。   士兵们不敢去捡。同时,城内一侧,唔唔也在撒钱,随手就是一把,许多百姓争相去捡,闹哄哄地成一团。   撒过喜钱,唔唔喊道:“相府有喜宴,不论百姓还是官员,哪怕是乞丐,都可以去。”   相府侧门的巷子里摆了流水席,去了就可以吃到。   围城多日,一顿饱饭也是不易。   不等新人下城楼,百姓就已朝着相府奔去,官员站在原地未动,脸色难看。   天色擦黑,灯火而至,音响内不断响着礼部尚书的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城楼上的尚书大人听了两遍,浑浑噩噩,第三遍的时候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的魂魄被摄进去了,命要没了……   人倒了下去,声音还在继续。吱吱下了城楼,拿着扩音器挨个去找官员,一人一句吉祥话,录完以后,大街小巷开始放了。   更是有人拖着音响,挨家挨户地从百姓门前走过。   顾阙扶额,真损呐。   作妖小能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顾阙被喜娘扶着登上马车,回首间,颜珞站在后方,一身红裳,灯火朦胧下,飘飘欲仙。   颜珞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目送着顾阙离开,静静地等着车驾不见了。   夜色漆黑,她收回目光,看向人群中的霍成儒,同他招招手。霍成儒小步跑来,揖礼道:“丞相。”   “有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你去办。”颜珞道。   霍成儒嘴角抽了抽,“只要不是大街小巷的乱跑,您说什么都成。”   颜珞睨他:“你真怂呢。”   霍成儒低笑了笑,道:“你说,我去办。”   “去跟着吱吱就成。”颜珞不说去办什么事,只招呼他去找吱吱。   霍成儒心里敲着鼓了,转头去找吱吱。吱吱领着他朝外走去。   他问:“去哪里?”   吱吱道:“办大事。”   霍成儒问不出来了,只好默默跟着。   夜色漆黑,京城热闹,城楼下灯火通明,官员们回相府去吃席了。颜珞并未走,站在原处,唔唔跟着她,好奇道:“您不回去吗?”   “今夜成亲,兵防懈怠,正是攻城的好机会。你说,他们会何时攻城?”颜珞凝眸看着面前的喜灯,目光微冷。   她与两军约定今日不可动兵,过了子时呢?   她笑了笑,吩咐唔唔,道:“子时攻城,你自己注意些。”   “他们子时会来?”唔唔不明白,“他们不是答应您了吗?”   颜珞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道:“子时以后,还是今日吗?”   “啊?”唔唔傻眼了。   颜珞抬手拍了拍她的脑门,“下去准备,记住,能躲就躲,让他们进城就行了,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保存实力即可。”   “晓得了。”唔唔捂住脑袋,转身去部署。   颜珞领着人回相府。   相府里乱糟糟,前面后面都是人,正门都被堵住了,让人望而兴叹。   颜珞叹气,算了算时辰,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子时一过,炮火攻城,百姓就会回家去了。   她在车里等。   府里的顾阙换下喜服,沐浴洗发,浑身轻松了不少,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那层脂粉就像糨糊一样,脸都动不了。   春露询问:“你可要休息?”   “今夜,你睡得着吗?”顾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肌肤雪白,她拿手捏了捏,感叹还是年轻好啊。   二十岁的身体,正是最好的青春。   春露说道:“我也睡不着,外面闹哄哄的。”   “我们能出去吗?”顾阙询问,“门走不通就爬墙,去避难所。”   子时攻城,还有一个时辰,让阿婆她们都躲进地窖里去。   她走,春露自然跟着,还有祟祟。门走不通了,三人爬墙离开。   搬来梯子,祟祟先走,顾阙跟着,最后是春露。   门口灯火多,颜珞坐在车里,看着三人挨个跳了下来。顾阙换了一身青色的小袄,罩着大氅,发髻高挽,黑夜下细看,多了几分成熟。   二十岁了,不算小啦。   颜珞抿唇,唇角止不住弯了,吩咐车夫将她喊来。   顾阙小步跑来,脸冻得通红,不待说话,就上了车,“去避难所。”   颜珞依着车窗,单手托腮,红衣在风中摇曳,撩人心弦,待人上车后,她伸手勾了顾阙的腰肢。   顾阙顺势坐在她的膝盖上,道:“你怎么在这里?”   话应落地,就听到外面的声音:愿丞相与顾二姑娘百年好合……   顾阙颤了颤,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是一男子拖着音响……   黑夜下,黑袍翻飞,莫名诡异。   顾阙扶额,颜珞缓住她的腰肢,贴上去,含住她的唇角……   祝贺的声音在耳边重复响起,声音似是要哭了。   顾阙低.喘。   马车缓缓起步,朝着避难所驶去。   车停下,两人松开,顾阙脸红,唇角发麻,扫她一眼,“你来,就是亲我的?”   “自然。”颜珞挑眉,抬头,面前的姑娘已不是当年初见的那般,没有青涩,成熟得让按耐不住。   两人下车,顾阙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给颜珞披上,道:“冷不冷?”   “有些冷。”颜珞牵住她的手,风中微颤,她抬首看了一眼天空,“风大了。”   风大,也好行事。   顾阙不知她的意图,牵着她的手大步往里走,脚步匆匆,先找了管事,让孩子们都起来去地窖。   地窖不大,孩子们先去,老者就先留在地上。   三夫人闻讯赶来,见两人一道来了,知晓出事了,道:“我会稳住这里的。”   避难所的财政支出由顾阙把关,具体的事情安排都是三夫人做主。她转身去吩咐婢女:“将管事们都找来。”   姿态沉稳,一句话让顾阙稳了心。她微笑,颜珞却道:“你也留在这里。”   顾阙拒绝:“我同你一起。”   颜珞拧眉,那本野史从未记载过顾阙,生老病死,都未提起,所以,她对顾阙的未来,一无所知。   颜珞目光扫过黑夜下的众人,道:“你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   “哪里就是蹚浑水,我陪你罢了,你用兵如神,会不放心吗? ”顾阙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颜珞叹道:“随你,先将此处安顿好。”   这里的孩子才是京城的未来,十多年来后,将会是他们的天下。   管事们披衣而来,三夫人坐在屋内,挨个吩咐。   孙氏也由细雨搀扶过来了,瞧见屋内众人后寻了座位坐下。   一番安排后,婆子们下去了,孙氏问道:“会波及这里吗?”   颜珞道:“按理不会,我不会用火炮,但不能保证梁王不会用。”   城内用火炮,损失太大,她答应过顾阙不伤百姓,尽量用伤亡最小的办法。   孙氏看向她,笑了,满怀欣慰。   三夫人忍不住嘲讽:“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屋里的气氛陡然变了,轻松了几分。顾阙含笑,道:“夫人笑话她罢,她今日吵得整座京城都不宁。”   想想今夜整座京城都陷入各位大人的循环祝福中就觉得头疼。   三夫人轻嗤:“她闹了这么多的事,想的是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你如何收场?”   颜珞得罪的人太多了,除去自己称帝外,否则无法收场。   然而,她偏执成性,不愿做皇帝。   三夫人看向顾阙:“你如何想的?”   顾阙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也是天人交战,道:“我也劝不动她。”   三夫人叹气,一个两个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她懒得劝了,起身对孙氏说道:“您也去。”   孙氏摆手,“我都老了,去了也无用,不如留给年轻些的。”   三夫人不答应:“你是大夫,至关重要,您能救人。”   孙氏看了一眼细雨,将她推给三夫人:“夫人带她下去,她聪明,学得快。”   细雨不肯,推推搡搡,颜珞拍案而起,“要死要活吗?不过是预防罢了,都回屋去。”   生离死别吗?   不过是攻城罢了,除非火炮袭来,不然无人敢靠近。   顾阙笑了,拉着颜珞要走,“我们去宫里等。”   最后的大战,在宫里。   她想起了,玄武门之变。   顾阙倒吸一口冷气,拉着颜珞的手紧了紧,待上了马车,无助道:“你亲一亲我。”   “不亲,我让你亲我,你就不亲,现在,你让我亲,我就得亲?”颜珞傲娇,侧过身子,反而不理她。   顾阙磨磨牙,道:“你确定吗?”   颜珞不吭声。   顾阙戳了戳她的脸,“确定不亲吗?”   幼稚。   颜珞抿唇,刚想开口,柔软的唇角碰了过来,带着迷人的香气。   顾阙主动,有些急躁,迫不及待地想要进一步。颜珞探手,落在她的脊背,缓缓地顺气。   急躁在安抚中慢慢地消失了,顾阙松开她,道:“颜珞,我觉得不安。”   回不了头了,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马车哒哒,车轱辘轧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尤为明显,似擂鼓,敲在了心头上。   车行过半,一阵轰鸣声惊得两人从暧.昧中醒悟过来,顾阙震惊,颜珞却捂住她的耳朵。   城门很快就开了,不出半个时辰,梁王先行入城,吱吱站在城楼上,霍成儒问她:“这个玩意能杀人吗?”   魏军都撤了,只有梁王的人,吱吱操控着‘鬼鬼祟祟’,只见洒过一阵雨,‘鬼鬼祟祟’就飞回来了。   霍成儒看着头顶上的玩意,愤怒地拿手去捉它,“什么玩意,你怎么回来了。”   然而下面奔跑的士兵突然倒地,口吐白沫。   梁王勒马,紧张地巡视周遭,忽而一根冷箭射.来,插.入胸膛,应声翻下马背。   霍成儒道一句好箭法。吱吱白他一眼,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   霍成儒讪讪。   梁王一死,群龙无首,慢走半步的湘王见他死了,忽而大笑一声,道:“快随我入宫,夺下玉玺。”   这时,便是拼速度了,谁先入宫,谁先拿到玉玺,谁便是新帝。   湘王领着其余的兵策马朝着城内奔袭。   霍成儒道:“为何不杀他?”   吱吱道:“丞相说,留他一命。我们入宫去找唔唔。”   于此同时,义军也入城了,城门口被一阵烟雾袭击,将士倒地,许多人捂住口鼻冲了出去,死伤过半。   长乐领着人策马,走过片刻,城门突然关了起来,隔断了义军。   长乐压根没有顾及,魏军在庆贺丞相大喜,正是最松懈的时候。   一路疾驰至宫门,湘王恰好也到了,两军对峙,长乐冷笑,“朕才是正统。”   湘王却道:“你父亲弑兄夺位,如何就是正统了。”   长乐狠厉,道一句杀。   两军厮杀,血流成河,唔唔坐在马背上静静看着他们厮杀,血一直流到了脚下。唔唔低头看了一眼,勒紧缰绳,吩咐道:“开门,让他们进来。”   宫门打开,奋力厮杀的两军见到通往宫城的路,未曾思考就奋力往里冲。   他们冲了进来,唔唔躲在门后,拔出刀,待人进来,大喊一声:“杀!”   魏军抵挡半个时辰后,‘无力’地退了出去,一路退至大殿,长乐看见殿门,提刀冲了过来,湘王也在,一道冲进殿门。   二人进殿,唔唔提刀冲上前,将二人身后的兵都杀了干净,她领着人守着宫门。   天亮了,朝臣被迫赶来,见到满地尸骨都不觉双腿打颤,唔唔坐在台阶上,擦着卷刃的刀口。   请君入瓮。   殿内的长乐提刀走向坐在龙椅上的晋宁帝,她浑身鲜血,龙椅上的人却动弹不得,惶然不安,脸色煞白。   这时,颜珞走了进来,还有太后。   太后被推着进来,发髻散乱,狼狈不堪。于此同时,通州军从宫内各处涌了出来,如潮水般,将整座大殿包围了起来。   顾阙看着消失许久的通州军,轻叹了口气。   而赶来的朝臣见到军队,蓦地松了口气,纷纷感叹丞相用兵如神。两军在城门处被隔断,后续军队无法入城。后又在宫处们被截杀,进宫来的兵士都杀得干净,二重截断。   入了大殿者,唯有二人:长乐与湘王。   从始至终,颜珞的目的只在二人。   朝臣进殿,就看到长乐提剑,猛地刺向晋宁帝的胸口,鲜血迸溅而出,溅了长乐满脸。   她毫不在意,甚至笑了,回身看向殿内的太后,得意地笑了,“她死了,帝位归我。”   太后两颊微颤,瞳孔紧锁,下意识看向颜珞,指着她:“姐妹残杀,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颜珞淡然,看向众人,问太后:“你敢说吗?”   你敢告诉天下人,我是谁?   太后后退两步,像是在看一怪物般看着她,咽了咽口水,眼底更是被怪物的恐惧填满,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下一刻,就将秘密说了出来。   此时,霍成儒闯了进来,冷冷道:“你不敢说,我说,她并非颜珞,而是琼琚公主殿下。”   一言出,长乐死死地盯着颜珞,“你是谁?”   颜珞微笑,抬眸对上她阴狠的眼光,没有说话,但她的笑阴森无情,就像是从火堆里爬出来的尸骨,浑身都没有温度。   “不、我亲手烧死了她,不可能……”长乐大叫,拿着剑指着颜珞,疯狂大喊:“你说、你是颜珞、你是颜珞。”   殿内大臣脑瓜子里一片空白,耳畔有蚊子在嗡嗡地叫,吵得他们头疼得厉害。   十多年前,文帝膝下一双孩子死了,文帝重病无子,才将帝位给了自己的弟弟,如今的先帝。   如果琼琚公主活着,文帝陛下怎么会将帝位传给自己的弟弟。   一时间,细思极恐,大殿内外的朝臣身上汗毛竖起。   猜测出些许真相的人,面露苍白,惶惶不安。   而太后与湘王等人,看着颜珞的眼神带着恐惧。长乐提着剑,一步步走向颜珞,吱吱闪身上前,颜珞却道:“堂妹,你当年才七八,怎么就那么恨我?”   这句话是在承认了,众人惊呆了。丞相颜珞出自颜家,颜家乃是京城大族,威望高,当年选伴读,颜家在首列,她是颜家女,才可入宫,陪着嫡公主出入朝堂,官拜丞相。   她是狠厉的丞相,也是美丽的颜家女,有女子的温婉,也有丞相的冷酷。她是合格的世家女,也是让人害怕的丞相。   她身上哪里有半分琼琚公主的模样。   顾阙哀叹,看向颜珞的眼神中多了两分怜悯。   大殿内外,只有她投去的目光带着怜悯。其他人都是恐惧、害怕、憎恨。   众目睽睽下,一句话将先帝一脉仁善的面具撕下了。   长乐死死地盯着颜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颜珞却笑,道:“你我都留着一样的血,我不恨你,我知晓你是被人胁迫的。对吗?”   胁迫?长乐懵了,事情并没有朝她想象的地步发展,甚至还有希望。   她脑子混乱得厉害,立即道:“对,那时,我还小呢。是他们一步步,杀了敬德皇后,摔死了小皇子,我也是事后才知情。”   她有些语无伦次,杀了、摔死两词让人心底一凉。   太后更是脸色阴沉,呵斥她:“你胡乱说什么呢?”   湘王在一侧看向颜珞,她与往日一般无二,白净的面容上挂着含蓄的笑,温柔得体。   女人为弱,如水温柔,在她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柔软,会让人忘记她是阎罗附体的丞相。   殿内诸人不敢言语,颜珞徐徐出声,道:“妹妹,我从未怪过你。”   长乐握着剑的手轻颤,看着温柔的堂姐哭了出来。   顾阙拧眉,颜珞是不怪,但恨。   颜珞看着哭泣的妹妹,慢条斯理道:“可我阿娘怎么死的呢?”   长乐看向太后,目光阴鸷,指着她大喊:“是她做的,是她照着敬德皇后的模样调.教出一个女人,趁着伯父酒醉送上龙床。”   太后被看得后退,踩着步子朝着殿外退,发髻散乱,满是惶恐。   而此时,她的女儿质问她:“你为何要这么贪心,我是你的女儿,你却拉下我。你贪心……”   母女相残了。   太后转身就要跑,吱吱提刀走了过去,将刀塞在她的手中,道:“她要杀你,你杀了她,你就能活命了。”   朝臣惊讶,似乎听不懂吱吱的话,有人出声,“你休要放肆。”   吱吱转身,扫他一眼,下一刻,那人缩了回去。   而颜珞站在原地,恍若置身事外,充耳不闻。   太后握着刀,颤了颤,长乐看着她,眼中恨意跌生,并未再上前。   殿内外数百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看着太后与废帝。大魏以‘孝’治国,顾阙初来,就尝到了被‘孝’压迫的滋味,她恼恨,却无济于事。   挣扎,却发现根深蒂固。   而今日,颜珞要撕开‘孝’。 第118章 都好、阿娘,我想嫁一个女人,成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颜珞身上。   她才是始作俑者, 残暴不仁,冷血无情。   他们欲谴责,忽而听到‘当’地一声, 刀刃落地, 太后腹上插着一把剑。太后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可置信,嘴里唤了几句阿璃。   从始至终, 她都没有动过杀心。自己的女儿是何心性, 她最清楚,长乐不适合做皇帝。若是有兄长或者弟弟, 长乐会是一骄纵的公主。   太后跌在地砖上,死死盯着, 双眼圆瞪, 眼底的眼泪滚了出来,“弑母、弑母……”   长乐淡漠,眼中并无亲情, 也无怜悯,反而带着几许疯狂, 先说道:“是你们去算计敬德皇后,还有湘王……”她抬首看向一直躲着不肯说话的湘王, 指着他:“你也逃不了。”   朝臣们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长乐公主亲手杀了太后, 颠覆人伦, 违背纲常。   湘王转身就要跑, 吱吱一脚踹了过去, 凌厉一脚踹回原地, 倒在地上飞了多远。   长乐捡起地上的刀, 疯狂地朝着他走去,毫不犹豫地将刀刺了过去,湘王并非太后,他会武,轻易翻滚,便躲了过去。   湘王不服气,看着因琼琚公主因活着而发疯的侄女,不甘心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太后终于坚持不住,轰地一声倒地了。顾阙捂住眼睛,子杀母。   而在这时,朝臣终于吞了一口气,不忍去看太后,更没有时间去看,因为,事情还没结束。   湘王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了两步,他是武者,顷刻间就反应过来,指着长乐怒骂:“你在这里装什么无辜,当年是你烧了关住琼琚公主的殿宇,颜珞,是她动手的,你找她报仇。”   “我什么都没有做,都是她们做的,魏国公赵堂找了一个和敬德皇后相似的女人,他的妹妹与皇后感情亲厚,知晓皇后的习惯,令那个女人扮作皇后爬上了龙床。就是这对兄妹算计皇后做出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做。”   那双眼底掠过恐惧,然而,在对上颜珞淡漠的眸子,顷刻间又是癫狂,他疯狂替自己解释:“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侄女,你信我。”   颜珞长身玉立,无动于衷,并不言语。   湘王不断在说话:“那场大火是赵诠放的,赵诠是被怀章王买通的,怀章王知晓他的底细,令他去放火。那场大火并不是要烧死皇后,只是要烧死你的。你看,我还是什么都没做的。”   他害怕极了,长乐拿剑冲向他,“你做了、你做了……”   颜珞看了一眼唔唔,唔唔立即从下属手中接过一把弓箭,颜珞接过,道:“不如手.枪。”   唔唔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顾阙知晓,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隐约猜测出颜珞要做什么。   她抿唇不语,颜珞开弓。顾阙惊讶,她竟能拉得开弓。   嗖地一声,箭出窍,没入长乐膝骨。长乐整个身子朝前扑了下去,哀叫不已。   湘王松了口气,看向颜珞,颜珞弯弓搭箭,对着他。   湘王喘.息,疯狂喊道:“我什么都没做,小皇子是先帝让人去摔死的,也是他在文帝陛下汤药中下毒的,后来是秦怀鹤带兵逼宫,逼迫文帝陛下下旨将皇位让给先帝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做过一件事。”   说到这里,当年的事情水落而出,先帝与自己的两位弟弟、妻子、小舅子谋杀文帝陛下一家。   他说完,箭出弓,射入他的手臂中,颜珞唇角噙着笑:“兄弟如手足,既然不要,我就不必替你留了。”   一连四箭射出,湘王惨然地叫出了声,依旧在说:“我什么都没做。”   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就遭到报复。   最后,一箭射中他的眼睛,惨叫连连。   许多朝臣吓得跪了下来,殿外的通州军看着都忍不住皱眉。   这样的颜珞,神鬼莫沾。她始终平淡如水,眼眸幽邃,不起波澜,人命在她眼中,犹如草芥。   明明只死了两人,却胜过死了千军万马,自古以来的‘孝’被皇帝踩碎了,兄弟情义、君臣纲常都不复存在,丧尽人伦。   他们所信仰的理念,都是假的!   天色大亮了,阳光投射在殿外的台阶上,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湘王未死,躺在地上痛苦□□,无人敢施救。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不闻不问,不念手足,颜珞毁他手足。他明明可以看见,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不如就做个瞎子。   颜珞凝着他,微微一笑,看向众人:“凡皇室者,皆杀。”   殿内不少人尚了公主,也有皇室郡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太后被杀,无动于衷,如今到了他们。   颜珞扫视,吱吱唔唔搭弓射箭,顷刻间,不少人往外跑了。   陆松等人避开,纷纷躲在一边,不敢与他们沾染,数人如流水朝殿外跑,弓箭似长了眼一般追了上去。   嗖嗖数声,有些人未跨过门槛就被射死,一箭从被背后穿透,倒地抽搐。纵有些人侥幸跑出去,通州兵就在外面,刀起人头落,连个全尸都没有。   颜珞始终平静,闻及血腥,她的眼中闪着光,就连对她熟悉的顾阙也是心头一跳,顾阙想说话,却听到她开口:“通州军领命,杀尽城内皇室者。”   顾阙目视着她,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百姓犹在,已算大幸。   通州军领命下去。   颜珞平静地看向长乐,甚至笑了一声,道:“长乐,你说,你要什么样的死法?不如和颜家七姑娘一样,活活烧死,如何?”   寂静过后,又是一道惊雷,当年死的是颜家七姑娘,如今,站在这里的疯子才是琼琚公主。   而真正的颜珞,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众人屏住呼吸,颜珞却说道:“吱吱,火油呢。”   吱吱应了一声,“都准备好了。”   颜珞微笑着面对众人:“你们要看戏吗?”   站在殿内的哪里是人,分明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要火油做什么,起初不明,联系颜珞疯狂的做法,忽而就明白,纷纷避开,疯狂似地跑出殿。   唔唔拉着顾阙走了,道:“丞相说,您先走。”   顾阙皱眉,还没说话,就被唔唔拉走了。   殿内只剩四个活人。颜珞、吱吱、长乐、湘王。   长乐看向颜珞,面色苍白:“我做错了什么?不过出身不如你罢了,你是公主,我是郡主,他们就要处处讨好你,踩着我来讨好你。”   “我没有错,帝位是自己争来的。二十二年来,我那么努力,而你做了什么呢?父死母死,弟弟死了,就你一人活着,你克父克母克弟,去了颜家,克死养父,克得养母疯疯癫癫,嫁人后,克死丈夫,你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嘉娘姐姐,我是败了,你也没有赢。”   长乐拿起地上的刀,吱吱警惕,一脚踢飞她手中的刀,直接将火油倒在她的身上。   颜珞静静地看着她,直到,起火了。她痛苦地哀叫,在地上翻滚。   颜珞转身走出去,吱吱将火油洒在大殿的每一处,大魏百年的殿宇付之一炬。   颜珞站在垂龙道上,看着冲天的火光,并无快感,心里就像缺失了什么。   缺了什么?   颜珞冥思苦想,想不透缺了什么。   只觉得难过。   很难过。   大火烧得很快,冲入云霄,朝臣看得心悸,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的公主殿下。   她是大魏的正统,接下来,由她继承帝位。   一瞬间,大魏恍惚有了未来。   比起废帝、晋宁帝,她更有资格、能力去做君主,大魏或许会‘死而复活’。   这么一想,朝臣们又燃起了希望。   他们松了口气,却听到阵阵疾呼声,“丞相、丞相……”   颜珞一口血吐了出来,倒在了垂龙道上,顾阙上前揽住她,捂住她的唇角,血从指缝隙中透了出来,拼命去喊:“颜珞、颜珞……”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顾阙抱着颜珞朝宫外跑去。   恍惚间,颜珞睁开眼睛,大殿还是那座大殿,弟弟撅着屁股在大殿前的树下挖豆子。   她骗弟弟说,树下有金豆子。有了足够的金豆子,就可以出宫去玩。   弟弟跟着阿爹出过一回宫门,瞧见了外面热闹的景色,回来后吵着还要去。她就扯了个谎。   傻弟弟信了,一直在树下挖。她上前,一把揪住弟弟的耳朵,弟弟叫喊,“你打我……”   “我带你出宫去玩。”她揪着弟弟往垂龙道上走,再回头,弟弟长大了,及冠的少年郎英俊潇洒。   她蓦地怔住,弟弟掏出一袋子金豆子,“姐,快走,跟着那些大人出宫,就可以了。”   颜珞怔忪,弟弟拉着她一路疾走,礼仪、规矩,都被抛之脑后。   奇怪的是,他们顺利出宫了,弟弟偷了两匹马,喊她上马。   弟弟说道:“今日广平郡王诗社有诗会,我们去看看,上回顾世子做的诗词,可真精彩。”   顾世子?   颜珞奇怪,马儿很快就停下了,弟弟拉着她下马,一路疾驰,进了诗社,广平郡王来迎,“大皇子、公主。”   弟弟拉着郡王一路走,不断回头喊她:“姐姐、快些。”   颜珞加快脚步,桃夭纷飞间,她瞧见了一位红衣少年,脚步微顿,对方含羞浅笑,“永宁侯府世子顾言见过殿下。”   她瞧了一眼,是顾阙?   弟弟又走了回来,笑容满面,伸手去拉顾世子,“上回做的诗词不错,再做一首。”   顾世子挣扎,脸色通红,似乎不高兴了,颜珞呵斥弟弟:“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弟弟讪讪地松开手,道:“上回想拉你喝酒,你家夫人在旁,我都不敢吭声。”   顾世子娶亲了?颜珞豁然一惊,娶的谁?   弟弟和小时候一样,是个话痨,唠唠叨叨开口:“我知你不敢得罪夫人,但是男人们喝酒罢了,又不会有女人,着实是想多了。你家夫人,心眼就和针眼一样小。”   “顾世子,听说醉酒后饮诗更为畅快……”   顾世子悄悄地挪开,动着小步子,颜珞抿唇笑了,她上前问:“顾世子,可有牛奶喝?”   顾世子抬首,眼中闪过茫然,颜珞知晓,顾世子并非是她认识的顾阙。   普普通通的一位小世子罢了。   那张脸还是那张脸,性子不同,无趣得很。   她转身要走,又觉得不对,自己喜欢的是顾阙那张好看的脸,与性子、灵魂无关。她又转过身子,问顾阙:“你会做清平调吗?”   顾世子腼腆,摇首,“臣不会。”   颜珞盯着那张桃夭般的脸颊,心有不甘,道一句:“白长这么好看的脸颊。”   弟弟忙来拉扯她,贴在耳边说一句:“您能不能别挑逗他,他家里那位可凶了。”   她眨了眨眼,“有多凶?”能有她凶吗?   弟弟压低声音:“很凶,河东狮吼。”   她好奇:“颜家七姑娘身子不是很差吗?”   “哪里呀,她娶的是武王叔父家的琉璃郡主,你忘了?颜家七姑娘早就死了,你傻了不成。”弟弟一脸嫌弃。   颜珞恍然大悟,未曾想,堂妹竟然成功了,果真有趣。不过,这人空顶着一张完美的脸颊,无趣得很。   广平郡王请三人入内,落英缤纷,恰是最好看的时候。   颜珞左看看右看看,都是些乐于填词写曲的世家弟子,自己那倒霉弟弟就跟着顾世子后面问长问短,真是舔狗啊。   她不屑,散席的时候,弟弟不要脸地跟着顾世子回家。   颜珞:“……”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   她叹气,到了侯府,不见堂妹,却见顾家二姑娘迎了出来。   颜珞奇怪,看看顾世子,又看看二姑娘,哦豁,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怪得很。   弟弟拉着顾世子走了,顾家二姑娘请她去园子里玩,她好奇又问一遍:“有牛奶喝吗?”   二姑娘惊讶,“对不起殿下,府里没有。”   “那我先走了。”颜珞觉得无趣,转身就走了,策马回府。   回到中宫,先去见阿娘。阿娘在与贵妃说话,她勉强应答,显然不高兴。颜珞进殿,贵妃立即起身就走了。   跑得很快。   颜珞不解,皇后说道:“上回,你打了人家,人家都不愿搭理你。”   颜珞想不起来了,只道一句:“我忘了。”   皇后戳她脑门,“该嫁人了。”   “不嫁,阿娘你给我造一所道观,我剪了头发出家去。”颜珞望着阿娘慈爱的面容,心口满足,活着就好了。   阿娘活着。   阿爹还是皇帝。   弟弟及冠。   都好。   她笑了笑,皇后呵斥她:“说什么胡话,琉璃都嫁人了,你还不嫁吗?已经是老姑娘了,再去做姑子,是与我作对吗?”   “阿娘,我没有喜欢之人,与其硬绑在一起,不如我出家自在得了。”颜珞看着阿娘与旧时一般的模样,岁月过去,阿娘的容貌未变。   弟弟都比她高,阿娘依旧没有变化,是不会变老吗?   不,是死了,死去的人面貌不会发生变化。   看着眼前虚假的一幕,颜珞心又疼了起来,疼得无法呼吸,她的目光紧紧落在阿娘的面容上,迫切地想寻找岁月的痕迹。   她看了许久,阿娘一直在温柔地笑着,眼中是慈爱,手贴在她的脸颊上。   好温暖。   她阖上眸子,感受阿娘的温度。阿娘的手忽而松开,改揪住她的耳朵,“你不嫁人就不成,你想嫁什么样的,让你阿爹去找。”   “阿娘,我想嫁一个女人,成吗?”颜珞捂住的自己的耳朵,唇角含着笑,好奇阿娘的态度。   皇后愣了下,很快就叹气,道:“随你,嫁出去就成了。”   “咦,阿娘,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嫁了男人又怎么样呢。”皇后语气低沉。   颜珞明白她的意思,阿爹有了贵妃,阿娘笑脸相迎,可见心中凄楚。颜珞道:“那我嫁给顾家二姑娘。”   “顾阙?”皇后拧眉,语气骤然就变了,道:“顾家有了一位郡主,已然足够了。换一人。”   颜珞想了想,没有拒绝,道:“您容我去相看,阿爹会同意吗?”   “我同意就成,不需他同意的。”皇后略有些疲惫,语气中更多的是决绝。   颜珞不说了,免得阿爹阿娘吵架,没了‘顾阙’,好像嫁谁都是一样的。阿娘怜爱般的望着她,眼神与当年大火中的一模一样,颜珞害怕了,捂住阿娘的眼睛。   皇后蓦地握住她的手,道:“嘉娘,想做什么便去做,我帮不了你,也会尽力去做。”   颜珞恍然……心里骤然间又是空落落的。   闭上眼睛,眼前漆黑,她选择沉默了。   周围响起许多声音,阿婆、三夫人、春露……恍然如梦,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太累了,浑身提不上力气。   孙氏烦躁,“好端端地又是怎么了?”   三夫人道:“事情妥了,心里就空了。”   孙氏诊脉的手一颤,转头看着她,不顾尊卑地怒骂:“说什么混账话。”   三夫人抿唇,不说话了。顾阙拉着她去一旁坐着。   避难所恢复往日的生机,屋外叽叽喳喳,孩子们在一起玩闹,琼琚去追姐姐们的脚步,清至坐在台阶上吃着阿婆给的点心,漠视傻姐姐。   屋里众人寂静下来。   孙氏连扎了几针,人都没有醒,她沉默了会儿,顾阙道:“她可能累了,让她睡上半日就好了。”   颜珞多累,唯她知晓。   顾阙赶走了所有人,坐在床沿上看着沉睡的人,她蓦地在想野史的结局。   颜珞不知去向,不知是生是死。倘若她没有离开,依旧在京城里呢?   没有离开,没有死,就这么活着,活死人吗?   顾阙的心揪了起来,她伸手去摸了摸颜珞的脸颊,柔软、冰冷。   “我不知该喊你什么。”   “颜相,我习惯这个称呼了。颜相,从我知晓那个真相开始,我便明白支撑你活到今日,是因为心中的仇恨。”   “阿婆担心的那句话,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事情。我与阿婆最清楚你的身体,你服药至今,日日离不得药。”   “你看似很高兴,其实,你的心里从未高兴过。”   “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病,日日高兴,可最后被困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选择自我了断。”   顾阙身形僵了片刻,凝视面前的女子,哪怕她的面容如旧,她也无法将她与大殿内疯狂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顾阙指尖贴在颜珞的眉眼上,她沉了脸,俯身贴在颜珞的额头上,呢喃一声:“你的心愿了了,我呢?”   颜珞没有回应,呼吸微弱,顾阙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眼中带着贪婪。   “嘉娘,你说,我能做到生死相随吗?”   “你可知晓,来到这里我想回去,我想过跳河去死,或许就能回去了。”   “是或许,不是确定。我是一个软弱的人,怕死呢,没有去跳河。”   “你要是不醒呢,我就去跳河。”   顾阙看着她,满心都是她。唯有看着她,才能克制自己的颤抖。   “颜珞,我觉得你会醒的,接着搅弄风云,杀尽那些该杀的人。天下未定,你睡了,城外的义军怎么办,他们攻城,怎么办呢?”   顾阙呢喃,有些分不清眼前究竟是一场梦,一步步走来,是那么不真实。   今日的一切,像是自己为自己编织出的一个梦境,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拥有女神般的妻子,不觉得是梦吗?   屋外欢声笑语,琼琚拉着清至去找姐姐们玩,清至抱着点心碟子不肯走,甚至小眼瞪她:“笨、不和你玩。”   琼琚气得叉腰,小嘴动了又动,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清至老神在在地怼她:“阿娘说,不能和傻子玩。”   在廊下等着颜珞清醒的三夫人听到这一句话,抬手扶额,没好气道:“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大的不懂事,带坏小的。 第119章 休养、我去找颜相说说话。   两军群龙无首, 成了一盘散沙,镇国公与霍成儒出城劝降,义军中有皇军, 作战能力强, 义军僵持,反倒是梁王一军主动投降。   同时,通州军在城内大肆捕杀皇室中人。从前, 皇室宗族高人一等, 如今,如过街老鼠。   与皇室攀亲者太多, 随手一抓,便有一人。攀亲后生下孩子, 也算皇室宗族。   一杆子打死的人太多了, 一时间,通州军成了阎罗殿内的鬼侍,人人见人人怕。   百姓无忧, 通州军不伤百姓,城内掀起风雨, 百姓却能安然无恙。   皇室内不少人将孩子送进避难所,通州军追去避难所, 惊动三夫人,三夫人陷入两难中。   颜珞下了命令, 若不斩尽杀绝, 来日必成后患, 倘若将孩子送出去, 违背当初建造避难所的本意。   她犹豫不决, 孙氏给她使了办法, 道:“人不能送出去,他们没有父母了,如何教养,还看你。”   三夫人道:“他们当中有十岁的孩子了,都快成大人了,再教养怕是很难。”   孙氏便道:“那就私下处置了。”   三夫人心惊,孙大夫仁德才与顾阙建造避难所,慈悲心怀,竟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的本意是不能送出去,私下里都处置了,我要做的就是保护殿下。既然他们会做出伤害殿下的事,不如早日处置,免得后患。殿下活下来的道理,你可懂?”孙氏说得云淡风轻,一人可搅弄天下风云,不能一时的心善再给未来留下祸患。   她看着庭院内嬉戏的孩子,长叹了口气,“夫人,没有绝对的善人。行善的目的是什么?”   行善的目的便是造福。她举例,道:“好比是害虫,它也是生命,但是的作用是什么?”   三夫人沉默。道理都懂,做起来太难了。   她掩面哭泣,孙氏悲叹:“可有名单,襁褓中的婴儿算了,懂事的孩子一并处置了。”   三夫人却道:“将来他们若知晓今日的事情呢?”   孙氏无言以对,半晌后,自嘲道:“将来,殿下能活到这个‘将来’这个时间吗?”   “这……”三夫人震惊,都忘了哭,不住地追问:“她的身子,瞧着还可以……”   “一口气憋了那么多年,突然就出了,那股力量就没有了。”孙氏喃喃道,这一天盼了那么多年,盼到了,又不想面临。她望着虚空,心揪了起来,“三夫人,这些孩子都留着吧。”   或许没等他们长大,殿下就不在了,也不存在复仇了。   留着,便是等待死亡。   三夫人愣在了原地,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她却无法高兴起来。   她望着孙氏,半晌说不出话来,喉间堵塞,须臾才说道:“我觉得我再做善事,可扪心自问,是善事吗?”   孙氏道:“没有绝对的善人,亦没有绝对的善事。”   两人商议后,先留下孩子,拒绝通州军进来搜查。但是她们说的话无用,去寻吱吱。   吱吱不肯答应,道:“丞相下命令,我等不敢违逆。”   孙氏又找了守着颜珞的顾阙。   顾阙脸色差极了,失魂落魄,听到孙氏的话后,先是愣了下,而后说道:“他们父母死了,仇恨记在颜相身上,将来有一日,他们来寻丞相复仇,或者学着丞相搅弄风云,祸乱天下,那么,今日的搭救还有意义吗?”   “二姑娘,将来太久了。”孙氏艰难地说了一句。   顾阙蓦地抬首,死死地盯着她,“您觉得多久呢?久到颜相活不到那日吗?”   孙氏垂首,不敢应了。   屋内寂静,顾阙的话成了死亡的余音,她看向床榻上沉睡的人,不解地问孙氏:“她才睡了一日而已,你们怎么就放弃了呢?她才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是象征青春的年龄,大学才刚毕业,即将去进入社会。颜珞有才学,升职加薪是必然的事情。   这样的年龄是人生中最灿烂、最夺目的。   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   顾阙闭上眼睛,浑身沉重,她拒绝道:“夫人,我很累,不想管那些事情。我救了他们,他们会记住家恨,想方设法去找颜相报仇,我、我为何还要救呢。”   “我救他们,等于在害她。”   “阿婆,我想做一个善人,然而,天不允许。我出钱出力救人,不想给自己惹来祸事。”   孙氏本就沮丧难过,听到这么一番话,哪里还忍得住,泪如雨下,道:“我看过名单,二十多个孩子。二姑娘,他们的命都在你的手里。”   “阿婆,为何要逼我呢?他们的命从来都不在我的手上,在他们父母手中。”顾阙疲惫,浑身都没力气,好像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脑袋会思考,四肢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夫人进来,将名单递给顾阙,“最大的十岁,是广平郡王的世子,广平郡王游历未归,最小的是才三月,是一县主的女儿。”   “我不知该怎么做,留下还是送出去。留下他们,也是一种希望,倒要看看她们能不能来复仇,殿下能否活到那个时候。”   “顾阙,与天搏一搏,总是一种机会。”   顾阙想起社牛,心里的那股柔软忽而被掀起,她不知该怎么做了。   将来若真有那么一日……这个问题的前提是颜相能活到那一日。   何尝不是一种希望呢?   孙氏立即说道:“当是积德了。”   “好,我去劝一劝。”顾阙动了动唇角,眼神涣散,似是没有自己的意识。   出了屋,阳光直射眼睛,她下意识闭眼,不过半日而已,就觉得阔别许久。   走了两步,琼琚便来了,抱住她的腿哭诉:“姑姑、弟弟欺负我……”   几日不见,欺负两个字都会用了。顾阙俯身抱住她,道:“弟弟怎么欺负你了?”   “他说、他说、他不和傻子玩。”琼琚气得不行,小眼瞪了瞪,鼓吹道:“姑姑、拿藤条抽他屁股……”   顾阙揪她耳朵:“先拿藤条抽你屁股。”   “才不要,我这么乖。阿婆说我可乖了,我学了认字,我知晓阿娘的名字怎么写。”琼琚搂住姑姑的脖子,眉飞色舞。   顾阙好笑,抱她一道往前走,一面问她:“阿娘叫什么名字?”   “阿娘啊。”琼琚趾高气扬,“阿娘的名字可好听了,阿娘、阿娘、阿娘……”   “果然是个小傻子。”顾阙扶额,琼琚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姑娘,看着蛮狠,其实就是个傻的。   两人说了一阵,拐出院子,远远地瞧见清至蹲在树下,不知在做什么。   顾阙上前,好奇问他:“做什么呢?”   “给姐姐挖虫子。”清至攀着树站了起来,圆溜溜的小眼睛留在姐姐身上,下一息,他说出了一句话:“他们说吃虫子就会变聪明,虫子、虫子会吃了你脑子里的笨虫子。”   顾阙:“……”真是一个贴心的好弟弟。   顾阙将孩子放下,“你们去挖虫子,我去办事。”   清至立即拉着姐姐,姐姐不肯,道:“虫子不能吃,你才是傻子,我也不和傻子玩。”   顾阙走远了,琼琚追不上了,装模作样地叹了气,“好吧,聪明人不在,我只能和傻子玩了。”   两人一起去挖虫子。   顾阙出门,就瞧见了银甲将军,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片。   领首的人是无情,张家的后嗣,顾阙上前,无情下马,道:“姑娘好。”   “丞相未醒,你等先退下,待丞相醒后再做定夺。这里都是孩子,你若动手抢人,会引起恐慌。你该知晓我与丞相建造避难所的本意,毁了,你担待不起。”顾阙没心情与他婉转开口,长话短说。   无情握着刀,不愿退让,只道:“您该知晓后果。”   顾阙抿唇:“知晓,我与你们丞相昨日成亲,你也知晓我与她的关系,想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姑娘要面子,我自然会给的,到时,也愿姑娘有能力承担后果。养虎为患,希望你能看得清楚。既然你来求情,我便收兵了。”无情转身上马,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好心说道:“我是张家子,当年未能斩草除根,我才有了机会,姑娘仁善,莫要被自己的‘仁善’害了。”   顾阙抬首,迎向无情的目光,道:“我知晓你的意思,将军辛苦了。”   无情劝过,领着兵离开。   顾阙站在原地没有动,太阳很暖,投在身上,脚下也拉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她低眸看着影子,马蹄声声,慢慢地,声音就远了。   再抬首,门前的地上空阔寂寥。   人离开,她却没有松开脑海里紧绷的神经,她的心思从未都没有留在皇室孩子上,想的只有颜珞。   通州军走了,避难所内外都松了口气,顾阙浑浑噩噩地回到宅内,慢慢地走着,树影踩在脚下。   她看着影子,蹲了下来,想摸一摸影子,伸手只摸到土地。   失望了。   谁都摸不到影子,这是一件不可逆的事情。   她蹲在地上许久,直到那抹影子不见了。   没有了。   突然,她哭了出来,似一个孩子般哭出了声音,摸不到了……   她一直哭到了天黑,伸手不见五指,心里空落落地,自己站了起来,擦干眼泪,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如常地走回去了。   琼琚在屋里吃饭,她不老实,屁股扭扭、脖子动动,乳娘耐心地哄着,一旁的清至自己抓住勺子吃饭,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去。   三夫人坐在一侧,神色落寞,似是沉默许久。   顾阙回来了,琼琚似乎找到了救星,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扑向顾阙。   顾阙不理她,偏了身子避开她,直接朝里屋走去了。   三夫人喊住她:“二姑娘,我打算将她送回相府,这里太过吵闹,不适合休养。”   屋外每日都会孩子来玩闹,一个两个若还好,孩子太多,叽叽喳喳,就显得吵了。   寻常人忍忍也就好了,病人着实不适合。   顾阙没有意见,答应了,今日太晚,明日回相府,打发春露回去先收拾,再让人给听澜传话,回来当值。   顾阙坐下后,又觉得没事可做,让人去拿了账簿,三夫人自然就过来了,道:“账簿的事情我来就好了,你休息。”   “阿婆,城内若安定,就将孩子们都送回去吧。”顾阙看着灯火,眼中无神。   短短半日,她就像是行尸走肉,被人掏空了灵魂。   三夫人也是愁闷,“战事还没有结束呢,等京城安定后再说,我这里还有些银子。”   一日的消耗太大,不能让顾阙一日支撑。本意是让孩子老人避难的,并非免费提供吃食。她想着让一些家里有钱的老人孩子捐出些银子,不想捐也可以,不会勉强。   顾阙听了一耳朵,没说话,不想表达意思,最危险的时候越能看清人性,   现在银子紧缺,未必就能募捐成功,但她没有说,不想破坏三夫人心情,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好人居多呢。   三夫人单方面说完后,顾阙没有异议,算是答应了,最后才说了一句:“我备了许多粮食,饭可以吃饱的。”   没有营养而已,不过兵荒马乱的年代,吃饱饭已经很奢侈了。   三夫人瞧着她,脸色发白,眼睛却是红的,知晓是哭过了,“她累了,睡上几日也在情理中,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   “我晓得。”顾阙回了一句。   三夫人将账簿又搬走了,哄着她去睡一觉。   顾阙听话,脱衣与颜珞挤在在一起。初冬已至,颜珞的身子很凉,贴着她很不舒服。   顾阙贴着她的身子,给她暖手暖脚,脑海里想着回相府后搬去阿婆的院子。阿婆的院子有电,可以用电热毯暖身子。   她想了很多,杂碎的小事,事无巨细。   想了半夜,天明的时候,又爬了起来,穿衣洗漱,吃了早饭,带着颜珞回相府了。   三夫人目送两人离开,孙氏也要走了,留下细雨,她要跟着殿下,人老了,许多事情都做不动了,只想盯着殿下、照看殿下。   相府干净如旧,府里的下人都很安全,迎着主人回来。   相府安静,外面乱成一团,义军群龙无首,军中还有许多底层上来的将军。他们仗着有兵,不愿投降,与朝廷拉开战局。   通州军出城迎敌,霍成儒旁观,短短两日,京城上阴云密布,尸骨成堆。   午后,阳光静谧,顾阙翻开野史,野史上未曾提到那段惊世骇俗的婚礼,只写叛军子时攻城。   婚礼被略过了,什么都没有提,甚至一笔带过都没有,是作者不愿写,觉得违背礼教,亦或是这件事本就不属于这段时空中。   顾阙想不透,甚至很迷茫,为何会不存在呢?   她想找凌昭问一问,这段历史就那么难堪吗?   她忍不住,带上祟祟去凌家。   凌家完好,叛军来不及大肆屠杀就被剿灭了,没有与皇家沾亲带故的世家都活得好好的,没有任何损失。   登上凌家的府门,凌家姨娘来迎,她有些畏惧,不敢直视顾阙。   顾阙开门见山:“我想见见表哥。”   凌家姨娘惊讶,略有些不安:“你找他啊,他身子不好,要不,你改日再来。”   “姨娘,我想见见表哥。”顾阙坚持又说了一遍,语气冷了下来。   凌家姨娘畏惧过深,不敢说话了,讪讪地说道:“那你等着,我让人去叫她。”   外厅待客,意味着顾阙不是凌家的亲人。顾阙并不觉得沮丧,甚至不在乎,反而释怀。   世人本就如此,坚守自己的规矩,别人破坏规矩就是异类。   凌昭来得很快,一袭青衫,走路一瘸一拐地走进来,顾阙站起身,福礼:“我有一事相问。”   凌昭与‘顾言’很熟悉,但与顾阙不熟,男女有别,他揖礼后就没有直视她。   两人虽对面而站,顾阙看着凌昭,凌昭却看向旁处。   男女大防,这是规矩。   顾阙失笑,道:“在表哥心中,女子是不是就该在家里,事事依靠男人,出门戴着帷帽,做什么都需问过你们男人的意思。出门做生意便是伤风败俗,与男人说话便是不守妇道,对吗?”   凌昭被问得拧眉,不得不正实面前语气锋芒的表妹,道:“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礼法。”   顾阙怒了,“你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凌昭平静道:“莫要以为有了颜相,你便可事事猖獗。”   “没有她,我照样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凌昭,你真让人可耻,你的母亲、妹妹都是女子,你看不起女子,可曾想过你怎么来到这个世上,没有她们十月怀胎,会有你吗?”   “凌昭,你真可笑。既然,你看不起女子,便拿起刀剑去保家卫国,躲在这里说些规矩,你又算什么男人。”   顾阙愤怒到了极致,怎么也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罢了,要什么理智。   “凌昭,扛起刀去杀敌人。”顾阙丢下一句话走了。   踏上马车的时候,凌家姨娘追来了,顾阙没有理会,吩咐车夫回相府。   回到相府第一件事就是让祟祟去找吱吱传话:让凌家郎君扛着刀去杀敌。   祟祟不知缘由,蹦蹦跳跳去传话了。   本就是吱吱一句话的事情,吱吱应了,吩咐人去凌家请人。   说是请,不过是绑罢了。   凌家眼睁睁地看着凌昭被抓走了,凌家姨母登时晕了过去,家里掐人中、灌水地将人唤醒。   不用脑袋想也知晓与顾阙有关。   凌家姨娘回镇国公府找国公爷求情。   镇国公不在家,顾夫人在,接待了她,询问是什么事。   凌夫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上站场是武将做的事情,凌昭就是一书生,上去就是送死。   凌昭是凌家这一辈最优秀的孩子,凌夫人当作宝贝,他瘸了腿,凌家众人日夜担忧。   顾夫人去相府,顾阙没见。她在给颜珞读小说,读颜珞最喜欢的部分。   “追妻火葬场的套路可真多,你说自尽、假装失忆、死缠烂打,最狗血的一幕就是追妻的那人受伤了,你说,是不是?”   顾阙唠叨,说了许多,一半的时间都在发表自己的想法。   听澜等了许久,都不见她有回应,悄悄去回了夫人。   顾夫人惊讶,“怎么连我都不见了。”   春露解释:“姑娘心情不好。”   顾夫人转头去找丈夫,想让丈夫将人捞出来,随时都会打战,凌昭身子本就不好,行动不便,跑都跑不过人家。   晚去一刻,指不定就没命了。   镇国公应下,吩咐霍成儒去将人捞出来。霍成儒不大乐意,道:“您女儿难得办一件事,你就不问问原因。虽说不大厚道,您想想二姑娘的性子。”   棉花一样的人做了坏事,只能说明她是真的伤心了。   霍成儒嬉皮笑脸,道:“我见过凌昭,古板得很,你说,二姑娘生气会因为什么事?”   “颜相?”镇国公狐疑,凌昭与颜相似乎并无关系。   “属下不去,您去吧。”霍成儒拒绝,“实话与您说,男人上战场保家卫国,天经地义,我可以,怎地,凌昭就不可以?当真随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镇国公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但为了夫人着想,还是厚着脸皮让下属去捞人。   下属去捞人,话传到吱吱处,吱吱想都没想就反驳了,道:“镇国公?凌昭算什么人?我杀敌的时候,凌昭躲在家里清闲,不放。”   天王老子来都不放。   下属灰溜溜地回去复命。   镇国公烦躁,还是得去找顾阙,天色黑了以后,他让人抬着自己去相府。   顾阙在吃晚饭,她每一顿都吃饭,不会饿着自己,孙氏宽慰她:“脉象平稳,是好事,指不定明日就醒了。”   顾阙笑着给她夹了一块肉,道:“您多吃些。”   “你与凌昭,到底为了何事?”孙氏看着碗里的肉,着实不知温和的人今日怎么发了那么大脾气。   顾阙没说,低头扒着饭,努力吃了一大碗饭,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阿婆慢吃。”   她起身要走,听澜匆匆忙忙来了,“国公爷来了。”   顾阙脚步一顿,抬首看向外间的夜色,目光沉沉。   孙氏劝她:“莫要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阿婆,他们没有把我当作亲戚,我是异类。”顾阙抿唇,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看向听澜,笑说:“问他用过晚饭没有,摆一桌席,吃后让祟祟送他回府,就说我无暇分身。”   听澜面色难看,低声说道:“那是国公爷啊。”   夫人可以不见,国公爷再不见,就说不过去了。   顾阙摆手,不想理这些俗事,“我去找颜相说说话。” 第120章 醒了、咦,哪里去了?   颜珞睡了两天一夜了, 孙氏说人要是累了,睡上三四天的都不在少数。   当年颜三将她带出来后,睡了整整五日五夜。   夜色下, 镇国公落寞地离开相府, 回家后,顾夫人追问结果。   “和你一样,没见到呢。”镇国公唉声叹气, “她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倔了。”   顾夫人一听就急了, “怎么就见不到,你也见不到?凌昭把她怎么了, 怎么就往死路上逼呢。”   “死路?上阵杀敌,为国奋斗, 怎么就是往死路上逼?百姓可以上阵, 霍家的小郎君可以去,他就不能去吗?”镇国公气恼。   “不一样,他腿脚不好, 跑又跑得慢……”顾夫人解释。   “知晓腿脚不好就别胡乱招惹祸事,他那性子惹了多少人?你不知晓吗?颜相撤职, 而不杀他,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他有本事上战场, 保家卫国,扛起刀去杀敌人。如今闹出事了, 让你们两个女人四处游走, 算什么事?”   “这件事, 我不管了, 死了也是为国捐躯, 我还骄傲些。像他这种拿着笔杆子不做正经事的外甥, 我宁愿没有。还有,顾阙嫁人,凌家人不来就已经看不起了,如今,出事就来找你,你有这样的姐妹,你不觉得丢人吗?”   镇国公越说越生气,火蹭蹭地往头顶上冒,“我不和你计较,依旧待凌家如旧,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和你女儿吵架,你在帮谁?你若帮你女儿,这件事就不要过问。还有,你里外不分,我也看不起你。”   “不要和我说什么道理,老子就护短,老子就不讲道理。如今国家危难,不要和我说这些琐事,你不累,我累。”   顾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讪讪道:“我没有怪女儿,这么大的事情,总得问一问。晚辈闹事,我们长辈就不能过问了吗?”   “你这个姐妹连两个孩子吵什么都不告诉你,对你是什么心思?还有那个凌昭,清高得很,会读书了不起啊。现在国家乱了,你觉得笔杆子有用吗?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他。”镇国公气得将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年轻一辈务实才对,脚踏实地,凌昭清高也就罢了,骨子里规矩多,顾阙做生意,他就露出不满。   顾阙做生意,与他有什么关系。   顾阙成亲不来,与外间鄙视她的人一个态度,这还是亲戚呢,若不是亲戚,岂不是要写檄文来讨伐。   镇国公不耐,“以后凌家顾家不要来往了。”   顾夫人不敢声张,知晓是凌家理屈。   夫妻二人气得分房睡,镇国公睡书房去了。   相府内的顾阙继续读小说,口干舌燥,丢了书,趴在床沿盯着颜珞看,伸手去揪她的鼻子。   “颜珞,我真的很讨厌他,他就像赵立文一样。”   “不过,我也心虚,如果不是他写的,我今日发火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可是,我今日去找他,他觉得我们的行径不耻,你说,求同存异,他为何就不能看开些呢。”   “我现在又不气了,你说,我是不是太软弱了。颜珞,我若你一半的硬骨,我就高兴了。”   “颜珞,你说我仗着你的气势才让凌昭去打仗,没有你,我只怕连撒气的机会都没有。你早些醒来可好,我们离开这里,找一山水之地,天高皇帝远,我天天给你做饭,给你洗衣裳,可好?”   顾阙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到了亥时,梳洗上床睡觉。   昨夜没睡好,今日困了,贴着颜珞片刻就睡着了。   呼吸绵长,身子滚热,身侧人感受到她的体温,唇角动了动。   颜珞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顾阙疲惫的面容,她扯了扯唇角,有些高兴。   顾阙似乎很累,没有醒,颜珞缓缓地动了动四肢,尚可行动,她将顾阙的手从自己的腰间除去。   撑着坐起来,头脑一阵晕眩,整个人天旋地转。   颜珞阖眸顿住,等晕眩后,再睁开眼睛,舒服多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顾阙,将被子掖好,悄悄走出去。   睡了两日都不会走路了,摇摇晃晃,走了两三步,春露来了,见到她,喜极而泣。   颜珞将食指贴在唇角,示意她莫要说话。   春露立即上前去扶她,又唤小婢女去拿大氅衣物,走出内室,扶着丞相在外室的坐榻上坐了下来。   “您醒了,我去找阿婆。”春露高兴得不行,“你可知晓姑娘怕你醒不过来,害怕极了,哭了几回呢。”   “今日可是有大事发生了,我好像听到她絮絮叨叨说了些事情。”颜珞靠着迎枕,浑身软绵绵,但呼吸很顺畅,不觉得胸闷气短。   她坐下来,春露解释:“姑娘去了凌家,与凌家郎君说了几句,回来后气得将凌家郎君丢进前线去打战了,夫人和国公爷都来说情,姑娘没见。伺候姑娘这么多年,我都不知她会这么生气,连国公爷都不见。”   颜珞笑了,眉眼凝着病弱气,却显出高兴,言道:“她的脾气可倔呢,凌昭也是活该,不必理会。是男人都该上战场,吱吱唔唔是女人,都可以拿刀杀人。”   “您说的都对,您只要醒了,说什么都对!”春露高兴,眸色湿润,看着颜珞一双有神的眼睛心中欢喜极了,道:“您不醒,姑娘就像失了灵魂一般,尤其是吃饭的时候,麻木了一样,吃不下还要吃。”   “傻阙!”颜珞嗔怪,“外面情况如何?”   春露说不上来,颜珞道:“你将霍成儒找来,我有话问他。”   春露让人去请了,端了一碗燕窝粥,伺候颜珞吃下了,又悄悄请了孙氏。   孙氏睡眠浅,一听人醒了,抓着衣裳就跑出来了,鞋子都没穿,跑出了门,小婢女发现后提着鞋一路追赶。   一路疾驰到卧房外,小婢女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好歹追上了,喘着粗气伺候孙氏穿上鞋子。   孙氏披衣进去,婢女掀开帘子,瞧见坐榻上眉眼如画的人,一口气松了,老泪纵横。   “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颜珞笑吟吟地怼她。   孙氏呸了一声,道:“少说有的没的,可有哪里不舒服?”   “浑身使不上力气,倒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颜珞语气轻松。   孙氏睨她一眼,不听她的话,还是要诊脉看看,搭上脉搏,与往常相似,虽说弱了些,好在没有危险。   那口血吐出来,指不定就是好事。   孙氏开些滋补的药,叮嘱她:“养好身子,不要管外间的事情,好好做你的病人。你还有一个坎呢,活不过二十五岁,顾阙就是别人的。你想想拿着你的银子去买小姑娘快活,多么滋润的生活啊。”   颜珞哼哼唧唧,甚是不服气,道:“我肯定比她晚死,等她死了,我拿着她的银子去买小姑娘快活,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我人老珠黄,她们也会卖力地伺候。”   孙氏:“……”果然醒了就没有好话说。   “醒了就闭嘴……”   “嘘。”颜珞指着内室,“睡觉啦,别吵醒她。”   孙氏又憋了一肚子气,不醒担心,醒了又受气。开完药方,她看颜珞叹气,想骂人颜珞就嘘,别吵醒顾阙。   双标!   孙氏想了想,再药里加了苦参,自己的苦,唯有让苦参来报。   自己亲自去熬药了,长夜漫漫,睡觉浪费,不如从“报仇”开始。   孙氏离开没多久,霍成儒就来了,身上穿着铠甲,风尘仆仆。   “表姐,你醒了。”霍成儒含着欣喜的微笑注视着她。   短短两日,他又有了主心骨。   颜珞看着他,心中百转千回,然而没有过多感慨,道:“将你大伯父请回京城,霍成儒,皇室诸人死了,机会就在眼前,称帝还是为旁人做嫁衣。表弟,你自己选。”   霍成儒在她平静的眼睛里找不出半点虚假,甚至看到了几许沧桑,他朝前走了一步,紧握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为何让于我?霍家会支持您,通州军也会支持你,大魏在您手中必会重回巅峰。”   “不,我是要死之人了,霍成儒,你还年轻,有了霍家的支持,镇国公的辅助,必会扫除奸佞。我本是早死之人,苟活多年,已然万幸。你们年轻人去争、去抢、去夺,都在你们。我不是什么善人,说不出为国为民的话,但我希望你无愧于天地。”颜珞望着他,一瞬间想起弟弟,梦中万般光影掠过,她无助地阖上眸子,道:“霍成儒,你很像我的弟弟。”   霍成儒听得清清楚楚,唇角抿成直线,两腮咬得发疼,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颜珞朝他一笑:“我很清楚,你不是他,但你们同庚。”   同庚不同命。   霍成儒忽而就哭了,他跟着祖父多年,知晓祖父心里的苦,他念叨的是什么,是小皇子、是敬德皇后、是公主殿下。   颜珞看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人都爱哭,她眨了眨眼睛,眼角滑过一滴眼泪,抬首轻轻擦去,“我教你如何得到江山,不能教你如何守住江山。”   霍成儒依旧在哭,哭得难以自制,牙齿打颤,“您为何不认祖父呢?”   颜珞想了想,反问他:“祖父如何看待我这个奸佞?”   “祖父只说丞相心思玲珑,再不说其他的话,或许他看重你,或许他不在意你做的那些事情。”霍成儒渐渐止住哭声,擦了擦眼泪,“你要见见伯父吗?”   “不见了,我这等恶人,不配。”颜珞无趣地摆手,打起精神又说道:“我有信给你,到时会让人递给你。冷面无情是兄妹,都是张家的后人,她们不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善待即可,至于吱吱唔唔……”   “我希望她们留下。”霍成儒急忙开口,她们的功夫真的是太强了。   颜珞道:“那是你的事情了,随你,朝堂上我会替你摆平,战事自己解决。”   她累了,又细细说了几句,打发人离开。   朝堂上下死的死,走的走,损失过半,皇室诸人除了游历在外的广平郡王都死了干净。   颜珞闭上眼睛,脑袋没有休息,朝堂上下各部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多,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城外的兵。   京城被围,诸事不便。   天色未亮,她又找来冷面无情,催促结束城外的战事。   最快的办法就是火炮,既然不肯投降,那就用火炮。   颜珞没有拒绝,只说给三日的时间,耽误太久,容易生变。   三人商议至天亮,孙氏端着药进来了,正眼没看旁人,直接将药递给颜珞:“喝了。”   语气不善。颜珞乖乖喝药,汤药初一进嘴,她就知晓不对劲了。   这么多年来,喝的汤药都有一大缸了,药草都有自己的味道,尤其是苦参的味道,一尝就尝到了。   颜珞憋着气将整碗汤药喝了,苦的几乎说不出话了。   屋内飘荡着苦涩味,冷面看得嘴角抽了抽,说道:“丞相改了性子,竟肯喝药了。以前可是非得三邀四请才会喝的。”   孙氏道:“有人压着,自然就会改了性子。”   谁压?   自然是与她在城楼上当着天下百姓面拜堂成亲的顾阙。   冷面无情不厚道地地笑了,没有出言嘲讽,似有似无的笑却很明显。   颜珞将空碗递给阿婆,装作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只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给你们两日的时间。”   两人浑然一惊,方才是三日,好端端怎么就变成两日了。兄妹对视一眼,转身就跑了,去火炮营调兵。   颜珞装作没有看见两人,慢悠悠地端起甜牛奶饮了一口,凝望着东方露出的白云,觉得无趣,搁下牛奶,慢悠悠地去内室补眠。   顾阙爱睡懒觉,天亮了也没醒,颜珞上床,她动了动,伸手抱着颜珞,继续去睡。   颜珞由她抱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谁想,刚躺下片刻,陆松来了,朝堂无主,请公主回朝主事。   陆松急得不行,昨日都打了起来,通州军屠杀皇室中人,他们都不敢吭声,通州军出城迎敌,他们就开始吵了。   一日不可无主,当立新君。   皇室中除了公主外都死了干净,当务之急,迎回公主。枢密院中书如同虚设,行军打仗压根不同他们说,冷面无情自己商量就将事情办了。   他们想反对,奈何无兵,只能由着通州军去办。   如今,他们想让公主出面控制通州军。   陆松与颜陆珞惯来亲近,众人推举他来相府。陆松忐忑,那日殿前诸人瞧得清楚,公主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事不省,至今都没有露面。   他颤颤悠悠地来了,门房回他一句,丞相未醒。   陆松懵了,都过去两日两夜了,还没醒呢?   事情不对,他转身回官衙了。   屋里的顾阙睡到自然醒,贴着颜珞,望着她迷迷糊糊醒了。顾阙凑过去,在她唇角上亲了亲,撑着床就要起,不想,腰间一沉,她低眸,却见一双清明如水的眼睛。   顷刻间,她浑身僵持。   颜珞拉她躺下,不由分说,亲上她的唇角。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屋内祟祟在讨糖吃,春露高兴,做了些糖,塞给她一把,自己转身进屋。   “丞相,奴婢做了乳糖,您要吃些吗?”   外室静悄悄,春露感觉不对,下意识退了出来,将屋门关上。   算算时间,顾姑娘该醒了。她吓得不行,将糖都塞给了祟祟,打发道:“去旁处吃糖,别靠近呢。”   怎地一醒就不做正经事了呢。   屋里的两人亲过,就分开了,颜珞极其好心地给顾阙整理襟口,一面教训她:“衣裳要穿好,露出来不好,旁人看了去,便是你不守妇道。记住,你嫁人了,要记得避嫌,都说三日回门,我们今日该回门了。”   顾阙:“……”   若是旁人说不守妇道,顾阙肯定会怼回去,颜相说的……算了,不能当真。   私下里说话,十句有五句不能当真,她说喜欢绿的,指定喜欢红的。   顾阙装作没有听见,慢悠悠地坐起来,颜珞如无骨般贴在她的身上,依偎着她,“顾二,我做了一个梦。”   顾阙没吭声。因为,颜珞贴着她的耳朵说话,舌.尖似有似无地掠过耳朵……   热气氤氲,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指不定,下一刻,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颜珞徐徐开口:“我梦到你了,还有顾言。你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我也分不清了。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甜牛奶,你怎么会不知道甜牛奶呢。”   颜珞喃喃其词,似有些不解,不知道甜牛奶的顾阙还会是顾二吗?   仅仅是顾阙了。   她不解,问顾阙:“所以我遇见的是顾阙,不是顾二。”   顾二是她的,顾阙不是她的。这么一想,她又想通了,含住顾二的耳垂。   心如烈酒,灼热地燃烧起来。   ……   顾阙被打发出门去了,颜珞要吃栗子糕,过三四条街去买。她要吃,顾阙二话没说,领着祟祟走了。   春露看着二姑娘傻傻的样子,唉声叹气,怎地就那么傻呢。丞相素来不喜外面的吃食,就算喜欢吃,也有她与听澜,轮不到姑娘去买。   调虎离山。   颜珞悠闲地晒太阳,没过多久,唔唔来了,提着刀,比起往常英气多了。   一进院子,婢女们就围了上去,嘴里喊着唔唔、唔唔真好看。   一时间,欢声笑语,唔唔被夸得飘飘欲仙,被她们丢在一侧的颜珞轻斥一声,“找你来是调戏姐姐的吗?”   唔唔嘿嘿一笑,握紧刀跳到她面前,“丞相,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避难所里的二十多个孩子,处置了。”颜珞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冰冷,与今日的天气完全不同。   唔唔心惊,她在师父处看过那份名单,最小的才三个月,她咽了咽口水,丞相抬眸看她:“你不去做吗?”   唔唔低下头,颜珞闭上眸子,不去看她,闭目养神。   须臾后,颜珞道:“在这里,人吃人,你不杀他们,他们长大后,就会来杀你。不信,我们做个试探?”   唔唔问:“如何试呢?”   颜珞道:“你将那些有自理能力的孩子带来。”   唔唔不疑有它,去办了。   颜珞睁开眼睛,唤来春露,“找几把匕首过来。”   春露去办了。颜珞又让人搬了一张圆桌,桌上放了茶水瓜果点心,等春露来了,让她将匕首拔.出来放在点心旁。   春露不解,颜珞懒洋洋地躺了下来,继续吩咐:“你去门口堵着顾二,天黑前不能让她回来。唔唔来的时候,让她别进来,留在外间就成,孩子们进来。”   “奴婢这就去。”春露领了吩咐。   初冬的阳光暖人,颜珞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阳光暖人,很享受。   她喜欢这样舒服的日子,晒得久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半醒半睡间,有人走近了,她没有睁开眼睛,继续睡,因为,阳光太舒服了。   声音越发近了,接着,声音突然消失了。   她不动,阳光如旧,躺得久了,也不觉得阳光蜇人。   十岁的孩子可以拿起匕首杀人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杀父杀父的仇人,得此良机岂会不动手呢。   她屏住呼吸,须臾后,眼前似有黑影,很快,她睁开眼睛,匕首就在她的面门上,仅仅几寸。   十岁的孩子被吓坏了,连连后退,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颜珞直起身子,微笑道:“你方才应该刺下去,可惜你松开了,那么,你就没有机会了。”   她叹息,五六个孩子惊得站在原地,她一一扫过,目光露出怜悯,口中却说道:“拿起地上的匕首,杀了我,你们也会死,但是可以与我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我陪你们。”   然而,几个孩子面色发白,纷纷后退。   颜珞叹息,“你们毫无骨气呀。”   和顾二一样,没有骨气!   唔唔进来了,见到地上的匕首,脸色大变,颜珞纷纷她:“处置了。”   唔唔冷着脸将他们带走了。   颜珞继续晒太阳,日落西方,没有了阳光,就开始有些冷了。颜珞起身,抱着毯子回屋,接着,又是一趟,躺在了坐榻上。   她吩咐婢女:“我饿了,让听澜做一份番茄意面。”   伺候的婢女走了,颜珞躺着无趣,随手一摸,宝贝在坐垫下。近日太忙,都忘了何时将东西压在留在坐垫下的,春露也没有及时收拾。   顺势掏了出来,打开屏幕,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电量,足够看一个小视频了。   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亮光映射入眼睛,按照记忆去找视频。   然而,一个都没有了……   她又按了关机,重新打开,接着去找,还是没有了。   咦,哪里去了? 第121章 称帝、就你,熬得住吗?我与你们说,最少三个月。   开机关机三五回, 小视频还是找不到。   颜珞得到宝贝的时间已然很久了,玩得得心应手,知晓被删除后会留有痕迹, 可是这回连痕迹都没有找到。   顾阙换了个宝贝?   颜珞想不通了, 如果不是同一个,不然无法解释那些视频不见了。   关机开机浪费电,方才还有百分之二十, 现在就剩下百分之十五了。颜珞不敢再玩了, 关上屏幕,等着顾阙回来。   天一黑, 顾阙拿着栗子糕就回来了,春露跟在后面, 两人有说有笑。   进屋后, 春露从屋内小炉上倒了些热水递给顾阙。   顾阙捧着水杯进内室找颜珞,道:“那家店都关门了,我找了好几家店呢。”   京城各处破败不堪, 义军一路进城,有的人先去抢了酒肆一类的店铺, 使得店家们都不敢开门,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一路走, 一路看,处处都显得荒凉凄楚, 很难看出, 这是大魏帝都。   顾阙内心心酸, 也没有与颜珞说, 笑盈盈地贴着颜珞坐下。   “你是不是换了我的宝贝?”颜珞开门见山, 直接将宝贝递给她, 气得去揪她脸蛋:“你是不是在家闲得发慌,你要不要扛着扫把去扫大街?”   顾阙被揪得小脸成了包子,忙道:“换你宝贝做什么?”   颜珞递给她:“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顾阙莫名其妙,打开视频,系统还是一样的,没有网络就只能看一看系统自带的视频,她随手翻了翻,“哪里不对吗?”   颜珞凝眸,语气森森,“小视频不见了。”   顾阙:“……”闹了半天是因为小视频。   “是不是你自己手误删了?”顾阙去找找原来的痕迹。   颜珞哼了一声,“我找过了,没有。”   顾阙也没找到,不明所以,“是不是系统抽了?”   系统存在不定性,或许一抽,就抽没有了。   颜珞不懂‘系统’是什么东西,只道:“那、那你赔我。”   “好啦,我给你重新换一个,也是奇怪,一抽就抽没了?”顾阙对着手机发怔,或许时间用久了,就会出现毛病。   正好,也该换一个新的了。   她一面接着找,一面安抚颜珞:“我们重新换一个,换新的,俗语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天早上就有了,先吃饭。”   想不通,着实奇怪,老化了?   不过两年时间而已,怎么就坏得那么快。   顾阙狐疑,可还是下单去买一个,让店家下载该下载的内容。   颜珞不懂内情,被她安抚后也没有再计较。   晚上无事,两人吃过饭去园子里走走,黑夜寂寥,灯火重重,冬夜起了寒风。   灯笼被吹得四下摇曳,颜珞说起战事,道几日内就可结束,到时,霍成儒北上,冷面无情南下。   顾阙问:“京城呢?”   颜珞道:“选些良臣稳坐京城,我不会出面,会等着战事结束才会离开。”   如今四分五裂,并非是离开的好时机。涅槃重生,也需要时间磨练。   或许,有了新朝,万象更新,会有更好的未来,也会注入更多的鲜血。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四分五裂之际慢慢地退下了,离开朝堂,但朝堂上必须要有她的人脉。   新朝建立后,百废待兴,百姓休养生息,渐渐稳定后,谁还会想起曾经颠覆大魏王朝的奸佞颜珞。   颜珞说了许多,顾阙仔细听着,她不懂,总觉得是一项伟大的基业。颜相本就是优秀的政治学家,只要她肯用心,必然会给百姓带来生机。   顾阙听得认真仔细,灯火朦胧下,她发现颜相在说话之际,唇角带着笑,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了。   顾阙微笑,不作声,当一个最忠实的观众。   深夜寒凉,外面待得身子发寒,两人转道慢慢地往卧房走去。   一路上,颜珞说了许多话,甚至提议:“建一所女学,让女子与男儿一般可以上学,但女学内不准有男儿进入。”   大魏依旧有不少凌昭这般的人,有他们在,女子便无法走出自家的府门,因此,眼下只能选女先生。   颜珞甚至想好了雇佣哪些女先生,与顾阙说道:“我瞧过那些课本,语数外,地理政治生物学,语数是必备的,京中也有不少精通外国语言的人,重金聘入,授予官职,想来,会有人来的。女先生也当授予官职,不然,会被人轻视了去。”   “权势是推进女学最好的办法,世人都怕死,我将这些添入律法中,他们就不敢说三道四了。”   “顾阙,京城开第一座女学,地方上会有第二座、第三座,不必理会世人的言辞。他们如井底之蛙,我们看见了许多新东西,我们的想法,他们注定无法包容。”   “凌昭之流,大魏比比皆是。不必在意,待女学开了,他们自然会闭嘴。”   顾阙抿唇,颜珞止步,抬首看着她,“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他没有错,因为世道就是这样。只能说他没有接受新事物,沉浸在旧.社会中。你学过高等知识,知晓最先进的东西,知晓他不过是长流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他既不是千古流传的诗人,也不是对国用功的能人。不过是一寻常百姓,是一过客,为何要为他……”   “那本史记中并无我们的婚礼。”顾阙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拉着她快速走回卧房。   翻开史记,顾阙指着子时攻城的那段语言:“看,只有攻城,没有婚礼。你该知晓这本书是跟着事实变化而发生变化的,可我翻遍整本书都没有婚礼,一字都没有。”   颜珞拿起书,翻过攻城,便是她屠杀皇室中人,也清楚写了她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那桩亲事没有一个字。   “颜珞,不是我计较,而是我害怕。”顾阙咽了咽口水,将害怕又吞回了肚子里。   颜珞接着翻,发现十二月初,她下令屠城。   屠城后,戛然而止,结束了。   颜珞凝眸,就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忍下恶心,与顾阙保证:“我不会屠城。”   “其实屠城像是一个点,而我们做的事情,就像是一条条弯路,无论怎么走,路的终点都是这个点。过程在发生变化,结局永远不变。”顾阙说出自己的猜想,“方才你一番话说得我很感动,然而想起结局,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颜珞将书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屠城的是我,我若不下令,还会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不成?”   “傻阙,我就在你面前,你为何不信我呢?我是人,并非是个死物,有思想。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会逼迫我。”   顾阙拧眉,颜珞凑至她的面前,眼中映着她的愁容,“傻阙,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信我一回。至于成亲,不被承认便罢了。这本书不写,也会有其他的书会写,你呀,与一本书计较生气,也是傻。”   顾阙沉默,凝着颜珞,下一息,唇角相贴。   呼吸交融。   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赶走了,只剩下颜珞……   满脑子都是颜珞。   书被丢在一旁,两人相拥,灯火朦胧,人影交叠。   顾阙没动,颜珞掌握主权,由眉眼吻至唇角,辗转至耳边。   淡淡的清甜香,在两人呼吸间发散,顾阙的温度过于炙热。   颜珞拥着她,良久后松开,道:“睡觉。”   戛然而止,让人感觉不舒服,顾阙拧眉,想起颜珞的身体,只好作罢,去浴室洗漱。   再出来时,身体里的欲.望已然消散了。   颜珞躺在床上,仰着头看着她,眼睛一眨都不眨。   顾阙被看得脸色发红,道:“你别看我……”已经很难受了。   颜珞垂下了头,躲进被子里,翻过身子,郁闷道:“睡觉。”   顾阙:“……”到底是谁在撩拨谁?   熄灯,睡觉。   两人闭上了眼睛,却都睡不着。   顾阙没动,知晓自己一旦动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不动,不能碰,就很难受。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感觉颜珞的温度徐徐将她笼罩,还有气息。   她离她如此之近,只要伸手就能摸到,她在想,要不伸手?   很快,她又将自己控制住了,悄悄翻身,背对着颜珞。   黑暗中,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肢,慢慢地收紧,她便无法呼吸了。   她坐了起来,“我去外间榻上睡。”   顾阙下榻了,颜珞:“……”   婢女们点灯,找出被子,又将炭火挪了过来,一番折腾下,顾阙再度躺进被子里。   一夜静悄悄地过去了。   颜珞醒得早,宝贝里没有视频了,想作妖也是不成,看着宝贝叹气。   半晌后,顾阙起来,孙氏来诊脉。孙氏见到两人苍白的面色后登时就乐了,诊脉的间隙里不忘嘲讽颜珞:“让你折腾,身子不好,就别想不正经的事情。”   颜珞却道:“我想也可以的。”   孙氏一噎:“你以为你身子很好吗?不给你药,你撑得下来吗?”   揭露得太过彻底,颜珞愣是说不出一句话话来,怔怔地盯着阿婆看了半晌,抿抿唇角,丢去哀怨的一眼。   孙氏高高兴兴地诊脉,说了一堆注意的话,最后着重添一句:“不许乱来,要不然晚上分房睡。”   颜珞:“……”   顾阙:“……”   两人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孙氏嘱咐过后就走了。   婢女们鱼贯而入,摆上早饭,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唔唔来了。   事情办妥了。   颜珞顾阙都没有接话,气氛有些尴尬,春露问唔唔:“吃过饭了吗?”   “还没呢。”唔唔盯着桌上的吃食。   顾阙笑着开口:“添双碗筷,近日可好?”   唔唔厚着脸皮坐下了,顾阙夹了一块包子给唔唔。唔唔直接用手接住,咬了一大口,说道:“一切尚好,义军有些狡猾。他们中的皇军,想要安全地回去。他们就是说笑话呢,不可能安全回去,要么留下,要么身首异处。”   大魏都快没了,怎么还会留皇军。因此,两军没有说好,又打了起来。   今日调了火炮营。   春露添了碗筷,唔唔接过筷子就吃了,狼吞虎咽,顾阙忙喊着:“慢些,吱吱忙什么呢?”   顾阙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听澜。   听澜垂首,没有说话。   唔唔回道:“她可忙了,大家都夸她厉害,还有,温家姑娘要回来,鬼鬼也会跟着回来。”   颜珞托腮,“你几天没吃饭了?”   “昨日就没吃了,太忙了。”唔唔喝了一口甜牛奶,看向丞相说道:“好多事情呢,投降的人重新编入军制,不日将要南下。镇国公是行家,按照规矩编排入营,还要忙几日,忙完这些就要向朝廷要银子买粮食。”   “丞相,我觉得朝堂不大想给银子。”   颜珞却道:“先安内,解决朝堂上那些人,建立新朝,再决南下一事。不过,大殿没了,还需重建。”   唔唔连连点头,听着吩咐的同时一点都不耽误吃饭,片刻的功夫,桌上的吃食被一扫而空。   顾阙放下筷子,吩咐人再去拿一些,她又问听澜:“可要给吱吱带上一些?”   听澜看向春露。春露吓了一跳,道:“与我无关。”   听澜又垂首,不说话了。   顾阙叹气,吩咐听澜:“你先去准备些。”   听澜如提线木偶一般退下去了。   顾阙不解:“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傻了一样。”   颜珞道:“回去后父母多半催成亲了。”   顾阙想想也是,听澜的年龄不小了,在现代还是个大学生,但在这里,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唔唔又吃了些糕点,将战事大致都说了一遍,顾阙听得津津有味,颜珞却在想着如何快速解决朝堂上的事情。   三人心思不同。   唔唔吃饱喝足后离开,孙氏却端着药碗来了,刚进门就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顾阙闻见后捂住鼻子,不解道:“怎么那么苦。”   颜珞阴阳怪气:“加了苦参,自然苦。”   被她拆穿,孙氏也无所畏惧,将药碗递给她:“喝了。”   颜珞死死瞪着阿婆,威胁她:“等你死后,我不给你披麻戴孝。”   孙氏冷笑:“我有细雨。”   颜珞接过汤药,闻着药味,胃里便一阵翻涌,忍了忍,回道:“我也不让细雨给你披麻戴孝。”   顾阙偷笑,眼睛弯弯,像月牙儿。   孙氏到底是说不过颜相,但不会将苦参撤了,下回汤药中还要放。   哪怕‘曝尸荒野’也要继续放!   顾阙笑得没劲,这对祖孙斗气颇有意思。她在一旁偷乐,孙氏便道:“你回娘家去。”   “不要,我又不碰她。”顾阙不肯,昨夜都分床睡了,作何回娘家。   孙氏哼哼,道:“就你,熬得住吗?我与你们说,最少三个月。”   颜珞拍桌:“你公报私仇。”   孙氏眄视她:“如何?你能奈我何?”   颜珞气得直勾勾地看着她,忽而捂着胸口,“哎呦、心口疼。”   顾阙慌了,孙氏站着不动,“殿下,你二十二岁了,七八岁玩的招数再拿来玩,不觉得丢人吗?”   顾阙止步,又见颜珞坐直身子,分明好得很。她松了口气,颜珞看向顾阙,好像在说:你给我报仇!   孙氏也看向顾阙,慢悠悠地等着她的‘报仇’。   顾阙微笑,抿了抿唇角,讪讪道:“不如,我去烧了发动机?”   “你敢!”孙氏勃然怒道。   颜珞逮住机会,“顾二,烧了发动机。”   顾阙笑得不行,阿婆的药棚的光源就是暖灯,还有屋里的许多小摆件都是需要电,顾阙一一装进去的,花费时间颇久。但一把火,只要眨眼的功夫,便什么都没有了。   孙氏怂了。   颜珞洋洋得意,“还要三月吗?”   孙氏道:“那也要两月。”   顾阙品了品,两月太久了,她都觉得不对劲,便道:“还是烧了吧!”   颜珞抿唇偷笑,孙氏彻底没办法了,摆摆手,“半月、半月。”   说完,迫不及待地跑了,生怕两人再追着她要烧发动机。   顾阙与颜珞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   颜珞不出府,幕僚四处走动,将外间的消息都带了回来,如今朝堂上活着的朝臣只有之前的一半,根深蒂固地皇室连渣渣都不剩。其余的很好对付,颜珞与幕僚商议几日后,拟出一份章程。   而这时,大魏皇军死伤过半,后撤往北逃去,无情领兵五千去追,剩下的兵继续留守京城。   这时,霍成儒拿着玉玺进入宫廷,众人吃惊,霍成儒如何得到玉玺?   玉玺本在太后处,太后死后,陆松等人去慈明殿翻找,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玉玺。   得玉玺者得天下。   霍成儒要称帝!   他就是一毛头小子,打了几场胜战罢了,朝臣们都不甘心,更是不服从。然而,通州军进宫,围住宫廷。   要么承认他,要么身首异处,抬着出宫。   霍成儒还有一重身份,便是颜相的表弟。颜相自那日昏厥后至今未曾出现,众人拿不定主意,刀就架在脖子上,到底是服从还是用性命去抗争,众人都拿不定主意。   殿内无语,霍成儒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等着众人的答复。   “诸位,我不急,毕竟将来还是要靠各位辅助,通州军已归我,京城内外共有十多万兵马,你们觉得我是不是该顺应天时。”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也算是开国功臣。至于颜珞,是死是生,尚不知晓。”   “大魏气数已尽,死得干干净净,你们还要继续坚持吗?”   丞相生死不明,诸人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了。陆松先跪下,高呼万岁:“臣叩见吾皇……”   其他人一看,纷纷跪了下来。   霍成儒松了口气,接下来,等伯父入京了。   同时,相府里,顾阙丢失了几样东西,都是从淘宝里买来的小物什,或许是有人拿走了。   顾阙浑然没有在意,倒是凌家姨娘登门来了。   婢女来通报,顾阙没见,也没心思去见。   她在忙着女学的事情,争取等京城恢复安定就开始着手安排,公主王爷都死了,府邸都空了,想着,挑一处合适的宅子重新修建。   她拉着颜珞去画图纸,想着现代教室的样子,画出雏形。   两人想了半晌,颜珞说道:“承重压力不一样,怕是不成。”   现代建筑技术高,现在的匠人造不出来,若是勉强去做,就算造得一样,也是危房。   顾阙问道:“要不我买些水泥,还有砖瓦?”   颜珞嗔怪:“你这么那么傻,这里有,为何还要买,白白浪费力气。按照国子监的格局来即可,我让人去做。”   各处地界、环境不同,能让女子学到知识就可,硬件设施到位就行。   两人一琢磨,又将图纸给撕了,明日让国子监送一份图纸过来。   忙活半日,重新回到起点。两人都累了,依偎着在一起,望着夕阳。   顾阙高兴,问道:“我感觉很满足了。”   颜珞轻笑,手环过她的腰肢,自然而然地亲了亲她的耳廓。   “杀过人后,你还想得到满足?”颜珞嘲笑她,双手沾满血,颠覆王庭,哪里会那么容易隐世呢。   她望着天边的光彩,问顾阙:“为何那么容易得到满足呢?”   “人世间艰难的事情太多,需要学会自我满足,这叫知足常乐。颜相,若是没有遇到我,你会如何做?”顾阙傻气地问起了不现实的问题。   颜珞道:“没有遇到你,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或许,不会这么精彩,草草就会结束了。”   亦或许遇见其他人?   她想起那本野史,好像只字未提,难不成她没有感情吗? 第122章 焦虑、唯有颜珞(一更)   草草结束……   顾阙不再问了,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艰难与否,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两人静静地望着夕阳, 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夕阳终究会落下, 迎来的将是黑暗。   冷面来禀报战况,一切都好,宫里也暂时稳定下来, 择日登基。   唯有一事不好, 凌昭上了战场,中了一刀, 被送回了凌家,情况不好。   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战场上又不懂得躲避, 身旁的兄弟救了他几回,后来,兄弟死了, 他要拉回兄弟的尸体,被敌军刺了一刀。   顾阙愣住了, 半晌没明白,“他不跑, 拖着尸体?”   冷面点头:“对,那人救了他几回, 他顾念情分。”   顾阙无语了, “情分重过生命吗?那人若是他的情人、妻子, 或许我还会称赞他。他就为了一个兄弟、再说了, 尸体又不会跑, 战事结束了去搬回来不就好了。”   她无法理解, 颜珞安慰她:“凌昭此人,性子就是如此。骨子里极重规矩,重情义。他极重礼法,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在情理中。”   顾阙问:“可要去看看?”   颜珞拍她脑门:“这个时候过去,上赶着讨骂吗?”   倘若凌昭死了,凌顾二家必然会骂顾阙。颜珞询问:“救不活吗?”   “我去过凌家,伤口靠近要害,怕是难。您该知晓,他若不是凌家的郎君,我不会让人特意去施救。”冷面直言,战场上死的人太多,凌昭就是靠着药在吊着命。   顾阙沉默,趁着颜珞与冷面说话的间隙里上线去问大文人:“你家这本野史是谁写的?”   大文人:几百年前的事情,你问我?   顾阙:你不知道吗?   大文人: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是家传的。   顾阙:如果写这本书的人死了,会怎么样?   大文人:你和我说笑话呢?几百年前就死了,你现在问我人没死,姐妹,你今晚喝酒了吗?   顾阙:我是意思是写这本书前死了呢?   大文人:那就没有这本书,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知道吗?   顾阙:……   没有野史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顾阙茫然。   颜珞与冷面商议结束了,凌昭若死了,追封相应的官阶。颜珞浑然不在意,而是与冷面说起朝堂上的事情,若立新朝,何人授予什么样的官阶。   颜珞让人取了笔墨,先写陈屏,任命中书令。冷面道:“只怕她难挡此任。”   “她可,霍成儒心性不稳,在旁提点,也是不错。”颜珞沉吟,也算是给天下女子添了几分希望。   冷面低头,道:“丞相,您自己呢?”   颜珞不答,继续说道:“陆松此人无担当,留在刑部即可,授予侯爵,也算是嘉赏。”   顾阙坐在一侧,看着两人,目光紧凝。   颜珞提了许多人,忽而,笔尖顿住,眉眼紧锁:“广平郡王在何处?”   冷面回道:“在追捕了。”   “杀。”颜珞低声道一句,留一人也会成祸乱。   如今的局面尚好,她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今日的局面。   顾阙没有意外,本就处于刀口上,走得不好,脚踩尖刀,便会出事。   她虽遗憾,可没有办法。   颜珞写得很快,几乎不经思考,在脑海间早就成熟了,眼下,不过写出来。   颜珞搅弄风云,掌握人心,对自己的同僚都很熟悉,深知他们的性情。他们在皇帝面前会摆出贤明正义的姿态,但在自己的同僚面前,会显露心思。   颜珞懂的多,又嘱咐冷面,“等霍家大老爷来了,你将这份名单递给他,倘若他有意见,也可更改。”   冷面问:“霍家大老爷呢?”   颜珞顿住,抬首,看着面前的烛火,沉默了片刻,道:“相位。”   冷面讶然,“您呢?”   “我自有我的去处。”颜珞抿唇,蕴出淡淡的微笑。   冬夜来临,烛火噼啪作响,时光静滞。   冷面咬唇不语,凝着那份名单,“为旁人做嫁衣,值得吗?”   颜珞淡笑:“我如今是何模样,你该清楚,我是一奸佞,霍家名满天下,他更合适。再者,霍家在,我阿娘坟前也有香火祭拜。”   冷面只道:“您活着,我便随您。您说什么,我做什么?”   顾阙知晓,霍成儒不过是个傀儡,颜相哪怕藏于幕后,依旧掌控着朝堂。   通州军归颜相,霍成儒想做什么都不成。无情冷面又认颜相为主。   颜珞写了半夜,上百个名字,什么官位,小到翰林。落笔后,她舒了口气,道:“成了,我明日去一趟凌府。”   冷面不管琐事,接下名单后,匆匆离去了。   顾阙坐在一侧,沉默许久,几乎不怎么说话,颜珞手腕酸疼,将手腕递给她:“揉一揉。”   顾阙笑着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笑,心里却有些不安,她不知那本野史究竟是不是凌昭所写。   她说道:“还是救一救凌昭。”   颜珞奇怪:“为何?”   顾阙道:“那本书。”   颜珞低笑:“不过一本书罢了,没有便没有了。”   顾阙摇首,贴着她的唇角,轻轻说道:“不,我害怕。”   “好,我令太医去救治,你且安心。”颜珞不知她为何害怕,却还是耐心哄着她,“你若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其实是错的,没有必要。凌昭得罪的人不少,就算将来入仕,也未必会顺遂。我承认,他有才学、有能力,但官场上并非有才学有能力就能万事大吉,还需要会忍。”   当年,她便是一步步忍过来的,头顶上悬着一把刀,一直在告诉她,不可轻视、不可随意、不可疏忽、万事需忍。   凌昭心性高,是因为从小一帆风顺,三元及第,进入官场,同僚尊敬,上司看重,养成他如今的性子。   没有遇到过磨难,不知何为难。   颜珞深有体会,凌昭与废帝一般,众星捧月般长大,心气高。   顾阙不知如何回答,只问道:“为何会走到今日的地步呢?”   那日如果自己忍住了,没有炸毛,不为那桩婚礼生气,凌昭好好活着呢。她陡然想起消失的视频,她猛地站起身,去库房。   颜珞不解,提醒她:“没穿鞋呢。”   冬日严寒,出了门,风像刀子刮在脸上。   赤脚走到库房外,她猛地推开门,看守库房的婢女吓得不行,忙唤人来找灯。   顾阙摸黑走进去,过门的时候绊了一脚,整个人摔了出去,冬日里皮肤嫩,摔出去后掌心火辣得疼。   当她忍着疼站起来,婢女端着灯台进来了。库房里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都是顾阙从淘宝里买来的。   然而,顾阙打开箱子,里面都是些大魏时兴的玩意,不是她买的。   她买的那些东西呢?   顾阙不解,颜珞披衣追了过来,也是紧张:“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阙回身看着她,“颜相,我的东西呢?”   颜珞发笑:“什么东西?”   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呢,颜珞哀叹,走过去,瞧见了箱子里的玩意后,脸色微变,“谁换了不成?”   “你还记得我买了什么,对吗?”顾阙努力挤出微笑,忐忑不安地看着颜珞。   顾阙快要哭了,颜珞没有笑话她,而是唤了婢女过来,“你们换了里面的东西吗?”   婢女们慌了,忙跪下来澄清道:“没有呢,奴婢们怎么敢,都是有清单在。”   婢女们去取了清单,呈给丞相。   一样样都对得上去。颜珞觉得奇怪,想起小视频,也是莫名不见了。   为何会这样?   就因为凌昭吗?   颜珞心悸,忙唤来春露:“去将太医都调去凌家,务必救活凌昭。”   她不信虚妄之言,然而自醒来后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是因为凌昭去了前线。   她不敢回头去看顾阙,顾阙去站在她身后,忽而道一句:“颜相,你还记得。”   颜相记得,自己记得,就证明自己不是疯子,自己确实做过那些事情。   这里的人都不记得了,她好奇,颜相本属于书里的人,为何还会记得呢?   她有些害怕,颜珞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回房,道:“东西不见,便不要了。”   现实与过往狠狠地碰撞在一起,那么,你信现实,还是过往?   这个一个让人觉得很难的问题。   顾阙困惑,她的许多宝贝就像是成了一阵云烟,当着她的面就这么消失了。   其实,只有她一人的东西受到影响,其他的人都没有。   回到屋里,顾阙去找颜珞的宝贝,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顾阙气得又买了几个,堆在桌子上。   颜珞看着那些死物,突然间就不会笑了,就像是一件就连吃糖都压不住悲伤的事情。   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太烫,不能进口,她有些沮丧,甚至有些迷茫。   为什么会有今日的局面?   就像是一加以一为何等于二。   颜珞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偏偏又说不上来,心里莫名难受。这种感觉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说不清,似冰火一般在心口撞了起来。   茶水凉了,颜珞端起来抿了抿,顾阙依旧在捣鼓宝贝,然而没有小视频的宝贝,什么都不算。   听澜端了洗净的冬枣,悄悄递到顾阙面前。顾阙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咔嚓一声咬了。   很甜。甜味让人高兴。   顾阙吃着甜枣,闭上眼睛,唇角都在轻颤。   颜珞凑过来,抢了她手中剩下的半颗枣,放入嘴里,她笑吟吟地看着她,道:“挺甜的,今年的冬枣不错。”   顾阙睁开眼睛,对上她清亮的眸子。   顷刻间,焦虑似乎都不存在了。   剩下的,唯有颜珞。 第123章 正文完、颜先生,顾先生!(二更)   晚上, 两人躺在了一起,颜珞身子未大好,仅仅躺着, 不敢做其他的事情。   顾阙算是可以克制自己的人, 颜珞却看着她笑,带着温柔,让她心动。   顾阙靠近颜珞, 抬起手, 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皮肤光滑, 如婴儿。顾阙没忍住,主动去亲她。   大多时候都是颜珞主动, 她贴上, 诱惑顾阙,让顾阙心动,最后, 顾阙压着她继续纠缠。   这世间的感情,虚无缥缈, 恋爱时热火朝天,一刻钟都分不开。要结婚了, 为了鸡零狗碎的事情闹得不愉快,磕磕绊绊成了婚。两人亲密无间地过了周年半载, 心就开始不同了, 生活中的琐事是最会折磨人的。   七年之痒, 便是这么来的。   顾阙用尽力气去吻她, 脑海里却在数着自己与她究竟过了多少个日子。   虽有三个秋日, 却终究不是三秋。   若有七年之痒, 她也会甘心的。因为只有体会过,才懂。动情过,失望过,才不会觉得遗憾。   顾阙想:我有遗憾了,才会甘心。   如今,怕是连遗憾都没有。   她吻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看着颜珞微红的脸颊,指腹贴了上去,徐徐摩.挲,一寸寸。   她感叹:“你不作,我都不习惯了。”   颜珞去咬她耳朵,道:“我怕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顾阙忙应声,刚散下的热气又涌了上来,她望着颜珞,眼睛有些红。颜珞摸着她发红的眼睛,亲吻眼梢,悄悄说道:“怕什么呢,我不明白那些东西从何而来,但消失了,便消失了,你还有我。”   顾阙却道:“我想着,我会不会消失。”   颜珞一颤,指尖狠狠地掐进了顾阙的皮肤中,顾阙没有感到疼,有些麻木了,心中的担忧已然让她忘了疼。   她说道:“你若消失,我便屠城。”   她不知晓,顾阙看到的第一版野史,‘顾阙’早就死了,而如今的顾阙是不存在历史上的。   顾阙自己改变‘顾阙’的历史,那本书,是个奇怪的地方。如果那本书消失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顾阙笑死,颜珞屠城呢?   那么这里的事情,谁还会知晓呢?   顾阙知晓,凌昭一旦死了,书写不成,后来的时空中必然会有变化,光是自己这里,会有更有的变化。   “我是个愚蠢之人,想不通透,也不明白。”顾阙自嘲。   颜珞目光凝了一息,道:“我明日悄悄去看看,有那么多吓人吗?”   顾阙没敢说,自凌昭去了前线,她的‘东西’就开始发生变化了。   或许,她就是进入了那本野史中,与书中的人物融为一体。   写书的人死了,她也就没有了。   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   颜珞一夜没睡,搅得心烦意乱,天不亮就起来,她刚起,春露就来传话,说道:“凌家郎君怕不行了。”   颜珞烦不胜烦,唤来幕僚,嘱咐一番后,让人套了马车去请孙氏,去凌家看看。   孙氏大不愿意,被颜珞拉着上了马车。她埋怨道:“作何去救他,死了更好。”   在孙氏的眼里,凌昭与顾阙争执,顾阙那样温柔的人都会生气,必然不是好人。后来听了些言语,她就不愿搭理了。   来到凌府,管事来迎,凌家老爷在外做官,不在府上,夫人没空,管事来迎的。   瞧见颜相,管事吓得腿都软,忙将人迎进去,颜珞询问伤情。   管事不敢多说话,只道一句:“不好。”   颜珞心凉了,领着孙氏往前走。   按理来说,男人的院子,女子不该进,颜珞素来不理会规矩,也不去管了,直接进了屋。   凌夫人坐在堂内抹眼泪,见到陌生女子进来,不由皱眉,婆子们识趣地去阻拦,颜珞不耐,道:“都要死了,还想着规矩?”   孙氏直接进了屋,屋内有几名太医围在一起说话,见到孙氏后,互相看了一眼,孙氏不问,直接上前诊脉。   凌昭面色蜡黄,她直接诊脉,望闻问切一番,问几个太医:“你们怎么说?”   太医们识得丞相,知晓她的恶名,当即吓得不敢言语了,愣是不吭声。   孙氏最烦的就是大夫吞吞吐吐,吓得家人不安。她直言:“准备棺材,就剩一口气了。”   床上的凌昭忽然睁开眼睛,看向远处。远处是凌昭,是他爱慕的姑娘。   然而,他从未将喜欢宣之于口。   颜珞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接。   颜珞素来不是委婉之人,先开口:“你喜欢我,却觉得我不守规矩,不守礼法,凌昭,你喜欢的不过是我的容貌。世间女子那么多,而你为何盯着我?”   “那是你觉得我与众不同,我可以配得上你。对吗?”   “你是凌家独子,三元及第,心比天高,而你素来守规矩,你觉得礼法之下,女人应该循规蹈矩。你觉得我不守规矩,凌驾于礼法之上,你总会时时在意我。”   “凌昭,你很矛盾,觉得我不对,偏偏又时时注意我。我说的,对吗?”   凌昭动了动嘴巴,凝视着她,近距离看着她,心中忽而有了欣喜感。   颜珞却道:“活着,新朝需要你,写一本以我为中心的书,大魏奸佞,如此,也算你活过一回了。记住,将那场盛世婚礼写进去。我会去办女学,让女子入朝堂。凌昭,你若反对,就自己站起来,与我抗衡。”   “凌昭,我会用最好的药来救你,让你活着,用你的眼睛去看看我如何踏破规矩、违背礼法。”   言罢,她退了几步,看向太医:“他若死了,尔等一道赴黄泉。”   她又与孙氏说道:“他死了,顾阙也会死。”   孙氏疑惑,然而颜珞难得这么正经一回,她只好信了。   她转过身,吩咐婢女:“去相府找顾二姑娘借一些退烧药,还有防止感染的药,她都懂。”   凌家的婢女快速去相府了。   孙氏上前解开纱布查看伤势,询问用了什么药,打起精神,与太医们商议如何用药。   颜珞去了宫里见霍成儒,恰好见到霍家大老爷入宫。颜珞掀开车帘,瞧见大舅下马车,与羽林卫指挥使见礼。   霍家大舅神色好极了,笑容满面,指挥使见他更是给足了面子,亲自引他进宫。   颜珞勾了唇角,阳光刺眼,她的手颤了颤,一瞬间,她好像成了不能见阳光的污秽。   等了片刻,想起一事未做,吩咐车夫先回相府。   鬼鬼回来了,温茯平安回家,她来复命。   回来得正好,颜珞将她唤上马车,鬼鬼晒黑了,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她开口要钱,“我杀了许多人呢。”   颜珞倚靠着车窗,眉眼舒展,整个人的心情好极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格外开心,或许因为凌昭有救?   她觉得有些奇怪,怎地就陪着顾阙胡闹了。   闹过以后,自己就开心、高兴。   像个傻子!   颜傻子吩咐鬼鬼:“宫里有座琉璃殿,你去炸了琉璃殿,回来后,赏你两百两银子。可好?”   鬼鬼乐了,好奇:“为何要炸了?”   皇宫大殿被火烧了,听闻大火烧得很快,接连几座殿宇都烧塌了,损失数万两银子。   颜珞告诉她:“因为琉璃殿,只能有一座。”   鬼鬼不解,本来就一座啊,炸了就没有了。她想问清楚,然而两百两银子太多了,她喜不自胜,懒得再问,高高兴兴地去办事了。   颜珞回院子去了,祟祟在练功,一拳一脚,劲道很大。   见到丞相,祟祟收拳,笑着给她行礼。   颜珞摸摸她的小脑袋,“二姑娘呢?”   “她起来了,我教她打拳,她打了会儿,说身子疼,回屋休息了。”祟祟指着那扇打开的窗户。   顾阙在屋里画女学的图纸,线条都乱了,但她没有下停下,莫名烦躁。   颜珞走到窗前,望着她:“啧啧啧,心都乱了。我刚刚在想,凌昭要是死了,回来后,你会不会消失了?”   顾阙笔尖一颤,抬首看着她:“他死了?”   “凌府来人了吗?”颜珞反问她。   顾阙点了点头,“ 阿婆来拿药,我都给她了,可我还是莫名烦躁。”   “烦躁什么呢,我让人去炸了琉璃殿,我们再建造一座,去山里,可好?”颜语气轻盈,目光从她晶莹的眸子上扫过,“你高兴吗?”   “不高兴,你的小视频,我又给你买了。”顾阙没什么兴致。   两人隔着一道窗,顾阙抬眸看着她,迎着光,微眯了眼睛,颜珞探首,亲了亲她的眼睛,悄悄说道:“我们今晚欢好。”   “不成,半月没到呢。”顾阙不肯,答应过阿婆的事情不能毁约。   她还是不高兴,悲伤似乎入了骨髓,除非剔骨,不然,没法根除。   颜珞凝目看了他一会儿,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摇头晃脑,道:“等新帝登基,我们领着鬼鬼祟祟出去玩,去登州看海、去漠北看牛羊。”   顾阙翻了白眼,“你刚刚还说去山间造琉璃殿的。”   “等我们回来,琉璃殿就造好了。”颜珞似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大有感悟:怎么娶了个傻媳妇呢,可惜道:“幸亏遇见我,若是遇见旁人,只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若是嫁给赵明悟,他纳妾抬通房,你这般痴傻,还有日子过吗?”   “你可知晓,在这里,作为正室,是不能嫉妒妾室,不然会被人说的。”   顾阙忍受不住了,拍桌而起,朝她勾勾手,“你进来,春露,藤条呢。”   颜珞傻眼了,“我与你好好说话呢。”   “我好好疼疼你。”顾阙踩着凳子,站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里爬了出去,直接跳在了地上,然后,当着婢女的面揪着颜相的耳朵,道:“你意思是我善妒?”   婢女们忙蒙住眼睛,落荒而逃。   颜珞攥住她的手,“我的意思是夫人性子良善,容易被人蒙骗。”   顾阙‘呵呵’一声,语带嘲讽道:“我信你个鬼。你的意思是你要纳妾抬通房,让我不要妒?”   哦豁,会错意了。   颜珞解释:“我说的是赵明悟。”   顾阙冷笑:“说的就是你。”   “顾二,人可以笨、可以傻,但是不可以听不懂话……”颜珞握着她的手松开自己的耳朵,叹道:“我不要面子吗?”   颜珞恍惚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但很高兴。   心底多了一份情绪,生活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生活,用心去感受,才会觉得不一样了。   颜珞被顾阙揪了进去,藤条由春露从窗户里丢了进去。   春露与听澜会心一笑,两人拉着手去配屋吃冬枣去了。   屋里两人闹得正欢,颜珞被顾阙逼到案后,眼中淌着难得的天真,她看着藤条,不住地发笑:“凌昭若是活了,你该怎么感谢我。”   顾阙凝眸:“他会活吗?”   “不知道,我让他去写书,将这场盛世婚礼写进去书里,也不知道他听不听话。”颜珞也拿不准,今日一番刺激,也不晓得可有用。   凌昭是一个心眼不比顾阙少的人,救活他,违背颜珞的本意。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顾阙消失。   实则,她都不知凌昭死了与顾阙有什么关系,但那些消失的东西,让她明白凌昭不能死。   她想着,还是赶紧让凌昭将那本史记写出来。   写出来,再弄.死他!   眼前,她可能要挨揍,仇先记在凌昭身上。   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保证,这辈子不会纳妾。”笑话,我就三年寿命,哪里有命纳妾。   顾阙不信她,拿着藤条就要‘严刑逼供’。   颜珞屈服了,主动解开衣裳,“想打便打,随你。”   顾阙茫然了,不明白她的一意思,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衣裳一件一件剥落。   颜珞正经极了,动作也快,脱得就剩下内单,她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顾阙将藤条丢了,道:“穿上,我原谅你了。”   “别,我都让你打了。”颜珞温柔地看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颜珞有些疯。顾阙避之不及,打开门跑了。   隔着一道墙,颜珞趴在窗户上喊她回来:“你回来呀,怎么了……”   顾阙头都没有回,颜珞笑得不行,新宝贝就在桌上,她拿起,呦呵,视频换新的了。   不过,她没有心思看了,新帝登基,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将衣裳一件一件穿好,入宫去了。   霍成儒挺忙的,登基事情多,尤其是大殿没有了,在哪里登基,还需安排。   颜珞入宫,替他一一解决,选一处规格相似殿宇,大殿等登基后再重新修建,另外,各处封赏一事,也办妥了。   名单就摆在桌上,多是霍成儒不认识的名字,他疑惑,忽而听到一声惊雷。   “打雷了?”霍成儒走出殿宇,朝外看去,碧空晴朗,怎么就打雷了?   须臾后,内侍来报,琉璃殿被炸了。   霍成儒:“……”   他回头看向殿内负手站立的表姐,嘴角抽了抽,与内侍说道:“炸了就炸了,夷为平地,种些花草。”   内侍去办。   霍成儒回去,颜珞继续说政事,面色沉凝,丝毫没有半分窘迫,好像炸琉璃殿的并非是她。   颜珞选了十二月初一的日子,道:“早立新朝,早安民心,另外,陈屏是一良臣,是清流。”   “表姐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明白的地方会听她。”霍成儒很谦虚。   颜珞又说了几句,想了想,并无大事后,要回家去了。   霍成儒问她:“表姐有何大打算?”   “琼琚公主早就死了,我是颜珞,颜家七姑娘。对了,我给了颜家王位,你若觉得……”   “很合适。”霍成儒打断她的话,道:“我会善待颜家,会给颜家三夫人诰命。”   “随你,我要出一趟远门,希望你好自为之。”颜珞摆摆手。   颜珞很疯,行事离经叛道,霍成儒偏又知晓她疯的原因,有苦衷,有委屈,都是旁人无法理会的。   霍成儒只得放她离开。   颜珞回家,去书房,将一屋子的骨瓷都搬了出来,正要欣赏,顾阙来了。   顾阙看着一只只方方正正的匣子,像极了现代的木制骨灰盒。   看到这一幕,顾阙毛骨悚然,她捂住眼睛不敢看,颜珞却高兴,想拉着她分享。   顾阙却道:“别和我疯,都埋了去。我晚上睡不着,拉着你,也不让你睡。”   颜珞的眼睛盯着顾阙捂住眼睛的双手,灯火亮了,她笑道:“一起欣赏,我与你说,可好玩了……”   话没说完,顾阙捂住她的嘴巴,恶狠狠地开口:“你信不信,我会生气。”   顾阙生气,后果很严重,颜珞瑟瑟,她不得不听顾阙的话,吩咐春露:“都埋了。”   顾阙牵着她的手回卧房,像极了教训小媳妇:“以后,你得听我的,再碰这些玩意,就剁手。”   灯火绰约,又是一日过去了。   颜珞的饮食起居都由顾阙亲自搭理,甚至连她什么时候喝水都记得。   该养半月,顾阙是一日都没有放过。晚上,颜珞贴着她,她搬去榻上睡。   如此纠缠三五日,孙氏回来,精神萎靡,只道一句:“活了。”   顾阙傻眼了,颜珞拉着孙氏的手,告诉她:“顾阙欺负我。”   孙氏很累,几日都没有睡好,闻言后看都不看两人,直接回院子去了。   顾阙笑死,颜珞凄楚,看她一眼,道:“为何、没人为我做主呢?”   “做主?你不作妖,很多人都为你做主。”顾阙温柔地看着她,眼中却是笑,是嘲讽,且是肆无忌惮的嘲讽。   颜珞不理她,自己生闷气,靠在坐榻上,掰着手指算着时日,“后日,新帝登基,大后日,我们出城去各地玩。”   顾阙怼她:“大冬日的你出去干什么?找死吗?”   颜珞憋了半晌,生硬地挤出一句话:“你不喜欢我了。”   顾阙转身去找扩音器,对付颜珞作妖,扩音器常备。前几日丢了,顾阙猜疑是时空变化,便又买两个,录过音,就放在床头。   凌昭病了这几日,她丢了许多东西,整日不宁,如今凌昭活了过来,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存在的痕迹不会消失?   她不肯确定,唯有再等几日,若是再丢东西,自己便会慢慢消失,与凌昭无关。   打开扩音器,颜珞彻底没了脾气,问她:“你怎么不让我呢,你不让我,就是不爱我。”   恰好,扩音器重复那一句:“顾阙爱颜珞……”   颜珞沉默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作妖,顾阙就会想出决策。   最后,生气的是自己。   等于自己折腾自己、自己同自己生气。   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颜珞不理会顾阙了,去看小说,准备找新办法。   找了一圈,小说也没有了,顾阙好心提醒她:“都不见了。”   颜珞彻底没脾气了,走出门,一丝雪花飘来,落在鼻尖上,融化成水。   今年的冬日落雪了。   顾阙走来,从身后抱住她,贴着她的耳廓,高兴道:“下雪了,准备吃暖锅。我吃,你看着。”   雪落了两日,新帝登基这日,雪停了。   颜珞与顾阙在家里吃暖锅,颜珞喝了些啤酒,尝了尝味道。   新帝祭拜,她执起酒杯与顾阙互饮,她看着顾阙,顾阙看着她。   顾阙拉着颜珞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话,建女学……她的梦想,就是建女学。   颜珞微醺,面若的桃花,摸着顾阙的耳朵。顾阙轻颤,告诉她:“建女学,我们去做先生,可好?”   颜珞凝望白雪,眼眸冰冷,有出尘之感。顾阙去亲她的眼睛,“颜先生、颜先生、颜先生……”   颜先生低眸,看着如白雪般的肌肤,眸色如冰雪融化,蕴着炭火般的暖意。她笑了,“顾先生。” 第124章 取名、顾家二二。   大雪三日, 新帝登基,国号为周。   登基翌日,大封朝堂, 开粮仓, 设粥棚,建药房救济百姓,并宣布大赦天下, 免税三年。   与大魏对比, 新朝仁善,京城四处都陷入一派新气象中。   腊月天气酷寒, 颜珞不能出门,顾阙哄她, 送她一个新物什:茶杯犬。   茶杯犬顾名思义与茶杯大小, 放在桌上,毛茸茸的一团,透着一股可爱劲。   顾阙没理会她, 穿着大氅领着祟祟去了避难所。新朝建立,避难所没有什么意义了, 若再继续,便有诅咒新朝的意思了。   颜家封王位, 老夫人早早就回去了,富贵人家的孩子老人都走了, 有些孩子无父无母, 有的老人也无儿女照顾。   顾阙与三夫人合计, 将有家庭的孩子老人送回家, 其余的都留下, 将避难所改名, 改成:慈幼所。   三夫人留在慈幼所,继续照看孩子们,日夜忙碌才能让人感觉充实,不会再去想旧事。   雪覆盖了路,婆子们挥动扫把除雪,顾阙与三夫人站在廊下看雪,两人心思不同。   三夫人将这里当作了自己余生的寄所,甚至想趁着房价低迷去买几间铺子做些生意来维持慈幼所。孩子多老人多,光靠着些死银子很难支撑下去。   钱生钱,才是硬道理。   顾阙尝试过做许多生意,在这上面很有经验,道:“衣食住行是必须的,不如开间客栈,对外宣称是为慈幼所开的。世人多怜悯幼者,抓住他们的心理,生意就会好做。”   虽说有些不厚道,可要生活,就不能在意太多。   三夫人轻笑,“顾二姑娘变了。”   “灵活运用罢了,世人很奇怪。倘若为一己私利去做些不厚道的事情,便会被人追着骂。倘若为弱者去做,世人会多加怜悯。您说,这是什么道理?”顾阙眺望雪景。   三夫人道:“因为世人见不得旁人好。”   顾阙凝眸,恍惚了一下,忽而又笑了,释怀道:“可能吧,我得空去选铺子。”   孩子们被陆陆续续地送走了,有些老人不愿走,这里舒服安静,他们想留下。管事们将留下的名单送到三夫人处,他们留下,对慈幼所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他们有儿子赡养,按理是不能留在这里的。顾阙提议道:“去查一下情况,若是有苦衷就留下。”   管事记住了,揣着单子去调查。   顾阙走的时候,门口换了匾额,颜珞新提的三字:慈幼所。   颜珞的书法很好,三字彰显气势,顾阙看得心口生暖,站了片刻后,登车回家了。   相府的匾额也除了,换回原来的‘顾宅’二字。   天气不好,婢女婆子们做完事后躲在屋里烤火,聚在一起,颜珞在屋里望着茶杯犬,托腮看着它,隐隐能听见婢女们的笑闹声。   “我娘给我相看人家了,我看过那人,长得尚算端正,不过,家里七八个兄弟呢,房子又挤。”   “家里孩子多,确实不大好。还是家里独子为好,听说听澜姐姐相看的郎君就是独子。”   “独子又如何,听说是耳根子软的,事事听他娘的。就连买个簪子都要问问他娘,你说以后扯块布料做衣裳是不是也要问他娘。”   “哎,横竖没有称心的。”   婢女们也有烦恼,聚集在一起,家长里短,满满烟火气,颜珞听了一耳朵,觉得好奇,披着衣裳去隔壁听八卦了。   她们说得开心,简直是最八卦的姑娘们。颜珞就问她们:“听澜同意了吗?”   “没答应,主子您不知晓,对方嫌弃听澜姐姐年岁大了,说二十岁了,还不想要呢。”   颜珞疑惑:“他们给多少聘礼?”   “不大清楚,总之,是家里独子,听说读书呢,现在是童生。”   颜珞又问:“多大了。”   婢女道:“二十三四岁了。”   颜珞扶额:“二十三四岁了还、只是童生,听澜就这么没眼光吗?”吱吱哪里不好,会疼人,都已经在攒钱买房子了。   “主子,我们都是下人,没有身契,能有读书人来娶就算是最好的。”   “对啊,对方听说是听澜姐姐是在二姑娘身边当差的才肯点头答应的。”   “对对对,我觉得他们是想沾国公府的光呢。”   颜珞哀叹:“听澜娘老子这是急昏了头吗?”   “听澜姐姐年岁大了,这个时候配人不是最好的时候。”   颜珞明白,年岁大了,慌不择乱选了这么一户人家。她问:“过六礼了吗?”   “还没呢,说是过完年就过六礼。”   颜珞瞧了一圈,没看到听澜,春露告诉她:“昨日同姑娘请假,今日回家去了。”   吱吱最近很忙,听闻得了不大不小的官阶,霍成儒很器重她,颜珞有几日没见到她了,她在前线打仗,媳妇却没了。   这么一想,好心酸。   颜珞不厚道地笑了,八卦完了,她回屋继续玩茶杯犬,拿吃的逗它。   顾阙回来了,她脱了衣裳进屋,颜珞招呼她:“我想做件坏事,不大厚道,您要参加吗?”   顾阙眼皮子跳了跳,这是换了新套路作妖了?   “你又想干什么?” 她不安,故意加重了语气。   颜珞的快乐就是作弄顾阙。顾阙习惯了,甚至开始不在意,颜珞就没了乐趣。   “听澜说了门亲事,我觉得听澜细心勤快,又贴心,可惜娘老子不长脑子,我去玩一玩?”颜珞抿唇,单手托腮,漆黑的眸子里闪着‘不好’的光,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抛开朝堂上的政事,颜珞动动手指头也能让人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顾阙不理解:“你想干什么?”   “顾阙,一个馒头和鸡蛋,你选什么?”颜珞故意眨了眨眼睛,食指朝顾阙勾了勾,指了指自己的侧脸,“亲亲我,我就带你一起玩。”   顾阙讪讪地过去,颜珞贴着她的脸,唇角沿着侧脸挪至唇角,轻轻咬了咬。   顾阙心颤,忍着不适推开她,道:“好好说话,有事没事就来撩我,烦人。”   颜珞感觉力道不够,抱住她,蹭她亲她。   顾阙浑身发热,屋里炭火太旺了,感觉自己就要被点燃了。   她觉得熬不住了,道:“我好热。”   “热啦。”颜珞明知故问,故作矜持般松开顾阙,眼梢轻挑,露出端庄的微笑,优雅极了,“那就热着吧。”   故意的。顾阙一时拿她没有办法,恶狠狠地说一句:“晚上收拾你。”   颜珞轻笑:“等着你收拾。”   顾阙气恨,又脱了一件外裳,只着中衣,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会不会遭报应。”   颜珞奇怪,认真地问她:“什么样的报应?”   顾阙脸色通红,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她说不出虎狼之词了。   对颜珞这般‘死不要脸’的女人,就不能当作一回事,当你选择不要脸的时候,她会比你更加不要脸。   难不成你还能比她更不要脸吗?   不,当你选择更不要脸的时候,她比你更更不要脸。   因为,只有更不要脸,没有最不要脸。颜珞的意识里,没有收敛二字。   顾阙气得不说话,侧过身子,伸手去逗弄茶杯犬,颜珞立即又凑了过来,“顾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自然是要鸡蛋了。”顾阙道,“这与听澜有什么关系呢?”   颜珞拍她脑袋,“如果听澜是个馒头,出现了鸡蛋,对方还会要馒头吗?”   顾阙明白了。她不了解对方的情况,道:“或许人家觉得馒头能吃饱呢。”   “顾二,我们赌一回?”颜珞好整以暇地凝着顾阙,好似找到了新的乐趣。   颜珞的眼神,似狼盯着自己到嘴的食物。   虎视眈眈!   顾阙不理会她,先问:“赌注是什么?不要说什么上下的问题,无趣得很,小说里玩烂的套路。”   颜珞凝眸,自己的话都被她说完了,自己还要说什么?   思考须臾,顾阙笑话她:“是不是没有赌注了?”   颜珞就想了这么一个赌注,顾阙不肯,自然作罢。她偃旗息鼓,顾阙寻到她耳边,低语一句,坐回原位:“可好?”   “不好。”颜珞不肯了,馊主意。   顾阙站起身,揉揉肩膀,“不好就算了,你自己去玩吧,我答应给三夫人找铺子开客栈呢。”   颜珞还在想,顾阙走了,她看着茶杯犬,嘀咕一句:“顾二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且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顾阙去找管事,将自己的要求都说了一遍,管事立即去街上看看。。新帝初登基,不少人在观望,抢先一步,也是不错。   顾阙想造一间现代样式的酒店,占地不需太大,但设施要齐全,服务到位。而且,她想分男宾女宾。   女宾处可以招些女工,给女人出来赚钱的机会,她在想想发动机,能不能用电。   这么一想,视野开阔多了,格局也大了,顾阙匆匆回书房去画图纸。   霜前冷雪后寒,化雪的时候,冷得出奇。   吱吱回来的时候冻得跺脚,婢女挑开帘子请她进来,一眼就瞧见桌上会动的小玩意,奇怪道:“它怎么会动,布娃娃不是应该不会动吗?”   颜珞不抬头,开口便要装神弄鬼,道:“我给它渡了一口仙气,它就活了,我还没给它取名字呢。”   吱吱上前去摸摸,手感很软,她好奇又摸了摸,“叫什么?”   名字?颜珞忘了这件事,取名是一件庄严的事情,不能随口胡来,她认真想了想。   吱吱唔唔、鬼鬼祟祟……   顾二……   她想到了,双眸湛亮,高兴道:“二二。”   吱吱目瞪口呆:“二二?”   一二三四的二?   “对,顾家二二。” 第125章 费钱、养顾阙太费钱!   顾阙送的狗儿, 取名顾家二二,很贴合。   吱吱唇角抽了又抽,这是比谁更二吗?   她没敢说主子取名不好听, 作势问道:“您找我来, 有吩咐吗?”   “可有广平郡王的消息?”颜珞询问道。   广平郡王名望高,惯爱交结好友,这回出门是寻好友作诗, 说是年前就回家。皇室其他人爱作乱, 喜欢欺压百姓,郡王不同, 他只爱诗词,游历山水。   若不是敌对的身份, 颜珞也喜他洒脱的性子。   吱吱回道:“还没呢, 他本来就不喜欢打着名号行事,这回,更是躲得远远的。师父传话回师门, 让各处都注意些。”   有时,朝廷找人未必就比民间强。百姓畏惧朝廷, 不敢随意搭话,二来, 有些百姓不服朝廷,有意隐瞒行踪, 这时, 深处民间的派系就很有用。   吱吱来自民间, 深知其中的道理, 在下发海捕文书之际, 就与冷面说了。   颜珞颔首, 夸赞道:“你办事,愈发细致了。”   吱吱被夸得脸红了,悄悄问丞相:“我看中一处宅子,还望您借些银子。”   颜珞撑起身子,托腮看着她:“你真是个可怜人,罢了,我便与你说了。听澜的娘老子给她相看了一户人家,你自己去打听打听。”   “看好了?过、过六礼了吗?”吱吱傻眼了,自己不过打了一场仗,听澜姐姐怎地就成了旁人的妻子了?   颜珞告诉她:“过完年过六礼,我有一计,与你说。”   吱吱忙露出喜色:“还望您赐教。”   丞相跟前的人都很得脸,吱吱又得新帝器重,按理来说,她去求新帝赐婚也成。   然而,颜珞退出朝堂,不想再露面,再者,她去办,或者吱吱求赐婚,都显得以势压人。因此,还是该自己解决。   颜珞悄悄说了几句,吱吱喜笑颜开,立即应声道:“好,我这就去办,让谁去办呢?”   谁来做鸡蛋?   士农工商,最差的是商人。但是听澜是奴婢,连商人都不算,因此,找一商户也可。   细细去想,对方看中听澜是因为国公府,那么商人就不成了,得要一位芝麻官家里的才可。   天子脚下,一拳头打下去,就有一个权贵,芝麻官遍地走,随意找一位就成。   还有一点,要权势强硬些的,那就找些武官家里的,通州军内的小官最合适。   颜珞稍微一指点,吱吱立即明白了,自己属下那么多,随意揪一人问问家里可有适龄的姐妹,‘鸡蛋’就成了。   “他们放弃听澜后,你立即去提亲,着媒人说好聘礼。去说媒那日,一定也要带些礼品,装出家里很有钱的姿态,这样,第一印象就好了,记住,先不要说你是女孩子,谈好聘礼后,再说。记住,你要主动说给听澜添妆,不用她娘老子出嫁妆。”   吱吱目瞪口呆,“我为何还要添妆?”   颜珞叹气,“你傻呀,人家看不上你,你只能用钱砸进去,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成亲后过继听澜哥哥弟弟的孩子。此话一出,他们必然会松口将听澜嫁予你。”   女子成亲不易,听澜的娘老子多半察觉到吱吱的所在,这才迫不及待地想将听澜嫁出去。   本就反感了,若在一味硬上,只怕会出事。   颜珞教导吱吱:“你该知礼法规矩,女子成亲,有违天地阴阳交合。”   吱吱这回,彻底懂了。她不是丞相,做不到丞相这么厉害,只能迂回。   “我懂了,我这就去办。”吱吱抿唇,待在丞相身边,借着丞相权势行事,时日久了,她愈发明白权势的厉害。   她不过是一普通的小武将,权势没有,只有一腔热血。   颜珞今日罕见地说了许多话,也愿意教她,她如何不高兴,道:“待成了,请您去喝喜酒。”   颜珞没应,喜酒不好吃,人太多,她摆摆手:“赶紧走,事情办不成,就是你没用了。”   师父教徒弟,教到手把手,一事不落,她尽力了 。   吱吱走了,开门,一阵寒风闯了进来,冻得‘二二’毛都卷了。   颜珞托腮看着它:“二二,给你娶个媳妇。”   二二没回应,冻得爬回了自己的小床。   颜珞唉声叹气,好奇吱吱的事情能否成功。   ****   顾阙忙得不行,好多事情都要去办,书房里一待就是半日,图纸画了许多。   她喜欢画,画了许多,都拿去给颜珞看。   颜珞躲在家里养病,外面实在的太冷了,出去过一回,就不想出去了。她很闲,但不想看图纸,反而问起前些时日的事情:“你的东西还丢吗?”   顾阙正高兴呢,这么一问,愣住了,“好像没丢了。”   颜珞顺势说道:“那你给我买些新出的小说,还有要些不一样的,就是那个时代内的故事。校园、商战、还有娱乐圈。”   顾阙:“……”你怎么那么会作呢。   她问:“你知晓什么是商战、什么是娱乐圈吗?”   颜珞道:“我可以学,你不让我看,我明日出去搭雪人。”   “出去玩雪人啊,那你去玩吧,我等着你回来。”顾阙脸上挂着笑,森森的。   颜珞扬唇,道:“你凶我。”   局势立即就变了。顾阙成了缺理的一方,她张了张嘴,生生地憋了口气,温柔道:“对不起,我错了。”   颜珞哼了一声,抱起‘二二’摸摸它的脑袋,“你看,你阿娘笨死了。顾二,我给它取了名字,二二,如何?”   “二二?你……”顾阙失笑,一日接着一日的作妖,她忽而觉得说不通道理,委婉道:“二二不好听。换一个,尔尔吧。”   颜珞故意问道:“耳朵的耳?”   顾阙翻了白眼:“尔等的尔。”   颜珞勉为其难道:“尚可,不错。顾阙,我们晚上可以了吗?”   “不行,半月未到呢。”顾阙心中咯噔一下,半月还未到了,未免自己心软答应,她拿起图纸立即跑了。   颜珞叹气,摸索出宝贝,还是看小视频。   顾阙,不是我‘不守妇道’,而是你不理我的。   尔尔坐在桌子上,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摇摇脑袋,舔了舔颜珞的手背。   颜珞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有些不太适应,唤了春露打些水进来净手。   她瞧了一眼尔尔,道:“你失宠了,出去吧。”   春露将尔尔连狗带床都搬了出去。   天寒地冻,梅花开了,婢女们摘了几枝回来插在玉瓶中,一进屋就感觉屋里焕然一新。   顾阙瞧见后,买了一束红玫瑰放在桌上。颜珞计从心来,问她:“有金桔吃吗?”   顾阙:“……”   颜珞怕她忘记了,追问道:“毒.死怀章王的那种金桔。”   顾阙扶额,转头买了几十本百合小说,用箱子装起来,就摆在屋里,随时看随时取。   颜珞闲得发霉,随手拿起一本,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一处,问顾阙:“什么是百度?”   顾阙在算账,没理。   颜珞又问:“为何百度一问病症,就是癌症?”   顾阙啪嗒啪嗒在按计算器。   颜珞求知若渴:“什么是癌症?”   啪嗒一声,顾阙停了下来,抬首,看向睁着一双乌黑眼睛的颜珞,她要生气了。颜珞讪讪,瑟瑟地用小说盖住脑袋。   好凶。   天色漆黑,春露询问可要摆膳。   两人各自忙着,顾阙没吭声,颜珞没说话。   春露又问了一遍,颜珞探首,道:“不吃了,吃什么,吃气吃饱了。”   顾阙还是很淡定地将账目都算完了,看向春露:“摆膳。”   春露福礼,退出去安排了。   冬日冷,厨房煨了骨头汤,顾阙教厨娘做了蒜泥河虾,蛋白质高。   颜珞日日喝药,一日三碗汤药,看到再好的饭菜也没什么胃口,拿起筷子又放下。   顾阙在剥虾,河虾不大,她在认真地剥虾,拨了放在颜珞的碗碟中,道:“你很闷吗?”   颜珞闷吗?   不算闷,不过是身上的责任轻了,不会再有人登门求她办事,同僚也不向她求救。   突然间,她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吃了玩、玩了吃。   与往日对比,自然就很闲。   颜珞低眸看着碗中的虾肉,道:“闷吗?不闷,只是不适应罢了。”   往日养病,私下里也会处置些要急的事情,不算彻底闲了。如今,不一样了,她是真的在养病。   顾阙抬首,低笑道:“放下权势,你甘心吗?”   当你站在云巅,喜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众生,众生跪在你的面前称臣,习惯了指点江山。突然有一日,从云巅下来了,站在平地上,众人与你并肩而站,心中的低落可想而知。   颜珞咬了一块虾肉,反而问顾阙:“你觉得闷吗?”   京城内的人汲汲营营,日日忙碌,男人主外,女子管内。男人忙着权势,女人忙着照顾孩儿,为他们的未来着想。   他们很忙,忙权势、忙孩子,因此,他们不会厌烦。   而她与顾阙不同。她从高位退了下来,陡然安闲,睡到自然醒,她不忙权势、不忙孩子。   钱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么,还忙什么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人不担心财、不用为吃食而忙碌的时候,那还会做什么事?   颜珞一面吃虾肉,唇角挂着笑,“我二人与常人不一样,顾阙,你有我,我有你。当有一日,你腻了,可会后悔?”   顾阙明白,说的是七年之痒。   她二人之间没有孩子的牵挂,只凭着互相欢喜,当有一日,热情退散,感情淡了,那么还会在一起吗?   这个答案太远了。   顾阙笑了,“我今年只有二十岁,你问我三十岁、四十岁才会遇到的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   凭着一腔热情在一起,关系并不稳固。   颜珞说道:“小说里只写到披荆斩棘在一起,没有写她们在一起后,感情会不会冷淡,她们会不会白头偕老。所以,我们的问题更偏向于现实。”   怎么稳固这段感情?   男女在一起,起初是感情,过了热血期,他们会有了孩子,孩子成了纽带。他们能走完一生,那么,两个女子呢?   颜珞笑了,“你问我闷不闷,我却问你这些复杂的问题。”   顾阙望着她,心中揪然,道:“我们有清至琼琚。”   “他们是顾家的孩子,并不属于我们。将来,我们离开,他们会随我们离开吗?”颜珞劈开美好的幻想,主动出击。   顾阙很简单,想法单纯,开避难所照顾孩子老人,秉持良善的心理。她有许多银子,却没有藏私。   她很特殊,明明日日算计银钱,却甘心撒出大把的钱给旁人。   这些都足以说明她心地善良。甚至于,是心思简单,将世间看得很美好,所以,她以为有感情就可以走得很遥远。   颜珞无奈笑了,她问顾阙:“你会厌烦这种无趣的日子吗?”   “不会,你有厌世心理。你觉得我会随时抛弃你,对吗?”顾阙无奈笑了,颜珞心思异常重。她与自己眼中的世界不同。   她觉得世界残酷,而自己觉得世界很美好。   她继续剥虾,剥出完整的虾肉,递给颜珞:“旁人的好与坏,与我们没有干系,我们为自己而活即可。颜珞,你可知晓在未来的世界上,夫妻有一张结婚证,结婚、离婚都需要公证。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靠着一张结婚证来维持。”   颜珞点头:“我知晓。”她看过许多小说,都有‘扯证’这个词语。   顾阙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慢慢地与她细说:“但是我的舅舅与舅母结婚二十多年,都没有拿结婚证。”   颜珞拧眉:“为何?”   “我也不知,二三十年前兴许没有浓烈的法律感,他们是三媒六聘,成亲给的彩礼是十里八乡独一份的。我舅舅不识字,人老实,我舅妈识字,性子泼辣,但她对我舅很好。我舅偶尔会有小脾气,不管讲理还是不讲理,她都听他的话。”   “他们不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但却是一对很特殊的夫妻。他们之间没有结婚证的牵绊,磕磕绊绊地过了二十多年。后来我劝他们去领证,我舅没答应,说是麻烦。”   “他们之间的牵绊是什么?”   颜珞凝眸,认真回道:“大抵是感情,相濡以沫。”   “对,我们去慈幼所挑几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能随我们离开的孩子。她们也会是我们的牵绊,可好?颜相,你去挑,你教导她们识字,教导她们如何保护自己。我们会很忙,不会闲下来。”顾阙抿唇,痴痴地看着她:“我既选择了你,必然一生追随。生同衾,死同穴。”   “我知你突然闲了会不适应,接下来几日我会陪着你,可好?”   颜珞被她看得不自在,侧身避开她灼灼的视线,道:“我也挺忙的,那箱子小说要看许久了。”   有些话适可而止。   顾阙没有再提,继续剥虾。   吃过晚饭,两人依旧分开睡,一人睡里室,一人睡榻上。   顾阙犯困,很快就睡着了。颜珞占据大床,浑身不自在,翻来覆去,最后抱怨一句:“真是无趣的木头。”   言罢,掀开锦被,自己赤脚走了下去。   卧房很大,里室与外间隔着一道门。   莹白的脚踩在暖和的地毯上,轻轻地,慢慢地靠近睡梦中的人。   谁还不会偷偷下床呢。   颜珞惯来不走寻常路,悄悄挤进顾阙的被窝里,暖意立即钻进肌肤里,整个人都觉得舒服多了。   她环住顾阙,贴在她的肩头上,困意袭来,徐徐入睡了。   顾阙醒了,没敢动,装作继续睡,直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敢稍稍倾身,腾出一只手抱着颜珞。   她有些无语,又有些喜欢,贴着颜珞,她感觉很幸福。   幸福仅此而已,与喜欢的人朝夕相处。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也是她。   她在想颜珞的问题,十年、二十年后,会不会相看生厌呢?   她不敢笃定,将来的事情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如果是旁人,肯定不会去想,有些晦气呢。但是,她内心希望有那么一日。   因为那是十年、二十年,说明颜珞活了很久很久。   被窝里很暖和,却也很挤。榻本就很小,偏偏要挤上来,两个人连翻身的空间都没有。   顾阙叹气,微微挪了挪身子,在她眉眼上落下一吻。   安心睡觉了。   一夜醒来,腰酸背痛,整夜都僵持。颜珞定点醒了,又赤脚走回床上,继续去睡。   顾阙想掐着她的脸,狠狠蹂.躏一番,内心却在告诫自己:她是病人,不能和病人计较。   颜珞的身子养了半月有余,脸色好了许多,肉眼可见,添了几分粉妍。孙氏依旧不放心,日日来诊脉,悄悄问顾阙:“她安分吗?”   顾阙点头:“安分呢,我晚上守门。”   孙氏明白她的意思,鼓励几句:“再接再厉。”   顾阙:“……”阿婆愈发讨厌了。   孙氏还是悄悄塞给她一瓶药,嘱咐道:“三日一回就成了。”   顾阙言道:“开了口,没有一日三回就万幸。”   人太闲了,就会想做事。孙氏哀叹,瞧着顾阙一双如画的的眉眼,道:“你确实是个祸害。”   顾阙被骂得莫名,脸色一红,捂着脸揣着药走了。   孙氏望着恩爱的两人,心就舒坦了,活到今日,突然就有了盼头。   日子过得好,还有什么不好的吗?   孙氏笑了又笑,望着枝头上的白雪,觉得眼前的雪又不一样了,带着欢喜圆满。   又过了两日,雪融化了,无情领兵回京城,义军散了,溃不成兵,他擒拿几百人,锁了回京城。   霍成儒登基为帝,亲自迎出大殿,无情跪下见礼。他亲自扶了起来,道:“卿家多礼了。”   霍成儒曾是无情收下的兵卒,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新君。无情不大适应,简单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去见颜珞!   旧将拜见,颜珞高兴了,顾阙亲自下厨,三人在一起吃了午饭。   说起战事,颜珞多问了几句,无情无一不答,顾阙询问他:“烤羊肉,吃吗?”   无情颔首,顾阙去办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无情道:“夫人是个知趣人。”   颜珞挑眉,道:“那是自然,她可好了,就是傻气了,将银子对外撒,也不晓得还能不能攒钱。”   顾阙开避难所,撒了几万两银子,积蓄都放进去了,也不见旁人堵说她一声好。如今朝堂内外、民间百姓都在夸赞新君免赋税设粥棚。   殊不知顾阙也做了许多善事。   无情微笑,“丞相身子似乎好了许多,精神也好了,爱笑,笑意很真。”   “是吗?闲了没事做,挑逗她罢了。你何时娶妻?”颜珞端起酒抿了抿,道:“娶一妻室,早日完婚。记住,现在的君主是霍成儒。我不过是一死人了。”   无情唇角抿了抿,两颊微颤,道:“我明白,您觉得哪家姑娘好。”   “你信我?”颜珞眼眸微亮,眨眼间添了几分灵动。   无情笑了,道:“自然信您。”   颜珞饮了口酒,道:“我有许多人选,你要什么样的?”   “性子好,相貌随意,掌中馈,行事稳重即可。”无情说道。   颜珞呵呵一声,“你这些条件怎么都避开了我家夫人呢。”   顾阙相貌好看,不懂中馈,行事不算稳重,过于坦率,看不懂人心。   无情头皮发麻,道:“顾姑娘只有一个,我想娶也娶不到。”   颜珞睨他:“你惦记顾阙。”   无情吓得举杯:“没有、没有,属下不敢。”   “你可以觊觎的,我会弄.死你而已。”颜珞淡淡道。   无情不敢接话了。   “新帝心善,帝位来得快,许多人不服气。通州军当作表率,但……”颜珞顿住,眼眸渐转深邃,语气也有些薄凉:“他若动你,你也不必忍让,可懂?我教你臣服,可未曾教你将脑袋给他。”   “您的意思,我明白。”无情心酸,大胆看着丞相,唇角抿得直线,端起酒盏直接饮了,道:“他若敢对不起您,我也不会忍着。”   颜珞笑了,“他不会。”霍成儒是聪明人,她的时日不多,何苦与将死之人计较呢。   无情道:“但愿他不会。”   两人又说了会话,说起战事,说起广平郡王,又说江南一地,梁王搅得江南一团糟,就算收回,只怕短时间无法恢复生机,还需朝堂救济。   梁王增赋税,搜刮百姓,但钱都给了颜珞。   颜珞微笑,钱是她的,自然不会再拿出来的。   养顾阙太费钱了,短短几月就花了几万两银子,就算养一群女人也花不到这么多钱。   一个顾阙抵得上一群女人。   若非家底厚实,也养不起! 第126章 八卦、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顾阙有些败家, 但也在努力赚银子,撒出去的钱总是比赚的多。   她很努力赚钱,也在很努力地撒钱。   颜珞莫名笑了, 无情又说了许多政事, 哪家得到封赏,哪家官位高升。他好像害怕颜珞不知,争取将外面的情况都说一遍。   他说的一切, 颜珞都知晓, 甚至都是她安排的。他说,颜珞便听着。   二人说了许久, 日落黄昏,无情终是走了。他有从龙之功, 皇帝赐予新宅子, 他自然回新家。   颜珞微醺,无情走后,她依在坐榻上, 目视着虚空,一眼看过去, 屋子遮挡了天空,一叶遮目。   她闭上眼睛, 感觉不一样的氛围,又再度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幕是真实的。   她虽醉, 但脑子很清楚, 无情只要没有反心, 霍成儒就不会动他。   霍家人懂得感恩。   数度起落, 她发现事态变化得很快, 若不能掌握局势,很快,就会任人宰割。   现在,她做了什么?   在没有放心前,她依旧不会放弃权势。   阖眸前,她勾唇笑了,自己就是那么坏。   不,这不算是坏,是自保。只要霍成儒安心做皇帝,不动她、不动无情等人,他依旧是大周最尊贵的皇帝。   颜珞饮了酒,早早地歇下了。   顾阙与春露等人打马吊,晚间正是寂静的时候,周遭无人,灯火朦胧。孙氏是个老花眼,带着老花镜,慢悠悠地打出自己的牌。   孙氏左看看右看看,先是愣了下,而后想起一人:“我好像许久没有看到听澜了。”   春露说道:“回家嫁人了。”   孙氏愣住了,“她不是和吱吱……”   “娘老子不同意。”春露出牌,催促孙氏:“阿婆,您快些。”   孙氏没动,道:“吱吱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呀,听澜勤快,吱吱会疼人,两人都是正经人家,没什么坏心思。   顾阙说道:“吱吱去了,不知情况,我们又帮不上忙。”   “确实,不能以势欺人。”孙氏叹惜,可惜一对有情人了。   继续打马吊。   几人玩到子时,孙氏赢得最多,她乐呵呵地收了钱,不忘画大饼:“等过年,我就还给你们。”   三人不听她的。自从收了细雨为徒,她就多了一件事,替细雨攒嫁妆,钱赢回去,必然是出不来的。   顾阙披上大氅回卧房了。颜珞微醺早睡,她身子冷,就在外间凑活一夜。   静静又过了一日。   国公府送了话,顾灵成亲日期定下了,来年春日里,春暖花开,顾张两家喜结良缘。   顾阙道是知晓了,却不打算出席,她与颜珞是避世之人,这等热闹的事情就不参与了。   顾阙要准备添妆,询问颜珞的意思。   颜珞昨日饮酒,早起就有些头疼,喝了汤药后依旧没什么精神,闻言后随意说道:“挑一顶花冠子。”   顾阙翻了白眼,道:“你就晓得送花冠子。”   “哪家姑娘不喜欢花冠子,再者,我又不出门,要那么多花冠子做什么?”颜珞语气懒散,气色差了些,似乎也没力气作妖。   顾阙忽然想起还欠大文人一顶花冠子,大文人没有提起,她就忘了,不如不给了。   颜珞扶额,感叹道:“昨日的酒劲怎么那么大?”   他们昨日饮酒饮得很慢,半晌才抿一口,一下午不过一壶酒罢了。   顾阙放下手中的信,走到她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道:“你要做什么,我是不会阻拦的,但你自己的身子该要顾忌。”   她的手很暖,细长白皙,揉着的时候劲道不大,有种温温的感觉。   颜珞靠着迎枕,慢慢地睡了过去。顾阙不放心,让孙氏诊了脉。   孙氏来了,怪一句:“你怎么不拦着她。”   “她都快二十三岁了,我怎么可以为了小事说她。”顾阙解释,“再来一回,我还是不会拦的。你得给她时间,慢慢地放下。她也是人,有感情有血肉,只能慢慢地来。”   孙氏诊过脉,道:“我知晓你很懂事,也很爱护她,有些事情不是你包容就可以解决。下回,不能喝了。”   顾阙在一旁看着,“没有下回了。”   孙氏没有说话,顾阙什么道理都懂,可遇到颜珞总会心软。然心软并非是好事。   颜珞又睡了半日,孙氏生气,气得写信去将无情骂了,下回别来吃饭,见一回打一回。   休息几日后,颜珞才恢复些神色,顾阙也没理她,自顾自去算账。   颜珞无趣,外间的雪都化了,露出光秃秃的枝头,天也是灰白色的,瞧不见   顾阙生着闷气,倒是无情送了不少补品,孙氏本想丢出去,一瞧都是好东西,又笑着收下了。   府里各处都静悄悄地,顾阙与账房在核对银子,年底要发年终奖的,按照各人职位来发。   账房一合计,这么一来,要多发上千两银子。   顾阙觉得不多,让他着手去办,看到名单,她又想起了听澜,便问春露:“听澜何时回来,你让小婢女去传话,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春露颤颤,忙放下手中的活,出屋打发小婢女去了。   账房先生也离开了,顾阙合上账簿,回头去看坐榻上沉默不语的颜珞,道:“我们出去走走?”   “不生气了?”颜珞放下手中的书,悄悄地看向顾阙。   顾阙道:“我与你生气,迟早会气死,我们去茶肆听八卦。”   颜珞起身去换衣裳了,穿红的,由里红到外,最后披上大红色的大氅,整个人如牡丹鲜艳。   她才二十二岁,正是花般的年岁,是最惊艳的年岁。   顾阙看得眉眼都弯了,心中高兴,与她说道:“去听听八卦,听听别人的人生,就会觉得有趣了。”   上回,她听了听澜事情,听得津津有味,可见她也是一爱听八卦的人。   顾阙觉得,她应该活得更有意思。她是一端庄的高贵女子,吟诗作曲是必然会的,琴诗书画更是不在话下,然而,她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她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骨子里带着叛逆。   既然不喜欢,不如就做些更有趣的事情。   听八卦!   要过年了,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虽说京城里不如往年热闹,可过年的气氛还是有的。   尤其是茶肆酒楼,更是人山人海,若有话篓子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更是让人舍不得回家。   顾阙牵着颜珞的手,挑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一楼里几乎做满了。新朝宽仁,对百姓更是优待,家宅毁了,主动替他们修建,发了米粮过年。   优待百姓的朝廷谁不喜欢呢?   新朝的好处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尽,接连说了几天,今日换了新话。   新话是什么?   立后!   新帝还是单身呢,各大世家更是卯足了劲头去打探消息。新帝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曾喜欢一军户女。   军户女是什么模样,身高多少,腰围如何,还有性子怎么样,常穿戴什么样的首饰。   知情人一一都挖掘出来,卖给了那些想要将女儿送进宫的世家大族。   顾阙目瞪口呆,颜珞听得津津有味,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她:“快剥。”   听得连剥瓜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顾阙叹气,低头认认真真地剥,余光扫见她一双清亮的眼睛。这双眼睛不再是幽邃无神,带了高兴的情绪。   让一个人高兴的办法有很多,她恍然找对了办法。   谁不喜欢听八卦呢。   顾阙自己也喜欢,当年娱乐圈的八卦可是听了不少,真情实感的呢。   颜珞也喜欢,顾阙自己也高兴了,颜珞喜欢就成,自己的目的就是让她高兴。   目的达到了。   顾阙低头拨瓜子,将瓜子一粒一粒地放进碟子里,可自己剥得再快都不够颜珞吃的。   她想了一招,去淘宝买一袋现成的瓜子仁,直接倒进碟子里。   买好,撕开包装袋,丢进去,万事大吉。   修长的手指去抓了一大把,眼睛盯着一楼,眨都不眨,将瓜子送进嘴里,然而,很快,她就回了头,看向碟子里满得要溢出来的瓜子仁,道:“你就这么糊弄我?”   顾阙茫然。   颜珞纠正道:“你觉得我傻吗?你买的和剥的都不是一个口味。”   顾阙抓了一粒放入嘴里,椒盐的……   顾阙又耷拉着脑袋继续去剥。   下面说到京城适龄的姑娘,最让人在意的是顾颜两家的姑娘。颜家封王,必然是得新帝喜欢,颜家是一大支,适龄的姑娘也不少,会不会出一位皇后呢?   接着是镇国公府顾家。顾家顾灵待嫁,下面还有好几位姑娘,都是庶女。大房没有,二房还有的。   众人踊跃发表,问那人:“顾家二姑娘呢?”   剥瓜子的顾阙蓦地抬首,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颜珞回身看向她:“你不在朝堂上,朝堂依旧留你的痕迹。”   下面的人开始吵了起来,“顾家二姑娘早就嫁人了,做不得皇后。”   “霍家退亲是被迫的,你说这位陛下会不会再将顾二姑娘抢回来,做不得皇后,做一贵妃。陛下那么多宫殿,也不缺她这一间殿宇。”   “陛下今年才二十岁,年轻气盛,你说,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不就是一个女人,抢了也就抢了。”   顾阙无语,颜珞听得可认真了,唤了春露过来,与她说道:“你去掺和,就说颜珞死了,顾二守寡呢。”   顾阙:“……”   “不许去,掺和什么呢。她们说的是八卦消息,都是随口说说的,茶余饭后的话,出了门就忘了,哪里会在意,就像你听听澜的八卦,如今,你可还会记得了?”   颜珞转眸,看她:“听完不该掺和一脚吗?”   顾阙道:“又不干你家事,掺和什么。”   颜珞望着她:“你怎么那么凶?” 第127章 最二、颜七你真二!   顾阙愈发凶了, 三言两语不和就会提高语气,嗓门就大了。   她说完,下面的人又说起了颜家的女儿。她二人的思路有些慢了, 吃瓜都来不及。颜珞也不在意她, 继续认真地吃瓜。   颜家有十几个女儿,颜珞行七,她是最耀眼的一个。如今, 她不见了, 其他人故意忽略,说起八姑娘九姑娘。   八姑娘九姑娘年龄刚刚好, 与新帝极为般配,听闻颜家都测算了生辰八字, 八姑娘的生辰最合适, 是大吉之兆。   这回轮到颜珞无语了,道:“颜家不会送女儿入宫。”   颜家得王位是因为她!霍成儒与颜家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没什么交集, 且颜家是一文官,没有太多的优势。   顾阙道:“我觉得他会娶冷面。”   颜珞挑眉:“洗耳恭听。”   “因为他要拉拢无情。”顾阙言简意赅, 自己不懂政治,好歹也看了许多年的历史书, 新帝登基会拉拢权臣。眼下,支撑大周的是无情手中的通州军, 坐稳江山就要拉拢。   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冷面虽说年岁大了些, 但皇后并非要绝美之人, 她是女子的表率, 能给皇帝带来最大的利益。   冷面不仅是无情的妹妹, 也是一军首领, 得到她,通州军得了一半。   颜珞惊讶,道:“顾二,你竟然想要这里了,不错,冷面是是为霍成儒准备的皇后,但霍成儒走不走这步,我就不知晓了。”   做了皇帝就没有儿女私情,大魏哪个皇帝因感情而误事?   皇帝独宠一人,并非好事。文帝陛下独宠皇后,惹来满朝不满。他们只有一双孩子,孩子死了,后继无人,将皇位让给旁人。   因此,皇帝需要更多的子嗣。   这便是最不讲道理的’道理’。   顾阙不解:“我觉得他们不合适。”   “没有合适与不合适,只有稳定大局。张家想要振兴、霍成儒想要稳定朝堂,都会走出这么一步。顾二,你还想做皇后吗?”颜珞语气渐冷,皇帝哪里有那么好做的,臣下可以荒唐,但皇帝不可以。   废帝荒唐行事,惹来众怒,这就是前车之鉴。   顾二的性子不适合在宫里生活,她看人压根不带脑子,就带眼睛了。   颜珞哀叹,顾阙却说道:“如果他们不走这一步呢?”   “不走?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啊,我不过是去将图纸画好了,该怎么做,还是要你自己去办的呀。细节如何打磨,小事如何去安排,都在你,而不在我。我所做是不过是画个样子,你照不照这个样子去画,我无法勉强。”颜珞深入浅出,将道理掰碎了说一遍。   我如何想,是我的事情。他们如何做,是他们的事情。   并无关系。   顾阙明白了,下面的百姓押注了,押颜家女还是顾家女。   你瞧他们连事情的本质都不知晓就在下注赌钱,顾家二房算什么,顾元玮的女儿配吗?   这就是吃瓜,连内因都不知晓就在那里喊得比谁都起劲。   顾阙问颜珞:“今日听得高兴吗?”   颜珞微笑:“高兴,看众人愚蠢,我独聪明,如何不高兴呢?”   顾阙:“……”傲娇到骨子里去了。   颜珞霍然站起来,招呼春露:“我们也去押注。”   春露站在门外,听得仔细,闻言道:“押谁?”   “我们也开一局,加一人,加冷面。”颜珞言辞间透着一股不正经。也谈不上不正经,就是你听上去就知晓她在使坏的语气。   顾阙嘲讽:“加冷面,给你加一根烤肠,成不成?”   颜珞不理她,戴上帷帽,一面说道:“我去给你攒银子了。”   得想办法攒钱,顾阙的开销太大了。   颜珞高高兴兴地去了,顾阙拿她没有办法,继续剥瓜子。   这时,脑海里叮咚一下,大文人来了。   大文人:我发现那本野史还有一部分缺失了。   顾阙:啥啥啥?   大文人:我之前说过我这本书是复印出来的。   顾阙:记得呢。   大文人:复印的时候复印了一大半,还有一部分没有印完。最近天气太好了,太阳大,家里人晒族谱,顺便翻出了后半部分。好家伙,我瞧见后面的部分,震惊我姥姥姥爷,后半部分是一场婚礼。   顾阙:你这属于慢了许多拍呀。   大文人:那是女子的婚礼,百合的婚礼,看得我热血沸腾,我也想去找个姑娘结婚了。   顾阙:你又没到现场,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大文人:每本书都有署名,我看的时候没有署名是因为它不是最后一页。这回我看到了署名,真的是凌昭。你真神了。   顾阙发懵了,真的是凌昭吗?幸亏他活下来了。   大文人:那场婚礼真是踩着所有人的脑袋,你说那个时代封.建,颜珞还举办了婚礼,三军观礼,天下百姓见证,果然是我的梦中情人。   顾阙:醒醒,她是你的祖宗!   大文人:我找你是问你后半部分可要?   顾阙:要,老样子。对了,我送你一个碗,可要?   大文人:什么时候的?   顾阙:听说颜珞用过的。   大文人:要!要!要!   顾阙:明天给你。   下线了。   下面的颜珞戴着帷帽,无人见到她的面容,却也给了她作妖的机会。一朝丞相舌灿莲花,鼓励这些人将银子押在冷面身上。   冷面是谁?   一位骁勇善战但年岁比陛下大的女将军。   饶是颜珞嘴皮子再厉害,也没有多少人投冷面,甚至觉得她脑子有问题,唯有零零散散的人押冷面。   一上午吆喝,只有□□人听她的。   口干舌燥,颜珞悻悻地回雅间了。顾阙剥了满满一碟子的瓜子,还有一盘子砂糖橘。   见她回来,顾阙剥了橘子给她:“攒钱了吗?”   “都不听话呢,他们肯定会连裤子都赔没了呢。”颜珞叹气,见到新奇的物什也没有多问,或许橘子还没满月就被顾阙摘了过来。   橘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汁水出来,甜得人嘴里味道立即变了。   咦,和蜜糖一样甜。   颜珞又吃了一个,眼眸弯弯,道:“怎么会那么甜?”   “我拿针筒将蜜糖水打了进去。”顾阙胡诌,笑得不行。   颜珞信了,她是始作俑者,旋即低眸在小小的橘子上找寻着‘针眼’。   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塞进嘴里,又拿来一个继续吃。   还是没有。   颜珞吃了几个,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咬咬牙,又吃了几个,道:“我替你将顾家二房的姑娘送进去?”   “随你,只要不碍了清至的路就成了。”顾阙随意,顾家的堂妹们与她没有太多的交集,性子是好是坏,她压根不知,但人的命是在自己手中,不在她的手里。   颜珞本想激一激她,未曾想,她压根不在意。颜珞自己憋了一肚子气。   橘子都吃饱了,顾阙说起一事:“那本书是凌昭所写,留他的命。”   颜珞一口血默默地憋了回去,这叫什么事?   她问顾阙:“我还得让人保护他?”   顾阙点点头:“你可以试试。”   颜珞敢试吗?   再对凌昭怎么样,小视频和小说又没了。   罢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她不与凌昭计较了。   回头找几个人盯着,颇是麻烦。她吃了一口橘子,抬手捏了捏顾阙的脸颊,“顾二,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当你胡作非为时,有人愿意包容,那么,那人必然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   人会有自己的感情,喜欢是其中一种。层层去剥,喜欢也分很多种,喜欢不代表包容。   喜欢又把包容,才是最大的幸福。   父母对女子的爱中带着包容,那是由骨血控制的,是天然形成的。   当一个与你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喜欢你、包容你的缺点,那么,幸福在向你招手。   当你有了缺点,父母想的是爱你包容你,喜欢你的人也会不理解,甚至去同旁人吐槽,那也可以说是喜欢,但没有到了骨子里。   到了骨子里的喜欢,不会让人因你这些缺点对你有异样的眼光。   颜珞深有体会,微微一下,顾阙将剥好的橘子塞进她的嘴里,笑话她:“几个甜橘就让你感到幸福了?”   顾阙知晓,颜珞爱吃甜,有甜就会感到幸福。   一楼内客人越发多了,立后关系到许多事情,牵扯重大,百姓也会来凑热闹。   没有颜珞下面苦口婆心地劝解,压根无人在意冷面,甚至有些人连冷面是谁都不知道。   冷面那里冷冷清清,颜家顾家处竟打成了平手。   颜珞感叹一句:“世人皆愚蠢……”   话没说完,顾阙就捂住她的嘴巴,哀求道:“好了好了,你最聪明,我们都是愚蠢的。他们吃瓜罢了,不懂内情。”   说是不懂内情,颜珞更为不满,掰开她的手:“我方才与他们说了,他们不听,我说了几遍了。朝堂上,我说一遍即可,面对他们,我说了不下十遍。顾二,他们比你还蠢。”   “顾二,你应该高兴才是,终于遇见比你还蠢的人了。”   音落,一楼大堂传来声音:“我押冷面,押一百两。”   颜珞与顾阙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大堂来了个傻子,押了一百两,若是赢了,便要赔他一千两。   顾阙道:“你是来赔钱的。”   颜珞也不理解:“来了个聪明人。”   “呸,你不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吗?”顾阙拉着颜珞走到窗边,大堂闹哄哄的,瞧不见方才说话的话,几乎都是各说各的话,赌局已经开了。   黑色的木板上写着各家多少银子,本来就是民间百姓玩的赌局,几钱银子丢进去,没了也就没了。顾家不过五十两,颜色多一些,五十三两。   这么一来,冷面最多,颠覆性碾压两家。   颜珞皱眉:“顾二,我要赔钱了。”   顾阙道:“颜七你真二!”   颜珞不二吗?苦口婆心让人家押冷面,劝人家来自己手里赚钱。   天下就她最二! 第128章 威胁、你找什么呢?   两人互相吐槽, 堂内的局势就变了,也有人去押冷面。   对于百姓,空口大白话是没有用的, 得让他们看到实际的行动。   商鞅徒木为信与之契合。你与百姓说太多的道理, 他们都只会想着自己的口袋里的钱,但看到别人往里砸了许多钱,他们会心动, 也想着效仿。   不出半个时辰, 冷面远远地超过顾颜两家。   顾阙笑了,“只怕有些人连冷面是谁都不知道。”   颜珞凝眸, 望着大堂上涌动的百姓,眸色沉沉, 似乎在想什么。而顾阙是在找方才那抹熟悉的影子, 到底是谁投了一百两。   一百两将冷面推到了浪潮顶端,类似于在新浪上花钱买了热搜。   只怕明日大街小巷都知道冷面是新后人选之一了,那么世家大族都会去查冷面这个人。   她问颜珞:“我感觉应该是有人故意推动局面呢。”   “推不推和我没有关系。”颜珞道。   顾阙道:“你要赔钱了。”   颜珞道:“对哦, 要赔不少钱呢,怎么办?”   顾阙道:“回家了。”   “回家、你会收拾我吗?”颜珞微笑道。   顾阙看着她:“你也知你自己欠收拾?”   颜珞拒绝:“不, 我没有错,但你会觉得我有错, 顾二,你应该知晓聪明人与笨人之间是有代沟的。”   顾阙险些炸毛:“你直接说我们之间有代沟不就得了。”   颜珞抿唇:“我怕我说了, 会伤你的心。”   顾阙狠狠地瞪了一眼, 下定决心, 道一句:“回家收拾你。”   颜珞改口:“我们可以商量的。”她张开手臂去抱顾阙, 屋门开了, 春露进来了。   颜珞只好罢手, 春露也知晓不该此时进来,可自己双脚已踩屋内,只好继续说道:“方才押注的人是霍家的。”   哦豁,幕后人是霍家!也就意味着霍成儒有娶冷面的心思。   出来听八卦,遇到更有趣的事情。   颜珞将霍成儒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她笑了,道:“回家吧。”   顾阙觉得十分无力,打脸来得太快了,打得太疼,她摸摸自己的脸,由春露替她戴上帷帽。   出来了。   寒风刺骨,颜珞捧着手炉登上马车,顾阙跟上。   两人悄悄地来,也悄悄地走了。   街上人很多,都是出来买年货的,南北通了,京城内许多人离开,急于归家,也有人回来了,与家里人团聚。   京城又恢复了往日喧嚣,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帝都恢复得很快,若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事,只会当作是一场梦。   梦中恶战,梦中城池破碎,敌军踏破城门,闯入他们家中,哀嚎遍地。   一路走一路看,行人形色匆匆,难掩喜色。经历过浩劫,好生活就在眼前,他们最该高兴。   顾阙看得高兴,回头再看颜珞,又觉得心酸。她是一朝公主,生生毁了自己的国家,将百姓、江山交给了一个心地良善,不知能否承担大任的青年。   颜珞身上的担子卸下了吗?   顾阙觉得没有,她在忙,害怕新朝会出现危机,害怕君臣之间无法和睦。   放下车帘,她回身抱住颜珞,道:“颜珞,我觉得你很能干。”   颜珞是旧朝逆臣,也是新朝的功臣。   人都有两面性子,有好有坏,人无完人。颜珞有大恶的一面,屠杀旧朝皇室中人,亦有大善的一面,新朝初始,百姓安稳。   眼前一系列的画面不断冲击她的眼睛、思绪,她身侧之人,让她敬佩得五体投地。   顾阙抱着颜珞,在她耳边低语:“会有许多伟人,我觉得你也是呢。”   颜珞好笑,不知她作何变故,但夸赞,自己全盘接受了。颜珞抬起顾阙的下颚,笑着亲吻。   亲吻是爱意的表现,让人情不自禁。   一吻而深,唇齿相依,舌尖纠缠在了一起。   她们身上有多处交融,不仅是身体,也有思想。哪怕古今思想不同,她二人都平静的接受了。   顾阙觉得愚孝不可,颜珞撕碎了愚孝的面具。   顾阙不满女子地位,颜珞踩着所有人的肩膀办了一场婚礼。   她二人明明来自不同的地方,却融合得很完美。   或许是顾阙既来之则安之,亦或许是颜珞叛逆。   总之,两人很是契合。   松开顾阙,颜珞望着微微喘.息的人,唇角泛笑,道:“我以为你会阻止我复仇,可是你没有,甚至在帮我的。”   顾阙是一个善良的世家子,她身上有白莲的圣洁,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好,是良善的表率。   最后,她却甘愿帮助自己做了那么多事。   没有顾阙的火药配方,颜珞自认复仇不会这么成功,光是战事就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当善良的人愿意陪你入地狱,那时,就代表着她的爱,是无法匹配的。   顾阙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不知你的苦,便不会劝你行善,我只希望莫要牵连无辜的人。野史上,你最大的恶事便是挑起战事,屠杀皇室满门,不会再有屠城。颜珞,我对你的要求不高,活二十年。”   “就二十年,我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一许,便是二十年。常人许一生,她仅仅是二十年。   她害怕,颜珞连二十年的时间都没有。   颜珞哼了一声:“我不在乎后世骂名,他们骂我,我早就死了,听不到。哪怕他们当着我的面,我也不在意。骂一句,又怎么了,我又不会少块肉。”   顾阙忍不住道:“你怎么脸皮那么厚呢?”   颜珞却问她:“脸皮厚,与挨打失去亲人相比,你选择什么?”   顾阙不问了,半晌没搭话。   心猛地收缩,疼了。   她侧过身子,颜珞掀开车帘,冷气钻了进来。天寒地冻,严酷的气候还是压不住游子归家的脚步。   游子归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亲人相逢,光是一听就觉得很高兴,唇角弯弯。   颜珞感受不到他们的喜悦。   或许是麻木了,或许是没有血缘相近的亲人了,都死了。   死得干干净净。   回到家里,众人欢喜,听澜也回来,消瘦了几分,下颚尖了些,眉眼带着些许憔悴。   顾阙没问家里的事,让春露将过年的赏钱先发了。婢女们喜笑颜开,道:“还早着呢。”   顾阙道:“你们就盼着这些,不如早给了,让你们早安心,高高兴兴。”   春露与听澜等于是院子里的管事,赏的最多,二十两银子。   顾阙出手阔绰,颜珞在旁说道:“家都被你败光了。”   “哪里,你想想一两银子一石米,我给她们的也不多,要不,你再添点?”顾阙凑到她面前,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在了一起,婢女们拿着赏钱笑吟吟地走了。   屋里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空气安静。   颜珞勾唇,顾阙抿唇。   不管是怎样的笑,最后,唇都贴在了一起。   屋里的炭火很旺盛,进来甚至感觉有些热,顾阙脱了外衣散热,颜珞接过她的衣裳摸索。   摸摸袖袋摸摸腰处,她奇怪道:“你摸什么呢?”   颜珞没说,继续找。   衣裳各处都摸了一遍,都没有。颜珞丧气,目光落在顾阙的容颜上,又静又幽。   顾阙被看得心里发憷,道:“你找什么?”   颜珞看着年轻的小妻子,可以称之为妻子,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惊惧,像是在畏惧。   颜珞动了动嘴,“药。”   顾阙不解:“什么药?”   颜珞上前摸摸她的脑袋:“自然是药丸。”   顾阙:“……”   顾阙站起身,拿手去戳她的胸口,气得不行,“你那么狠狠地看着我,就为了药?”   颜珞道:“不然,你以为呢?”   顾阙拉着她进内室,翻出药丸,倒了两颗递给她:“吃了。”   作死!   颜珞吃了,下一刻被顾阙拉上床,那双手在自己身上肆意行走,脱了外衣,又脱中单……   颜珞瞠目结舌:“你干什么?”   顾阙推她一把,她顺势坐在了床上,顾阙道:“你刚刚那个眼神,我以为你要杀了我。”   颜珞嫌弃她:“我就看你一眼,想逼你拿出药的,谁知你自己胆子小,啧啧,怪我咯?”   顾阙伸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落在她的腰间上,“你刺激到我了。”   “怎么就刺激你了,我不服气。”颜珞不肯,自己胆小,怪我?   话音落地,衣裳都丢在了踏板上,而顾阙身上的衣裳都是好好地穿在身上。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颜珞打了寒颤,而顾阙推到她。   压了上来。   颜珞:“……”一个眼神罢了,就这么生气了?   公平吗?   好不公平。   顾阙胆子一向很小,初来这里,逃过一回,没出京城就被逮了回来,挨了一顿打后就乖了。   她很乖巧,遇到颜珞后,那股乖觉就不见了,胆子愈发大。   起初对颜珞尊敬有加,眼中里都是崇拜,举止文雅,颜珞挑逗几句,便脸红耳赤。   今日的一切,是怎么来的?   颜珞不明白,觉得是水到渠成,慢慢地、慢慢地养成了……   乖到骨子里的人,被颜珞带坏了。颜珞忽感一词:自食恶果。   锦帐低垂,往日嚣张的人今日忽而没有说奇怪的话了,顾阙脱了衣裳,紧紧攥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悔过呢。”颜珞说的一本正经。   锦帐遮挡住外间的光,朦朦胧胧,肌肤雪白,犹如冬日覆盖在枝头,冬日一照,白得泛出光泽。   顾阙看着她,那双眸子冰润,带着光,似琉璃,认认真真地望着自己。   时间恍若禁止。顾阙垂首,继续去亲吻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乌云散开,露出皎月,是世间最璀璨的光。 第129章 规矩、打破规矩!   新帝登基半月, 稳定京城各处,靠近京城的州县都俯身称臣,江南各处破坏得厉害, 不等周军去收复, 各地都已发来降表。   顾阙觉得奇怪,颜珞告诉:“大周新政策,苛政猛于虎后, 她们看到了希望, 这样的朝廷是他们想要的。但你看看北边,他们可有动静?”   北边没有动静。因为增加赋税的旨意还未来得及到北边, 他们没有悲苦的遭遇,是以, 对大周新政策无动于衷。   顾阙颔首, 道:“那打吗?”   “自然要打,无情会北上,但在他北上之前, 帝后先完婚。你可知晓,霍成儒为何急着立后?”颜珞道。   顾阙明白:“安无情的心, 也告诉通州军,他与张家联姻了。”   颜珞颔首:“对, 霍成儒眼中是江山,心中无情爱, 因此, 他走这一步最安全。将来, 带有张家骨血的孩子登上帝位, 你说, 无情会不会更加卖力去替他打江山?”   攻于心计!这一步, 当是霍相给出的建议。   坐稳江山最重要的是民心。   霍成儒若是聪明,就不会薄待功臣。他想做合格的帝王,就必须抛开情爱。   这点,颜珞自问自己做不到!   顾阙说道:“与我们无关,我们春日里就去玩,带上阿婆和祟祟,对了,过完年,我们去挑个孩子。”   颜珞听她的!   大军急于出发,立后大典一切从简,腊月二十二立后,祭拜过霍家祖先,礼闭后,无情领着大军北上。   而霍相领着一干人等去江南收拾残局,临走前与皇帝长谈:找到嘉娘,江山稳固。   他走后,霍成儒就来到顾宅,然而,颜珞以病重为由不肯见她。   走到今日这步,颜珞的心异常坚硬,她可以不见霍家大舅,自然也不会去见霍成儒。   她是旧朝的公主,他是新朝的帝王,本就不该见面。   霍成儒站在府门外,看着朱红色的府门,心痛如绞。   又过七八日,除夕了。   世家门为来年求好运,让人做了喜钱,除夕清晨就在前后门给百姓撒钱。   顾阙听后,觉得有趣,询问颜珞的意思。   颜珞看她:“我有钱,你也不能这么挥霍,给百姓撒钱就能长命白岁吗?败家媳妇。”   顾阙被训得眨了眨眼睛,有些窘迫,但很快,她唤来春露,“我们去撒钱。”   就不该问!   颜珞傻眼了,“你不听我的,作何来问我?”   “给你做人的机会,你不做,我能有什么办法?”顾阙理直气壮,道:“我这个是给你积攒福运。”   “给钱给别人,就是积攒福运?傻阙!”颜珞叹气,手捂着胸口,一再提醒自己:媳妇是自己娶回来的。   当时知晓顾世子是位姑娘才答应嫁人的!   不能生气!   颜珞缓过来了,气定神闲,拿起小说,继续看。   春露准备了两筐子铜钱,筐子染了红色,还扎了红绸布,瞧着像是家里有大喜事。   门房将门打开,巷子里就涌来不少百姓,他们蹲守在各家府门前,就为了捡些钱。   名头是好的,却给了人贪婪的机会。   顾阙还是让人撒了,顷刻间,来了更多的人,嘴里说着恭喜的话。   顾阙也是乐呵呵地,撒完后回家去找颜珞。颜珞嘴里说着败家媳妇。   “媳妇,立后一事,你亏了多少钱?”顾阙问道。   颜珞莫名,捂住心口,作势说道:“两万两,心好疼。快亲我一下……”   顾阙拍她脑门,道:“我不过花了十几两,你就说我败家,你说,谁更败家。让你瞎掺和,亏了那么多钱。”   颜珞没吭声,她并不是掺和,从始至终,都是她一力促成的罢了。   顾阙不知情,絮絮叨叨地指着她的错误,颜珞的眼中,终于渐渐多了一丝笑容。   唠叨许久,镇国公府派人来送年礼,都是些吃食,顾阙收下了,让人回送年礼。   两家当作亲戚来往了,嫁出门的姑娘回家就是亲戚。   顾阙高兴,因为,她嫁人了,与颜珞是一家人,相依为命的一家人了。   她高兴,颜珞也笑了,要过年了。   过年,就是二十三岁了。   离二十五岁又近了一步,掐指算了算,不过是两年,七百多个日子。   她看向顾阙,顾阙高兴得与春露说话,镇国公府承认她嫁出去了。   嫁人了,就是自由身。如何自由?世人看她就不一样了,嫁人的姑娘可以自立门户。   清至琼琚回到国公府,春露去请三夫人回来。   三夫人不肯,慈幼所里也有许多孩子,她陪着他们守岁。所里都是些孤儿,无家可归,三夫人怜悯,愿意照顾他们,不回颜家,也不来颜珞处。   她的归处,依旧是‘两不沾’。   看似脱离了原来的命运,好像又从未脱离。   颜珞素来冷静,敛了思绪,道:“让人送些补品过去,告诉三夫人,死了我会披麻戴孝送她的。”   顾阙没看她,吩咐春露:“别听她的,就说有事就来寻我,我必会尽力。”   春露去准备了。   颜珞坐在榻上,手中托着暖手炉,慢悠悠地翻了一页,神色泰然,似乎并不在意三夫人来或者不来。   顾阙走过去,唇角抿了抿,眉眼压下愁色,“她不来,我们过去。”   “不去。”颜珞紧握手中的书,不予理睬。   顾阙道:“那就算了,我给孩子们准备了小蛋糕,一人一份,图个高兴。”   厨房连夜赶做的,一百多份,奶油蛋糕,不仅孩子喜欢,颜珞也喜欢。她朝听澜眨了眨眼,听澜明白,立即让人将蛋糕端进来。   蛋糕只有巴掌大小,是圆形,散着甜腻味。颜珞瞧了一眼顾阙,“你今日不凶我了。”   “我就凶了你一回,你有本事记到头发发白。”顾阙冷哼一声,不慌不乱,添了几分从容的气魄。   她的身上有了颜珞的影子。   颜珞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在东宫生活的自己,谁都想高高兴兴一辈子,不想承担责任,都要学着成长。   这些时日以来,府里府外都是顾阙在忙,每日看账簿,听管事们禀报事务。自从她退了下来,家中的事务简单了许多,都是采买的小事,对外没什么往来。   这几日,顾阙都在学着成长。   眨眼睛的功夫,顾阙似成熟了许多。颜珞轻笑,其实顾阙不必学如何搭理庶务,将来,这些事情或许都用不上。   颜珞看着白色盘子中小小奶油蛋糕,它如顾阙一般很甜,甜到心坎里,吃了一口,一如既往的甜腻。她静静地吃蛋糕,顾阙笑着望着她。   除夕就该高高兴兴,初一也要高高兴兴。   初一在家玩,初二回娘家,初三去舅家。   但顾阙与颜珞不同,她们都有娘家,因此,过了除夕,初一去镇国公府。   镇国公腿脚不方便,退军后又回到府里,颜珞与顾阙回家,镇国公邀颜珞对弈。   镇国公如今精神许多,重回战场,整个人气色就好了,也不再萎靡,与新帝也算是忘年交。   颜珞乐见其成,坐下与他对弈。   顾阙坐在一侧,观棋不语真君子,她不出声,只看。她在学颜珞走棋的方法,曾经有一步电视剧说的便是围棋。   不过,她看了个寂寞,只知剧情,不知怎么下棋。   顾阙暗笑,颜珞却将镇国公一步一步逼入死胡同里。颜珞虽退下,心气犹在,杀气未损,镇国公弃子而逃,道:“殿下该避让才是。”   “我本如此,品性难改。”颜珞将棋子丢入棋篓中,语气张扬。她不会因退出而折损自己,她想要,霍成儒拿不走。   镇国公轻笑,扫了一眼傻气的女儿,颜珞道:“顾二,出去。”   顾阙起身,对着父亲行礼,直接退了出去。   镇国公:“……”自己的养的女儿真乖巧!   “殿下为何退了?”他抬首,台阶上金色的光从屋檐下斜斜打了下来,成了一道屏障,殿下站在屏障内,背映阳光。   颜珞背对着门,气势犹在,道:“你想做外戚吗?”   镇国公嘴角抽了抽,问得真戳人心,他花了些时间消化这么大逆不道的一句,沉着回道:“不想,殿下一身才能可惜了。我以为你会登基,会让女子进入朝堂,甚至让人女子成为朝堂的半边天。”   “我也想。”颜珞直截了当的回答。世间的规则,是男人制定的,为了更好的控制女人,曾经她想打破规则。阿娘死,她就在想男人为何可以纳妾玩宫人,阿娘就必须留在四方的天地中,日日苦守阿爹回来。   阿爹回来,她便高兴,阿爹不来,她便痴痴地望着宫门口。   活过来后,她做梦都想改变。   后来,她读书,先生授以道理,女子为弱,当由男人照顾。她反驳先生,男人对女子不是照顾,而是禁锢。   那回,她出言不逊,挨了手板,回去后,她问三夫人。   三夫人尚且清醒,告诉她:“没有为什么,这是规矩。”   长辈对晚辈授以道理,先生教导学生,说的都是女子应该生活在后院,由男人照顾,没有他们的允许,便不能出门。   她想反抗,问了许多奇怪的问题,三夫人哑口无言,最后告诉她:“你再问下去,你会死。你父亲救你,是让你活下去的!”   从那以后,她便不问了,遵循‘规矩。’   遇见顾阙,她发现顾阙的想法与她一样,怨恨‘规矩’,偏偏又束手无策。   她可以去做,在剩下的岁月中去拼搏,以权势压制。然而她的寿命有限。   她想起一句词: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做了一半,不如不做呢。她微笑地望向镇国公:“因为我没有几年可活了。” 第130章 爱屋及乌、总不好逼婚!   颜珞的病需静养, 不能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养病需静!   做了皇帝如何静呢?   颜珞的回答,让镇国公吸了一口冷气, 指尖紧紧夹着如玉的棋子, 他忽略了一事:殿下是病秧子。   她如今穿着最好看的衣裳,华胜优雅,面容在脂粉的遮掩下若桃夭, 让人瞧不出她的病情究竟几何了。   他以为是颜珞厌倦了, 却不知她只有几年了。   颜珞微笑以对,“你放心, 我若真去了,我会替顾阙铺好所有的路, 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镇国公沉默, 颜珞道:“你不信我?”   “信。”镇国公坚定道,“我一直都信殿下,我这辈子最敬佩的唯有殿下了。”   镇国公是一武将, 不会勾心斗角,深谙朝堂沉浮, 对颜珞甚为敬佩。这种发自内心的敬佩,不分男女。   颜珞笑意渐深, “我很好奇,你宁愿用整座府邸去抵抗废帝, 为何会将顾阙嫁给我。”   “顾阙愿意, 两情相悦, 本就是我造下的罪孽, 我有什么面目去反对。二来, 殿下为人, 与废帝不同。”镇国公坦然,“殿下是可信服之人。”   若是寻常女人,他如何都不会将女儿嫁出去。   颜珞抬首,怔怔看着他:“答案竟这么简单?”   “殿下觉得简单,可我却思考多日。殿下,你想,你若有女儿,你会怎么做?我出入战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能活着回来,已然万幸。我觉得命很重要,但苟活着,很难受。我若拒绝,顾阙丧失生机,苟活于世,不如随她的心愿。”   颜珞不解:“你、不要名声了吗?”   “不瞒殿下,我让顾阙代替兄长是为了保全侯府的性命。爵位若在二房,我们都会死。二房做事心狠,我只能这么做,但名声,我从未想过。”镇国公舒叹道。   颜珞笑了,“我以为你拒绝废帝是为了名声呢。”   “不,顾阙不愿意,我不会答应。二来,她并非圣君。”镇国公轻叹,怎么能将女儿推到火坑里呢。   面对颜珞,那是因为顾阙愿意。   顾阙说:“父亲,我喜欢她。”   他还能说什么呢?都是他造的孽罢了。   颜珞笑了,镇国公有些双标呢,不过,还有些可爱。   再来一局,两人复又执棋,这局,颜珞收敛锋芒,该放水的时候就放水,最后,打了平局。   镇国公没察觉,喊着再来一局。颜珞唇角抿了抿,没完没了。   再来就再来,颜珞不再放水了,再放水,今日别想回去了。   三局两胜,镇国公傻眼了,颜珞起身就走,真烦人。   初一在国公府吃了午饭,顾阙给清至琼琚发了红包,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磕头,乖乖地喊了‘阿娘、姑姑’。   称呼有些奇怪,然而,与孩子说不清楚,娘亲只有一个,那便是颜珞。   顾阙得空的时候问了夫人:“丽娘呢?”   “走了,你哥哥一死,就放走了,给了银子,不算亏待她。”夫人道。   丽娘勾了顾言,药也加重他的病情,好在留下一双孩子。   顾阙知晓,所有人都回不去了,丽娘与她一般,都是懦弱的人。倘若她有一点坏心思,都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夫人告诉她:“我让人跟着去了,她已经嫁人了,配了农夫,我送了她十亩水田,也算是好聚好散。”   顾阙颔首,夫人是女子,比不得男人狠心。但愿丽娘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柴米油盐也是一种乐趣。   临走前,琼琚抱着颜珞的腿不肯放,嚎啕大哭,“阿娘、我要阿娘……”   颜珞低眸看着她,语气凉薄:“我与你、好像并没有那么亲厚的感情。”   这句话说得太过苛刻了!乳娘吓得都不敢说话,登时低下脑袋。   顾阙蹲下来,抱起琼琚,道:“你是顾家的孩子,不是阿娘的孩子。”   琼琚似乎听不懂,抱着顾阙的脖子继续哭,“我是阿娘的孩子,阿娘、他们都说我与阿娘一样坏、我是阿娘的孩子。”   语不惊人死不休!   颜珞挑眉,揪住琼琚的耳朵:“你自己坏,作何要带上阿娘呢?”   琼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说的,阿婆也说、还有太阿婆……”   好家伙,一连供出两人。   顾阙笑得不行,搂着她,替她顺气,安慰她:“我也想你做阿娘的孩子,可惜不能,你姓顾,是顾家的孩子。”   不是颜珞亲生,颜珞带不走她!再者,颜珞自身难保,如何带一个孩子。   镇国公府会给她最好的生活,日后选夫婿,有镇国公府撑腰,也会挺直腰杆,跟了她们,只会被人笑话。   顾阙将孩子放下,摸摸她的脑袋,“和祖母在一起,可好?”   “不好,阿娘是最有学问的人。”清至站在一侧忽而开口,凝着身形颀长的颜珞,仰着脑袋,目光灼灼,“阿娘是最有学问的人,我想同阿娘在一起。”   颜珞才冠京城,不用人说,小孩子出门在外,也会有人提及。清至早熟,将心思埋在心里,今日忍不住说了出来。   颜珞凝神,看着他,精神恍惚,道:“跟了我,你便没有爵位了。”   清至道:“我只要阿娘。”   他太小了,压根不懂什么是爵位。   颜珞走不得,退不得,生生站在原地片刻,思考良久,吩咐乳娘:“去找国公爷,询问他的意思,若是跟我走,便要割爱。”   她会找一处静心教养孩子,待她死,或者琼琚及笄,会将孩子们都送回来。   收了他们,便不能随心所欲地四处游走了。   这一刻,她忽而懂了妇人们的顾虑,有孩子后,行事多加顾忌。   望着即将及腰的一双孩子,他们快三周岁了,可以分清些许好坏了。他们愿意跟着她,是因为信任。   她阖眸轻叹,问顾阙:“你说,我是不是欠他们的?”   顾阙发笑,“他们愿意跟你走,不是我勉强的。琼琚傻就不说了,但清至开口了,你如何拒绝呢?”   清至懂事老成,他说愿意就不是胡闹了。再者,跟着颜珞,可以学到许多东西。   清至的选择,是对的!颜珞满腹文采,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她什么都懂,通晓多国外语,几乎没有她不会的。   学霸中的学霸!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政治。清至是将来的小国公爷,不必辛苦走仕途,信他是注定要在官场上与人一争高低。   名师指点,便赢在起跑线了。   不过,还得镇国公点头。   还有一层,便是眼前局势不稳,国公府也未必那么稳当,离开京城,或许是一件好事。   琼琚趴在顾阙的肩头上哭得伤心极了,清至不耐烦,上前扯她的裤脚:“别哭了,丢人!”   “确实很丢人!”颜珞附和,低眸瞧着小小的男童,朝他伸手:“阿娘抱抱你?”   清至眼睛亮了,然而就在他分快地跑过去的时候,颜珞收回手臂,负手而立,问他:“丢人吗?”   小小的孩子傻眼了,被捉弄得不知所措。   顾阙冷冷地剜了颜珞一眼,将琼琚放下,走过去摸摸清至的脑袋,安慰坚强的男孩子,“别理她,她就这样,日后要习惯。学问上的事情听她的,其他时候万不可信一个字。”   颜珞不服气:“我就那么不靠谱吗?”   顾阙道:“你连三岁孩子都不放过,你靠谱吗?”   颜珞哑然。   春露很快就回来,道:“侯爷的意思是说,小姑娘十三岁就该回来了,倒也没有嘱咐,唯盼殿下真心待一双孩子。”   顾阙身形顿了顿,问春露:“可勉强?”   “没有,国公爷叹息自己教不好小国公爷,说他是军人,学问不通,不如跟了殿下。”春露代为传话。   顾阙明白了,在京城内,都不是傻子!   “好了,乳娘留下收拾行囊,我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吧。”   顾阙俯身抱起清至,清至高兴极了,道:“你抱我,就不要抱傻子了。”   傻子站在原地呆了呆,果断地去找阿娘,拽了拽她的袖口,“你抱我好不好?”   颜珞不想抱,琼琚是个小吃货,比清至能吃,小胳膊小腿都胖了一圈,抱着好累,且到府门还有一段路,胳膊都会酸。   她眉头蹙着,摸摸琼琚脑袋,说道:“傻子才要人抱,聪明的孩子自己走。”   “我、我、那我还是做傻子吧!”琼琚憋着小脸将自己划为‘傻子’一列。   颜珞彻底没招了,因为琼琚比她还不要脸。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颜珞叹气,喊道:“春露,抱着。”   琼琚哼哼唧唧,勉为其难地蹭到春露身边,不忘说道:“那我就不是傻子了。”   春露笑得不行,几乎就要抱不动她。   回府后,孙氏欢喜得不行,抱抱琼琚,摸摸清至的脑袋,牵着两个孩子回院子去了。   颜珞看着一老两小的孩子,莫名道:“老人为何都喜欢孩子呢?”   明日带着琼琚清至去见三夫人,三夫人必然也会欢喜,她也喜欢孩子。   问心,她不喜欢孩子。   顾阙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回屋,“孩子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也是爱屋及乌,三夫人喜欢孩子,是因为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阿婆是因为一双孩子寄在你的名下,爱屋及乌。”   人的感情不是莫名其妙,都是血缘的牵绊。好比顾阙,她喜欢琼琚清至,是因为自己与她们身上流淌的血是一样的,这是天然的!   两人回到屋里,听澜送水进来伺候两人净手净面。顾阙望着她,想问问亲事,张了张嘴就听到颜珞吩咐:“下去吧。”   听澜放下热帕子,俯身退了出去。   颜珞拧着帕子,与她说道:“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两个人的事情,旁人参与就变味了。听澜若不愿意,我们逼迫她没用。”   总不可逼婚! 第131章 约架、颜珞约架!   颜珞思想开阔, 不会为了下属去逼迫听澜,该怎么做还得吱吱自己去做。   顾阙沉默,颜珞笑吟吟, 道:“我让你挨了一顿打, 总不好让听澜再挨一顿打。”   顾阙不大爱与人计较,但她有勇于面对的勇气,听澜难以与人相提并论。   提及糗事, 顾阙罕见地没生气, 这时才觉得颜珞将事情简单化了。   若是旁人去处理,只怕拖拖拉拉许久, 甚至,结果不圆满。   突然间, 豁然开朗。顾阙笑了, 颜珞拧着湿帕子给她擦脸,嗔怪道:“可还怨我了?”   顾阙道:“我家夫人最厉害。”   闻言,颜珞将帕子砸在她的脸上, “自己擦。”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嬉笑,门房来人了, 要求见听澜,来人是听澜的嫂子。她也是顾家的婢女, 唤赵芋儿,如今是顾家的管事妈妈, 手下管着几人。她的婆婆, 也就是听澜的妈妈曾经也是管事妈妈, 如今退了下来, 差事交给了她。   亲事也是她牵头的, 赵芋儿觉得读书人体面, 恰好有人来求娶,她就应下了。   但婚事没有了。对方今日派了人来,将亲事退了,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原因,但给了十两银子做退礼。   十两银子不少了,赵芋儿将银子收下,赶忙来见听澜。   将听澜喊了出来,她嘴巴伶俐,三两句就将话说清楚,说对方退亲了,丝毫不提十两银子的事情。   听澜笑了,她已许久没有笑了。赵芋儿不解她的心思,道:“给你重新找一门。”   “好,嫂子辛苦了,回去吧。”听澜欢喜,还从荷包里拿了一把铜板塞给她。   跑一趟,又白得钱,赵芋儿高兴地走了,并且一再给听澜保证,回去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听澜嘴里喊着嫂子辛苦了,心中却是鄙夷,目送嫂子离开后,整个人浑身都轻松下来了。   回到院子里,春露故意问她怎么出去了。听澜没瞒着,道:“亲事没有了。”   春露惊讶,“不是说好了吗?”   “我也不知,横竖是没有了。”听澜笑靥如花,看着春露都觉得亲切极了,道:“没有是好事,我也看不上他,家里有些钱罢了,他看我的时候都是趾高气扬的,还问我,我家姑娘性子如何,相貌如何。我心里厌恶极了,他是什么心思,我都晓得。”听澜直接说了出来。   春露讶然,嘴巴都合不上了,“她怎么……”她不敢说,瞧着像是冲着姑娘来的。   恶心坏了。   听澜低笑,道:“你不晓得的,外间将姑娘说成祸水,害了许多人。你想想,赵明悟、前面的皇帝陛下、如今的皇帝陛下,还有颜相,不对,应该是说主子了。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呢。”   “他们提及姑娘的时候,语气都不好,像是在笑话。”   “春露,我知晓你耳朵干净,正是因为如此,许多话我才没有说。”   春露脸色煞白,“姑娘修建避难所,救了不少孩子呢。他们怎么能这么说,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嘴上快活罢了。”听澜语气嘲讽。   春露点点头,“我晓得了,姐姐去休息,主子们在睡觉呢。”   听澜点头,转身要走,想起里面两位白天可不会安静睡觉,回身又问了一句:“吃药了吗?”   “不知道,但姑娘心细,会让主子吃药的。”春露道。   颜珞的身子休养是一件大事,顾阙放在心头上,做什么都不会忘了。   屋里两人闹到黄昏,顾阙披衣而起,出门去忙庶务了。   春露进来,锦帐低垂,内室散着暧昧的气氛,她悄悄走过去,道:“您醒了吗?”   “有事?”颜珞精神很好,春露掐着顾阙不在的时间进来必然是有大事的。   春露细细将听澜的事情说了一遍。   “冲着顾二来的?”颜珞掀开锦帐,红色的锦帐中探出雪白上的手臂,掀开后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她懒洋洋地撑起身子,面上犹带潮红,身子软绵绵地,透出一副无力状。   春露低首,不敢接话了。   “当真以为我死了?”颜珞不大高兴,登时又将锦帐撤下,半晌不语。   隔着一道锦帐,内外死寂。   顾阙貌美,名动京城,尤其那场婚事后,她更是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得不到的总会在妄想,那户人家借着听澜在想龌龊的事情,可见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颜珞阖眸沉思,她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她,奸佞还是无道,都随了他们去说,这是政事。   轮到顾阙,性质就不同了。恍若不知间,她成了青楼花魁,让男人们垂涎三尺,甚至在妄想。   虽说不算惊天秘闻,乍然听闻,还是有些恶心。   他们是轻视,视顾阙做尤物了。   此时,春露是不敢接话的,不论是何人,哪怕街边乞丐听到这些话,都不会高兴。   锦帐内许久都没有声音,春露等得有些害怕了,心思恍惚。   颜珞没有说话,冷静得很,甚至,没有想象中的动怒,一如往常般平静。   “退下吧。”锦帐内传来平静的声音,春露俯身退了出去。   颜珞翻过身子继续去睡!   今日初一,明日就是初二了,明日需去慈幼所给三夫人拜年。   晚上早些睡,心平气和地睡。   夜色寂寥,小小的香炉上熏着清淡的香气,备外温馨。   顾阙上床,颜珞熄灭灯,一道上床了。   静悄悄的。   顾阙翻身,面朝颜珞,摸摸她的眼睛,“你怎么不说话。”   “明日干活,可累了,需早些安置,你也早些安置。”颜珞打哈欠,慢慢地闭上眼睛。   顾阙奇怪:“你要帮三夫人做什么?”   颜珞闭着眼睛,“不帮她、对了,顾阙,你约过架吗?”   “约架?怎么可能,我这么乖巧。”顾阙诧异,想起她今日的反常,立即惊坐起来:“你和人约架了?”   “嗯,打架是个体力活。”颜珞睁开眼睛,斜睨着她:“我会打架的。”   顾阙不信。   颜珞告诉她:“长乐第一回注意我,是因为我帮她打了架。她爹没儿子,但有许多侄子入宫就读。那些人不自觉,觉得她爹会过继嗣子,话里话外不大好听。孩子愚笨了些,有仇当场就报,我们约了架。”   顾阙:“……”冰清玉洁、光风霁月的颜相小时候就是这副面貌?   “长乐小时候意气用事,我在旁提点哄她,小孩子好哄。我劝她约架,比试骑马、射箭,还有蹴鞠。我们赢了骑马射箭,输了蹴鞠。三局两胜,将他们赶出了宫廷。”颜珞有些得意道。   顾阙道:“你们约架不是打群架吗?”   “什么是打群架?”颜珞不解。   “两人打架,见过吗?”顾阙问。   颜珞颔首:“见过。”   “群架就是许多人在一起打架,你打我,我打你,他也打你,你也打他,混在一起。我以为你说的约架就是约在一起打群架。”顾阙有些无语了,原来文人约架的方式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她好奇:“那你和谁约架?”   颜珞眨眨眼睛:“和一个书生。”   顾阙不解:“人家书生怎么招你惹你了?”   “睡觉。”颜珞不说了,闭上眼睛:“我要养足精神。”   顾阙:“……”   睡觉了。   一夜悄然无声,初二早上吃饺子,听澜包了许多饺子。她的心情很好,饺子的花样也多,各种口味。   天色一亮,吱吱就来了,去给颜珞请安。   屋里暖和,颜珞也刚起来,懒洋洋地靠在迎枕上,先问战事。   吱吱道:“一切都好。皇后也好,听闻陛下日日歇在中宫,帝后感情尤为恩爱。昨日,皇后与我说了,想与您结亲呢。”   颜珞挑眉:“如何结亲?”   “她若有女儿,就嫁给小国公爷。若是有皇子,将来做了太子,就让琼琚做太子妃。”吱吱说道。   颜珞冷斥:“清至做驸马尚可,琼琚若做太子妃,大周上下都不得安宁。不成,他们好得很,作何被他们牵连。你告诉皇后,就说我养大的孩子懒怠,担不起大任。”   吱吱愣住了,“这么大便宜,您不占吗?”   “不想,谁知晓她两会生什么样的东西。”颜珞不觉埋怨,“两人功夫都很好,指不定生了个有勇无谋的虎崽子,我家两个孩子岂不是跳进火坑里。   一时间,吱吱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半晌无语。   颜珞不与她多话,只说自己要去约架,问她去不去。   吱吱惊讶,好奇:“单挑还是群殴。”   颜珞抿唇,“人家是一书生,还是童生,我们不能欺负人家,就比琴棋书画。”   “您……”吱吱又上当了,“那您找我来做什么?”   颜珞道:“人不知在何处,你将人找来,丢到皇帝陛下面前,就说我与他比试一番,谁输了,五马分尸。”   “您想弄.死人家就直接说,何必兜圈子呢。”   “我这是公平,我又没欺负他。他自诩书生,我便用最简单的办法与他比试,有错吗?”颜珞不满了,“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我还不仁慈吗?”   “那人是谁?怎么就惹到您了?”吱吱不解,“您以前说书生臭毛病多,不能搭理,这回您怎么就撞上去了?”   “那人……”颜珞沉吟,悄然对上吱吱疑惑的眸子,“你也认识,要娶听澜的那人?”   “他?您为我出气吗?”吱吱登时就乐了,那户人家确实可气,仗着童生便到处炫耀自己是读书人家,做事讲理循规蹈矩。   呸,就是故意磋磨听澜一家子。   吱吱高兴得不行,颜珞莫名,“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替我夫人出气,你高兴什么劲?” 第132章 颠覆规矩、小说看多了吧。   吱吱自作多情, 又摸不着头脑,闷闷地不敢说话了。   颜珞嘱咐几番后,打发她去找人。   吱吱不知内情, 大过年地将人抓过来怕是不大合适, 她狐疑,道:“现在过年呢。”   “过年正好,乐呵乐呵。”颜珞夺过话说道。   吱吱哑口无言, 但这么一做, 自己等同公报私仇了,旁人会戳她脊梁骨。   颜珞看出她的疑惑, “送进宫里,便与你无关了。不过, 会给我惹来麻烦, 倒是有些棘手。”   倘若她出现在宫里,言官知晓,必然上奏陛下除去她这个大奸佞, 到时掀起满朝风雨,于新朝不利。   就怕被有心人利用。她想了想, 说道:“让陈屏去动手,就说他侮辱顾阙。”   险些忘了陈屏。   吱吱目瞪口呆, 瞬息又是一怒:“他找死。”   颜珞掀了掀眼皮,望着她:“你杀了一人, 如何杀得了天下人。”   吱吱语塞, 道:“我去找陈大人。”   颜珞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也该她出面办事了。”   吱吱翻了白眼, “您不怕姑娘被她吸引, 继而抛弃你?”   “我家夫人, 我清楚。”颜珞一改往日,也不是醋坛子了,且洋洋得意地教导吱吱:“感情是勉强不来的。”   吱吱语塞,觉得无语,以前是谁动不动就吃醋发小脾气。   颜珞自信极了。吱吱劝不动,只好去找陈屏。   片刻后,顾阙起床了,看了眼礼单后吩咐管事去安排。所里小孩子多,新年最让人期待,每个小孩子都喜欢有新的礼物。   至于三夫人,顾阙选了许多衣裳首饰。三夫人是优雅知性的女人,为了避难所,将自己贵重的首饰都典当了,顾阙想着重新挑些好的给她送过去。   颜珞不满,哼哼唧唧道:“拿着我的银子做好事,啧啧,你脸皮越发厚了。”   新年就开始阴阳怪气,顾阙不理会她,吩咐小厮们装车的时候手脚慢一些,都是些易碎的小玩意,摔坏了孩子们会不高兴。   装了五六辆马车,满满当当,还有许多布料。   年前的时候,霍成儒送了许多贡缎来了,家里就两人,用不完,索性都装入箱子里给三夫人送去,如何处置,都看她的。   忙忙碌碌一个时辰,府门前停了一长派的马车,富贵人家出手阔绰,路人路过的时候免不得多看一眼。   顾阙用心准备,她在认真地过日子,想把自己日子过好。   人生短暂,更该用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颜珞懒散,小事几乎不管,临走前看了眼礼单,看到贡缎都送了出去,皱眉道:“你自己不留着?”   “用不上,那些料子都是好的,适合孩子们用。再说了,我想要,自己想办法弄一些,也不是问题。”顾阙浑然不在意,贡缎约莫相同于奢侈品,瞧着光鲜亮丽罢了。   霍成儒隔三差五就会让人送东西过来,贡缎并不稀奇。   到了避难所,三夫人都迎了出来,手畔还牵了一个孩子,不过两三岁。   “你们来得颇早。”三夫人笑道。   冬日里喜庆,三夫人难得穿了红色的大氅,发髻上添了支金簪,雍容华贵。   她是美人,如今不过三十多岁,美人迟暮。   外面冷,三人进内说话,顾阙询问所内近况。   三夫人道:“尚且不错,前几日陛下赏了些衣裳,还有许多米粮,他是个不错的。”   顾阙微愕,不及说话,颜珞便说道:“他身侧有一位好助手,陈屏对百姓的关注力很高。”   陈屏心系百姓,爱游走于民间,就连物价上涨都知晓得清楚,可见,她很用心。   中书掌圣旨下达,霍成儒做什么,都需从陈屏手中过,一来二往,可在一侧劝谏。   说起陈屏,三夫人问:“她可说亲了。”   颜珞扫她一眼,道:“没有,她与男人不对付。”   三夫人嘴角抽了抽,不好意思接话了。颜珞却说道:“颜家得封王位,该低调些,倘若再娶她,会让人妒忌,盛极而衰。”   颜家没什么能耐人,得封王后也没参与朝堂大事,算是做一清贵世家。且颜三参与旧事,霍成儒心中有根刺,会不舒服。   说这话时,颜珞敛了笑,神色沉沉。三夫人凝视着她,骤然明白,道:“我多想了。”   “颜家如今该高嫁低娶,陛下才会彻底放心。”颜珞劝道。   若颜家后辈有能耐之人,争一争,在陛下面前露面,做一番成就,或许念在功绩上,陛下不会计较。   失去了颜珞后,颜家后背中没有什么亮眼之人,不如修身养性,好好培养下一代。   三夫人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大族中能人辈出,才有新的希望。   说过些要事,三夫人说近日又收了几个孩子,怀中抱着的孩子是前几日大雪的时候,有人送来的,说是父母丢弃,是弃子了。   所里的孩子愈发多了,穷苦人家孩子养不活,也会送过来。   说起这些事,三夫人面上的神色缓和许多,眼中带着温柔,心有寄托。   颜珞放下茶,眼眸漆黑,冷冷说道:“您这样一做,压力就很大。不如这样,所里的孩子若是没有父母,去官衙登记。孩子长大了,若有人来认,先去官衙挨四十板子再来要孩子。”   许多人厚颜无耻,贪图所里优越的生活,故意让孩子扮成弃子,等长大后,再来认下孩子。   三夫人沉默,顾阙说道:“倒也不必挨板子,将孩子这么多年的伙食费交下即可。”   “也成,明日我就去官衙走一趟,询问他们的意思。”三夫人松口了,打人不好,顾阙的办法便不错,杜绝歪习。   她同意了,顾阙喜笑颜开,说道:“我带了东西过来,减轻您的压力。”   “衣裳料子就可,暂时不缺食物。”三夫人心情愉悦。   顾阙笑了。   三夫人问起战事,大周虽立,各处不平,让人心中不安。   颜珞将大致情况说了,无情北上追敌,霍相领着一帮文臣南下安抚百姓,这几年的日子都不好过。   三夫人好奇:“梁王怎么要了那么多银子,花在何处,也没有见到大肆建造。”   顾阙说道:“火炮、火药可比建造屋舍花钱。您想想,他打仗光靠火炮,需要多少炸.药。先进的东西本来就耗费钱,他们打了一年多呢。”   “无情北上,带了火炮吗?”三夫人担忧,希望快些解决战事,只要陛下勤勉,百姓的日子就有盼头。   颜珞回道:“带了,都是最好的,不出三月,北边即可平稳。”   “这么快啊,那为何梁王打了那么久?”三夫人不解。   顾阙沉默,那是因为颜珞搅局,梁王的钱都给了她。如今,百姓清苦、大周国库空虚,颜珞成了首富。   三夫人叹气,可怜百姓日子过得哭,顾阙不好接话,悄悄看了一眼颜珞。颜珞气定神闲,好似事情与她无关。   吃过午饭,两人便走了,陈屏让人来传话,请殿下与二姑娘去看戏。   半日间,搭了高台做赛场,来了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有一书生,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浑身发颤。   众人不知他谁,皆是一头雾水,就连赶到的顾阙也是莫名其妙,“这是做什么?”   “那人是求娶听澜的书生。他与听澜相谈时,都会问你。”颜珞道。   顾阙不解:“她二人谈情说爱,说我做什么?”   “问你性子可好,相貌可好。”颜珞掀开车帘,微微一笑,陈屏闹出的动静不小,杀鸡儆猴,甚为不错。   看,做了高位,做事的手段都不一样了。倘若在以前,陈屏最多去官衙告状,将那人捉住打一顿。   如今呢,兵不见血,戳心窝子疼啊。   顾阙骤然醒悟了,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女人不守规矩,男人呢?”   场下聚集许多百姓,争着去前排看戏,不断询问左右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一男人对一群小姑娘,阵容有些奇怪。   顾阙不愿看,吩咐车夫:“回府。”   颜珞也无甚兴趣,这场比试不动脑子也知晓是谁赢。   车夫调转车头,百姓依旧不断往看台前钻,都喜欢凑热闹。这场热闹不见血,且是文人比试,百姓更是挤破脑袋想去看一看。   马车与行人擦肩而过,新年里店铺大多关门,闲来无事,有热闹去看,便都去了。   陈屏提前与各府作了交代,尤其是家中有及冠郎君的,更要去看。这是强制性的,并非是邀请。   吱吱拉着听澜去了。当两人回来的时候,春露说了一嘴,“吱吱带着听澜姐姐走了。”   颜珞说道:“你也去看看,回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春露一听也乐了,颜珞不忘说道:“坐马车去,快一些。”   春露笑吟吟地领着几个小婢女一起去了。   没人伺候,颜珞去屋内小炉上打了热水给顾阙洗脸,“夫人生气了?”   一句夫人让顾阙破防,几乎笑了出来,道:“你怎么不打死他?”   “打死了便是便宜他。今日吱吱出去了,你觉得她二人会不会发生些事情?”颜珞故作神秘,拿着帕子给顾阙擦了擦脸颊。顾阙皮肤很好,吹弹可破,擦过,她顺势捏了下,觉得不够,又亲了亲。   顾阙被占了便宜,也没有心思计较,问道:“会有什么事情?”   “看过热闹,必然要去酒肆吃晚饭。吱吱爱饮酒,会拉着听澜饮酒,酒后误事,你说呢?”颜珞眨了眨眼,有些兴奋。   她最喜欢看循规蹈矩的人颠覆规矩,做荒唐、大逆不道的事情。   顾阙傻眼了,“你教的?小说看多了吧。” 第133章 约会、姐姐,我会娶你,会一辈子对你好。   顾阙不满:“堂堂一朝丞相, 日日看小说,迷恋小视频,像什么样子?”   颜珞眨眨眼睛, 无辜道:“谁教我看的小视频?谁教我看小说?还有, 我今日变成这般模样,是谁教的?”   顾阙哑然。   颜珞乘胜追击,道:“是你, 是你弄了这么多奇怪的玩意来哄我, 如今,你又来谴责我。顾二, 你是不是二了些?”   “我是哄你,但没有让你入迷。”顾阙道。   颜珞却道:“那也是你的责任。吱吱怎么做, 是她的事情, 与我无关。我没有教她,听澜父母压迫,倘若她想生米煮成熟饭, 也在情理之中。”   狗急了会跳墙,小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听澜今日看完比赛, 若是受些触动,指不定就办了。   顾阙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只去揉她的脸,道:“事情闹大了, 你杀出去解决。”   “闹大了, 我杀出去。”颜珞拍开她的手, 眄视着责怪自己的人, 眸色清亮, 哀伤道:“顾二, 你心里没有我了,为旁人怪我。啧啧,渣女,保不齐日后你中了美人计,回来就不要我了。”   “我的扩音器呢?”顾阙嘴巴说得快干了,回身去找扩音器。   颜珞告诉她:“我送人了。”   顾阙一愣:“你送谁?”   颜珞道:“送给皇后去了,她可喜欢了。毕竟男人的话不能信,录音后,他想忘都忘不掉。”   “颜家小七,你可真善良。”顾阙半晌无语,反问她:“霍成儒迟早掐死你。”   “不会,他想掐死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不需他动手。”颜珞反驳。   顾阙脸色沉了下来,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颜珞讪讪,想说一句你好凶,又被吓得生生闭上了嘴巴。   唉,顾二愈发凶了。   两人在屋里干等着,等到春露等人回来了,也不见听澜人影。   春露去时,恰好开始比赛,比试琴棋书画。书生连琴都没有碰过,这项自动略过,该为作诗。   用了一炷香时间写了一首干巴巴的诗词,就连围观的百姓都跟着皱眉,不需评判就输了。   书生脸色难看极了。   接着是棋,陈屏指了一位十岁的小姑娘出席。小姑娘可可爱爱,脸颊圆鼓鼓,还有些婴儿肥,看着极为讨喜。   书生颤颤悠悠地坐下来,小姑娘道:“哥哥瞧着很紧张,我让哥哥三子,可好?”   书生无地自容,百姓更是哄堂大笑。书生连棋子都握不住,被羞得不行,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败下阵来。   他已及冠,连十岁的小姑娘都不如。   比试书。陈屏道:“不为难你,背一篇史记,随意择取。”   然而,他连史记都背不出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朗朗到来。   最后是画。随意一副丹青图,送给台下百姓。   小姑娘画的是台下围观的百姓,惟妙惟肖,书生绞尽脑汁,最后画了一副山水图。   图画一般,有形无神。   四局都败了。   春露高兴道:“奴婢觉得他都不如奴婢,我都会背呢。还有他画的山水图,陈大人评价尚算好听,说什么欠缺灵性,他都二十多岁了,哪里还需要灵性,等于就是说你压根不行。奴婢不明白,他怎么就入了听澜姐姐父母的眼睛,对了,他长得挺好看的。”   约莫是相貌好,又读了几年书,冠上‘书生’的称号,让人高看一眼。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读书的。   顾阙听得叹气,道:“吱吱可比他强多了。”   春露点头,“听澜姐姐看不上他,他又听娘老子的话,日后对听澜姐姐未必会上心。尤其是婆媳之间,若是丈夫听婆婆的话,日后日子可难过了,有些婆婆故意磋磨儿媳妇。”   顾阙明白个中艰难,婆媳是千年不变的话题了,别说大魏大周,就是在现代,也是难以调解的纷争。   颜珞端着香茶,饮了一口,漫不经心开口:“他是不是妈宝男?”   妈宝男是顾阙说的,一个男人事事听从母亲的话,没主见。   “对。”顾阙迎合,“我也害怕遇到这种男人,懦弱些也可以,事事听父母的,就有些离谱了。”   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自己连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不说,事事依靠父母,还会靠谱吗?   婢女们听不懂,站在一起,依旧很高兴,颜珞与顾阙说着悄悄话,颜珞说道:“是不是也有妈宝女?”   “有,自然是有的,还有许多新鲜的名词,伏弟魔也而可怕。你想想,结婚后,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弟弟身上,家里的钱都给弟弟花,也让人头疼呢。”顾阙压低声音。   颜珞疑惑:“那干脆姐姐嫁给弟……”   顾阙迅速地捂住她的嘴巴,哀叹道:“小祖宗,你不要乱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颜珞眉眼都弯了。春露陡然出声:“听澜姐姐呢?”   听澜先出门,却还没有回来。   顾阙解释:“或许去街上买东西了,耽误时间。”   春露等人没有疑惑,听澜做事稳重,京城内如今又很安全,不会出事的。   顾阙打发她们离开,心中却是不稳,下意识想起颜珞的话,心里顿时敲着鼓。   倘若真的那么做了,事情就会很棘手。这里是古代,并非开放的现代社会。   顾阙担忧,颜珞惬意,拿起坐垫下的小说翻到精彩的一幕,悠闲地继续去看。   顾阙选择走出卧房,悄悄唤来春露,吩咐她:“去门房找几个小厮出去找听澜回来,记住,悄悄的,莫要声张。”   春露陡然间明白些什么,提起裙摆就小步跑了出去。   回到屋里,颜珞翻开一页,浑然不在意顾阙做了些什么。   顾阙忧心,好像,自己才是古代人,颜珞是穿越而来的那位……   ****   京城很热闹,赛后,刑部就将书生带走了,陈屏紧随其后,也一道去了。   吱吱没有跟着,趁着时间还早,拉着听澜去街上。她二人都是女子,行人不会在意,走走停停,在货郎处买了许多小玩意。   恰逢过年,许多铺子都关门了。吱吱惯会哄人,带着听澜走了许多路,敲开了玉石铺子的门,选了一根碧玉通透的玉簪。   玉簪价值几十两银子,是听澜几年的月钱了,吱吱亲自给她插.入发髻,眉梢眼角都是难以遮掩的笑意。   吱吱小心翼翼,唇角翘起,笑说:“我们去酒楼吃饭。”   “回去吧,我做给你吃。”听澜瞧着铜镜里的自己,面红耳赤,一时间,都不敢抬头看吱吱。   吱吱付过银子,牵着听澜的手走出去,大街上灯火通明。灯会从初一到十五,每晚都会有。   天色已经黑了,吱吱牵着听澜的手,两人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   听澜鲜少出门,上回也是晚上,是跟在姑娘后面。今日一人正大光明地走着,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牵着吱吱的手不觉有些紧。   吱吱道:“我功夫很好的,不用害怕,而且晚上会有许多人出来看灯,更不必害怕。我定了间雅间,我们去吃饭,好好吃一顿。来时与主子说了,今夜不会让你当值的。”   她将事情安排得很细致,分明只有十六七岁,竟比听澜还要老成。   事无巨细,听澜放心,一心去玩就成了。   吱吱牵着她的手,进了一间酒肆,要了些果子点心与酒肉。   听澜道:“吃不完的。”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给姐姐们吃,你随便尝一些,觉得好吃就再要一份回去慢慢吃。”吱吱朝她眨了眨眼睛。   听澜被说得一怔,“你怎么乱花银子呢?”   吱吱愣了一下,说道:“给你怎么就是乱花呢?给旁人才是乱花,我现在有俸禄了,每个月还会发米粮。当官可真好,姐姐,以后的银子都给你,你替我管家。”   听澜没有理会,低头看着茶杯,心思重重。吱吱没有逼她,果断停止这个话题,只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一笑,青春明媚,就像是清晨的朝阳,富有生命力。   听澜道:“你笑什么呢?”   吱吱说:“陛下赐我一座宅子,不大,三进宅子,过几日,我们去看看?”   “你找我做什么呢。”听澜羞红了脸。没想到陛下会赏赐宅子,可想而知,吱吱多受重视,她挺高兴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有了宅子,吱吱会省下许多银子。   吱吱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我攒下来许多银子,到时去添些你喜欢的家具,还有首饰,我定制了许多,金的银的都有,还有园子里应该种些什么花。你跟着姑娘,应该见识过,你来安排。”   听澜没应。   跑堂将点的吃食都送了进来,满满当当摆满了一张桌子,光点心就有五六样,还有一壶酒。   吱吱接过酒壶,给自己斟酒,接着,抿了一口,道:“一般。”   她自己喝了一大杯,始终没有给听澜斟酒的意思。   听澜抿唇,道:“一人喝没意思,给我斟点。”   吱吱笑话她:“你会不会醉了?”   “不会,我少喝些。”听澜也笑了,不知为何,看着吱吱高兴,她的情绪就变了,心中雀跃。   奇怪得很!   吱吱给她斟了半杯酒,又夹了块甜糕放在她的碗里,体贴入微,“有些辣,你吃块点心。”   “我也喝过酒,你莫要小看我。我是奴婢,不是高高在上的姑娘,哪里就那么脆弱了。”听澜脸颊红扑扑,被人保护的感觉有些暖,但她明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吱吱将她的酒壶添满,端起自己的酒,高兴道:“姐姐,我会娶你,会一辈子对你好。”   听澜笑了,“傻气,和姑娘一般傻气。”   吱吱据理力争, 眸色明亮,“我有官职了,是朝廷命官,努力做到大将军,便无人敢轻视你了。” 第134章 吻、提前过上老年生活!   夫妻是一体, 一荣则荣,吱吱想的便是让听澜依靠着她站在高峰上,看到以前看不到的光景。   但听澜有些无法理解, 做官还是做奴婢都是要好好生活的, 下意识解释:“我现在很好,吱吱,你保护好自己就成了。刀剑不长眼, 自己的身子需要多加注意。”   荣华富贵与身体相比, 自然是后者重要。   听澜没有太重的心思,跟着顾阙时日久了, 对荣华富贵的意识很淡。   吱吱饮了一杯酒,告诉她:“在这里, 想要被人看得起, 就必须站在高位上。我见过太多的人了,不管是不是虚荣,高官厚禄是生活的保障。许多人拜高踩低, 想要做些事情都很艰难。尤其是官场上,你可知近日对主子的言语, 有多难听。倘若她依旧在朝堂上,谁敢轻视呢?”   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罢了。   吱吱端起酒大口饮了, 道:“我想做主子那样厉害的人。”   听澜迷茫,主子成为丞相用了多少年呢?   八九岁入宫, 十九岁拜相, 十多年的时间不是单单努力就可以, 还要有机遇。帝王登基, 任人唯亲, 才将她推了上去。   吱吱呢?   她是皇后的徒弟, 皇后会器重她,也会有些机遇。   然而颜相太累了,书房的灯火常到子时才会熄灭,许多时候更是夜不归宿,姑娘独守空房。   她叹气道:“那样太累了。”   吱吱顿住,她看向听澜,听澜正温柔地看着她,目光如水,她不禁在想,累吗?   确实很累,但浑身有劲。   累也高兴。她又释怀了,扬起下巴:“我想你被人尊重。”   仅此而已。   就像颜相为了二姑娘放弃许多,都值得!   感情的事情,你情我愿,没有人逼迫,都是出于自愿。我想为你去奋斗,想让你过上高兴富足的生活。   吱吱是个孤儿,恋想的人不多,一旦有了恋想,怎么都不肯放手。   听澜浅笑,道:“我希望你快乐。”   吱吱却道:“你快乐,我便快乐。二姑娘说过一句话: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姐姐,我是孤儿,没有父母,你入府后是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以。做什么也可,姐姐,你想想,你不必早起,不必去做事,闲暇也可赏花品茶。我可以请人教你学琴下棋,上头也没有长辈压制你。”   吱吱说的生活,确实很幸福,听澜抿唇不语。   吱吱抿了口酒,慢悠悠地放下酒杯,继续言道:“姐姐,你喜欢孩子,对不对?慈幼所里有许多婴儿,最小的也刚满月,你若喜欢,我们去挑一个,或者两个、三个,哪怕七八个都可以。你教她们识字,我教她们练武,长大后,她们自己保护自己。待我们老了,她们回来走动。你想,生活也会高兴。”   “姐姐,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孩子不成。”   “我比那个男人并不差的。”   听澜垂眸,看着面前的酒水,唇角抿得很紧,一言不发。   吱吱没有再说,很快就止住话题,夹了一块鱼肉给她,“姐姐、吃鱼。”   “好。”听澜夹起鱼肉轻轻咬,心跳到了嗓子眼。   吱吱看着她吃鱼,眉开眼笑,不忘说起了趣事。   “姐姐,我想组建一支女子军。与男儿一样保卫京畿,甚至可以上战场杀敌人。现在有些艰难,我与陛下说了,陛下意动,可下面的大臣们不肯。”   “他们被主子压制得太狠了,心里防着女人,害怕我们夺了他们的权力。”   “他们不肯,我偏要去做,改日,我去请教主子。她办法多,必然会让那些人心服口服。”   听澜说道:“对,她办法多,这些时日我瞧着她日日看书,好像闲了下来。庶务也是姑娘在打理,对了,陈大人不帮你吗?”   “势单力薄,你不知晓,皇后也是武将。陛下本来心动了,后来不知谁说了些什么话就改了心思。我私心觉得是在防着皇后娘娘。”吱吱压低声音,凑到听澜面前,“但是主子出山,对她而言必然是一件简单事情。”   两人靠得极近,听澜瞧见了她脸颊上的绒毛。吱吱皮肤白,太阳晒过,也比唔唔白皙。   呼吸交融,一瞬间,两人皆顿住了。   吱吱望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而听澜微微一笑,抬首,亲上她的唇角。   听澜在家里常见她们亲吻,场面见多了,有些心得。   看着旁人亲吻,觉得轻而易举,轮到自己,心跳如擂不说,舌尖抵着唇角,整个人都在发颤。   有些艰难。但冥冥中有股力量推着她向前,不断靠近、 不断靠近……   吱吱被吻,先是懵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就炸开了。   姐姐吻她……   顷刻间,心花怒放。   分开的时候,吱吱的脑子里晕晕的,听澜也是低下头,羞得面红耳赤,连头都不敢抬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近了,近到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地步了。   吱吱努力从容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而眼睛亮亮的,带着光。   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四肢就受不脑袋控制了。   很快,她深深呼吸两回,握着酒杯又大口喝了,说道:“姐姐,我在准备聘礼了。”   听澜没吭声,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不愿说这些事情。   吱吱面上的笑已然无法遮掩了,她连喝了三杯酒,脸颊微红,听澜忙道:“别喝了。”   “可是我高兴,姐姐,你说高兴可以做什么事情会更高兴?”吱吱的眼睛黏在了听澜的身上,想要更亲近一些。   然而,听澜没有如她的意,而是端着茶喂她喝了一口,道:“我将这些东西都打包,该回去了。”   “哦。”吱吱有些失落。   听澜的眉眼都带笑,心里也高兴,但没有说出来,让跑堂取了食盒打包。   回去的路上,风一吹,吱吱就醒了,她看着听澜,心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她想,听澜姐姐肯亲她,往后的路必然好走了。   回到顾宅,夜色漆黑,吱吱止步门外,看着那抹倩影在眼前消失,心在快速地跳动。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恍然间,热血沸腾。   她笑了,转身跳下台阶,黑夜下,一跳而下,如一阵风刮过。   ****   顾阙等了许久,茶水换了三盏,终见到听澜归来,她忙问:“你可还好?”   她太紧张,问话的时候更是将听澜上下打量几遍。听澜噗嗤笑了,道:“奴婢很好,您不用担心。”   “有、那你有吃亏吗?”顾阙问得结结巴巴。   听澜摇首,道:“没有,奴婢懂的。”   顾阙这才放心了,长舒了口气,“回去休息吧。”   “谢姑娘。”听澜也高兴,听话地退了出去。   顾阙上床,躺下后,颜珞上前摸摸她的脸,道:“放心了?”   顾阙只道:“将你的小说都收起来,明日开始看看诗词。”   颜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可太冤了。   顾阙难得生气一回,颜珞觉得应该给她面子,于是,一晚上没说话。   顾阙喜欢睡懒觉,等她起来,别说是小说,连张纸都没有找到。   早起的颜珞将小说都收起来了,晚起的人只能干瞪眼,颜珞轻笑:“昨夜说得信誓旦旦,早上就不晓得早些起来?”   顾阙自己生闷气,问她:“你何时起来的?”   颜珞道:“夜半三更!”   顾阙:“……”输得心服口服。   颜珞的小说有上百本,藏在了箱子里,用大锁锁上了,顾阙看得见,摸不着。   颜珞继续看了几日,赵芋儿又来了,给听澜又说了一门亲,说对方是富贵人家,明日要见一面。   听澜不肯去,赵芋儿说道:“你娘让你去,我跑断了腿还没一句好话。”   第二日,听澜还是去了。   黄昏的时候,高高兴兴地回来了,见人就笑。颜珞唤她进屋说话,“说成了?”   听澜低着头,道:“成了。”   “成了便成了,我让你家姑娘给你准备嫁妆。想要些什么都可说,不必同你家姑娘客气。”颜珞微笑道。   听澜这才抬起头,提起裙摆,朝颜珞跪下了,规规矩矩地磕了头,感谢道:“主子大恩,奴婢记住了。”   “什么恩?”颜珞装作不明白。   听澜会意,笑着爬了起来,道:“我与吱吱记得您的恩情。”   颜珞继续装:“原来是同吱吱成亲,恭喜恭喜。”   “您……”听澜被打趣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着实感激,满肚子的话只好噎了回去。   她退下去了。   颜珞继续看小说,夜色寂寥,顾阙从外间回来,脱了大氅,见她看书,直接说道:“外面闹起来了。”   颜珞没抬头,不在意。   顾阙又说:“吱吱唔唔想建女军,陛下都已答应了,大臣们一闹,陛下又有犹豫了。”   颜珞看到精彩处,抿唇提高精神。   顾阙走到她的跟前,瞧了一眼书页,哦豁,看现代小说了,校园文。   大学生的年龄与颜珞差不多,然而,颜珞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大学生们才刚开始步入社会。   为何差距就那么大呢?   顾阙问她:“你怎么看校园生活了?”   “好奇,学生和老师怎么谈恋爱,还有分别多年,怎么就碰上了、还有、分开后阅历不一样了,社会经验不同,想法还会一样吗?”颜珞嘀嘀咕咕,就差十万个为什么了。   顾阙答不上来,旋即又说起女军的时事情,“陛下为何会犹豫了,你还说这件事呢?”   “你去找陈屏,她会去办,倘若,办不成,我将她从中书令上拖下来去嫁人,我已物色好几个小郎君了。” 第135章 迎亲、吱吱成亲!   颜珞不在朝堂, 朝堂上依旧还有她的人脉。   冷面陈屏之流不说,还有颜顾二家,以及许多瞧不见的势力。   顾阙心中不宁, 道:“我觉得女军, 会让帝后不和。”   霍成儒是男人,皇后势力越大,他就会愈发不安。他们是夫妻, 并不是情侣。二人是为各自家族才会组成夫妻, 通俗些说,他们没有感情。   貌合神离。   这样的夫妻最经守不住考验。   颜珞沉静了, 顾阙说道:“依我之见,女军不可建立。倘若皇后不是武将出身, 我们大可尽力去做。偏偏皇后手中兵权高于皇帝, 嘉娘,你觉得呢 ?”   颜珞没有说话,说明她也在犹豫。她可以解决此事, 但不能解决帝后之间的矛盾。   陈屏更不能出面,这么一来, 中书与皇后勾结,更会出事。   到了今日, 已然不是颜珞的天下了。顾阙看透本质,因为她想起卫子夫。   她说道:“汉武帝晚年的巫蛊之祸, 也是忌惮太子、忌惮皇后。”   颜珞抬眸, 道:“霍成儒选冷面, 便是以为她手中的兵。”   顾阙立即说道:“成也兵权, 败也兵权。”   “顾阙, 你的意思、我明白。”颜珞骤然松了口气, 倚着软枕,抬首看向虚空。冬日里一旦瞧不见太阳就会感觉格外冷,冷意侵入骨髓,她思索许久,道:“过几日,我们离开吧。”   顾阙不说话了,说离开太难了,京城内许多事情都丢不下,哪里那么容易离开,避难所、镇国公府不说,还有女学。   她思索道:“我先加快女学的事情,嘉娘,先从女学开始。”   女学比女军简单多了,女子入学,男人们不敢干涉。   颜珞叹气,“随你,让陈屏讨一封圣旨,名正言顺地开始。至于女军,先缓缓。从一营开始,让吱吱唔唔先将入伍的女子归到一营中,慢慢地扩大。现在大张旗鼓地建女军会招人话柄不说,也没有那么多女子,白费功夫。”   顾阙笑了,“就这样,我让人去给陈屏传话,圣旨到后就开始动工。第一堂课,你去上,可成?”   先从思想开始。   颜珞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让人给吱吱传了书信,暂停女军一事。   翌日,陈屏亲自登门,顾阙去接见。   简单寒暄后,陈屏先说女军,顾阙说道:“眼下不合时宜,先从女学开始。陈大人,到时,请你上第二堂课。”   陈屏愣住了,道:“许久不见她了,她上第一节 课吗?”   “对,待女学结束后,我便离开京城,到时,还望陈大人照看。或者我游玩过山水,也会回来。”顾阙语气诚恳。   “顾二姑娘,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韧劲,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还有你很聪明,女军一事确实不适合。因为,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想着去投军。相比之下,进入女学简单多了。”陈屏说道,“再者,陛下与皇后并无太深的感情。”   女军一事吃力不讨好,还会让帝后分心,着实不该。   顾阙笑了,道:“我与陈大人一样的心思。”   “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陛下同意修建女学,但这时,没有银子。”陈屏难为情。   顾阙道:“他真吝啬。”   “国库空虚,陛下说那位祖宗有钱。”陈屏低笑。   顾阙不满:“那也是她的银子,让陛下打欠条。”   心甘情愿是一回事,被人逼迫又是另外一回事,欺人太甚!   陈屏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顾阙:“这是陛下的欠条,五万两!”   “他一借就是五万两。”顾阙嘴巴微张,觉得不可思议,穷疯了吗?   陈屏抬不起头来,解释:“免税三年,可想而知,新朝多么艰难。”   “五万两不可能,修建女学也不需要那么多银子,再者我只需一道旨意,其他也不要了。”顾阙将欠条还给陈屏,“陛下还想做什么?”   陈屏没说中宫破旧,陛下想要修建中宫却又拿不出一文钱。   颜珞是最有钱的,故而想来坑一把。   没成想,顾阙不上当。陈屏讪讪地接回欠条,道:“陛下会还的。”   “民不与官斗,他还是天子,我如何斗得过他,有欠条又怎么样,他若不还,我敢拿刀去逼迫吗?”顾阙不上当。   她很通透,陈屏画的大饼压根没有用,陈屏失败而回。   顾阙拿着圣旨,地址早就选好,可以让人去动工了。   看着圣旨,整个心情都好多了。   颜珞却不高兴,因为,她掏银子!   顾阙劝说道:“以后让她们交学费,很快就会收回来了。”   颜珞暂且信了,替顾阙参谋,建造几座学堂,另外还有藏书阁。宫里的藏书最多,她使人去宫里偷书。   皇后知晓后,让她还回来。宫里的藏书多是孤本,价值连城。   颜珞回她一字:炸!   皇后无奈,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搬空了就行。   藏书备妥,颜珞又使人去皇后处要几把名琴。库房里有,皇后忍痛割爱,让人搬了三把过去。   名琴更是价值连城,光是名声,就让人心慕。   这么一来,女学的硬件条件远高于国子监,国子监诸人不肯了,上书问陛下求琴。   皇帝让人打造几把赏赐过去,但远不如女学。   没过几日,皇后又让人赏了些各式乐器,还有珍贵花草。   女学日夜赶工,而吱吱抱得美人归,亲事定在二月初二。   颜珞看着婚书,啧啧两声:“这个日子可真二。”   新朝二年,二月初二,二凑在了一起。   顾阙没理她,夺下婚书,“你去吗?”   “不去,顾灵的婚事,你去吗?”颜珞想起顾家人。   顾阙道:“不去。”   都不去。   到了二月初二,天色刚亮,吱吱便来了,给颜珞叩首。   颜珞出主意,诓得美人归。知晓她是女子后,赵芋儿要了一百两银子,吱吱给了,毕竟钱能解决的事情都好办。   亲事这才圆满。   颜珞醒得早,坐在坐榻上,饮了盏茶,慢悠悠说道:“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你心里该有数,我毕竟是将死之人,不会看顾你一生。还有,对皇后的尊敬放在心里,莫要靠得太近。”   言罢,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深,索性直言:“该与皇后保持距离。”   毕竟,霍成儒是皇帝了。帝王心深似海,不可轻信。   吱吱叩首,直起身子,道:“我明白,我忠心陛下,只要陛下不废后,我便永远追随陛下。”   “乖!”颜珞颔首,“小生活的事情,你去请教二姑娘,我不大会教你。”   过日子,是一件有学问的事情。顾阙很有学问,颜珞打发吱吱去找顾阙。   吱吱笑了,道:“我只管忙外间的事情,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听澜,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颜珞嘲笑她:“有出息吗?”   吱吱反问她:“您有出息吗?您挨藤条的时候,想过出息吗?”   颜珞一噎,搁下茶盏就要炸毛,吱吱利索地爬了起来,转身就跑了,不忘说道:“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颜珞更是有气没处使,回内室去找睡懒觉的人,不由分说揪起顾阙的耳朵,骂道:“我没有面子了。”   顾阙睡得正香,朝被窝里躲了躲,颜珞掀开被子,顾阙伸手将她拉上床。   颜珞被拉得踉跄一下,跌倒在床上,顾阙顺势按住她,“你自己说不要面子、不要骨气的,现在反悔了吗?”   “顾二。”颜珞有些生气,吱吱都敢嘲讽她了。她委屈道:“吱吱都欺负我了。”   顾阙松开她,“很简单,我带你去报仇。”   “如今报仇?”颜珞顿了下来。   顾阙扶着她坐好,“她会去迎亲吗?”   “自然该去迎亲的。”颜珞不假思索地点头。   顾阙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靠近她,在她侧脸上落下早安吻,“我带你去报仇。”   接亲时堵门,谁不会呢?   拦门要红包、捉弄她,不是最好的机会?   颜珞半信半疑地被拉着更衣。   顾阙穿了一身袍服,穿裙子不得体,再者,添堵自然不能真面目示人。   黄昏迎亲,时间绰绰有余,顾阙唤来鬼鬼,“迎亲有哪些人?”   “唔唔去了,还有些将军呢,不少人、都是会武功的。”鬼鬼认真想了想,“您要做什么吗?”   “问问罢了。”顾阙低笑,转身看了一眼颜珞,道:“你想看吱吱痛哭流涕吗?”   “想。”颜珞不解。   顾阙唤来祟祟,给她一只小荷包,沉沉的,都是铜板。祟祟喜笑颜开,顾阙嘱咐她:“待会去打架,记住,别让吱吱唔唔进门就成了。”   祟祟握着荷包,笑得眼睛没缝,接连道好。   颜珞恍然大悟,现代小说中提及过,成亲有拦门这么一说。顷刻间,神清气爽,拉着顾阙说道:“我出一对子,他们都是没有学问的人,吱吱若是不哭,今日别想见到新娘。”   顾阙怜爱般摸摸她的脸:“孺子可教也。”   祟祟悄悄说道:“我也可以打得吱吱师姐哭。”   顾阙:“……”学坏,真容易啊。   一行人用过早饭,坐马车直接去了听澜家。   顾阙怜悯,悄悄让人给吱吱传话:主子拦门,速去接陈屏解难。   听澜家就在顾家后门的巷子里,进去就瞧见了大红的喜字,马车停在巷子口,顾阙看了几眼地形,狭长的巷子见不到光。   京城寸土寸金,能有这么一间宅子可见家里也有几分富裕。   勋贵人家的奴仆过的日子也比有些普通百姓强。   下车后,就见赵芋儿站在门口吃瓜子,与宾客们说话。   “这桩亲事是我一力促成的,对方可有钱了,听说二姑娘都给了身契,她与我们不一样了。”   颜珞拧眉,道:“幸亏她贪财,不然,吱吱未必如愿。” 第136章 离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家中有贪财的嫂子, 是坏事,也是好事。   顾阙与颜珞,也是姑嫂。顾阙敏感, 反问她:“如果不是我与你拜堂, 你会不会也将我卖了?”   颜珞低笑,“你有听澜值钱吗?吱吱愿意为听澜花钱,你呢?谁愿意为你花钱, 都是想与你玩一玩, 春风一夜。”   “你……”顾阙气得翻了翻眼睛,这人说话真刻薄。   气了一阵, 赵芋儿也注意到几人,登时就惊了, 顾阙先走过去:“不许声张, 我来瞧瞧。”   赵芋儿登时就笑了,“您来,是听澜的福气。”   “不, 有你这个嫂子是她的福气。”顾阙阴阳怪气道。   赵芋儿不傻,听出好赖话, 登时间,脸色就白了。   祟祟悄悄问她:“有糖吃吗?”   “有、自然是有的。”赵芋儿回神, 笑吟吟地牵着祟祟去屋里拿糖吃。   而颜珞房屋的构造,有个院子, 拦住院门就可。她略微一思考, 顾阙赶忙给她支招, 指着院门:“这里可以拦门的, 我与你说, 她必然会有许多帮手, 最简单的是便是以酒拦人。备上九十九大碗酒,摆在地面上,喝完再进来。”   “听你的,对子不要了,吱吱喝完九十九碗酒,我便原谅她了。”颜珞大发善心。   顾阙好心提醒:“不一定是她喝,旁人代喝也可。”   颜珞道:“那也无妨,准备些大碗,要烈酒。”   顾阙:“……”好狠的的心啊。   她不明白,“吱吱怎么得罪你了?”   颜珞幽幽扫她一眼,冷冷道:“你不必管了。”   哦豁,生气了。顾阙闷笑,唤来赵芋儿,吩咐她:“去国公府里取些烈酒,再要一百个大碗,管事们若问,就说是二姑娘吩咐的。”   赵芋儿应了一声,立即去办了。   顾阙拉着颜珞去屋里走走。听澜家不算贫苦,前院后院,还有□□间屋舍,可见国宫府的油水很多。   两人四处走动,颜珞不知顾阙要做什么。顾阙解释:“我们以后也是要买宅子的,你说要几间屋舍呢?”   “你算一算,清至、琼琚、我们、乳娘,婢女婆子小厮们,最少也要十几间屋子,听澜家的屋子就不够住了。买再大一些的。”   颜珞意兴阑珊,瞥她一眼,道:“让管事去看看就好,值得你动脑筋?”   “你、你自己没有想法吗?”顾阙被怼得一噎。   宾客有许多,挤满了院子,大多都是左右邻居,还有些国公府内的仆人,与听澜都是平阶的人。   比起顾阙成亲,宾客多了许多,热闹得很,桌上瓜子果子更是随便吃。   两人站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祟祟不一样,抓了一把糖塞进荷包里,又拿了一把塞给颜珞,“主子,吃糖。”   八九岁的孩子最高兴。   颜珞不吃,不忘教训她:“牙齿要烂了。”   祟祟不理,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有的吃就要吃,不然死了都没得吃了。”   顾阙皱眉,揪着她的耳朵:“不许说丧气的话,和你家主子一样,该打。”   祟祟缩了缩脑袋,颜珞眼皮子一跳,下意识看向顾阙:“我的面子就被你糟蹋没了。”   “你以前都是不要面子的。”顾阙道。   颜珞轻哼一声,挑了凳子坐下,左右的人都不敢靠近过来,她扫着屋内的摆设,连张椅子都瞧不见。   这么一想,还是要自己设计屋子,按照自己喜欢的来。   祟祟爬上凳子,小腿晃悠,抓起糖给颜珞:“主子,真的不吃吗?”   颜珞不吃。   顾阙从祟祟手中拿了块糖,递给颜珞:“吃糖啦,下次打你的时候,我偷偷摸摸。”   颜珞:“……”说的是人话吗?   门口热闹了起来,赵芋儿指挥小厮将酒搬进来,门口的宾客立即围了过去,纷纷问要做什么。   赵芋儿摇首,“我也不知晓,二姑娘吩咐。”   顾阙走过去,道:“都退远些,碗放地上,倒满酒。”   她没说做什么,小厮们迷茫,照着吩咐做了。   到了黄昏,锣鼓声近了,吱吱穿着红裳跳了进来,一见地上密密麻麻的大碗顿时傻了眼。   日头西斜,落在碗面上,波光粼粼,似许多个小河沟。   吱吱无助地看了一眼陪着她一道来的中书令陈屏。陈屏也是一头雾水,问她:“你得罪谁了?”   “我……”吱吱拍了拍脑门,咬牙切齿,“我得罪了她。”   陈屏噎住,转身就要走,“我不会喝酒,你自己去喝。”   陈屏落荒而逃,尤其是遇上颜珞,哪里还敢多停留,让吱吱自求多福。   吱吱唔唔对视一眼,唔唔后退,“我喝不了那么多,你去求主子放过你。”   吱吱急躁,抽了自己一耳光,万分悔恨。   宾客们站在院子里都笑了,颜珞站在暗处,微微抿唇,唤来祟祟,在她耳边说了一语。   祟祟蹦蹦跳跳到了吱吱面前,说道:“你会哭吗?”   吱吱莫名,“你玩什么?”   “主子说你哭上一炷香的时间,就不用喝酒了,直接抱得美人归。”祟祟咧嘴笑了,将花生糖塞进嘴里,咯吱一声咬了。   吱吱愣住了,“我成亲,为何要哭?”   祟祟不心疼她,回道:“那你就喝呀。”   吱吱不肯:“我不喝。”她退后两步,唤来唔唔,“直接抢。”   祟祟靠得近,直接将糖丢了,摆出架势,“两位师姐,要一起上吗?”   唔唔缩了缩脑袋,怂了,“她的力气太大了,每回打架都会撕扯我的衣裳。我今日的衣裳值好几两银子呢,不打不打,我替你喝几碗。要不,你就哭,谁让你得罪谁不好得罪主子,哭一哭,也好。”   祟祟点点头,“对,我会撕烂你的喜袍。”   吱吱:“……”   “哭就哭。”吱吱咬牙。   祟祟立即吩咐:“点香。”   吱吱目瞪口呆,“祟祟,我、好歹是你是师姐。”   祟祟,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我也不想的,主子吩咐哭够一炷香,少一息都不成。”   屋里的顾阙笑得不行,“祟祟真可爱。”   颜珞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准备录下这段视频,不忘告诫顾阙:“嘲笑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阙不笑了,“别指桑骂槐。”   香点燃,吱吱哇地一声开始干嚎。   祟祟不满意,指点她:“主子说光打雷不下雨也是不成。”   吱吱后悔莫及,怎么就招惹了那么大一尊菩萨呢,想想也该哭一场。   妻子没接到,先大哭一场,想想都要憋屈死了。   吱吱干嚎,嚎了几声嗓子疼,停下来,随手从地上端了一碗酒,刚放到嘴边,酒味辛辣刺鼻。   太烈!   她将酒又放下,又继续干嚎。   宾客们笑成一团,吱吱羞得满脸通红,朝祟祟丢去一把铜钱,祟祟弯腰去捡,她趁机翻了个跟头,从酒碗上飞过。   一阵风过,吱吱穿过院子,直接进去了。   宾客们傻眼了,唔唔效仿,被反应过来的祟祟截住,唔唔带了喜钱,朝她塞了一把。   祟祟不肯要,仗着力气大不撒手,唔唔急了,“你怎么死脑筋,吱吱都进去了,你拦我有什么用。”   祟祟红了脸,要哭了,“你们耍赖。”   唔唔只好停了下来,随手将喜钱朝着宾客们撒去,来的宾客都是普通百姓,还有国公府的仆人。见到喜钱,纷纷去抢。   院子里乱作一团,迎亲的人立即冲进院子。   祟祟依旧死死地抱着唔唔不肯撒手。   屋里的顾阙笑得不行,伏在颜珞肩头上,身子微颤。颜珞却生气,道:“你是故意帮着她。”   “闹过了,我们回家吧。”顾阙直起身子,牵着她的手,眼里的欢喜明明白白。   颜珞唉声叹气。   两人在众人的欢喜道贺声中悄然离开。   ****   四月初,女学修建好,慈幼所里适龄的孩子入学,不少人家也将女子送进去。   中旬,皇帝一道旨意,当官宦人家的适龄女子进入女学接受知识。这是圣旨,不许违抗。   下旬,顾阙颜珞离开京城,寻了一小镇继续休养。   颜珞买了一间大宅子,一条街只有一户人家,便是顾家。   顾家大宅宽阔,园林景色好,顾阙种了许多果树,梨树、桃树不说,还搭了葡萄架。来得晚了些,种了晚西瓜,到了中秋才有瓜吃。   大宅的后排屋里开了一间学堂,对外也是免费,只收女学生。但里面也有一个男学生,便是清至。   快四周岁的孩子会说许多话了,颜珞给他启蒙,他回来问顾阙:“为何只有我一个男孩子,我不想去读了。”   顾阙思考,问颜珞:“要不送到镇子上的学堂里?”   颜珞将书搁下,看向清至:“家里有学堂为何要去外面?还有,那么多花不好看吗?”   学堂里的孩子多是同龄,或是大上两岁。琼琚玩得不亦乐乎,上课说话是常事,每回都要挨上几手板,哭哭啼啼地回家。   颜珞爱事后算账,不认真说话、不背课文,叠加在一起,少不得几板子。   小镇只有一所学堂,是一位老先生创办的,只收男童。学生过了院试,便是秀才,会到县里读书。   听闻老学生门下出了十几位秀才,很受欢迎。   颜珞讽刺,“他一辈子,有千余位学生,就十几个中了,嘚瑟什么呢?”   她是瞧不起那位老先生,怎么会将清至送过去。   顾阙摸摸清至的小脸,颜珞唤清至过来,温柔地看着她:“阿娘有一办法。”   翌日,颜珞亲自去找了琼琚还未穿过的新衣裳给清至穿上,扎了双丫髻,立即出现了一位粉白可爱的‘小姑娘’。   顾阙傻眼了,颜珞却道:“你能扮郎君,顾言的儿子就不能扮姑娘?”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137章 拒绝、人家才十三呢。   小孩子们眼拙, 只当来了一位新来的同伴,高兴地牵着‘她’的手,欢欢喜喜地拿糖吃。   清至哼了一声, 不吃糖, 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书本。   片刻后,颜珞进来了, 先挨个背诵文章。不过是启蒙一类的诗词, 不难。   轮到琼琚,支支吾吾地背了开头, 停顿了,看看天、看看地。   颜珞照样忽视她, 唤了清至。清至大声背诵, 流畅清晰。接着是其他孩子。   中午,婆子们送了饭进来,不少人围着清至转悠, 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 叽叽喳喳说你是新来的、家在哪里、住在何处……   一顿饭吃下来,清至脑门嗡嗡地响。   下课前, 琼琚又挨了手板,嘴巴瘪了瘪, 回家后抱着顾阙就哭了。   顾阙看向颜珞, 又看向正在迈起短腿夸门槛的清至, 瞬间, 破防了。   她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音, 清至也不再扭捏了, 告诉她:“姑姑,她们今日和我玩了,还给我糖吃。”   他还小,不懂女孩子怎么就愿意和他玩了。   古代男女大防,七岁不同席,再过两三年,就该给他重新安排学堂了。   眼下,很好!   顾阙发笑,颜珞懒洋洋地倚靠着迎枕,春露捧了宁神茶汤,她接过,说道:“琼琚明日就不要去了。”   天天背不出来,她害怕自己一生气将人打死了。   清至点点头,“姐姐好笨。”   “她不是笨,是懒罢了。”顾阙摸摸琼琚的脑袋,看向懒散的人,说道:“晚上,你督促她背。”   颜珞抿了口茶,摆手不肯:“我还想多活两年。”   近日气了几回,她有些撑不住了。   顾阙无奈,揪着琼琚的耳朵,道:“晚上我与你一道睡,我偏不信,你背不出来。”   “嗯?”颜珞捧着茶盏的手颤了颤,蹙眉看向琼琚,眼眸深邃。   半晌后,她憋出一句话,道:“罢了,你去拿书,就在这里背,背不出来,我先将明日的手板打了。”   琼琚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顾阙不心疼她,催促她去拿书。   清至走了,换衣裳去找小厮玩。阿娘给他找了几个小厮,可以一道玩了,不必理会傻姐姐。   当着两人的面,琼琚翻开书,嘴里嘀嘀咕咕开始读。   颜珞累了一日,教孩子比上朝还累,尤其是这些孩子矛盾也多,动不动就哭了,尤其是琼琚,领头说话。   她靠着迎枕眯上眼睛,耳畔传来琼琚的读书声,声音稚嫩。   恍惚间回到多年前,阿娘教导她读书,也是这般,她读,阿娘闭着眼睛慢慢地听。   哪里错了,当即指出来。   阿娘说她朽木,后来,她拜相,成了最有学问的女人。   课堂上读过许多遍,琼琚依旧读得结结巴巴,饶是顾阙也不由皱眉,与颜珞说道:“明日将她的座位调到最前面,前后左右都不许有人。”   颜珞唇角弯弯,“她没心思去读,哪怕一人一师,也没有用处。”   学不学都随便,她对琼琚并无要求。但清至不同,他将来会是琼琚的靠山,他强,旁人就不敢慢待他的姐姐。   这么一想,颜珞沉沉睡去,耳畔传来顾二沉沉的声音。   “先生教过几遍,你怎么还不会呢?”   “阿娘教的,我不会,我要换先生。”   “阿娘教的都不会,你觉得……”   颜珞抿唇笑了,学不会因为琼琚是话痨,上课不停地说话,明日想一办法即可。   困意袭来,一觉睡至亥时才醒,醒来,几上摆了几封书信,都已拆封。   顾阙已看过了。皇后有孕,明年将会诞下皇嗣,无情凯旋封王。霍相未归,江南事务繁杂,今年都回不去了。   有一封皇后的亲笔书信,想与顾家结亲。   灯下美人蹙眉,秀美的面容上笼着愁绪,顾阙端着药汤走来,轻轻出声:“我回信了,拒绝结亲。”   琼琚的性子不适合做太子妃,而清至聪慧,做驸马可惜了,驸马大多不可参与朝政。   颜珞丢了书信,默默叹气,道:“皇后急了。”   皇后想稳固自己的权势,与顾家结亲,是需要她出谋划策。   皇后是武将,朝堂上玩不过那些老顽固。   她接过药汤,扬首喝了,苦涩的味道冲淡了愁绪,顾阙接过碗,她直起身,揽住顾阙的腰肢,当着婢女的面碰上顾阙的唇角。   苦涩的药汤渡到了顾阙的嘴里,顾阙苦得皱眉。   往日的吻甜蜜,今日却苦得顾阙说不出话来了。   颜珞舒心,“我会让人去查看一下皇后的处境,十之八.九,霍成儒要纳后妃了。”   “皇帝纳妃,就和天上下雨是一个道理,阻拦不住。嘉娘,你会阻止你阿爹纳后妃吗?”顾阙问。   颜珞摇首:“不会,我会劝阿娘宽心,人生漫长,何必困着自己,做了皇后就莫要指望夫君只宠一人。哪怕是寻常人家也未必做的这一点。但是我会……”   我会断了阿爹的后嗣。   顾阙一道坐在,屏退婢女,亲吻她的耳廓,“你会从根本上解决。”   颜珞低吟,与她纠缠。   灯火重重,人影交叠,交颈而卧。   ****   翌日清晨,顾阙未起就听到了琼琚的声音。   “我不要穿那个、我不要穿那个、阿娘,那是哥哥的衣裳。”   春露茫然,看向主子。   颜珞懒得哄,生硬道:“倘若你不穿,今日课堂上背不出,板子加倍。”   琼琚瘪了瘪嘴巴,就快要哭了,春露眼疾手快地给她套上青色的小袍子。   内室的顾阙披衣而起,瞧见兄妹二人换了衣裳后又揉了揉眼睛,颜珞这是要逆天吗?   琼琚不仅穿了弟弟的衣裳,还将头发扎了起来,成了清至往日的模样。   顾阙走出来,颜珞会心,解释道:“我告诉同学们,不许和男孩子说话,这样就没人和她说话了。”   顾阙笑了,琼琚委屈得不行,清至在一侧吃着早饭,好心地催促姐姐:“再不吃就来不及了,阿娘早就吃完了。”   每日清晨,三人都是一道吃早饭,今日便是琼琚来吃早饭的时候被扒了衣裳换上的。   早饭是鸡蛋牛奶,琼琚看着清至,“你的衣裳怎么那么大。”   清至没说话,嘴里塞得鼓鼓地,只一双眼睛瞪着姐姐,好像在说:“是你矮矬矬。”   吃过早饭,颜珞领着两人走了,顾阙继续睡回笼觉。   醒后吃早饭,接着处理庶务。顾家家里近上百人,光是学堂内外就有二三十人,都是照顾孩子的。   顾阙打算做些小生意,坐吃山空,银子花得很快。   见过各处管事,吩咐事情,他们拿了对应的腰牌出去,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午后,她做了些点心,让人送去学堂。   小憩片刻,颜珞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孩子,看到她们,顾阙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颜珞夸道:“今日琼琚上课没说话了。”   不是自己懂事不说,而是没人搭理她。课后,大家都围着清至转悠,故意忽略她。   正合颜珞心意。她告诉琼琚:“何时改了坏毛病,何时穿裙子。”   琼琚耷拉着脑袋,不敢不应。   明日休沐,学堂也会放假,不用早起上课,晚上二人缠绵至深夜。   本想着睡懒觉,晨时有客到访,递来的是霍相的牌子。   两人惊起,对视一眼,“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两人行踪隐秘,就连帝后都不知晓他们住处,帝后将信送到顾宅,顾宅派人将书信送来。   霍相如何知晓?   颜珞起榻,叹道:“我好累呢。”   顾阙也不好继续睡觉,便:“我去见见他,你歇息。”   “好。”颜珞语气轻快,立即躺下了。   顾阙:“……”好歹客气下啊。   ****   霍子义一身常服坐在厅堂内,婢女端上茶水。   顾阙蹁跹而至,霍子义搁下茶盏,起身相迎,顾阙忙道:“霍相请坐。”   “我来,是有许多问题想请教,还有,我能否见她一面?”霍子义开门见山道。   顾阙不解,“您如何知晓我们住处?”   “暗访,倘若你们购置小小的宅院,我难以察觉,你们买了这么大一间宅子,想要人不察觉太难。不瞒你说,我已让人去过许多地方,找寻几月才到此处。”霍子义道。   顾阙颔首,都是有钱惹的祸,买小宅子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霍相怕是见不到她。”顾阙拒绝。   霍子义拧眉:“为何?”   “她说,无颜面对。当年的琼琚公主已死了,搅弄风云、毁了大魏的是颜相。新朝丞相不该来见大魏奸佞,还望霍相见谅。”顾阙道。   “我是大周丞相,也是嘉娘舅父,姑娘,帮帮我。”霍子义语气诚恳。   顾阙为难,道:“她的病情反复,见一面又能怎么样呢,霍相,让她归于宁静,不好吗?”   霍子义面色凝重,眼神复杂,轻声开口:“江南诸地毁之,我来,也想请教她何有对策。”   顾阙拒绝:“如今,她不过一教书先生,何必为难她呢。倘若她有心,便不会离开京城,站在这里。她的寿命有限,若再费心,只怕……”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少有的坚硬,“天地间离开谁都可以,她不是万能的,霍相,放过她。不是她不顾百姓生死,而是我只想她可以活久一些,倘若她可以活过二十五岁,我便带她回京。到时,你们再见。”   “二十五岁、岂不是、只有两年了……”霍子义惊愕,接连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柔软善良的姑娘。   顾阙颔首,“霍相,请回吧。”   霍子义落寞离开。   顾阙松了口气,并没有轻松,回到卧房,颜珞未起。   屋里温暖,她掀开锦帐,瞧见颜珞的背影,怜爱般地摸摸她的肩膀,道:“他走了。”   颜珞转过身子,对上她忧愁的眸子,“走了,怎么不高兴?”   “嘉娘,我喜欢你。”顾阙豁然感伤。   颜珞坐起来,凝着她:“顾二,你真二。”   顾阙粲然笑了,“你若活不过二十五,我带着孩子就住在这里,选几美人。”   颜珞挑眉,“啧啧啧,我一定活过二十五岁,你一辈子都跑不出去了。”   “你可见过对面张家的姑娘,十三岁,可水灵了,听闻在议亲了,两年后,便要及笄,我娶回来,可好?”顾阙拿话激颜珞,语气散漫。   颜珞不满,知晓是假话,心口还是揪了起来,上前扯过她的襟口,恼恨道:“人家才十三呢。”   顾阙解释:“人家在议亲了,不关我的事。”   女子十三四议亲,十五及笄,十六出嫁。   颜珞低哼一声,上前含住她的唇角,狠狠地咬了。   顾阙闷哼一声,撤下锦帐,将人压.在身下。 第138章 驸马、这一年,颜珞二十七岁。   顾家学堂只收女学生, 免费不说,午时还有一顿午饭,不少人都愿意将家里五六岁的女童送过去。   学生渐多, 颜珞有些吃力, 重金聘请女先生。   小镇偏僻,只有一位老先生,多年来只出了十几位秀才都被人捧着, 女先生就更加难寻了。   无奈下, 颜珞着人去县里找,县里找不到, 便去大城市找。   辗转过了年,两个孩子虚五岁了, 颜珞二十四岁了, 顾阙看着日历,心思渐沉。   孙氏跟着过来了,在镇子上开了药铺, 每日早出晚归。她去铺子里找到孙氏。   药铺的生意不错,孙氏几乎不赚钱, 遇见贫苦人家,甚至倒贴药钱。   顾阙到时, 孙氏恰好得空,小药童沏了茶, 两人坐下饮了一杯。   顾阙先开口:“嘉娘二十四岁了。”   孙氏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茶水溢出, 她抬首, 看向顾阙:“我又不是傻子, 要你提醒。”   顾阙沉默, 孙氏喝了一口茶,烫得舌尖都疼。   颜珞迈不过二十五岁的坎是孙氏定的,当初颜三将孩子送给她的时候奄奄一息,醒来后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伤痕,偏偏衰弱得厉害。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用尽力气去哄她安慰她。   刚出来的殿下不说话,看着烛火出神,一次,将手放在烛火上,烧出水泡却毫无发应。   她傻了……   孙氏那时在想,傻了也好,只要活着就成,娘娘至少还有一血脉在世上。   不知哪一日,她突然问:“阿婆,你说我脏不脏?”   孙氏惊讶,她又问:“我感觉我好恶心,想吐……”   原来,她没有傻。   后来不知怎地,她愿意喝药、吃饭,哪怕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反反复复。   孙氏知晓她委屈,知晓她难过,自己却无济于事。自己是大夫,却不是医治心病。   孙氏掩面,良久后,吸了一口气,道:“她如今很好,她的身子我了解。”   顾阙不知该说什么,阿婆说,她就信。   半晌后,顾阙离开了。   春意萌生,百花盛开,街上角落的缝隙里萌生几株青草,生命力极为顽强。顾阙停在青草前,驻足良久。   她看着,心中在想:嘉娘惯来厉害,绝处逢生,必然能长命百岁。   想过,又想起,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她便也随她去了,或许,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嘉娘,愿你安好。   你若安好,我便还有家。   回到顾宅,孩子们都回来了,琼琚穿着袍服在院子里追着兔子跑,清至今日的裙子是粉色的,越看越好看。   顾阙忍不住笑了,上前抱抱他。   “姑姑,阿娘说今日是我们的生辰,放假半日,晚上可以吃长寿面。”清至高兴得不行。   顾阙怔忪,原来她与颜珞相识四年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她抬首,看着春阳,时间、慢些走。   兔子是颜珞给孩子准备的生辰礼,琼琚玩得高兴,清至不大喜欢,甚至喜滋滋地问顾阙:“可以吃烤兔子吗?”   顾阙:“……”好家伙。   颜珞在屋里看书,闻言后,微微一笑,放下手,走出去,告诉清至:“想吃就吃。”   琼琚依旧屁颠屁颠地跟着兔子跑,一点都不知自己心爱的玩物就要被吃了。她玩得起劲,清至过去,眼疾手快地揪着兔子耳朵,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她,“晚上吃兔子。”   琼琚傻眼了,粉嫩的小脸上皆是不解,好像在说:你说什么。   颜珞淡淡地笑,有些若有所思,顾阙好奇,她说道:“我在想她二人日后的归处。”   琼琚看似刁蛮,却没有坏心思,而清至瞧着性子软,小心思多着呢。   其实,清至的性子很时候挑起大梁,但是她害怕自己活不到他成年,许多事情看不到。   她二人到底是她跟前长大的。   顾阙握着她的手,“慢慢来,你是她们的母亲,该如何养,你做主。”   一只兔子,不过是试探两人罢了。读书半年多,眼界开阔,该有些长进了。   今日休息,颜珞回屋,等着结果。   春风里风大,虽不及冬日刺骨,刮在身上也有些寒凉。   顾阙也回了屋,琼琚叉腰去夺兔子,清至不肯,死死地揪着兔子耳朵,道:“姐姐为长,该让一让我才是,且阿娘说了想吃就吃。”   一句阿娘让琼琚泄了气,登时就哭了出来。   清至不理会,将兔子交给春露,“姑姑,晚上吃兔子。”   春露笑吟吟地接下了,吩咐小婢女去厨房,兔子却还给了琼琚,道:“晚上吃兔子,但不吃这只兔子。”   琼琚惊喜,忙抱了兔撒丫子狂跑,害怕自己跑慢了就被夺去。   顾阙听到外间的动静不忍蹙眉,眼里闪着寒光,颜珞说道:“瞧,干横,一点都不动脑子。就算是个公主,也要点脑子。我不求她聪慧,有点脑子就成了。”   顾阙低眸,关上窗户,“莫要管她。”   屋内寂静,炭火烧得正旺,颜珞愈发怕冷,炭火到了今日都没停。   顾阙有些热,鼻尖沁着汗,她脱了外裳,颜珞凝眸,“你是不是很热?”   说完,她又看着炭盆里的炭火,一时间,她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的身子过于畏寒了,在学堂里就觉得冷,回来后才觉得舒服。她舒服,顾阙却觉得热。   顾阙说道:“刚回来,有些热了,你在看什么书?”   颜珞近日不看小说了,得空就会备课,女先生还没有找到,她还得再撑些时日。   “随意看看。”颜珞直起身子,伸手去牵顾阙的手,一碰才知她的手很热,掌心生汗了。   顾阙反握住她冰冷的手,道:“别拿了,休息休息。”   她靠过去,拦住颜珞的腰,贴着她的耳畔。颜珞低笑,“顾阙,你在害怕什么?”   顾阙在害怕,一过年就开始害怕了,日日惶恐不宁。哪怕阿婆说无事,她依旧无法安慰自己。   面对颜珞,她笑了笑,“我不怕,今日是个好日子,我想你休息,不好吗?”   “也是,我不看了。”颜珞丢了书,握着她的手去亲吻她的耳畔,不忘说道:“你身上有股奇异的香味。”   令人沉迷,甚至忘我。   顷刻间,两人躺在一起。   春景浪漫,炭火足,衣裳皆褪,也不觉得冷。   ****   晚上吃烤兔子,庖厨做得很美味,光是闻一闻,就让人胃口大开。   琼琚看看桌上的肉,又看了看自己怀中的白兔,下意识丢了白兔去抓肉吃。   春露哎呦一声,“姑娘、姑娘,还没洗手呢,快些拿水来。”   春露捉住两只小肉手,婢女忙端了水盆进来,春露将小手按进水里搓一搓,再用帕子擦净。   琼琚心满意足地抓起兔腿就啃了,清至慢条斯理地让婢女将肉切下来后自己拿筷子夹着吃。   各有各的吃法。   顾阙吃了几块,颜珞却是没动,道是没胃口,待长寿面端来时吃了几口面条,摸摸孩子的脑袋,道:“生辰快乐,愿你二人康健,不求功成名就,平安即可。”   琼琚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亲,“阿娘长命百岁。”   “阿娘,你与姑姑都要长命百岁。”清至看着颜珞,神色肃然,瞧着极为老成。   颜珞笑了,吩咐乳娘带下去洗漱,明日还要上课。   两人下去了,孙氏还没有回来,顾阙让人去找,自己牵着颜珞回屋。   到了亥时,门房传话孙氏歇在药铺里了。   春日倒春寒,病人便多,许多人瞧不起病,拖拖拉拉,天色一黑就开始害怕了,这才想着送来药铺。   顾阙让人去照看,自己拉着颜珞睡觉。   孙氏忙得不见人,过了春日才觉得好些。   夏初之际,京城里送了一本书,是凌昭写的见闻。   传给后人,后人不知情,便成了野史。   颜珞细细翻看,最后几章才写了那场婚礼,然凌昭未曾到场,只凭旁人口述描写得不切实际,有些出入。   颜珞看向顾阙:“你该满意了。”   满意吗?顾阙不满意,因为她有了新的烦恼,对于野史一事并没有太多的执念了。   她将野史放下,紧攥着颜珞的手,目光紧锁在心爱之人的面容上,“我的执念是你。”   颜珞笑了,不置一词,挣脱顾阙,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温柔,“顾二,我会陪你走下去。努力活下去,我们还没有游历山水,将来、我也会写一本书,写你我相识,写你我如何相爱。顾二,我文采这么好,必会惊艳世人。”   “是吗?”顾阙忽而落泪,眼珠如断线的珍珠,摸着她的手腕,“我本就是懦弱胆小的人,这里、吃人,我会活得很差。”   遇见颜珞,她才活出自己,倘若没有颜珞,她什么都不是。   颜珞轻笑,唇畔蕴着笑,顾阙忽而说道:“倘若你不在了,我便烧了这本书,我也会没有了。”   一起消失!   颜珞的笑,忽而凝滞,她问顾阙:“这里,你有许多财富,不好吗?”   “这里,会让我很痛苦。富甲天下是我的梦想,可是太多的痛苦会让人生不如死。颜珞,我爱你,也爱我自己。我不会让自己活在痛苦中,就像你以前。”   颜珞深吸一口气,伸手抱住她,依靠着她的身子,“顾阙,有你,你那么傻、那么懦弱,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顾阙忽而就笑了,“看对眼了。”   “不,你愿意包容我,顾阙,人有千万面,唯独你对我不同。倘若你一味劝我放弃复仇,我会失望。但是你没有,更没有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上指责我。遇见你,我何其幸福。如今,我唯有期盼上苍,多给我些时日。”颜珞软软地靠在她的身上。   十年、十年便够了。   ****   京城来信,皇后诞下一子,是陛下的嫡长子,皇后请颜珞赐名。   颜珞执笔,心中起伏不定,许久落不下一字,最后,停笔,将一张空纸寄回京城。   三月后,京城回信,陛下取名昭信。   霍昭信。   颜珞掩面而哭,顾阙不解,孙氏说道:“文帝陛下给小皇子取名昭信。”   又过一年,皇帝写信问询结亲一事。   顾阙撕碎了书信,不肯理睬。   新朝五年,皇子三岁,皇帝又传书信,请颜珞回京,授以少傅之衔。   顾阙再度撕碎了书信,道:“他就想占你的便宜罢了。”   过三月,皇后诞下一女,又提结亲一事。颜珞将清至叫到跟前,书信给他,询问他的意思。   清至已有七八岁,看过书信后便拒绝,道:“我不做驸马,她才那么小,我老了,她才年少。”   顾阙噗嗤笑了,颜珞忍着笑,“阿娘便拒绝。”   琼琚抱着兔子,说道:“你不做驸马,我做可好。”   清至瞥她一眼:“不学无术,驸马是男儿。”   两人吵闹惯了,琼琚叉腰,说道:“我偏做驸马。阿娘写信,就说我做驸马。”   颜珞与顾阙对视一眼,牵手直接离开了。   这一年,颜珞二十七岁了。   顾阙二十五岁。 第139章 现代—炸街、大文人:我带你炸街!   回到现实世界, 顾阙坐在沙发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自己消失了吗?   消失了才会回来?   自己的家里与离开前一模一样, 就连桌上的外卖都还在, 自己睡了一觉,还是说做个一个梦呢?   她先起来桌上收拾干净,外卖丢到门口, 晚点出去的时候带走。   桌面收拾好,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大文人。   顾阙:在吗?   大文人:在呢, 结婚了吗?   顾阙深吸一口气,几乎不敢置信, 她看着电脑屏幕许久, 该说什么呢?   大文人:我过几去A市,望江路雪糕店,对吗?   顾阙:好。   大文人:送我几个碗, 你自己说的。   顾阙:好,你来。   接着, 匆匆下线了。   顾阙闭上眼睛,试图淘宝上的碗都拿回来。   碗出来了, 不过,上面有许多岁月的痕迹, 与她当日丢上去的不一样。   顾阙看着碗, 忽而就哭了, 回来了, 那个世界坍塌了……   颜珞呢?   没有了, 对吗?   顾阙哭得更大声了, 家里只有她一人,她可以不用顾忌仪态,放声大哭。   哭了几分钟,门铃响了,门外传了邻居的声音:“小顾啊,你怎么了,是在哭吗?”   顾阙蓦地回神,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一双眼睛红通通,打开门,粲然一笑,“我没事,劳您担心了。”   邻居是个孤寡老人,今年七十多岁了,儿子女儿都在外地,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她看顾阙哭得伤心,好奇问她:“哭什么呢?”   “我女朋友没有了。”顾阙捂着脸颊,努力让自己情绪平稳。   老人叹气,刚想安稳一句,忽而发现不对劲,女孩子哪里来的女朋友?难道自己耳背听错了吗?   顾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老人看着她忽而就多了几分怜悯,脑子是不是坏了?   顾阙关上门想继续哭,又怕吵到别人,一股脑地将淘宝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好多花冠子。   一张床摆得满满当当,拿完,捂着被子又继续哭。   哭了一会儿,她想起望江路的雪糕店。   或许颜珞也会来呢。   心里突然就有了希望,但是问题来了,她没有钱。空有文物没有钱。   以前没钱或许觉得无所谓,现在有了执念,没钱就什么都做不了,望江路在中心地段,一间铺子租下来少说六位数起步。   顾阙觉得无能又没用,吸了吸鼻子,去问大文人借钱。   大文人:碗呢,拍照看看。   顾阙只好拍了照,传过去。   大文人:你结婚了,对吗?   顾阙:对。   大文人:结婚就该成双结对。   顾阙:???   大文人:两只碗。   顾阙:你咋这么不要脸,你一只都买不到。   大文人:行吧,我没钱。   顾阙气极,憋屈又恼火,这叫什么事儿,努力安慰自己,回道:钱打来,来的时候将碗给你。   大文人:好嘞,卡号发来,十分钟到账。   顾阙丧气,电脑上开始寻找店面,她心急如焚,不管高价低价都先租了下来,接着是物色雪糕。   颜珞喜欢的吃的备得最多,各式各样,在望江路高价租店铺卖雪糕,脑子坏了。   顾阙脑子坏了,选店铺,见店铺的主人,签合同,拿钥匙,也就一天的时间。   晚上回到家,选雪糕的品种,联系厂家,一夜过去,一张白纸上都是雪糕的名字。   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她觉得自己傻了,有电脑不用,干嘛手写。   手不累吗?   顾阙眼神涣散,看着电脑屏幕,光线刺眼,瞬间,她觉得眼睛疼,疼得揉了揉眼睛。泪水忽而就滑了下来,心里很难受。   第二天,她去找厂家,下午去街上找临时工装修铺子。   她没什么主见,古代开铺子和现代不一样,灯火不同,墙壁上该用什么样的壁纸等等,都是问题。   顾阙又上网查,找了现成的模板,让工人们去做,自己又跑建材市场,将需要的东西都买了。   忙忙碌碌半个月,每日睡不到两个小时。   开张前一天晚上,妈妈打来电话。   【最近忙什么呢?】   【妈,我开了一家店,会挣钱了。】   【那、那不错,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来。】   顾阙深吸一口气,心中堵得厉害,脑袋一热,就问【妈,我如果一辈子不嫁人,你会生气吗?】   【脑子坏了吗?】   顾阙哭了,看着手机屏幕哭得无声,哽咽得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传出声音【赶紧去找。】   【妈,我找个女朋友呢。】顾阙试探。   【随你。】   电话挂断了,似乎有些不耐烦顾阙捂住嘴巴,深吸两口气,咧嘴笑了,哭哭笑笑,呆坐在地板上。   狗屁爱情,最让人难受。   顾阙躺下地板上,背后一片冰凉,看着屋顶吊灯,脑海里在想:颜珞在做什么,会不会屠城呢?   不管了,管不到。   她闭上眼睛,前有未有的困倦,躺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顾阙醒来的时候喉咙疼了,感冒前兆,喊了跑腿去买药。   吃了药,脑袋一片晕眩,感冒药吃了让昏昏欲睡,顾阙直接睡了过去。   睡了一天一夜,醒来都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了,浑身轻松,她洗过脸去望江路。   打车过去,店铺装修进入尾声后,她抬起头,想起还没有店名。   颜珞如果在,会取什么样的名字?   吱吱唔唔?   鬼鬼祟祟?   顾阙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心又沉了下去,该取什么样的名字。   一词极为合适:天各一方。   她找了广告公司,定制一块招牌,天各一方雪糕店。   广告公司前台是一个小姑娘,婴儿肥,浅浅一笑就有一对小酒窝,看着店名愣了半天,支支吾吾说道:“这个名字不吉利。”   顾阙坚持,“我就要这个。”   广告公司设计LOGO,绞尽脑汁,给了一个设计方案,顾阙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随便。”   对方警惕,见惯了她的表情,忙改口:“哪里不满意,我们可以改的。”   顾阙没什么兴致,来广告公司是图简单,跟着颜珞,花钱大手大脚成了习惯,也没有多想,就想用钱解决。   到了这里,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个穷鬼。   她摇首:“尽快出来,我急着开门。”   “好,一定给您加急。”对方笑得很真诚,却在想这个傻缺真好糊弄。   顾阙可不就是傻阙。顾阙穿着白色体恤,下身牛仔裤,相貌普通,像是个穷学生。   回来后,顾阙有些不适应自己的五官,看惯了好看的脸颊,陡然普通,就有些接受不了。   入奢容易。回头再回到朴素的生活,谁都熬不住。   顾阙心里也有虚荣的念头,长得好看,那么多人为她打架,多好啊。   如今,她在想,颜珞那么爱美的人,连黑色的音响都觉得丑,那么,再见到她,会不会说:哪里来的丑女人。   回到家里,看着一床珍贵的东西,她就看了一眼,得空捐到博物馆。   不,等颜珞来,问她的意思。   顾阙自己安慰自己,颜珞会来的,她那么爱吃雪糕店。   大文人来了,就在望江路,而顾阙的‘天各一方’的雪糕店还没开张。   顾阙看着镜子里朴素的自己,决定换一身红裙,高跟鞋,画了淡妆,看着镜子里依旧普通的五官,她实在提不起兴趣。   见到大文人,该怎么说?   按照约定时间,她将两只碗用盒子装好,打车去了。   夏日里酷热,一出门就感觉进入火炉,雪糕店前站了一个黑色短裙的女人,长发高高地扎了起来,马尾有些卷,看着极为干净利落。   顾阙走过去,女人转身,鹅蛋脸,皮肤雪白,五官偏于英气,微微一笑,“你好,峨眉山弟子钟情。”   有些意外的开场话,顾阙的心猛地一提,回之一笑:“你好,顾阙。”   钟情身子前倾,双眸轻转,眼中含着笑,“你、好像不高兴。”   顾阙的唇角发干,半月的生活不人不鬼,她都不知晓自己该不该高兴,只说道:“我很普通,你惊讶吗?”   “普通?”钟晴笑了,双手负手身后,英气勃勃,“不如我带你炸街?”   顾阙摇首:“不要。”   钟情从短裙口袋里掏出一截不锈钢的棍子,接着一按,棍子登时一人多高,长棍一甩,瞬间,整个人翻越而出。   峨眉山俗家弟子,长棍挥过,便起一阵风。   一慌神的功夫,店门聚集了不少人,看着飒爽的女子,纷纷点赞,不少人拿了手机出来拍摄。   炸街!   顾阙有些不自在,但钟情着实让人惊艳。   一顿棍法让人惊艳,顾阙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她想,钟情去那个年代,必然是位英气的将军。   半晌后,钟情收棍,朝她拱手:“如何?”   顾阙笑了,“惊艳。”   行人都散了,两人进店,顾阙从冰柜里拿一根雪糕递给钟情。   两人在休息区坐下,钟情问:“你女朋友呢?”   “没了。”顾阙语气低沉。   钟情睁大了眼睛,额头上热汗直流,扯了一张纸擦汗,“不是结婚了吗?”   “就是没有了。”顾阙心里难受的,咬着牛奶味的雪糕,里面夹着草莓的味道。   她在想,颜珞肯定喜欢。   钟情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地吃完雪糕,“她肯定很漂亮。”   提及颜珞的美貌,顾阙情绪复燃,想起还有一张照片,在淘宝里的仓库里,可以试着拿出来。   “你等等,我去后面拿照片。”顾阙眉眼弯弯,用纸擦了擦手,起身去店里。   店里还有个冰库,专门放置雪糕的。   她去里面将照片取出来,是私房照。   颜珞不爱着照相,这是她留下的唯一念想。她如往常一般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睛,豁然一惊。 第140章 现代—雪糕、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我是顾阙,与你同床共枕的顾二姑娘。   女朋友来了……   顾阙许久不曾反应过来, 钟情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人,好奇地踱步走过去。   忽见冰库内有一张古床,古床精致, 她一眼就看中了床, 是上等的好木,再一眼,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肤如凝脂是真话, 并非夸张。她吞了吞口水, 不可置信,“顾阙, 你们要分手,也不能将人藏在冰库里, 会冻死她的……”   顾阙陡然回神, 忙推开钟情,“别看……”   “都看到了,她皮肤好白、头发乌黑亮丽有光泽呢……”钟情被推出门外, 想起里面的温度,“你们先出来, 会冻死人的。感情的事情好说,好聚好散, 你不能绑架人家。顾阙,我要报警了。”   顾阙急了:“报什么警, 你帮我买几件衣服, 她没衣服穿。”   钟情:“……”冰库里不穿衣服, 合适吗?   谈情说爱的兴奋点真让人难以理解, 钟情摸不着头脑, 不过匆匆一瞥, 那个女人真漂亮。   钟情忽而有些兴奋了,见到好看的女人,谁不高兴呢。   望江路有许多商品店,钟情来的时候就看到许多服装店,询问顾阙:“什么尺码?”   “和你差不多,她好像有170多。”   钟情看了看自己的长腿:我有175呢,里面那人也有175吗?   不管了,去买裙子,裙子不需要管人家多高。   钟情走了,顾阙将人抱了出来,放在休息区的软皮沙发上,仔细端详,恍如隔世,摸摸她的脸颊,温度很低,如冰块。   她轻轻喊了两声:“颜珞、颜珞……”   没醒。   顾阙慌了,急忙将她身上的寝衣拢紧,又喊了两声:“嘉娘、嘉娘……”   再不醒就要送医院了,可是她没有身份证,别人问起,怎么说?   顾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沙发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徐徐睁开眼睛,似乎有些奇怪。   顾阙愣住了,没敢说话,屏住呼吸。   颜珞坐了起来,脸色发白,带着虚弱,看着顾阙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似乎有点抵触。   两人对视一眼,钟情都回来了,提着三个包,蓦地止住脚步,一眼窥全貌,愣住了,“顾阙,你女朋友真美。”   “顾阙?”颜珞疑惑出声,神色不解,看了一眼钟情,目光下移,瞧见了短裙下的长腿,目光飞掠,看向冰柜。   她站起身,拢了龙身上的寝衣,目若无人般走到冰柜旁,接着,眼神掠过惊艳。   雪糕!   冰柜盖是透明的。   颜珞伸手去拿,被盖子挡住了,钟情立即放下包去打开冰柜,看了她一人,想起一词:不食人间烟火。   白衣飘飘,一双眸子带着冰,书卷气凝于眉间,就差一口仙气了。   只见颜珞拿起一根粉色包装袋的雪糕,包装袋上有草莓,是她熟悉的东西。   熟门熟路地拆开包装袋,轻轻咬了一口,奶香味道很足,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慢慢地感受。   钟情吓傻了,拉着顾阙,悄悄问她:“你女朋友是不是没吃过雪糕?”   顾阙没说话,恍若一场大梦,眼睛眨都不眨,紧紧地盯着颜珞,告诉她:“这里都是你的。”   音落,颜珞回神,眉眼冰雪融化,唇角微勾,直勾勾地看着顾阙。   顾阙的心跳的厉害,再看颜珞,她觉得那股笑不同寻常。   颜珞说:“你好丑!”   顾阙一口气没接上来,猛地咳嗽,钟情讪讪,告诫美人:“吵架可不能这么说女友。”   颜珞不理会她,正眼都不瞧一眼,问对面五官普通的女人:“你叫顾阙?”   顾阙点头.   “换个名字。”颜珞凉凉地开口。   顾阙点头,接连苦笑,“我换名字,你不准吃雪糕。”   颜珞炸毛了,“你是谁,凭何管我?”   顾阙缓过神来了,心中激动,走到她面前,挑眉轻笑:“就凭我睡过你、就凭我拿藤条揍过你。”   颜珞:“……”这人好像有什么大病。   钟情站在一边,像个电灯泡,又像个看热闹的观众,她提醒两人:“你两人有话好好说,要不先换衣服?”   她将裙子塞给顾阙,“换上,那身衣服看着就好热,还有,我去看看那张床。”   电灯泡走了,顾阙先开口:“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我是顾阙,与你同床共枕的顾二姑娘。”   颜珞不信,甚至怀疑,“她没你这么丑。”   “颜珞,我想去买十根藤条,把你按在这里抽一顿。”顾阙气恨,手指着沙发,语气也添了几分不悦,“说我丑,一次就够了。这里是男女平等的世界,男人只能有一个女人,婚姻关系内有第二个女人,就是违法的。”   颜珞慢悠悠地吃完一根雪糕,说:“我又不要男人。”   “颜珞,我带你回家。”顾阙拿起手机准备叫出租车,这里不方便,还有……   她看了一眼颜珞莹白的脚,没鞋穿。   “我们去买鞋。”顾阙叹气,又将手机关了,抬眼去看,颜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她忙递了过去,“给你,我去买新的。”   颜珞不傻,不接,“我要新的。”谁要旧玩意,屏幕都碎了。   当她是三岁小孩?   ****   望江路上应有尽有,颜珞走出雪糕店,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脚踏出去,地面烫脚,她又缩了回来,开口想唤春露,陡然想起不对劲,只好平静地迈出去。   颜珞一身白色长袖寝衣,衣服是柔软的真丝,飘飘荡荡,垂直地落在脚面上,衣裳本就奇怪,又不穿鞋,路人纷纷驻足。   钟情叹气,“这才叫炸街。”   走了几百米,进了商场,冷空气迎面而来,颜珞问:“空调?”   顾阙点头,颜珞在门口停了下来,冷空气环绕周身,很舒服。她转身,左边是甜品站,有人拿着冰激凌,下意识,她也走了过去。   顾阙拉住她:“不能吃了。”   颜珞低眸看着她:“你和顾二一样烦人。”   顾阙一噎,“我就是顾二。”   颜珞张口就想说:顾二没你这么丑。脑海里短暂停留一息,话又被吞了回去。   商场人很多,都开始打量奇装异服的人,颜珞衣裳奇怪不说,还没穿鞋,一张脸又是那么惊艳。   瞬间,她被人围观了。   颜珞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回望,扫视众人,眼神锐利,胆小的人缩了回去。   顾阙拉着她去买鞋,就在一楼,走了十几步,店员见到三人微笑地迎上来,“您好,欢迎光临。”   顾阙让颜珞坐下,问服务员:“平底的,可以带些钻,价格高点没关系。”   钟情眼皮子一跳,嘲讽她:“你不是没钱吗?”   顾阙唇角扯了扯,“给女朋友,多少钱都舍得。”   钟情一噎。颜珞忽而开口:“我不是她女朋友。”   钟情笑死。   服务员拿了一双,颜珞看了一眼,没看上,反而指着柜子上的红色高跟,“那个。”   顾阙劝说:“你驾驭不了,先从平底鞋开始。”   颜珞想了想,识趣地点点头,试了平底鞋,很舒服,接着,站起身,走了两步。   钟情的目光黏在她的神色都没有收回来,她问顾阙:“你女朋友身上有一股贵气,明珠蒙尘,你懂吗?”   “对,她叫颜珞。”顾阙笑了笑,而颜珞冷冷地环视周围,接着,走到红色的高跟鞋前,“这个,要了。”   店里凡是红色的鞋,按照她的尺码都来一双,服务员的眼睛都成了钻石,闪闪发光。   钟情看着败家女人,咽了咽口水,问顾阙:“你有钱吗?”   “没钱,刷信用卡。”顾阙无所谓,颜家小七高兴就成。   钟情脸色一沉,告诉顾阙:“提前消费可不好。”   顾阙看着她:“我女朋友有好多花冠子。”   钟情恍然大悟,原来是傍上富婆了,还是个白富美。不过有点不明白,白富美怎么看上顾阙的?   大大小小十几双鞋,顾阙留了地址,店员会送上门。   颜珞要手机,选了红色的,又买了许多私人生活用品,顾阙拽着她回家。   “回刚刚那里?”颜珞指着雪糕店的方向。   顾阙冷冷地笑了,“想的美,回家,洗澡、明天去医院检查身体。”   颜珞站在原地不肯走了,甚至朝着相反方向走去,顾阙小跑着拦住她:“我们去买藤条?”   颜珞拧眉,似在思考,行人看着她,眼神怪异。   “你这身衣裳该换,你看看这里谁穿这么多?”顾阙指着行人,行人大多穿着T恤、短裙长裙,总之没人像颜珞不露胳膊也不露腿。   三人回到顾阙的出租房。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一卫,打开屋子,颜珞蹙眉,顾阙告诉她:“忍忍,攒钱买大房子。”   颜珞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真没用。   顾阙讪讪,钟情将大包小包放在沙发上,接着,环顾四周,问顾阙:“宝贝呢?”   “不告诉你。”顾阙不说,卧室的门锁了,就怕贼惦记。   钟情还在想那张床,坐在沙发上想着自己的心思。   颜珞换上了新衣裳,穿着红裙,就在钟情对面坐了下来,钟情看向她,展眉笑了,“颜珞,你那张床从哪里买的?”   顾阙拿了旺仔牛奶出来,倒在玻璃杯杯里,递给颜珞,又问钟情:“你喝什么?”   “随便。”钟情没心思喝茶,床最要紧,她问颜珞:“你多少钱买的?”   顾阙听了一耳朵,那张私房照本来是拍颜珞,没想到连带床也拍进去的。   如今,将照片拿出来,连人带床都出来了。   也是奇怪。   颜珞端着牛奶轻轻抿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钟情又问了一遍,她这才慢悠悠的回忆,道:“好像一千多两。” 第141章 现代—布丁、任我拿捏,然后一口吃了。   一两银子一石米, 一千两银子一千石米。   一石米接近于一百二十斤米,一千石米等于十一万两千斤米。如果一斤米两元,就是二十多万元。   一张床二十多万。   钟情算了算, 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颜珞好整以暇地品着饮料,看向顾阙:“家里有雪糕吗?”   顾阙在厨房准备做晚饭,回一句:“家里有藤条。”   颜珞:“……”   钟情笑死, 问美人:“她会打你吗?”   “我又不认识她, 她怕是将我当作她的媳妇了,脑子坏了。”颜珞冷笑, 眼中冰冷,修长的指尖晃着玻璃杯。   钟情不敢搭话了, 因为颜珞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 像是名媛,可又有一股冷意。   颜珞……她想到了野史中的丞相颜珞,难不成叫颜珞的人都是一样的性子?   钟情抬首, 大胆地打量面前的女人,优雅、矜持、高贵, 红裙透着妩媚,她就像是天生的美人, 没有整容,皮肤雪白。   她与顾阙, 确实不般配。   客厅内外分外安静, 钟情的眼睛黏在了颜珞的身上, 身材比例都很棒, 骨肉均匀, 她看着, 颜珞冷笑着回看她:“这里的世界,可以肆意打量别人吗?”   如果在那个时代,吱吱早就动手捏断她的脖子了。   钟情失礼,扯唇笑了,“你很好看。”   颜珞停顿了一下,将玻璃杯放在桌面上,反问她:“哪里好看?”   “这……”钟情一噎,不知该怎么说,忙喊顾阙过来。   颜珞就这么看着钟情,似在打量,似在冷笑,表情很奇怪,唇角徐徐勾起,说道:“若在那里,你早就死了。”   顾阙闻声过来,忙捂住颜珞的嘴巴,与钟情道歉,“她刚来,有些不适应。对了,我有几个花冠要出手,您帮我找找买家?”   钟情想了想,这人觉得很奇怪,行为举止都透着诡异,尤其是脸色,差得厉害,像是从古墓里走出来的一样。   “好,我帮你去问问,我先走了,明天过来。”她起身要走。   顾阙去送,两人走到玄关处,顾阙解释:“她的脾气不大好,傲娇得很,别介意。”   “美人嘛,都有几分脾气。对了,她像是名媛,哪家的?我没有听说有颜氏这样的集团。”钟情奇怪,颜珞身上的气质不是装出来的,是多年涵养。   有些骄傲和脾气也在常理中。   可以理解!   顾阙笑笑不语。   钟情不好多问,离开了。   房子里只有两人了,顾阙回到客厅,先问她:“你怎么来了?”   “屠城、死了,莫名其妙地就来了。不过,顾二,你真的好丑,我想换个媳妇。”颜珞挑眉,语带锋芒。   顾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和她说了,去做晚饭。   走到厨房,看到凌乱的环境,还是出去吃。   她问颜珞:“晚上出去吃,记住,别人看你,你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不会打架,打不过人家。”   颜珞反问她:“男人看我,也要忍着?”   “男人看你不行,我们可以报警。”顾阙解释,“这里是法制社会,杀人是要坐牢的,还有,一切走法律。法律会保护我们,我们要相信法律。”   颜珞神色很平静,没有疑惑,也没有质疑,她读过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书,拿起牛奶又喝了一口。   一分钟后,她将牛奶放下,盯着顾阙去看,足足三十秒,接着,站起身,走到顾阙面前,勾唇浅笑,气息轻轻拂在她的脸上,“顾二,你说,我要是甩了你去找漂亮的妻子,会如何?”   顾阙叹气,“随你,你活着就好。”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颜珞没动,眼若深潭,顾阙看进她的眼里,越看越深,似乎看不见底。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紧张,颜珞本就是奇怪的所在,她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呢?   漂亮?   颜珞轻笑,“你更加软弱了。”   顾阙摇首,“我不是软弱,是有自知之明。”   颜珞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颚,眼睛还是看向她的脸,以前那么挑剔,忽而觉得普通也有普通的美。   颜珞松开顾阙,转身走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去翻找自己的手机,光滑的屏幕映着她苍白的脸色。   手机是新的,顾阙朝她伸手:“我替你联网。”   网络是新时代的象征。   “我明日给她办一张副卡,你先自己玩。”顾阙嘀嘀咕咕,颜珞聪明,想来不需她多说。她指着百度:“不动可以搜这里,它有答案,记住一点,身上有毛病不要搜,没病也能说成癌症。”   颜珞看着她,睫毛轻颤,“换个房子,这里太小了,就像是浴室一样。”   “不对,浴室都比这里大。”   顾阙叹气,这间屋子只有五六十个平方,确实像相府的浴室。   “我今晚找房子。”   颜珞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卧室的门,“晚上睡那里?”   顾阙点头,去找钥匙,打开门,床上玲琅满目。   颜珞依靠着门框,双腿修长笔直,懒散地扫了一眼,“都是我的宝贝。”   顾阙目光紧锁在她的神色上,不知为何,颜珞看到她并未有惊喜,就像是遇见一个普通的朋友,还不如一只雪糕让她欢喜。   事情出乎意料,顾阙情绪瞬间低落。   “那人是谁?”颜珞询问。   顾阙回道:“朋友。”   “朋友……”颜珞咀嚼朋友两个字,神色微妙。   接着,笑笑,没有说话。   颜珞继续捣鼓手机,百度近现代历史,尽可能去关注时事,接触新鲜事务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看到天色漆黑,颜珞也没动,顾阙将卧室收拾好,打开手机,找了一间古风饭店。   两人出屋,颜珞不大适应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顾阙的衣服,顿了半晌,“你应该换一下风格。”   顾阙没搭理,关上门,邻居开门了,还是那位七十多岁的老人。   “小顾呀,出门呀。”老人去倒垃圾,眼睛黏在了颜珞的身上,惊讶道:“新朋友呀。”   顾阙下意识挡住颜珞的身子,微笑面对:“对,我帮您一道扔出去。”   老人笑着将垃圾递过去,却没有收回目光。颜珞不喜被人看,淡淡地回视一眼,与顾阙说道:“这里的人好生无礼。”   盯着人看,礼貌吗?   顾阙拉着她的手赶紧走,一面解释,“她们都是好奇,你长得太好看了。”   颜珞拂开她的手,望着她:“这就是你崇尚的世界吗?”   “嗯,这是个法制世界。颜珞,在那里,你说人人尊敬的丞相,他们不敢看你。低头是出于畏惧,而不是礼数。本质不同,在这里,你只是普通百姓,他们好奇自然就会多看一眼。”顾阙解释,“在大魏,也不是所有人都讲礼貌,不能以偏概全。”   颜珞暂且信了,走出楼房,眼前一幕,灯红酒绿,处处灯光,恍若白昼。   这个世界又不一样了,颜珞闭上眼睛,呼吸空气,三个呼吸后又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繁华的一幕。   顾阙问她:“你喜欢乡野,我们去乡下租房子,喜欢这里,我就租套大房子。都听你的。”   颜珞摇首:“我想见见新的世界。”   “我们去旅游。”顾阙语气兴奋,“我对这个世界也很迷惑,我们一起去探索。”   ****   进入饭店,仙气飘飘,店内有一条人工河,河上飘着几条船,船内有桌子椅子,而在床船的两侧长了绿色的荷叶。   颜珞看着那条船,顾阙问服务员:“我们能去那里吗?”   服务员摇头,“已经被预定了。”   颜珞也听到了,淡淡地看向服务员,几乎就要说你放肆,顾阙眼疾手快地拖着她走了。   店内还有许多空位置,客人也不多,顾阙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颜珞不满,告诉顾阙:“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怎么不用钱砸?”   顾阙叹气:“没钱。”   颜珞扫视店内一圈,服务员们站在一起,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皱眉,不大高兴,却忍住了。   服务员们站在一起唏嘘,“刚刚那个女人好吓人。”   “好看的女人都有几分骄傲。”   “你说她那么好看……”   “好看吗?我觉得一般,朋友衬托得而已。”   颜珞收回目光,顾阙将菜单递给她,“吃什么?”   颜珞扫了一眼菜单,如数家珍:“番茄鸡蛋、番茄意面、草莓、还有雪糕。”   顾阙:“……”   “这是吃饭,你天天吃雪糕算了。”顾阙拿回菜单自己点了点几道菜,这家酒店是徽菜,不辣,口味偏甜。   颜珞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冰激凌。”   夏日里口味清爽,甜品的样式也多,刚刚一闪而过的不是冰激凌,是甜品,双皮奶奶茶一类的。   顾阙阔气,都点了一遍,告诉服务员要常温。   服务员为难,有些必须是冰的。   顾阙说那就不要,常温的都来一遍。   颜珞听见了,托腮看着她:“顾二。”   顾阙眼皮子一颤,“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等你适应这个世界,我就会离开。”   颜珞冲她笑了,朝她勾了勾手指。顾阙没动,因为她知晓颜珞不会亲她。   颜珞曾说她喜欢她,就是喜欢她的那张脸。   服务员将甜品送了上来,先是黄色的布丁,撒了些花瓣。   颜珞拿起勺子,敲了敲布丁,弹性很好,她说:“顾二,你觉得你像不像它?”   “不像。”顾阙否认。   颜珞又敲了两下,抬首看向她,“像,很像。”   “哪里像?”顾阙本不像理睬的,可被勾起了好奇心,还是选择问她。   颜珞告诉她:“任由我拿捏,然后,一口吃了。” 第142章 现代—外卖、脑海里的记忆被唤起。   郊区有许多老式的房子, 前院花草,后面带了个园子。   租客刚搬走,顾阙就来看房子, 询问颜珞的意思。   高楼平地起, 与古式建筑不同,颜珞初来,多少不适应。当见到四方院子后, 颜珞神色变了。   顾阙明白, 她喜欢这里。   与房东商议价格,约定搬过来的日子。颜珞干坐在一边, 突然开口:“顾二,你为何不买下来?”   房东看了看顾阙, 牛仔T恤, 笑了笑,没说话。   颜珞不高兴了,“你看不起她?”   房东微笑, “我家祖宅,不卖。”   “翻倍呢?”颜珞问。   顾阙眼睛发呆, 立即将人拖到一边,“你脑子坏了吗?翻倍买这个宅子,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吗?醒醒,你就是普通老百姓。”   颜珞睨她:“你怎么那么怂?卖一顶花冠子, 不就好了?”   顾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颜珞, “败家!”   签好合同, 约定时间, 顾阙带着颜傻子出来了, 门口停着一辆黄色的大众车。   钟情在车上打游戏。   两人上车, 颜珞看看车顶,又看向方向盘,最后,视线定格在车内的镜子上。   钟情嘴角抽了抽,这人真自恋!   颜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顾二,你的呢?”   “你怎么老是攀比?”顾阙头疼。   “在那里,旁人有的,我都给你了,素来不缺你的,如今,到了你的世界,你样样都缺,你、对得起我吗?”颜珞掀了掀眼皮。   顾阙:“……”   钟情偷笑,美人的脾气真不小。   颜珞要房、要车!也在情理中,毕竟在大魏,房车都是她的必备,一座相府可抵万金。   顾阙思考着要不要贷款买车。   下午,钟情拉着顾阙出门,买家要看货。   颜珞太碍事,丢在家里。临出门的时候,颜珞目光幽幽,视线锁着两人身上,好像在问:去何处?   钟情推了顾阙一把,“确实不带她?”   顾阙摇首:“不带。”   颜珞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骨子里还有那份不同寻常的傲气,压根就没想过和谐友好相处,容易出事。   留在家里看电视,就不错。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颜珞眨了眨眼睛,低头打开手机。   手机上有个备忘录,打开。   颜珞刚学拼音,字打得极慢,慢慢悠悠地打出一行字:七月二十三,天气晴,顾二抛弃我,出门鬼混!   一句话打了五分钟。颜珞心满意足地看了一遍,唇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接着,打开视频软件,拿了支架,找了综艺节目,撑着头,闭上眼睛去听。   综艺很搞笑,段子频出,颜珞喜欢看搞笑的,就当是有人在哄她说笑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啪嗒一声开了,顾阙的声音传了进来。   “颜珞,你睡醒了吗?”   “颜珞已死,有事烧纸。”   钟情噗嗤笑了出来,顾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钟情讪讪,露出万分愧疚的神色,“我带你们去买车。   颜珞眼睛都不睁,“不去。”   哦豁,生气了。   顾阙一时怔住,接着恍惚了下,低低问了一句:“你吃醋了?”   钟情莫名,为顾阙吃醋?   笑死了。   钟情看不懂女孩子之间的恋爱感情,不过,吃醋说明是在乎对方。别管多么不讲理,只要是吃醋,就说明是爱啊。   颜珞睁开了眼睛,幽幽看向两人,接着,看向顾阙:“我吃哪门子醋,顾二,你觉得你配吗?”   “配。”顾阙不厚道地笑了,傲娇如颜珞,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了。   颜珞唇角微勾,标志性地坏笑,柔柔地说了一声:“我觉得你不配。”   “颜珞,明日我们去派出所办个身份证去,我还不懂流程,像你这种外来人员,该怎么办身份证。办完以后,我将那套房子买了,写在的你的名下。”顾阙高兴。   颜珞没兴趣,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听综艺。   钟情今日的事情办完了,坐在沙发上,问顾阙:“有饭吃吗?”   颜珞看向她,“有,我下厨招待你,可好?”   “不必。”钟情拒绝了,“我怕你在菜里下药毒死我,还有,我马上滚蛋。”   钟情悚然,吃醋的女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她站起来就走了,顾阙喊她:“我做晚饭,你留下。”   “不,有空去峨眉山找我玩。”钟情被迫离开。   颜珞勾唇,继续看综艺。   顾阙探首去看,是一搞笑的,略一沉吟,她问:“你明日可以压制自己的气息,见到警察,不能随便说话。”   颜珞哦了一声,“警察是什么?”   顾阙想了想,“捕快。”   “哦,捕快啊。”颜珞继续去看,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顾阙知晓她的心思,若在大魏,捕快都见不到她的,如今还要对捕快好言语。   不过,身份证确实很麻烦。   顾阙百度了下,要先入户口。怎么入户口?   警察问:你哪里来的?   颜珞回:大魏来的。   警察问:大魏是什么地方,属于哪个省份?   颜珞回:会办事吗?不会就换一个人。   顾阙毛骨悚然,不行,明天自己去问一问,不能带上颜珞,三两句问不好,别人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   晚上,颜珞睡卧房,顾阙睡沙发。卧房里有空调,客厅里电扇嗡嗡的吹着,到了半夜,顾阙热醒了。   推开卧房门,一股冷气袭来,浑身都舒服了。   顾阙利落地搬来被子,在卧房门口睡下。   躺下不到一分钟,床上的人大发善心:“你可以上床睡。”   顾阙没动,翻过身子,闭上眼睛睡觉。   半夜里,颜珞坐了起来,看着门口的人,没好气道:“你带脑子了吗?”   顾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打开灯,反问她:“你带脑子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颜珞认真地打量面前的顾阙,性子一样,容貌大变化,她伸手,朝顾阙勾了勾,“过来。”   做好做布丁的,装什么硬气。   顾阙没动。   两人继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一分钟后,颜珞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备忘录,磨磨唧唧地打上一句:二十三日晚子时,布丁拒绝我,狼心狗肺!   一句话打了五分钟,顾阙站了五分钟,她好奇,“你写什么呢?”   “与你无关。”颜珞关上手机,看着她:“今晚不睡,永远别上来。”   顾阙抱着被子磨磨唧唧地上床,颜珞啪嗒一声关上灯,翻身睡觉。   顾阙睡不着了,心思乱得很,空调房里感觉更热了,她忍不住翻身问颜珞:“你热不热?”   没声。   顾阙继续问:“你身子怎么样?等办了身份证,我带你去医院彻底查一查。”   依旧没声。   顾阙叹气,“你别不理我,你说说话,你有什么想法?”   黑暗中颜珞睁开眼睛,“开雪糕店。”   顾阙:“……”冬天你也开?   “冬天怎么办?”   “冬天卖棉袄。”   “好像也还可以,不过衣服不好卖,现在许多人在网上买衣服,价格便宜呢。不太实际,换一个。要不我们去东北,东北冬天也卖雪糕。”   “那就去东北。”   “先去医院,睡觉。”顾阙拿薄毯盖住自己的脸,动不动就是雪糕,若是这是一种病,肯定叫雪糕症。   房间寂静无声,颜珞翻身靠近顾阙,伸手摸摸她的脸,光滑得很,她知晓现代有许多护肤品,可以让肌肤又滑又嫩。   她一碰,顾阙就不敢动了。   颜珞的掌心贴着脸颊,慢慢地,挪到唇角上,她顿住,可是很快,她就亲上顾阙的唇角。   动作很快,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如以前一样。   脑海里的记忆被唤起。   深刻的记忆让两人未经思索便缠绕在一起。   颜珞的手放在顾阙的心口上,感觉到心跳,顷刻间,她的吻落在了掌心下。   顾阙脑海里嗡嗡作响,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然而,颜珞的动作更加快,可是很快就顿住,“衣服可真难脱。”   睡衣是套头的,麻烦。   颜珞抗议:“明日换了。”   顾阙笑了,“换。”   颜珞深深呼吸,“你不香了。”没有以前的香味了。   “我嫌麻烦,没熏香呢。”顾阙懒怠,再者香都是春露听澜合成的,在这里,事事都是她一人,没有时间去合香。她提议,“我们去买香水。”   很快,颜珞吻住她的唇角。   空调温度似乎有些高了,两人都觉得热,然而,没有去调温度。   都很忙。   无暇分身。   天亮的时候,颜珞醒了,习惯让她早起,先去浴室洗澡。   洗过澡后,衣服丢在篓子里,她看着昨夜换下的衣服,又看了眼洗衣机,想起顾阙的话:有事不懂问百度。   悄悄回房间,顾阙还没醒,裹着毯子,睡得正香。   懒鬼!   拿着手机又悄悄退出来,打开百度,颜珞深深思考,接着打出一句话:洗衣机怎么用?   百度出现一大段话,颜珞按照顺序,一股脑将衣服都丢了进去,接着,洗衣液也放了,关上门。   转动按键,洗衣机嗡嗡地转动起来。   颜珞站在洗衣机前,蹲了下来,看着里面的衣服,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托腮看了会儿,门铃响了。   颜珞打开手机,才七点,谁会来?   钟情吗?   颜珞没动,装作没有听到。   没想到,声音又响了,她厌烦,但声音太大了,会吵醒顾阙。   她站起来,走到玄关处,看向门上的猫眼,是一男的,不是钟情。   打开门,她冷冷地看向对方:“何事?”   目光幽幽,极为冷酷,对方吓得一哆嗦,颤颤悠悠地递给她一个盒子,“外卖!” 第143章 现代—户口、自己的床卖给别人观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外卖?   颜珞没接, 甚至神色陡转森森,问对方:“你是什么人?”   她不肯接,外卖员也不敢离开, 抬头看了一眼门头上的门牌号, 嘀咕一句:“没走错啊。”   他不敢去猜测,用手机打了电话,屋里手机响了, 顾阙匆匆忙忙走出来。   外卖员看着她, 又看向‘凶神恶煞’的女人,吞了吞口水, “你点的外卖吗?”   “对对对,我点的, 辛苦你了, 喝瓶水。”顾阙从玄关处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对方,随手将颜珞拉了回来,自己去接外卖。   外卖员疑惑地看了一眼颜珞, 嘀咕一句:“长得好看,脑子不大好。”   顾阙关上门, 歉疚地与颜珞解释:“我昨晚定了外卖,忘了告诉你, 你洗脸了吗?”   颜珞不大理解,“他为什么给你送早饭?”   “不是他给我送, 是我花钱买的, 他就是……”顾阙愣住了, 怎么解释, 略微沉吟, 解释道:“就是一个商业链, 我给卖家下单,他们做,然后会有镖师一类的人去拿,然后送到我们买家手里,他们拿钱办事,不是免费送。”   顾阙将早饭放在桌子上,打开颜珞的手机下载了几个外卖软件,设定好地址,绑定银行卡,然后递给颜珞:“你可以试试。”   厨房里嗡嗡响,顾阙闻声走过去,看到洗衣机在转,颜珞挑眉,“我洗了。”   顾阙惊诧,“你把衣服全都丢进去了?”   颜珞指着手机里的百度:“它说丢进去的。”   顾阙头疼,“不能全丢,内衣要用手洗的,会有细菌。”   颜珞坚持,秀美的指尖敲了敲屏幕里的百度:“它说的,你说有事找百度。如果不能信,你为何让我用?”   “不是不能信,而是有特殊情况,以后这些事情你别做了,我来做。”顾阙感觉说不通,不断解释:“就算是人,也会有出毛病的时候。”   颜珞睨她:“以后不用了。”   “不是不用,不能以偏概全。”顾阙说得口干舌燥,“你去洗脸,吃早饭了。”   道理都说不通,索性不说,以后晚上洗澡,晚上洗衣服。   早饭很简单,两碗馄饨,颜珞看着清汤寡水,突然就吃不下了,顾阙匆匆吃完要出门。   “我去派出所问问你的户口,你在家别出门,如果中午赶不回来,我会给你定外卖,还有,别再凶人家。”顾阙拿起包就走了。   颜珞低头看了眼手机,果断将馄饨抛弃,打开外卖软件,突然看到草莓了,还有许多雪糕。   点!   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颜珞先从猫眼里看了眼,确信是外卖员才打开门。   草莓、雪糕,还有许多没见过的水果,比如山竹。颜珞看着黑乎乎的东西,果断抛弃,草莓怎么洗?   百度。   洗过草莓,她吃了一个,门铃又响了,是她买的许多零食。   接过,关门,丢在客厅桌子上。   到了饭点,顾阙发来微信:饿不饿?   颜珞回她:不饿,自食其力。   顾阙发来问号。   颜珞没回了,继续追综艺。   手机忽而响了,来了一个好友申请,是钟情。   颜珞没理,吃了一根雪糕,琢磨了一根雪糕的时间后还是决定接受邀请。   钟情发来招呼:你好。   颜珞看着她的网名,凌凌,问她:“你姓凌?”   钟情:对,钟情是我师父给我取的名字,怎么了?   颜珞想起凌昭,索性问了:“凌昭是你什么人?”   钟情:八辈祖宗。   颜珞勾唇,心情陡然就好了,自己也算她八辈祖宗了,在表情包里找了个‘孙子,我看好你’的表情。   钟情:……   颜珞畅快:孙女,有空过来玩。   钟情:你占我便宜,总得给个理由。   颜珞:有空常来玩。   退出微信,唇角弯弯。   门开了,顾阙匆匆回来,“吃饭了吗?”   走出玄关,看到桌上堆积成山的零食、草莓、雪糕,她懵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来客了吗?”   颜珞告诉她:“我点的外卖。”   顾阙忙看了眼信息,好家伙,一早上没注意,花了几百,幸好不多。来不及感叹,她说了派出所的事情,“户口还是有很大问题,不大好搞,你这等于黑户,费劲。”   颜珞没在意,挑了薯片递给顾阙,“钟情是凌昭的孙子?”   “岂止是孙子,都不知道多少代了,估计十几代了。”顾阙看了一眼,草莓味薯片,再看向桌子上,各种草莓味的零食。   垃圾桶里还有许多草莓味的雪糕包装袋,顾阙捂住眼睛,“你可知晓你生病了,都没人给你看病。”   颜珞不解,“为何?”   “你没有身份证和户口,你懂吗?在这里看病需要挂号,挂号是需要身份证的。”顾阙看了一眼懵懂的人,拿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小七,你能不能不作?”   颜珞被弹得脑门嗡嗡响,“我身子很好,没有感觉不舒服。”   “罢了,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不会断你的钱,但我不想再见到你吃冰的。”顾阙语气生硬,冷冷地凝着颜珞:“最后一回,我、把我气死了,没人养你。”   “不吃了。”颜珞识趣,顾阙万一有了好歹,自己人生地不熟,可怎么活下去。   这个世界,她很喜欢,毕竟谁不喜欢养老呢。   顾阙收拾客厅,颜珞追问钟情的身份,顾阙没隐瞒:“野史是她给的,凌昭是她的祖先,但是不是他的后代就不好说了,凌昭有没有生子,还是个问题,对了,你屠城了?”   颜珞低下眸子,玩手机,不说话。   顾阙也没有追问,毕竟是过去的事情,追说无益。   中午吃面条,顾阙下面条,卧了两个蛋,依旧与颜珞说起户口的事情,难搞。   颜珞并不在意,要了番茄酱,掺和着酱汁吃完了面条。   “出去逛逛?”   顾阙洗碗,没应。   颜珞走进厨房,“我知晓,你有钱了。”   顾阙闷笑,颜珞又说:“房子买下来,写你的名字,买车,也写你的名字,我的户口随意。”   顾阙不解,颜珞继续说:“没有户口,你得管我一辈子。”   没有户口,意味着不被社会容纳,不论做什么事都需要身份证,微信需要实名、支付宝也一样。   顾阙怔忪,回头看着她,不可置信。颜珞转身走了,回客厅继续捣鼓手机。   顾阙花了几分钟才消化颜珞的话,心中自然是暖的,但不能真的听她的话,没有户口就是不行。   还得想办法,顾阙继续洗碗。   洗过碗,社区上门了,询问户口的事情。   来得太快了,顾阙来不及与颜珞解释,只好将人迎了进来。   来的是个小姑娘,手中提着黑色的工作包,略有些腼腆,先问顾阙:“派出所给我们打电话了,我来问问情况。”   接着,看向颜珞,她问道:“是你吗?”   顾阙点头,“对,是她,她说她失忆了,记不得家,没有户口就去不了医院。”   “你们这种情况确实很特殊,哪怕失忆也要有证明的,不是你们说失忆就失忆,这样,我们社区开个证明,你们去医院检查一番。你们确定去的话,我就给人民医院打电话,也给你们省去诸多流程。”小姑娘拿着一份证明,递给顾阙,“我来的时候已经写好了,确认失忆后,再去找派出所,记住,全身做检查。到时候,看派出所怎么做,嗯、挺麻烦的。”   她做足了准备,材料都带好了,很敬业。   顾阙笑着接下,颜珞好整以暇看着对方,样貌青涩,应该是才刚毕业。   小姑娘匆匆走了,也没多说一句特殊的话,办事很周到。   颜珞说道:“人才辈出。顾二,你怎么就没人家那么厉害?”   顾阙没理她,反复将材料看了一遍,回屋去找资料,颜珞没有户口,她有,她就是担保人,先去医院体检,其他的事情压后。   材料上写得周全,明天照着流程去做,这时,户口就按照社区来做,前提是真的失忆。   科学上如何来确定自己失忆,顾阙不得而知。   她不是医生,颜珞拿起了手机,说:“百度看看。”   顾阙拦住她:“它能把你说成癌症,反正你坚持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那不就好了。还有,会抽你的血上传到DNA血库替你寻找亲人,虽说找不到,但还是要走流程的。”   颜珞打开百度,搜索‘DNA血库’,搜索才知这个世界的奥妙。   太惊讶了。仿若面前一张宏伟地图,而这张地图由无数个点组成,每个点都有自己的故事。   光是‘DNA血库’这个词,颜珞搜索了一下午,顾阙将屋里打扫干净,准备搬到郊外去。   忙忙碌碌到了黄昏,还有许多宝贝,顾阙提议去商场买些箱子回来装好,免得别人惦记。   去商场?颜珞没有动,“不去,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那是因为你不穿鞋,今天穿鞋,我们去准备下,明天就可以搬过去了。还有你的床,怎么处置?要卖吗?钟情好像很喜欢。”顾阙絮叨,这几日太忙了,床被丢在冰库好几天了,明天喊个搬家公司搬出来,不然就要冻坏了。   颜珞心高气傲,哪里管过小事,那张床更是从不在意,顾阙提起,她皱着眉头思考。   那张床还要吗?   颜珞没什么兴趣,“问钟情,能买多少钱?”   “你确定要卖吗?那个应该值不少钱的,要不留下?我不缺钱了。要不,先放出风声,看看价格?”顾阙有点经验,放出风声,就会有许多人来问价,谁出价高就卖给谁。   颜珞又改口了,道:“不卖了。”   自己的床卖给别人观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144章 现代—身份、哦豁,顾阙干的坏事。   搬去老屋是三天后的事情。   先去医院做检查, 一套流程下来,颜珞被折腾疲惫不堪。尤其是做检查的时候,机器嗡嗡地响, 头疼欲裂。   接下来, 等报告。   顾阙找人将床搬去了老屋,就摆在颜珞的卧房里。   颜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她洗衣做饭是不可能的事情。顾阙在家政公司找了一个阿姨去老屋, 对方五十岁了, 干事灵活,最重要的是耐心。颜珞的性子, 三两句说不好,就能气得阿姨撂挑子不干。   顾阙千叮咛万嘱咐, 气走阿姨没人给她做饭吃。   颜珞反问她:“你去哪里?”   “卖雪糕去。”   “我也去。”颜珞来劲了。   顾阙不肯, “你那是吃雪糕去。”   颜珞揪着她的脸:“我身子很好,一天吃一根,不可以吗?”   顾阙盯着她看, 眉眼不展,她便拿手揉了揉顾阙的眉眼, 嫣然一笑:“你要信我,我会惜命的。”   说完, 她先出门了,坐上车等顾阙上车。顾阙愣了半天, 直到听到砰地一声车关门声才回过神来:颜珞的话能信吗?   ****   雪糕店正式开张了, 没有太多的形式, 顾阙自己买了花放在门口, 开业酬宾, 买一送一。   店内雪糕品种多, 上百种雪糕,看得人眼花缭乱,顾阙在忙着与客人说话,颜珞看着小说发呆,在想:一百多种,一天吃一根,也要一百多天呢。   接下来的一百多天都会沉浸在快乐中。   颜珞很满意,翻过一页,手机微信响了,她低头去看,是钟情。   钟情:床不卖吗?   颜珞拿起手机,想起拼音,慢慢地打出一行字:睡了几年,与顾阙翻云覆雨多日,能卖吗?   钟情发了个震惊的表情,接着回:你们暴殄天物啊,拿古床翻云覆雨。   颜珞修长的指尖摸索出一句话:我高兴。   半天,钟情都没有回复。   店里客人很多,顾阙忙不过来,颜珞放下小说走过去,“要帮忙吗?”   “不用。”顾阙拒绝,“去坐着。”   颜珞挑眉,看得很认真,随手拿起一边的进货单看了一眼,以及售货价,十分钟后,她将纸放下,扫了一眼冰柜里的雪糕。   有人将一袋子雪糕递给她算账。   颜珞扫了一眼,道:“八十二元钱,买一送一,算你四十一元。”   顾阙忙得没空顾及,颜珞直接问对方:“现金还是扫码?”   对方给她一张绿色的纸币,她懵了,这是什么?   “你找我钱啊。”对方是位妇人,伸手等了半天,不耐烦地喊话:“你不认识钱吗?看半天了。”   闻言,顾阙走来,接过钱,问颜珞:“多少?”   颜珞垂眸:“四十一。”   顾阙找零九块。颜珞记住了,绿色的纸币是五十元,她将纸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眼,原来上面的五十就是五十元的意思。   又有人来付钱,颜珞扫了一眼,“一百三十元,买一送一就是六十五元。”   一张红色的纸币。颜珞接过来,找了三十五元。   一早上,都没有休息。   顾阙累得喘气,颜珞倒是神色悠闲,目光不断在并柜里穿梭,好似在寻找自己的猎物。   她今天的一根雪糕还没有吃呢。   似乎,并没有满意的。   其实,她在仔细斟酌,毕竟就一根,小心又小心。   得空,顾阙拉着颜珞,“你认识钱吗?”   “认识了。”颜珞冷漠地拒绝,甚至让她退开,“别碍事。”   顾阙:“……”   许是活动力度大,客人很多,一整天都没有休息的时间,过了五点,趁着没人的时候,顾阙关门了,累得瘫软在沙发上。   颜珞在冰柜前转悠,顾阙笑话她:“你选了一天,选好了吗?”   “没有,不好选。”颜珞摇首,选择困难症,甚为焦灼。   顾阙闭上眼睛,累得不想动弹,“你选,我眯会。”   开店做生意,真的挺累人的,幸好有颜珞陪着,总算有些慰藉。   门关上,外面时不时地传来声音。   “关门了,怎么关门了,才五点,太阳那么大,会不会做生意。”   “来晚了,关门了,明天再来。”   “明天不做活动了,老板精明着呢。”   顾阙发笑,接着,是一阵开冰柜的声音,颜珞终于做出选择了。   她闭上眼睛,刚想睡,突然想起一件事,蹭地又做了起来,看着手中拿着两根雪糕的人,“你作弊。”   颜珞在做选择,听到这话眼皮都不抬:“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   顾阙又躺了下去,拿出手机,“晚上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颜珞不抬头:“船上吃。”   “那得提前预定。”顾阙叹气,在网上找到那家饭店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有了。   顾阙叹气,颜珞打开包装袋,里面是一个粉色草莓形状的雪糕,她轻轻咬了一口。   颜珞吃雪糕的姿态仿若在品人间珍馐美味。   顾阙闭上眼睛,太没出息了。   没眼看。   颜珞吃了十分钟,外面来了最少四五波人,性子好的说可惜,脾气不好的直接骂老板狡诈,这么早关门。   颜珞突然沉默了,走到门边,门是透明的,但外面人看不到里面的人,她可以看见对方。   对方是一妇人,约莫有五十岁了,骂骂咧咧,甚至拿脚踢了门,说什么坐了好几路公交车来的,没成想这么早就关门了。   雪糕的价格越来越高,买一送一的几乎没有,因此,一开门,消息就传了出去。   颜珞听着骂人的话,很自然的将‘老板’这个人代入了顾阙。   有人骂顾阙呢。   她要打开门,手伸到门锁的时候,顾阙赶来按住她,“是我不厚道,关门关早了。”   颜珞不理会,“限制你关门时间了吗?”   顾阙一愣,“那倒没有。”   “既然没有,她凭何骂人?就凭年岁大、挎着菜篮不讲理吗?”颜珞拂开她的手要开门,“吵架罢了,我也长了嘴巴。”   顾阙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肢,“不和她计较,长了嘴巴也不和她说话,凭白脏了自己,成不?”   短暂几息间,大妈骂过瘾走了。   颜珞看着那抹背影,目光灼灼,“这就是你说的法治社会?”   “下层社会,与上流不同,不可比较。再者,你若有那时的地位,人人都会毕恭毕敬,回家吃饭了,阿姨应该做好饭了。”顾阙安抚她,心中想着明天不带她来了。   还是在家看小说比较好。   关门,回家。   晚高峰,车、人都很多,顾阙慢悠悠地开车,颜珞坐在副驾驶,忽而问一句:“以前谁坐你副驾驶?”   顾阙问她:“我以前有车吗?”   “哦,想起来了,你以前很穷。”颜珞恍然大悟,打开百度,说:“我百度了,副驾驶是情人、妻子专属的。”   顾阙惊讶,“你咋那么能耐呢,天天百度,你什么事情都要百度,小心被百度卖了。”   副驾驶都要百度,能耐得很。   颜珞继续百度。   到家后,阿姨做好饭了,都是按照颜珞的口味,偏甜。   老屋安静,前后都是同样建筑的房子,一眼看去,颇有些古代风韵。   吃过饭,天色黑了,前院点着灯,颜珞拿着平板继续百度,顾阙去洗澡。   出来后,颜珞扭头看她:“结婚吗?”   顾阙愣了下,“这里不能,得去其他地方,有些地方承认同性结婚。等你户口来。”   没有户口,什么事情做不了。   颜珞低头,继续百度,查找中国境内可以登记的地方。   阿姨走了,她不在这里住,明天早上再过来,但给她留了一个房间,随便她留不留宿。   屋里只剩下两人。   夜色凉凉,星辰璀璨。   颜珞躺在吊篮里,悠悠晃晃,看着星辰,顾阙切了西瓜,递给她一块。颜珞接了,顾阙沉不住气又问了一遍旧事。   颜珞咬了一口西瓜,微微一笑,“顾阙,我死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魂魄罢了。”   顾阙不信,颜珞无所谓地笑笑,“顾阙,你有父母吗?还有你叫顾阙吗?”   “我姓顾,但不叫顾阙,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顾映。”顾阙眼波流传,“交相辉映的映,好听吗?”   颜珞浅笑,“顾映,你的父母呢?”   “我成年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父母管不到我,等你有户口,我们就去登记结婚。然后,卖雪糕卖棉袄,可好?”顾阙惬意,她就是咸鱼,没有太多的梦醒,拥有颜珞,衣食不缺就够了。   颜珞叹气,“你先解决家里的事情,这里结婚,不需三媒六聘吗?”   顾阙解释:“可以需要,也可以不需要,总之,一张结婚证,我们就是合法的。”   颜珞无法理解顾阙的话,想不通,接着百度。   什么是结婚证?   什么是合法结婚。   顾阙继续吃西瓜,光色动人,两人各做各的事情。她在想父母会不会同意,而颜珞困于新知识中,学无止境,一生都需要学习。   百度过后,她才知晓原来还有许多国家,而有的国家是承认女孩结婚的。   颜珞多了新的任务,学外语。   ****   医院来了通知,颜珞的五脏六腑比起常人,衰老得很快,意思就是功能很差,还是要保养,开了许多药回来吃。   失忆的事情不好下定论,DNA血库中没有找到颜珞的亲人,公安局暂时安排了户口,临时的,不是一辈子的,每年去报到。   接着是身份证,要去派出所办身份证,顾阙关门,开车带着颜珞去派出所。   去的路上一再叮嘱,“不要发脾气,听从警官安排。”   颜珞闭眼,也不知道是听没听,应都不应一声。   顾阙耐着性子,“不作妖,成吗?”   颜珞却问:“这里为什么不能登记结婚?”   眼前人如玉,性子通透,她问的话,早就百度过了,不得其解,故而想问问顾阙。   礼法。   说烂了的问题,世人眼中的礼法禁锢着。顾阙先说道:“这里,不能乱说话,会惹事。”   作为老百姓就要有老百姓的自觉,不能什么话都乱说。   不可言喻。   颜珞深有体会,当年在东宫之际,也是这般,处处小心谨慎,想说的都不能说。   她没有继续问,自己玩手机。她喜欢吃瓜,顺着百度注册了微博。   微博名?   颜珞暗自想着,看了眼顾阙,默默打出一行字:有颜色的布丁。   到了派出所,递上材料,工作人员看了一眼颜珞,道:“化妆了吗?”   顾阙说:“没有,素颜来的。”   工作人员又看了一眼颜珞,翻了翻材料,“失忆了、这么好看的人,怪可惜的。”   颜珞凝眸,顾阙立即牵着她的手,问工作人员:“先拍照吗?”   “等等,你这个有点麻烦,先去休息处等一等。”工作人员拿着东西先走了。   顾阙领着颜珞去椅子上坐着等,颜珞巡视周遭,许多人都来办事,井然有序,拿号、坐着等、叫号、办事,一系列操作透着人性。   她告诉顾阙:“这里很完善。”   “那是自然的,你继续百度就会发现国家很多机构都很人性,而且很方便,但也有些特殊情况。”颜珞没敢把话说死了,颜珞爱较真,到时又没法解释。   颜珞很配合,工作人员让干嘛就干嘛,听话极了。   最后身份证加急,十几天就能拿到。这些时日,颜珞在家养病,冰冷的东西一概不能碰,西药比中药来得快,颜珞最大的体会就是药不苦了,许多药丸,拿水吞了就可以。   还有一点,定期检查。三月一检查,一年内去派出所报到,事情很多。   颜珞拿到身份证的时候,看到上面的女人,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问顾阙:“好丑。”   “都一样,别人又不看你的身份证,还有,别丢了,别人会拿她做坏事。”顾阙安慰。   颜珞无法理解,上面写着二零零年二月二日……怎么那么多二呀。   还有她这个失忆人怎么会有准确的生日,她转头,却不见顾阙。   哦豁,顾阙干的坏事。 第145章 嘉娘(重生)、不洞房,我要你干什么?   下了两场大雪, 小公主安分了不少,孙氏觉得奇怪,时常看着她, 觉得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小公主的眼睛, 双眸幽邃,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如深潭, 毫无光彩。   孙氏出了会儿神, 小公主跑出去了,去中宫找皇后。   陛下昨日宠幸了名宫人, 皇后发了火,惹了陛下不快, 被罚禁足了。   小公主悄悄走进殿, 左右看了一眼,接着,扑进阿娘的怀里。皇后一把搂住她, 她扯了皇后的衣袖,“我瞧见她了。”   皇后微怔, 面露厌恶,小公主立即说道:“她与你很像, 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我险些以为是你, 嗯、嗯、声音也很像。”   “呦, 这是想认旁人做阿娘了。”皇后语气轻和, 搂着孩子叹气:“看她做什么呢。”   “阿娘, 我瞧见赵诠出去了, 见了叔父, 说了好多话,什么瘦马……”话没说完,皇后捂住她的嘴巴,佯怒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话虽如此,然她心中大骇,面上不敢显露,揉了揉孩子的小脸,“去找弟弟玩。”   “阿娘会伤心吗?阿娘不必伤心的,阿爹靠不住,但是有我呢。”小公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阿娘:“我这里总是跳,感觉害怕。”   皇后笑了,道:“怕什么?”   “怕没有阿娘,昨日有个宫娥与我说,她娘死了后,爹爹娶了后娘,她就被后娘卖进宫里。我就害怕。”小公主耷拉着脑袋,自己嘀嘀咕咕说:“阿娘,弟弟还小呢。”   弟弟确实很小呢,才五岁。   话音落地,昭信来了,艰难地爬过门槛,皇后不厚道地笑了,“瞧,他来了。”   “笨死了。”小公主叹气,反问皇后:“阿娘,你会长命百岁的对吗?”   “那是自然,我会看着嘉娘家嫁人生子。”皇后心情陡然好了。   嘉娘翻了白眼,才不要呢。   昭信跑来,嘉娘给他腾位置,叉腰告诫他:“不要乱跑,会有坏人吃了你。”   昭信瞪她:“你傻不傻,人怎么会吃人呢,笨。”   嘉娘上前去揪他耳朵,不服气,你才笨,让你和坏人跑,命都跑没了。   昭信往皇后怀里躲,皇后护着儿子,“莫要闹了,嘉娘,你去找你阿爹来,就说我有话与他说。”   嘉娘神态复杂,压低声音问:“吵架吗?”   “不吵。”皇后摇首,吵架有用吗?   没有用的,在宫里,她是皇后,就该大度些。再者,她有一双儿女,她不在了,儿女应该怎么办?   顷刻间,她便想通了。   嘉娘牵着弟弟的手去找大殿找阿爹。   昭信踩着雪,两人一边走一边玩雪,冷不丁地遇见赵诠。嘉娘心提了起来,后退两步,提防着赵诠。   赵诠笑吟吟地上前,“两位殿下去哪里?”   “去玩。”嘉娘先开口。   赵诠又问:“去哪里玩?”   嘉娘瞪他:“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小公主惯来刁蛮,赵诠没有在意,干干地笑了,让开路,看着两个小崽子离开。   去了大殿,嘉娘扑到皇帝的怀中,歪着脑袋说:“阿娘要见你,阿娘说她想通了。”   昭信嫌弃她,反驳她的话:“阿娘没说。”   嘉娘眼一瞪:“阿娘与我说了,你没听到,还有我是姐姐,你是弟弟,不要总是反驳我的话。”   昭信讪讪。   反是皇帝掐着嘉娘的小脸,“又欺负弟弟,阿娘生气吗?”   “没有,阿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嘉娘故意问,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皇帝,“我听叔父说,你认错了人,你认错什么人了?”   皇帝莫名,“你叔父?”   “对,二叔父,他说的。”   皇帝奇怪:“他怎么会和你说这个。”   “不是,他与赵诠说的,阿爹,你认错谁了?”   皇帝神色大变,下一息,将嘉娘放了下来,唤了内侍送两位殿下回中宫。   嘉娘高高兴兴地牵着弟弟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阿爹,目光复杂。   回到中宫,昭信被捉去读书,嘉娘被乳娘按着做女红。   嘉娘看着针线,又看了看乳娘,唉声叹气,好难啊。   过了年,嘉娘八岁了,几位叔父被调去封地,一瞬间,堂弟堂妹们都不见了,尤其是琉璃也走了,嘉娘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这么讨厌就不要回来了。”   琉璃愣了下,小脸通红,哼了一声:“我还会再回来的。”   嘉娘学她的语气也哼了一声,“不会,你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哇地一声,琉璃哭了,武王妃皱眉,嘉娘转身走了。   琉璃不会再回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外面。   叔父们走后,赵诠溺水而亡。当日里他去办事,路过湖畔,鬼使神差就掉了下去,宫里人说是水鬼看上他,拉他做替死鬼。   宫里冷清下来,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人,倒是陛下添了几位后妃,下半年,她又多了位妹妹。   小妹妹皱巴巴,嘉娘不满,想要说什么,被皇后一把捂住嘴巴,笑着赏赐了不少珍品。   回去的路上,她好奇地问阿娘:“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了。”皇后容色淡淡,雍容华贵。   嘉娘点点头,她知晓,阿娘是不爱了,唯有不爱,才会不在意。   有了一位后妃就能有十位,短短三年,后宫就热闹起来了,嘉娘每年都会有新妹妹。   等她十一岁这年,颜家小七没了,颜家三爷被贬出京城,颜家三夫人跟随丈夫离京。   她悄悄出宫,三夫人雍容华贵,容色淡淡,似乎没有太多的哀伤。或许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离去,没有遗憾,她自然不会疯癫。   颜家三爷夫妻离京,武王一党人脉尽失。   嘉娘过了三四年安稳日子,及笄后,皇帝给她选驸马。京城内各大世家都很头疼,这位公主刁蛮任性,常不按套路出牌,听闻文采极高,常常一句话怼得朝臣说不出话来。   谁做驸马,谁倒霉。   然而能娶公主又是天大的荣耀,适龄的郎君都想试试。   未曾想,公主出家,修了道观,日日吃斋念佛,皇后愁死了,让人拆了道观,又将人弄回来。   这年嘉娘十八岁了,都是老姑娘了。皇后叹气,一甩袖子,将她丢给皇帝。   “女儿养成这样,你也有份。”   皇帝犯难,想了想,嘉娘却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二十岁前不能成亲,不然嫁一个死一个。”   皇帝自然不信,什么鬼话,骂了一句混账东西,看着女儿皎白的面孔,问她:“二十岁成亲?”   嘉娘狠狠点头,“二十岁不嫁,我就去跳河。”   皇帝又训了几句,索性不管她,长子都已十六岁了,也该准备立太子了。   十年来,他纳了许多后妃,可惜,只有昭信一个儿子,颇为遗憾。   皇帝的疑惑,也是嘉娘的疑惑,见鬼了,就一个男孩子。   然后阿爹阿娘都在,朝堂稳固,与她无关了,她又修了道观,顺便用了些手段,将春露捞了出来,做她的道童。   这年十一月,昭信被立为太子,次年,选太子妃。   皇帝看中了顾家二姑娘顾阙,永乐侯忠君爱国,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永乐侯府式微,不需担心外戚。   霍家太过强大了。   道观里的颜珞坐不住了,特地回宫告诉阿爹:“她有婚约,定了赵明悟。”   皇帝看着她,“为这事巴巴地跑回宫,你打了什么小算盘?”   嘉娘十九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年了。   嘉娘道:“我喜欢顾言,选他做驸马成吗?他妹妹做了太子妃,他就不能做驸马了。”   “你……”皇帝扶额叹气,嘉娘更是局促,脸红一阵白一阵,往日冰润如雪的姑娘知晓害羞了。   皇帝扫她一眼,“朕见见顾言。”   “可以,但您别吓着世子,人家才十七岁呢,哦,我比他大了两岁。”嘉娘提醒皇帝,不忘夸一句:“他长得可好看了。”   说完,许久不见的甜一丝丝地沁入了心里。   皇帝敲她脑袋:“我道你这么不肯嫁人,原来早早地就盯上了。”   嘉娘没说,她在等一人罢了。   夏日里酷热,阳光投进窗户里,朦胧间又觉明亮,皇帝看着女儿娇羞的神色微怔,少女怀春。   哦,不对,她不是少女了,十九岁都是老姑娘了。   皇帝叹气,“朕知晓。”他也没辙了,女儿不肯嫁人,闹了这么久说有喜欢的人,他的心里倒有些失落。   次日,皇帝召见顾家世子,对方畏惧天颜,不敢抬首。   嘉娘就在一侧看着,顾世子唯唯诺诺,没有灵气。   她有些失望了。   皇帝也失望了,少年人应该意气风发,而顾世子胆小如鼠,空有其表罢了。   人走后,皇帝显出不满,道:“换一人,不成。”   嘉娘也疑惑,半晌没吭声。   皇帝见她执着,便道:“你若愿意,朕就下旨,你也不小了,莫要后悔。”   亲事便定下了,皇帝下旨,琼琚公主下嫁于永乐侯世子顾言。   来年春日成亲。   亲事定下,嘉娘就搬回了宫里,春露初入宫,乍见奢靡,登时就不敢动了。   要嫁人了,事情就多了起来,尤其是皇后,初次嫁女儿,百感交集,又听顾言性子软弱,担心女儿受欺负,整日里愁得不行。   相比之下,嘉娘很轻松,时不时给顾世子写信,三天两头问可有奶茶喝。   顾世子每封信都回,一笔娟秀的字,嘉娘叹气,顾二写不出来这么漂亮的字。   忽然有一日,春露拿了信回来,还有一盒奶茶粉。   顷刻间,嘉娘喜极而泣,拉着春露就要去顾家。春露道:“不成,不能见面的。”   “孤不在乎,现在就去。”嘉娘等不及了,选了一身红裙,让人准备马车。   顾言不在府上,去学院上课去了,嘉娘跑了空,倒也不急,在府上等着。   永乐侯硬着头皮招待,嘉娘要与他对弈。永乐侯松了口气,小姑娘沉迷玩乐,棋艺应当不会精湛。   一局结束,永乐侯半晌说不出话来。   嘉娘慢悠悠地收子,故作平静问他:“侯爷,顾言的身子如何了?”   永乐侯惊讶,不等开口,嘉娘笑盈盈地说道:“您说,陛下知晓顾阙女扮男装,您说会不会生气?”   “侯爷,孤可以装作不知晓,但……”她顿了顿,微微抬眸,勾唇冷笑:“顾世子若是换了人,孤便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至于侯府的爵位,孤会帮你们守着。”   永乐侯吓得脸煞白,这时,门人来报:“殿下、侯爷,世子回来了。”   上学归来的人进了门,嘉娘立即换了脸色,站起身,未走近,顾世子就蔫了。   嘉娘走到她跟前,凑在她耳边低语:“好吃不过饺子,好玩呢?”   顾世子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彻彻底底地抬不起脑袋,没抬头,感觉一股渗人的威仪。   下一息,嘉娘牵起她的手,对永乐侯说道:“将你儿子借我玩两日。”   顾世子被琼琚公主带走了。   上了马车,嘉娘细细打量她,摸摸脸颊,摸摸耳朵,最后抬起她的下颚,看着她:“喊声阿嫂听听。”   顾阙傻眼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咽了咽口水,不敢动弹。   嘉娘先问她:“我好看吗?”   顾阙点点头。   嘉娘又问:“谁最好看?”   顾阙愣了下,下一息,嘉娘亲上她的唇角,狠狠地咬了咬。顾阙疼得抽气,却不敢动。面前的人大魏最刁蛮的公主,惹了她,后患无穷。   咬一口,疼些罢了,也无大事。   唇角被咬出了血,顾阙才得到自由。对方直勾勾地看着她,道:“谁最好看?”   幼稚,顾阙不得不说道:“殿下最好看。”   嘉娘不满意:“我有名字,嘉娘。”   顾阙唇角抽了抽,这个名字真难听,她没敢说,点点头,道:“嘉娘最好看。”   马车入宫,在中宫门前停下。   秋日萧索,宫廷森严,一入宫门,顾阙的心就跳了起来,嘉娘却告诉她:“我知你是女子,陪我好好演戏。”   顾阙茫然,不知她的意图。   进入中宫,殿外热闹,几位小公主们都在空地上玩闹,大的六七岁,小的才刚走路。   嘉娘一进去,乳娘们颤颤悠悠地抱起小公主行礼。嘉娘是嫡长公主,惯来霸道,宫娥们不敢招惹,能躲则躲。   顾阙见公主们俯身行礼,不过,她的礼数歪歪扭扭,不太雅观。她很失礼,乳娘们却不敢抬眼看。因此,也只有一人看到她的‘失礼’。   嘉娘勾了唇角,拉着她进殿,“不需害怕,她们都不敢惹我。”   中宫皇后仁慈,然而,嫡长公主深谙后宫之道,无人敢在她的面前造次。   殿内五六位娘娘,环肥燕瘦,嘉娘行了礼,顾阙跟着行礼,嘉娘先开口:“阿娘,我的驸马来了。”   皇后皱眉,“还没成亲,怎么就是你的驸马了。”   要点脸,好不好?   顾阙羞赧,皇后赐座,其他几位娘娘也是震惊,驸马俊秀无双,芝兰玉树,甚是好看。   后妃不好见外男,匆匆一见后,娘娘们离开了,殿内只三人。   皇后初见顾世子,少不得打量几眼,观其面貌,确实惊人,心中也满意,吩咐人奉茶。   顾阙不敢抬首,捧着茶不知所措,嘉娘提点她:“驸马准备下场考试吗”   “原本是想着下场,如今,倒也不用了。”顾阙微叹,情绪不佳,嘴巴还有些疼。   刁蛮公主果然刁蛮,真让人头疼。   嘉娘端详她,视线不离半分,看得皇后头疼,轻轻咳了一声,道:“嘉娘。”   “阿娘,你也看过了,我带她去玩。”嘉娘将茶放下,拉着顾阙就要走。   皇后唤住她:“嘉娘。”   说话间,已然不悦,顾阙悄悄抽回自己的手,对着皇后作揖:“娘娘,时辰不早,臣先回府了。”   皇后颔首,顾世子稳重,倒也不会和嘉娘一起胡闹。   顾阙走了,皇后让人送回府上,宫里也不大安全。   皇后头疼得厉害,叮嘱嘉娘:“你该有公主的尊严,上赶着像什么样子?”   “我这是调.教,需让她明白,我才是她的妻子,我最好看,不能看其他女人一眼。”嘉娘语重心长,认认真真与皇后说道:“阿娘,光用规矩束缚是没用的,都会偷腥呢,我需让她知晓,家里有了就不要往外跑,您管不住阿爹,但是,我能管住我的驸马。”   皇后:“……”杀人诛心。   皇后改为心口疼了,捂住心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嘉娘不自觉,依旧说着自己的‘御夫观’。   “出去。”皇后失望了,女儿拿她做反面教材了,白心疼她了。   嘉娘乐悠悠地出去了,去东宫找弟弟。   昭信立为太子后整日跟在陛下后面处理政事,忙得无暇分身,还是抽空见了自己的长姐。   “昭信,你要有姐夫了。你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嘉娘开门见山。   昭信嘴角抽了抽,“你要什么样的礼物?”   “她喜欢种田,你送她一白顷亩良田即可。”嘉娘说道。   “一百顷?”昭信傻眼了,“你讹我呢?”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不讹你,我该讹谁?”嘉娘唉声叹气,“毕竟只有你是我弟弟。”   其实,是妹妹们太小,讹不起来,唯有弟弟才可。   但她不能说,弟弟会生气。   她苦心婆心劝说:“你就我这么一位姐姐,我都不与你抢皇位了,你难不成不该表示吗?”   昭信:“……”我宁愿你和我抢呢。   太子被逼无奈,东拼西凑地凑出五十顷良田,长姐不太满意,看他几眼,道:“我成亲,你送什么贺礼?”   “我有什么,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太子扶额,就知晓长姐不会饶过他。   送了几座宅子,还有些商铺。   皇后心疼女儿,能给的都给了,嘉娘又是嫡长,皇帝给的嫁妆也是不少。修建公主府,礼部择佳期,春日里天气晴朗,春阳明媚,最适合嫁娶。   热热闹闹地成了亲,顾阙被推入洞房。   她害怕,跨过门槛又收了回来,春露将她推了进去,“驸马,公主等您许久了。”   顾阙没办法,颤颤悠悠地进洞房。   嘉娘望着她,勾了勾手:“过来。”   顾阙想回家,磨磨唧唧走到她跟前,洞房无人,合卺酒都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嘉娘伸手摸摸顾阙嫩滑的小脸:“想不想我?”   顾阙道:“想。”   嘉娘问:“谁最好看?”   顾阙答:“嘉娘最好看。”   嘉娘满意,又问她:“你喜欢我吗?”   顾阙答:“喜欢。”   口是心非。嘉娘不在意,牵着她的手朝内寝走去,不忘说道:“洞房。”   顾阙傻眼了:“洞、洞房?你与我吗?”   嘉娘反问她:“不然,我与你说?亲都亲了,你觉得洞房还会远吗?”   不洞房,我要你干什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